第七章 東山再起
崔振陽摸黑出了山,不敢走大路,藉著夜色的掩護,抄小道一路小跑摸到陳家集木橋旁邊。這時滿天烏雲密佈,看來暴雨將至,他在距木橋百十步的地方找了個隱蔽處伏下,看了看錶,午夜一點十五分,距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崔振陽趴在一塊大石後面,定了定神,又遠遠觀察了一遍前面的木橋。這條河並不算寬,只有十來米的樣子,但由於河水剛剛從山上瀉下,水流湍急。架在河上的木橋看來已經有年頭了,橋身每邊各有五根木柱插入水中。
崔振陽以前也跟崔二胯子炸過幾座橋,一看這座橋結構,就知道橋身受力最大的就是中間那兩根柱子,橋身兩側一邊一根。只要炸掉其中任何一根,橋就算不馬上塌,也無法再承受車輛通過。觀察完畢,他伏下身,藉著夜色掩護慢慢靠近橋身。走到近旁,他又仔細向四周看了看,見並沒有人,彎腰上了橋。走到大約中間橋柱位置,崔振陽摘下肩上的繩索,在欄杆上繫緊了,順著繩索快速滑到橋下。
滑下的地方正好對準橋身右側要炸的橋柱,他伸出雙腳抱住了橋柱,從腰間取出三顆手雷,用繩子綁了系在橋柱之上,再用繩索將手雷拉環系在一處。一切做好,他拔出匕首,將連接手雷拉環的繩索系在匕首上面,看準橋身左側要炸的橋柱,“嗖”的一揚手,匕首連著手雷拉環上的繩索正紮在左側橋柱上。他三下兩下爬上木橋,解下系在欄杆上的繩索,再走到橋身左側,將繩索系在欄杆之上,然後手執繩索輕輕滑下。這一次崔振陽滑下的地方正是橋身左側中央橋柱。他在橋柱上繫好手雷,拔下匕首將兩邊連接手雷拉環的繩索系在了一處,然後口裡銜了,像狸貓一樣飛快攀上木橋。
一切安置停當,他將引線繩索順到離橋幾十米的位置,找了一塊大石後面悄悄伏下,取出懷錶一看,一點五十分,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天上烏雲更濃,一團一團翻滾著,遠處已經隱隱傳出雷聲,不時有閃電劃過夜空。
夜色異常沉寂,離此不遠的陳家集隱隱傳來幾聲犬吠。雖已盛夏,但在這關外苦寒之地,又是已過半夜,天氣還是異常寒冷。不過崔振陽趴在地上,手心還是隱隱滲出了汗水,他將雙手在大腿上蹭了幾下,又看了看旁邊的懷錶,一點五十九分,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分鐘。
忽然遠處一聲清脆的槍聲,在夜空中顯得異常刺耳,稍一停頓,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崔振陽豎起耳朵一聽,幾乎全部是二十響大肚匣子的聲音,並沒有小鬼子的歪把子和三八大蓋。“看來叔叔們得手了!”崔振陽心中暗喜。這時懷錶指針已經指向午夜兩點整,崔振陽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抓起地上繩索,猛地往後一拉,然後伏倒在大石後面。
等了將近一分鐘,那一聲盼望已久的轟隆聲並沒有來,“怎麼,出了什麼問題?”崔振陽爬起身來,一把抓起地上的繩索向後扯了幾扯,但手中已經感覺不到什麼力量,他又向後扯了幾十把,終於扯到了頭兒,只見繩子盡頭,本來應該是系在手雷拉環上的布條已斷。
“奶奶的!”崔振陽罵道。這時離此不遠的陳家集已經炸了營,槍聲人聲響成一片。崔振陽抓起地上的繩索,也顧不得隱藏,拼命跑回橋上。繫好繩子,又一次將自己順到橋身左側橋柱邊,檢查了手雷拉環處,只見另外一半繩索還在裡面。這條繩子因為要做引線,不能太粗,所以是老四用自己一件褂子撕成碎條拼成,但這件褂子穿著已久,布條已朽,在崔振陽奮力撕扯下,一下斷掉了。崔振陽明白了原因,馬上取下身上的布條繩索,兩股拼成一股,要將手雷拉環連到一處。但用布條做成的繩索本就已經很粗,這時又是兩股並作一股,而手雷的拉環極為細小,崔振陽幾番嘗試不成,汗水已將全身衣服打透。
此時遠處陳家集一片人聲嘈雜,崔振陽已經隱隱可以聽見鬼子的運兵車轟大油門,正向此處竄來。“來不及了!這座橋要是炸不了,前去進攻陳官屯的弟兄們很可能就前功盡棄,甚至全軍覆沒!”崔振陽一下子想起前些天崑崙山陣亡的上千名兄弟,胸口一痛,差點從橋上跌下來。“奶奶的!小爺也多活了這些天,早就賺了,跟小鬼子拼了!”想到此處,崔振陽豪氣頓生。
他雙腳勾住橋墩,扔下布條,又伸手抓住了綁在橋柱上三顆手雷的拉環,這時鬼子的運兵車已經開得很近,崔振陽猛一狠心,一下將三顆手雷的保險全部拉掉。導火索拉下,崔振陽翻身跳入翻滾的河水,他跳下的橋柱處在河水上游,不到一秒鐘,就被衝到橋身右側橋柱旁邊,這座橋柱上面,還有三顆手雷等著他拉響。崔振陽伸手抓住橋柱,三下兩下攀了上去,一口氣又拉響了上面的三顆手雷,反身跳入水中。
他剛剛躍入水中,就聽身後“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肩頭一痛。河水湍急,一下就將他衝出了幾十米遠,身子還沒浮出水面,只聽得身後又是一聲巨響。崔振陽奮力蹬出水面,終於趕上最後一幕,只見身後木橋上一團火光,鬼子卡車的車頭先是向上一抬,在半空中彷彿突然凝固了一般,僵住了幾乎一秒鐘,然後隨著斷裂的橋身一頭扎進了翻滾的河水之中。“他奶奶的,怎麼沒連小爺一塊兒炸死?”崔振陽右手按住了左肩傷口,腳下踩著水,兀自詫異著。
其實崔振陽炸橋的手雷,是一般日本單兵配置的手雷,導火索拉下後引爆時間長達十幾秒鐘,不像當時中國軍隊常用的木柄手雷,只有三秒的引爆時間,但這一點崔振陽當時並不知道。
崔二胯子一行九人,於凌晨一點三十分準時到達陳官屯外。藉著夜色的掩護,他們藏到了離陳官屯還有百十米的一座小樹林子。崔大胯子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然後開始觀察遠方屯口的鬼子炮樓和崗哨。在陳官屯屯口位置,立著一棟五層炮樓,炮樓上插著一面小鬼子的膏藥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鬼子兵端著槍在上面來回走動著。炮樓下面大路兩旁,各有一個用裝滿黃土的麻袋壘成的工事,工事後面,分別有一個偽軍在崗。
崔大胯子觀察完畢伏下身來,眾位弟兄也聚到他跟前。崔大胯子低聲道:“看到了麼,一共三個崗哨,一個鬼子兵,兩個二狗子。”眾位弟兄紛紛點頭。崔大胯子低頭沉思了片刻,道:“比較難對付的是上面的鬼子,太高,飛刀夠不到。這樣,老五拿著老三的馬槍留在此處,上面的鬼子如果沒發現,你不要開槍,他一旦發現我們的行動,你馬上開槍把兔崽子揍下來。”
老五是十二金剛除老三以外使長槍最準的神槍手,雖說遠遠比不上老三,但在這百十來米的地方揍個小鬼子,即使在夜裡還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老五拍了拍手裡的馬槍,低聲道:“沒問題,大哥放心吧!”崔大胯子點點頭,繼續說道:“老二和我先上,解決了兩個二狗子,各位弟兄馬上攆過來,過來的時候注意崗樓上的鬼子兵,不要讓他發現。”眾人紛紛點頭。
安排已畢,崔大胯子又看了看懷錶,一點四十分,吩咐道:“各位弟兄找地方藏好,五分鐘以後準時行動。”眾人聽罷,紛紛找地方伏了下來。崔大胯子藏在一棵大樹後面,遠遠再一次觀察前方鬼子的炮樓和崗哨。兩個偽軍明顯是睡著了,看來連月來鬼子的清剿進行順利,確實防備鬆懈很多。
時間已過半夜,夜涼如水,遠方屯子裡面不時傳來一兩聲狗叫。崔大胯子轉過頭,對身旁的崔二胯子低聲說道:“二弟,這一仗我們只能贏,不能輸!”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只聽崔大胯子繼續說道:“不僅要贏,而且要全身而退,還要狠狠羞辱羞辱小鬼子。最近幾個月清剿,不僅弟兄們一提起小鬼子都有些怕,咱全東北抗日隊伍和老百姓都對小鬼子一提起就膽寒,所以咱們今天要好好殺殺小鬼子的銳氣,給大夥兒鼓鼓勁!”崔二胯子聽了大哥這番話,說道:“大哥說得好,待會兒抓了小鬼子,我要將他們剖腹挖心,祭我們死去的弟兄!”崔大胯子點點頭,說道:“由著你來。”說罷,又掏出懷錶看了看,已經是凌晨一點四十五分整,崔大胯子揮了揮手,說道:“二弟,我們走!”
兄弟二人藉著夜色掩護,沒幾分鐘就摸到了偽軍哨兵旁邊。兩名偽軍正在瞌睡,還沒醒過神兒來,就被兩把雪亮的匕首頂在了胸前。崔大胯子掏出事先備好的白毛巾,向樹林裡的弟兄揮了揮,剩下六名弟兄慢慢摸了上來。崔大胯子鬆開捂在偽軍嘴上的手,小聲問道:“崗樓裡有多少人?”那名偽軍渾身篩糠、哆裡哆嗦地說道:“一樓二樓沒有人,三樓有七八個皇協軍,四樓住的是四個皇軍,五樓是皇軍的小隊長。”
“他奶奶的,什麼皇軍,是他媽的小鬼子!”崔二胯子低聲罵道。“是,是,是小鬼子!”偽軍慌忙點頭。崔大胯子衝那個偽軍道:“帶我們上去!”然後返身對崔二胯子說道:“兄弟,先把你手上的那個點昏了。”這時剩下的六名弟兄已經跟了上來,一行人押了偽軍上了鬼子的炮樓,正如那名偽軍所說,一樓二樓都是貨物,並沒有人。
上得二樓,崔大胯子一馬當先爬上通往崗樓三層的木梯。用手推了推上面的頂板,見是從裡面反鎖的,於是衝下面帶他們上來的偽軍使了使眼色,伸手敲了敲頂板。過了半晌,上面才有人問道:“什麼事兒?”下面那名偽軍倒甚為乖巧,連忙答道:“是我呀,劉二子,該換崗了!”上面的人嘰裡咕嚕罵道:“換他媽什麼崗,沒到時候呢!”劉二子答道:“兄弟實在是肚子痛得厲害,大哥就幫我盯一會兒吧。”上面人又是嘀咕著罵了幾聲,接著一陣����穿衣服的聲音,然後“哐啷”一聲,頂蓋打開了。
頂蓋剛一打開,崔大胯子雙腿一縱,躍上崗樓三層,左手用槍把兒一下將開門的偽軍打昏,同時右手的槍指向床上的偽軍,低聲喝道:“想活命就別出聲!”床上七八個偽軍早就已經被吵醒,這時聽到動靜,都從床上坐起來,猛然見到兩隻黑糊糊的槍口指向自己,一下都傻了眼。崔二胯子和剩下的弟兄已經押著劉二子上來,崔大胯子低聲道:“老六,帶兩名弟兄留在這兒看著,其餘弟兄跟我上!”
崗樓第四層拿下得非常容易,通往第四層的頂蓋並沒上鎖,上去的時候除一個小鬼子在頂樓站崗,剩下三名鬼子還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崔二胯子上去一人一指,將三名鬼子點昏在床,反身上了通往崗樓第五層的梯子。爬上木梯,剛要推開通往第五層的頂板,崗樓外面猛然一聲槍響,是老五的小馬槍,看來頂樓的鬼子已經發現下面的偽軍不見了。
崔二胯子聽到崗樓外面的槍聲了,推開頂蓋就要衝上去,但他剛剛把頂蓋推開一道縫兒,“啪”的一顆子彈打在旁邊,是鬼子常用的王八盒子,看來樓上的小鬼子已經被驚動。崔二胯子伸出右手的槍,從推開的縫隙伸上去打了一梭子子彈,上面又有兩顆子彈打在鐵頂板上面。
看來一時攻不上去,崔二胯子鬆手蓋上蓋板,低身向下看了看,見樓梯下面有一條木棍,於是對下面的老九說道:“兄弟,把那根棍子遞上來!”老九遞過棍子,崔二胯子接了,蹲在梯子上用棍子捅了捅頂蓋,頂蓋剛一捅開,又是一顆子彈打了下來,但崔二胯子蹲著,子彈打不到他,如此捅了幾捅,崔二胯子記著數,小鬼子的王八盒子只能裝六顆子彈,這時候已經打了五發,槍裡還有一顆子彈,但是小鬼子學聰明瞭,崔二胯子再捅,鬼子不再開槍。
見時機已經成熟,崔二胯子又用棍子捅了兩下,見鬼子不再打槍下來,猛地推開頭上蓋板,雙腿一蹬飛身上了崗樓第五層,樓上小鬼子見人真的上來,趕忙開槍,但慌亂之中並沒有擊中崔二胯子,再開槍,已經沒有了子彈。小鬼子將手槍衝崔二胯子扔過來,反身去拔掛在牆上的戰刀。崔二胯子哪給他機會,伸出左腳踢飛砸來的手槍,右腳一個箭步跨到小鬼子跟前,這時小鬼子的右手剛剛摸到刀柄。崔二胯子輕輕一掌切在小鬼子後脖梗上,小鬼子吭也沒吭就軟倒在地上。
眾人緊跟著上來,見小鬼子已被解決,均是哈哈大笑,齊呼痛快。崔大胯子吩咐眾人分層搜索整個炮樓,將所有俘虜以及糧草武器押到炮樓下面空場上等候發落,眾人歡笑著接令而去。崔大胯子掏出懷錶,只見時間指向午夜兩點零五分,離約定的炸橋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可是陳家集方向依舊未有什麼動靜,莫非出了什麼變故?崔大胯子不禁暗暗擔心,若是炸橋沒有成功,不但振陽可能已經出事,連這裡的行動都會功虧一簣,不行,不能耽擱時間,要加快行動!
想到這裡,崔大胯子回身道:“老二,帶上兩名弟兄跟我上頂層,再吩咐其他弟兄加快速度!”登上炮樓頂層,只見站崗的鬼子已然挺屍在垛口上一動不動。崔二胯子過去將小鬼子翻過來,只見老五那一槍正中眉心,不由暗贊老五好槍法!
忽聽遠方驚天動兩聲巨響,崔二胯子從垛口探出身向遠方觀望,不由得喜道:“是振陽,這小子,俺就知道他不是孬種!”幾人紛紛從崗樓垛口向外望去,不錯,只見離這十幾裡陳家集方向一片火光。眾人面露喜色,崔大胯子一直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道:“這下我們撤退時間就寬裕了!走,弟兄們,抬上這裡的武器,下去看看!”眾人抬著武器下了崗樓來到下面空場,只見被俘偽軍和四個鬼子被老六押著蹲在牆角,其他弟兄則喜氣洋洋正從崗樓往外搬運東西。
崔大胯子忽然注意到遠處牆垛後面,有幾個老鄉探頭探腦正向這邊張望。崔大胯子上前喊道:“鄉親們!我們是長白山崔大胯子崔二胯子的隊伍,專門打小鬼子的,你們不用怕!”幾個老鄉在遠處竊竊私語幾句,當下便有一個膽大的站出來問道:“這位大爺可就是崔大胯子崔爺嗎?”崔大胯子笑道:“不敢當,我就是崔大胯子!”聽了崔大胯子這話,幾人都面露喜色,喊道:“您就是崔爺!我們去叫鄉親們出來,看看咱東北的好漢!”幾個老鄉從牆垛後面走出,向村裡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喊:“是長白山崔爺的隊伍,專門打小鬼子的!鄉親們快出來看看呀!”
不大會兒工夫,空場上就聚集了上百老鄉,站在那裡面露喜色、竊竊私語。這時老六走上前來問道:“大哥二哥,抓的那幾個小鬼子和偽軍怎麼處置?”崔二胯子看了看大哥,見崔大胯子點了點頭,於是回身喊道:“把幾個小鬼子給俺拖過來,扒光了跪下!”幾個小鬼子被抓時都在熟睡之中,只穿了一件褲頭,這時幾名弟兄撲過去,三下兩下就將他們扒個精光,鬼子們手捂下體、異常狼狽。眾人又連踢再拽,押著小鬼子繞場一圈,旁邊鄉親看了此番光景,滿場鬨笑之聲,心裡說不出的痛快。
小鬼子游街完畢,崔二胯子喝道:“弟兄們,將小鬼子們全給俺斃了,挖心剖腹,給眾鄉親和俺們死去的弟兄報仇!”眾人聽罷,紛紛撲上前去,一刀一個,幾個小鬼子全都了賬,供在場邊圓石之上,崔家兩兄弟帶著眾位弟兄在石前跪了,給死去的弟兄們叩首。
祭奠完畢,老六走上前來問崔大胯子道:“大哥,二狗子怎麼辦?”崔大胯子看了看還蹲在牆角的偽軍,走上前去,衝偽軍道:“弟兄們,中國人自己不打自己人,你們也不一定就是心甘情願做漢奸,今天我們是專程來尋小鬼子晦氣的,你們各自逃命去吧,但有一句話記住了,以後再為小鬼子辦事讓我抓住了,我饒得了你們,我兄弟可饒不了你們!”說完,崔大胯子伸手拍了拍腰間短槍。幾名偽軍磕頭如搗蒜、連聲道謝。
一個領頭的偽軍忽然問道:“這位可是長白山崔大胯子崔爺?”崔大胯子道:“不錯!”那偽軍聽了,道:“我們幾位弟兄原本都是長白山張三發子部下,半年前鬼子清剿,張大哥被小鬼子打死了。”崔大胯子聽到這裡心中一凜,張三發子他早有耳聞,也是關外十虎之一,只是此人品行不好,欺負百姓、強搶民女之事都幹,不過打起小鬼子來倒並不含糊,最後還是死在日本人手裡,倒也算得上一條好漢。那偽軍接著道:“二寨主王鬍子是個軟骨頭,當時就要帶著弟兄們投降,有幾個不從的被他殺了,我們幾人也是沒有辦法才當了偽軍,這不,我們看不慣王鬍子給小鬼子舔卵蛋的模樣,跟他不和,就從陳家集被踢到這裡!”
“你們是從陳家集來的?”崔大胯子一愣,問道,幾名偽軍連忙點頭。其實今日這仗打完,崔大胯子就有拿下陳家集的想法,聽到幾名偽軍來自陳家集,於是詳細問起陳家集鬼子排兵佈防情況。幾個偽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崔大胯子聽罷,暗暗點頭。講述完畢,那帶頭的偽軍道:“崔爺,要是成的話,您老就帶上我們幾個一起上山打鬼子吧,當漢奸這窩囊氣,我們是不願意再受了。以後就算是死,死在小鬼子手裡,也比被別人背後戳脊梁骨強!”另外幾個偽軍聽了這話,也紛紛點頭,一個勁兒央求崔大胯子收留。
崔大胯子考慮到要拿下陳家集,確實需要幾個瞭解那邊情況的人,況且看情形這幾名偽軍也並非奸惡之輩。想到這裡,崔大胯子道:“好,既然幾位弟兄看得起我崔某,大夥就一塊上山,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跟小鬼子幹!”眾人聽了,都是一臉喜色。這時炮樓的各種物資已經全部搬出。清點完畢,光糧食就有一百多擔,均是小鬼子日常搜刮鄉里得來。崔大胯子對老六道:“全部糧食留一半給老鄉,剩下的和全部武器彈藥裝備,全部裝車運回山上!”
小鬼子日常對百姓盤剝甚緊,所種莊稼全部上繳,再統一發下日本人所謂的“共和麵”,均是用粗糠混雜著蕎麥皮做成,人吃了拉不出屎來。老六接令而去,眾位老鄉一聽要分糧食,歡聲雷動,紛紛回家取各種容器。這邊眾位弟兄再加上剛剛投誠的幾個偽軍忙著裝車。不多工夫分糧已畢,在眾位弟兄的勸說下,老鄉們才紛紛回去,但最後還有二十來人死活不走,一定要跟崔大胯子上山打鬼子。
崔大胯子看留下來的二十多人均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面露憨厚之色,一臉誠意,不忍心拒絕,但考慮到目前自己的隊伍初到此地,立足未穩,武器裝備糧草都還接濟不上,也不能收留太多人,於是從中挑了七八個精壯小夥子留下,其他人則勸他們回去。被挑中之人固然異常欣喜,沒被挑中的則均是面露惋惜之色,一步三回頭,慢慢走回村子。崔大胯子見老鄉已紛紛回村,弟兄們也已將所有物資裝車套上牲口,掏出懷錶看了看,凌晨兩點五十分,於是大喊一聲:“弟兄們,把小鬼子炮樓點了,我們回山!”熊熊大火映照之下,一行人趕著十幾輛大車,浩浩蕩蕩向山寨奔去。
陳官屯鬼子據點被端掉之後,鎮守陳家集及陳官屯一帶的日軍少佐氣得哇哇直叫,馬上糾集一百多小鬼子,近一千號偽軍進山清剿。怎奈崔大胯子山寨所處極為隱秘,再加上弟兄們又是格外小心,鬼子清剿數日,一無所獲。這一個多月來眾人都沒有下山,好在山寨糧草充足,日子倒也並不難過。從拿下陳官屯第二日起,崔二胯子兄弟開始重新操練隊伍,所有弟兄均是加緊練習,準備等清繳結束鬼子防備放鬆下來,一舉端下陳家集。
閒暇時,崔大胯子兄弟繼續教授崔振陽武功心法。崔振陽的武功原就傳自他兄弟二人,後在奉天讀書之時與兩人分開,只能自己習練。到山上之後,二人才又開始繼續傳授振陽武功。兩兄弟的武功傳自當年將二人從虎口救下的老參客,教授之時老人並未告知自己的門派,出師之後二兄弟與人動手,被誤以為三皇炮捶門下,兩人因而也一直以為老人的武功傳自三皇炮捶。但數年之後,在老參客臨去之前將兄弟二人叫到跟前,親手相贈了一部祖傳武功秘籍——《氣劍真經》,並對兄弟二人說道,本人的武功傳自祖上,但並非三皇炮捶,僅僅是有些形似而已。
原來相傳明末年間,江湖上出了一位武林奇人,其名已不可考,傳說此人窮數年之功,悟出《氣劍真經》這套武功心法,一齣山立刻名震江湖,因為與他過招之人從未在他手下走過百招以上。這位高人一生並未收徒,去世之後,親手撰寫的《氣劍真經》也落入江湖之中。武林人士為搶奪這部經書,一時之間腥風血雨,打得昏天黑地,武林因此元氣大傷。但不知為何,每一個辛苦搶到經書之人,按上面記載練成的武功都不一樣,而且威力大減,充其量只能算二三流的功夫而已,因而這部真經數度易手。
真經最後被一位少林寺高僧得到,高僧將真經細細參詳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依舊未能悟透。這三個月中,無數江湖豪傑為這部經書到少林寺滋事屢有死傷。為保持少林寺和武林清淨,三個月後,高僧以少林寺名義廣撒英雄帖,召集天下武林人士當眾宣佈,真經原是一場騙局,如果按照真經所載習練,並不能練成絕世武功,留下真經的這位前輩僅僅是跟後人開了一個玩笑而已。高僧又告訴大家,他已將真經內容悉數刻錄在少室山絕壁之上,眾人可以一併前往觀看。大夥兒將信將疑跟著高僧來到少室山絕壁,果見真經已經完完整整刻在石壁之上。眾人立刻手抄腦記,便有很多人將真經抄錄了下來。
回去之後,大夥兒按真經記載試練,果然練出的武功均不相同,但無論怎樣,根本不可能練成絕世武功,過了幾年,大夥兒忽然想到,是否當年這位少林高僧欺騙了大家,山壁上抄錄的僅僅是一卷假經?眾人一同去少林寺理論,才發現這位高僧早已於數年前出外雲遊,再也沒回來,從此這部《氣劍真經》也不知所終,成為當時武林一大懸案。
而這位少林高僧,當年確實對大夥兒隱瞞了實情,真經最後一部分他並未抄錄在山崖上,而這一部分,他也是一直未能悟透。武林大會一結束,這位高僧就離開少林,尋得一處深山隱居起來,但窮其一生精力,也未能將真經悟透。到了晚年,他收養了一位孤兒,將畢生所學傳授於他,臨去之前也將這部真經相授,並告訴了他這個秘密,而這位孤兒,就是老參客的先祖。
老參客臨去之前將這秘密講與崔大胯子兄弟,並將真經傳與他們,臨終前鄭重囑咐:真經中藏有一項巨大秘密,但幾百年來老人幾十代先祖並未有人參透,他二人如能參悟出這項秘密,將會練成絕世武功。崔大胯子兄弟將師父安葬之後,開始根據《氣劍真經》繼續修煉武功,這才發現,除真經最後一部分,其餘部分老參客果然已經傾囊而授,而真經最後一段經文,委實難以索解,好在兄弟二人既知道了原委,也並不急於求成。
忽忽數年,二人長大後由於打死參商,上山做了鬍子,再其後日本侵佔東三省,兩人組建了東北抗日義勇軍,再沒有時間繼續參悟真經上的武功。不過讓兩人感到費解的是,兄弟二人得老參客傳授的武功,在當時東北已是一流絕頂高手,絕沒有老參客臨終前所講:根據真經練得的只是二三流武功。兄弟二人不得其解,若干年後,兩人忽然醒悟,人類隨著科技發展,武功一項已是大大沒落,他二人的武功若放在明末年間,至多也就是二三流,然而換到現今,就已是一流高手了。
由於戰事緊張,再加上二人於武功一道在當時已是絕頂高手,而真經最後一段經文又著實無法索解,於是二人也就沒有再繼續鑽研真經最後一段的武功。每日訓練完畢,兄弟二人輪流教授崔振陽武功,除此以外,老三病好之後也開始訓練崔振陽槍法,而其他弟兄也分別將自己的絕活交給他。崔振陽聰穎好學,又能吃苦,所學進展甚快,弟兄們都甚感欣慰。山谷之中歲月悠長,練武訓練閒來之餘,崔二胯子兄弟又帶眾位弟兄在山後開墾荒地,這山谷後面有大片荒地,土地肥沃。大夥兒合力開墾出數十畝荒地,種上瓜果蔬菜,準備來年再種上莊稼,這樣自給自足,也能解決山上的一部分吃用。
如此過了兩個來月,鬼子清剿結束。這也正好是秋收時節,小鬼子開始忙於下鄉搶糧,陳家集的防守也就放鬆了下來,崔二胯子帶了兩個弟兄下山踩了幾次盤子,徹底摸清了情況,然後一舉端下小鬼子陳家集據點。這一來,崔二胯子兄弟的名聲在全東北又響了起來,慕名投靠的好漢絡繹不絕,到第二年開春,山上已聚了七八百之眾,隊伍空前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