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

那個夏天,天空常常出現燦爛的黃色。有時候,陽光裡會有許多小黑點。

那個夏天,城市流行瘋狗病。但是我很少遇見瘋狗,我遇見過一隻黑貓。�

當時是正午,我正坐在窗台上出神,一隻黑貓就在對面的屋頂上開始叫起來,它的毛黑得透亮,眼睛綠綠的。陰森而恐怖。它的叫聲很奇怪,一長一短地連續著,聲音淒厲而又尖銳,它這樣一聲一聲地叫著的時候我就感到很驚懼。正當我想趕開它的時候,它就突然飛快地滑走,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我愣了一下,這時候我無意間抬起頭,我看見天空佈滿了陽光,陽光裡卻有許多小黑點。不知為什麼,我出了一身冷汗。�

“黑貓滑過的夏天?”我突然出現了某種不好的預感。我把這事告訴了貝小嘉。

我講的方式很糟糕,我用了許多恐怖的形容詞來形容那隻黑貓。貝小嘉聽了一半就差點尖叫起來,但是她終於沒有叫,那是因為我們正在上課,我們的談話聲音小得我們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很困難。後來貝小嘉告訴我,遭遇黑貓不吉利。�

“西鴻,最近你肯定會親眼看到很恐怖的事情。”她居然這樣說。

我覺得她的口氣像一個小巫婆,就罵她是烏鴉嘴。

她白了我一眼,“信不信由你,”她說,“反正是我媽說的。”

她不提她媽倒也罷了,她一提她媽我就生氣,我就想把她媽狠狠揍一頓。�

貝小嘉的媽媽告訴貝小嘉,在她沒有正式參加工作之前,有一件事堅決不能做。貝小嘉是學習委員,貝小嘉是乖孩子,她媽說有一件事堅決不能做她就堅決不做。

但是——我想做。現在,貝小嘉到師大來的時間很頻繁。

“程西鴻,我明天來補課,”她說,“程西鴻,晚上也可以補課的……”

我又高興又好笑,我說:“你補課怎麼像拉屎一樣。”

“流氓。”她罵。我很喜歡貝小嘉的蘋果臉,我常常想起了就擰她一下。�

我們坐的是第一排,有時候上課上得很無聊,我就觀察貝小嘉。我發現夏天最大的好處就是陽光茂盛,而茂盛的陽光一貼上貝小嘉的臉,就美麗得可以讓我不上課了。

老師在上面講課。老師很辛苦。

但是我不知道老師在幹什麼,我只知道黑板的位置不在前方。我還知道最好的黑板就是貝小嘉的臉,於是我就一個勁地盯著貝小嘉臉上那塊黑板,後來我就想擰一下這塊黑板。

於是我就這麼做了。�

我乾的方法很巧妙,因為這事可千萬不能讓老師給發現,他如果發現一個很有可能被大學特招的學生在上課的時候居然在擰女同學的臉蛋,結果就只有一個字:慘。我先把手放在桌上託著下巴,眼睛目視前方,而觀察貝小嘉的動靜則是用餘光。就在老師轉身指著黑板的一剎那,我的手閃電一般伸了出去,準確無誤地在貝小嘉臉上擰了一下。

老師轉過身來的時候,我已經保持了原來的姿式,像祖國的花朵在茁壯成長。�

我還偷偷轉過頭用眼角的餘光觀察了坐在後面的同學,他們居然一點也沒發現。

我就差點樂出聲來。但貝小嘉卻嚇壞了,我看見她的臉變成了白紙。�“小壞蛋,”她常給我亂改名字,“別胡鬧,老師在,你找死嗎?”

“不找死,找樂子。”我快樂地說。“流氓。”她牙癢癢地說。

“你不是喜歡流氓嗎?你還啃流氓的嘴哩。”我一臉的小痞子相。

貝小嘉就立刻被我氣得不說話了,但也僅僅只過了十分鐘,她就又開始和我說話。�

我當然就更加肆無忌憚,於是我上課的時候就經常去擰她的臉蛋。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這樣想。但是後來仍然被後排的同學發現了,但他們都沒有去告訴老師,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全當看電影,後來發現電影老這麼一個鏡頭,他們就覺得沒意思了。當然,老師一直沒有看到在教室裡上演的電影。因為班裡的學生太多,他只有兩隻眼睛,又哪裡看得過來?�班裡的同學起初也不相信我會和貝小嘉好,因為在同學們眼裡,貝小嘉實在太優秀了。儘管當時早戀的現象比較普遍,但我和貝小嘉實在是有些讓他們覺得不理解。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有人這樣比喻。“程西鴻和貝小嘉……”有人伸出兩個拇指做了個拉紅線的手式,立即大笑著搖頭。但我決不解釋,隨他們怎麼說。�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使我和貝小嘉很要好的事情幾乎等於當眾宣佈。�

那天,作為學習委員的貝小嘉在收取作業本的時候和班裡的一個同學發生了爭吵。那個同學叫彭文武,很調皮,成績糟糕得厲害。但他爸開了個什麼廠,有大把的鈔票。本來按照彭文武的成績,早就可以退學了,但他爸卻偏要他讀完高中去考大學,而且他爸說兒子很聰明,肯定能考上,於是這小子只好呆在教室裡瞎混。

彭文武長期不交作業,而貝小嘉是學習委員,每天要負責收全班同學的功課本去交給老師。

“老子就不交功課,關你屁事。”彭文武罵咧咧的。

貝小嘉很客氣:“你說話乾淨點。”她居然和這種人講禮貌。

但這小子那天不知道是哪根筋錯了位還是他老爸逼他考大學把他給逼瘋了,或者其他別的什麼不對勁,總之越來越不像話,句句都帶了姥姥帶了娘,後來居然罵出了“爛婆娘”、“傻××”、“賤相”之類的話來。

當時早自習剛過,班裡的同學見有人發生爭吵,紛紛圍上去勸。但彭文武不買賬,繼續在那兒鬧,貝小嘉臉都氣紅了,眼淚在眼眶裡玻璃球一樣地直打轉。�

我和朱朱、大勇正坐在教室的後門神侃,見吵起來了,就跑過去看。�mpanel(1);

貝小嘉不會罵人,即使罵,也頂多只能說上兩句“壞蛋”“流氓”之類的語言,於是主要罵人的便是彭文武了,這小子說話像打機關槍一樣地快,而且髒話連篇,像垃圾場長大的一樣。不要說貝小嘉不會罵人,即使會罵,也決罵不過他,於是整個場面幾乎就成了彭文武一個人的髒話表演。

我最先只聽見彭文武在那兒囂張地叫嚷,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件事會和貝小嘉有關。我和朱朱、大勇跑過去看熱鬧的時候我吃了一驚,我看見貝小嘉的眼裡有了淚花,我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但我起初根本就沒考慮到要動手揍人,因為同學間吵架是常事,牙齒都會有咬著舌頭的時候,更何況一個班裡的同學。我想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頂多勸一勸就行了。於是我過去拍了拍彭文武的肩:“你幹什麼,欺負女同學嗎?……別吵了,別吵了。”我當時是面帶微笑地在勸架,我一邊說一邊還拉了拉他的衣服,“算了算了,和女同學生什麼氣。”

誰知彭文武見有人勸,更來勁了,他甩開我的手:“程西鴻,不關你的事,老子就是要罵她。”他的話讓我有些不高興,這時候我清楚地看見貝小嘉眼裡的淚珠在亮晶晶地閃。我心裡的不高興立刻就轉變成了氣憤,這小子居然連我的面子都不給,我想。我就開始用眼睛斜斜地瞄著他,我想看看他究竟有多能耐。彭文武嘴巴一張,又吐出一句非常下流的話來。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更何況我決不會讓我喜歡的女孩子受到委屈,尤其是在我面前受到委屈。我立刻就撲了過去,逮住他的衣領,飛起一拳就打在他的右臉上。彭文武絲毫沒有提防到我會動手,臉上結實地捱了一拳,整個人翻倒在課桌上,鼻血都流出來了。我並沒有就此罷手,我的習慣是不動手就罷了,而一旦動了手我就要他知道“怕”字怎麼寫。我追上去,一肘擊在他的小腹上,彭文武立刻就痛得殺豬般叫喚起來。我本來還想再揍他幾拳,被大勇拉住了,“算了,刀柄,”他說,“打得太難看了,一會兒老師來了不好說。”�

朱朱一聲不吭地把彭文武從桌上提下來,狠狠地說:“給你面子你不要,警防老子把你弄了。”

彭文武被我們嚇壞了,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捱揍,他擦了擦鼻血:“刀柄,你憑啥弄我?”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是我女朋友。”我指了指貝小嘉。此刻貝小嘉眼裡的淚珠終於掉了下來,溼溼地沾在臉上。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我打架,可能嚇傻了。�

後來貝小嘉說我打架的樣子很兇,活脫脫一匹獵狗。她說以前聽別人說我很能打架她還不信,貝小嘉還說我一打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模樣壞得厲害,幾乎都認不出是我了。我就拍了拍她的臉,表現出很得意的樣子。“求求你,西鴻,以後別打架了。”她一臉幽怨地說。但是我不理她,我只是對她調皮地笑。“打架會出事的……”,她說,但那時這種話我不愛聽,直到朱朱出事以後。

我揍了彭文武之後,班上的同學都相信了我和貝小嘉要好的事。但是隨即就有許多女生對她說:“你和程西鴻?……那小子雖說有點才華,但壞透了,你千萬別上他當。”

“誰說我和他好了,淨瞎說。”貝小嘉不承認,一臉紅紅的。

但班裡的同學卻承認了。�

其實那會兒我自己也說不準自己是否真的和她好上了,即使到了後來我終於和她發生了那件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得承認我的確有些喜歡她。因為當時我對愛情沒有什麼概念,我們對女性的評價一般是用漂亮和困難來形容,比如:這妹兒長得漂亮,想親她一下。再比如:那妞兒長得真困難,看著就噁心,諸如此類。�

後來我在一本流行雜誌上讀到一個狗屁作家的混帳邏輯,他說愛情一天能發生好幾十次,他說當你走在街上發現某位女性長得很美麗的時候愛情就發生了,而當那位女性從你視線裡消失的時候愛情就結束了,然後新的愛情又緊跟著來到,他還建議全國人民多往大街上走走。我讀了之後就倒抽了一口冷氣,我想如果要尋找初戀就得到幼兒園去。“他媽的,”我拿著雜誌罵,然後指給貝小嘉看。“花痴”她說,“寫文章這人該送精神病院。”�

說完之後她就用眼睛嗖嗖地盯著我看,說:“你該不會是這種人吧。”我當然不是。�

那時候,我和貝小嘉都很喜歡台灣一個叫夏宇的詩人的詩,他有一首詩叫《甜蜜的復仇》,很短,只有幾句話:把你的影子加點鹽/醃起來,風乾/老的時候/下酒。貝小嘉非常喜歡這首詩,她說這首詩是她讀過的最好的一首詩,並且還把它背誦下來。

但是我覺得這首詩很恐怖,像從我屋頂對面滑過去的那隻黑貓,有點不寒而慄的味道。

後來我又讀到夏宇一首詩,其中有這麼兩句:一個女人每個月/流一次血……。我雖然知道那是為什麼,但我偏要指給貝小嘉看。她的臉立即火燒雲一樣地紅,但是不說話。當時我們正在上自習課,我看見她害羞的樣子又乖順又可愛,心裡就一陣搖盪,我就悄悄地捏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柔嫩而豐滿,她微微用力掙了一下,然後就讓我握著,我就很快樂。�

後來不知為什麼我就想起了王姐。

在我和王姐發生了那件事後我就發誓往後決不再去找她。可是不知為什麼,再後來的幾天裡我一旦想起王姐我就會覺得全身象著了火一樣地騷動,心裡充滿了五彩繽紛的幻想,而且還有一種想上廁所小便的感覺,於是我就去小便。但小便完不久,那種騷動的感覺又從心底湧出來,我感到有些恐懼。這時候王姐潔白的身子和母貓一樣的叫聲讓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它們突然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的腦海,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衝出去找王姐。我知道我想幹什麼,我想和她再壞一次。�

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即使要這麼做也不能和她做。”於是我想到了貝小嘉。�

貝小嘉常常和我在師大開滿白色花的校園來回。校園裡有許多情侶挽了手在散步,我就想挽貝小嘉的手,可她不同意,她總是跳開去,用大眼睛狠狠地瞪我一眼,好像她祖上某位長輩是被我幹掉的,於是我就很生氣。“還不高興哩,”我說,“我們又不是沒幹過……”“幹過什麼幹過什麼!”她嚷。我知道她是怕我說出接吻和其他什麼來,所以故意打斷我的話對我嚷。這時候我注意到她的蘋果臉上帶著幾分輕微的惱怒,她的嘴角還輕輕地翹了起來。我覺得她現在的模樣非常美麗動人,眼睛就牢牢地盯住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什麼看!”她的聲音明顯地有些害羞。

“你真的很漂亮。”我心裡這樣想著,一不注意就把話給說出來了。貝小嘉立即低下頭,紅著臉不說話。

向天現在給貝小嘉補課越補越糟糕。他常常隨便補幾十分鐘便丟下那句“繫上有事”的老話跑了,有時候我一支菸還沒抽完他人影子都沒了,再後來他乾脆就不在家了。我猜他肯定是認為我和貝小嘉在鬧戀愛,借補課的名義到他這裡借地方來了。�

不過我奇怪的是貝小嘉對這個糟糕的補課老師居然一點意見也沒有。

她既然沒意見,我就更不會有意見了。那天我和貝小嘉走到向天家門的時候向天又不在家。我掏出鑰匙開門的同時心裡湧出一陣竊喜,我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這之前我和貝小嘉已經有了很多次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除了第一次,現在我咬貝小嘉的嘴唇她再沒哭過,相反她的神色還非常陶醉。我在咬她嘴唇的時候手總是非常不自覺,它們會繞出去揭開貝小嘉的衣衫伸到開有兩個淺黃色花蕾的地方去……但也僅僅是這樣。假如我的手一旦悄悄地滑向她的小腹,她就會堅決地跳起來。“不能這樣,”她說,“決不能!”�

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停止所有的動作,然後長長地嘆一口氣。�

現在,我和貝小嘉又走進了向天那間由於書籍太多而顯得相對擁擠的屋子。我在關門的時候被一種下意識的感覺衝撞了一下,於是我順手扭下了暗鎖。

“你幹什麼?”貝小嘉注意到了我的動作。

“不幹什麼,”我一邊說一邊和貝小嘉走到床邊坐下,“一會兒有人來讓他敲門……”

我曾經告訴過貝小嘉這間屋子的鑰匙流傳很廣。她白了我一眼,然後把手裡的書放在靠床的書桌上,“向天老師挺忙吧?”她問。“他不忙,我們忙。”我嘴裡胡亂地應付著她,眼睛卻放在了她的嘴唇上。貝小嘉的嘴唇總是很鮮豔,儘管她從來不塗唇膏,但它仍然紅得燦爛而且炫目,像那種血一樣耀眼的紅瑪瑙。我曾經對貝小嘉說她的嘴唇容易引誘男孩子犯罪,並把我當做例子對她進行說明,建議她戴個口罩。她卻說我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貝小嘉發現了我的目光,“有什麼好看。”她低下頭幽幽地說。�

我不說話,眼睛繼續在她的臉上爬動。“狗盯人,不轉眼。”她居然這樣和我說話。�

但我現在已經失去了和她鬥口的興趣,我伸出手緊緊摟住她,嘴唇已咬住了該咬的地方。我感覺到她的舌頭很甜,像塗了蜜水,貝小嘉的眼睛輕輕地合上了,我們的嘴唇像一顆水珠和另一顆水珠碰在一起,柔嫩而光滑。然後我就把她壓在了床上。�

那天貝小嘉穿著白色的短袖圓領衫和一條黑色的牛仔褲,整個人被衣物繃得緊緊的。把她壓在床上的時候我感到一種健美的青春在我身下波浪一樣流動並且盪漾,尤其是她的腿,隔著牛仔褲仍然能夠覺察到它們結實而富有彈性,像一張剛從商店取回來的繃子床,但它又比繃子床更具有柔韌性,我立刻就感到內心裡所有的泉眼都被暗流衝開了。我就把手伸向牛仔褲上面的皮帶,我認為它太討厭了,我想把它抽出來,然後扔掉。

但是貝小嘉的手緊緊地護住那裡,就像一個守山的士兵,堅決不讓敵人過去。我想用武力解決問題,可那一刻她那纖秀的手卻突然力大無比,使我根本無法前進一步。於是我的手只好改變目標,去牽開了她的T恤衫,並把它一層層提上去,直到露出上半部分。我的嘴唇從貝小嘉的嘴唇上滑下來。停在那羊脂一樣的半圓弧上,那裡柔軟中帶著一些堅硬。在親吻著它的時候我感到必須要幹一件什麼事了。我又把我的手停在了她的牛仔褲上。�

“不,”貝小嘉堅決地叫,並在我身下開始扭動。

“沒什麼,”我說,“我喜歡你。”這是我第一次對她吐出這幾個字。我發現她對這幾個字有些敏感,臉開始潮紅起來,但她仍然堅決地說:“不,不行。”

“我又不幹什麼,我……我……只是想看看,”我語無倫次地顫抖起來,“我真的沒看過,我只是想看看。”�

在說出這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話的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後來貝小嘉告訴我,她說我當時很緊張,聲音都在哆嗦,而且一臉潮紅。她說她當時最受不了的是我的眼睛,倉促,慌亂,像一匹受傷的狼。我不相信,“不會吧,怎麼把我形容得這麼醜陋。”我說。“真的,不騙你,”她一臉得意而又是斬釘截鐵地說,“真的,像狼,一匹受了傷的可憐的狼,”同時她還加重語氣,“而且是條大色狼……”�

但當時她並沒有這麼說,而我那會兒的確又非常慌亂。

貝小嘉遲疑了一下。我又說:“我看一看,決不幹壞事。”

她繼續遲疑著。後來她就閉上眼睛。我想這就等於同意了。於是我便手忙腳亂地去解她的皮帶,但不知是因為我太笨還是因為那皮帶加了密碼,隨便我怎麼解也解不開,我就激動得手亂抖起來,這樣就更解不開了。我有些生氣,就想得用什麼方法把它弄斷。�

“笨蛋。”這時候貝小嘉說話了,她仍然閉著眼睛,我半跪在她身邊,看著她的手不知怎麼地一劃,便解開了。我覺得這太奇怪了,就想去研究一下它的構造。“說好了的,不準幹壞事。”貝小嘉說,她的臉有些發燙,眼睛合上後露出長長的睫毛。�

她的話提醒了我,我這才暫時忘掉了去研究皮帶的構造,想起自己該幹什麼來了。

但是我的手仍然顫抖得厲害。我緊張著,感覺心就要離開自己了。我一點點地褪下她的牛仔褲,直褪到她的小腿上,然後我看見了青春的白樺林和秘密的沙灘……我有些眩暈,我把自己提起來壓在貝小嘉身上。“你——”她緊張地說。“我不是還穿著褲子嗎?”我回答她。

這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確想幹壞事了。貝小嘉在我的身下波浪起伏,她的身體充滿了熱度,像瓷,又像輕輕被除去外殼的嫩筍,脆弱而又充滿了堅強。我的手就開始在她的大腿上彈起鋼琴來,慾望的蛇就開始在我體內剽悍著擴充起來,一股比夏天更旺盛的熱浪在一瞬間襲擊了我……“不,不能這樣,”貝小嘉漲紅了臉非常無辜地叫起來,她立刻推車一樣地把我推開,並且飛快地拉上了牛仔褲,“我媽媽說這樣會出事。”她一臉委屈。她一提她媽媽我就很生氣。我傷心地看著充滿戒備的貝小嘉,我就想有機會得好好揍她媽媽一頓,不過我至今也沒敢這麼做。後來我一臉不高興地和貝小嘉坐在向天的屋子裡。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我沒好氣地說。

“你不要這樣嘛,”貝小嘉見我不快活的樣子就有些擔憂,“等以後結了婚……”她說。她居然又提到了結婚這兩個字,我就感覺到有點好笑。這時候我的腦子裡突然又產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我立刻又抱住了貝小嘉,用我的嘴唇去咬她,然後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我故意用舌頭把唾沫頂進了她的呼吸道里……�“程西鴻,”貝小嘉叫起來,“你好壞。”

我已經放開了她,並且快樂地大聲笑起來。

在去汽車站的路上,貝小嘉一直氣鼓鼓的。我故意問她:“唾沫好吃嗎?”

她的蘋果臉已經漲得通紅,但堅決不和我說話。

我抬頭看了看蔚藍如海水的天,我看見天空飄著五光十色的綵帶,一朵朵雲像白色的棉花糖,我突然對貝小嘉說:“你知道那些白色的雲像你身上的哪個位置嗎?”�

“呸,”貝小嘉紅著臉,“我媽說寫詩的人全是瘋子。”貝小嘉牙癢癢的模樣使我認為她想咬我。

我有些不高興她罵我們寫詩的人是瘋子,我說:“貝小嘉,你信不信我把你強姦了。”

她被我這句粗魯的話嚇了一跳,但她立即又大聲說:“你敢!”並且把她柳葉一樣的眉毛好看地豎起來。我當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