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痛
黃昏,晚霞一如繼往地燦爛,雲朵像一大堆被誰點燃的棉花糖。文青水抬頭看著天空邊緣一群群斜斜飛舞的白色鳥兒,憂鬱的眼神裡飄動著火苗。他沿著江邊的青石板路向前,他眼裡的火苗,突然具有了某種充滿獸性的光芒。
“我需要鄭纖,”文青水的步子走得更加快起來,他每次去鄭纖家裡的時間都是黃昏。“人約黃昏後,”每次文青水都會想到這句詞。
這一段時間,唐兒對文青水的態度如同一隻裝滿了雪糕的冰櫃。文青水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文青水想。但他立即又把這個假設給否定了,因為那個男人至少快四十歲了,而且他又那麼俗不可耐,唐兒怎麼會喜歡上他呢?文青水這樣認為。自從他上次和鄭纖有了親密關係後,文青水一直認為自己對不住唐兒,儘管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什麼約定。事實上,大學四年,直到現在馬上就要畢業分配了,文青水和唐兒的關係都還沒定下來。白狐、林川他們都勸文青水要速戰速決,因為師大宣傳部已經在找文青水談話了,院方準備把他留下來編院報。留在這所大城市當然要比回家教書強。說話最乾脆的是程西鴻,這小子說:青水,乾脆你先把唐兒弄了,生米做成熟飯再說。�
但文青水決不會這麼做,在他的心中,唐兒潔白無瑕,唐兒是一枝未開的處女荷。�
認識唐兒的那年文青水剛進校。每次在圖書館,文青水總能遇見她,那時唐兒梳一條美麗的麻花辮,穿一條白得耀眼的裙子,她笑的時候,聲音又脆又響,像山間灑落的鈴鐺。有一次,文青水的書掉了,唐兒幫他拾起來。唐兒說:“同學,是你的書嗎?”當時文青水正在圖書館的桌子上埋著頭劃拉文學夢,他就聽見一個甜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
“紫兒,”文青水抬起頭的時候,差點叫出聲來。而唐兒手裡拿著書,臉上微笑得如同握住了一束春天。然後文青水的臉便紅了,然後文青水接過書,慌亂中居然連謝謝也忘記了說。
“她就是紫兒,”文青水看著唐兒白色的衣裙飄然消逝在圖書館盡頭的時候想。
後來他們終於在一個同學寢室裡認識的時候,已經過了快一個月。
“是你?”他們叫起來,大概是同時想起了圖書館裡的那一幕。
很多年後,文青水仍然記得他和唐兒認識時唐兒說的第一句話,地點是在男生二舍。那天唐兒依然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裙子,黑黑的麻花辮子魚兒一樣甩來甩去。�
“你就是那個詩寫得很棒的文青水?”唐兒誇張地叫起來,“聽說你很容易臉紅。”然後文青水的臉便真的紅了起來,而且鮮桃一般紅得很精彩。�
後來文青水還專門為此寫了一篇散文詩,叫做《男生二舍:最溫馨的記憶》。男生二舍的幾個哥們還以為這文章是寫給他們的,高興壞了,都說文青水對哥們真不錯,住這麼近都還寫文章給哥幾個問候一下。白狐對此有一個生動的比喻,他說文青水這麼做是拿女朋友的屁股去給弟兄們做臉,把大夥笑壞了。許多年後,文青水仍然對他和唐兒的邂逅記憶猶新。他的眼前常常出現一個穿白衣裙梳麻花辮的女孩,她的聲音脆生生地在說:你就是那個詩寫得很棒的文青水……聽說你很容易臉紅。
然後他們一交往便是四年。現在臨近畢業,大家很快就要勞燕分飛,文青水就想找唐兒出來認認真真地談一談,比如畢業後是否留在這座城市等等。因為現在文青水認為他和唐兒的事情大家已經心照不宣,他認為現在已經到了水到渠成的時候,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面對一張白紙,然後去把它捅破就行了。今天上午,文青水就是抱著這樣一種想當然的美好設想去找唐兒的。可是當文青水站在那個鮮花綴滿的窗口紅著臉大聲叫“唐兒”的時候,唐兒同寢室的女孩卻伸出頭來:“唐兒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可能……大概是去了鋼廠吧。”那女孩這麼說。“鋼廠?那個莫名其妙的穿黑衣服的男人?”文青水不知為什麼就顯得心煩意亂。在文青水和唐兒所交往的四年中,他們一直循規蹈矩,偶爾的親熱也僅僅限於拉手,擁抱或者接吻。有時文青水激情如潮地衝動起來,可是一旦面對唐兒驚慌失措地搖手的樣子,他又責怪起自己來,他恨自己那種來自內心的赤裸裸的肉慾。“她是那麼純潔,我怎麼能破壞她呢?”文青水這麼想。�
有時候他們接吻,躲在校園的林蔭道邊或者向天的家裡,唐兒的嘴唇一旦顫抖地碰到文青水的嘴唇,她就會淚流滿面。每當這個時候,文青水就會說:唐兒,你是我的神,你是我心中的女王,永遠,永遠……。在文青水的心目中,對唐兒的評價總是這樣一個字:純。�
而唐兒每次聽到文青水說這句話的時候,總會渾身如同秋風裡的葉子一樣顫慄。
“可愛的唐兒,她連接吻也不會呵,”文青水總是這樣想:“她實在是個害羞的女孩,每次接吻她都會掉眼淚。”可是今天上午唐兒卻去了鋼廠。�
“那個男人真的是她的老鄉,她是去辦事,”文青水安慰自己。“但是為什麼那個男人要給她錢呢?”文青水想。然後他不知為什麼就心煩起來。�
其實文青水曾經好多次地問過唐兒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是誰。但唐兒總是有些神色慌張地搪塞他,有時候唐兒會生氣,“他是你爸,”唐兒氣鼓鼓地嚷。這是文青水第一次聽到唐兒罵粗話,而且是為了一個文青水認為與唐兒毫無關係的人。
文青水自然要生氣。“可能是她的繼父,”文青水有時會冒出這麼個古怪念頭,但他不敢再說什麼了,否則唐兒可能要真生氣了。“唐兒去了鋼廠。”文青水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兆。
但他又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沒什麼,沒什麼,”他安慰自己。後來文青水便準備到圖書館去看書或者寫東西,可是他突然感到自己現在的情緒實在不適合去幹這類事情,於是他決定去找兄弟們玩。�
他跑到程西鴻的家,但程西鴻的母親說他一早就出去鬼混去了。然後他又去找白狐和林川,一個也沒在,向天家裡也沒人。“媽的,你們都忙。”文青水邊罵邊一個人無所事事地閒逛,後來他就買了兩瓶啤酒和一斤熟菜,去向天家裡開了門,向天家裡的鑰匙大夥都有。�
呆在向天家裡,文青水就著熟菜喝酒,一瓶啤酒下肚,便暈乎乎地睡過去了。睡著睡著,就開始做夢,他夢見了紫兒、唐兒,還有鄭纖。她們在文青水的夢中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遙遠而無法企及,她們都不理他,隨他怎麼喊,也不理他,堅決不。�mpanel(1);
“你們別丟下我呀!”文青水在睡夢中叫出聲來。�
這時候,白狐帶著他的女朋友開門走了進來,文青水在夢中的呼喊嚇了白狐一大跳。�
文青水立刻醒過來,他發現自己一身都是汗水。“鳥兒,發夢衝呀?”白狐笑著問。文青水從床上爬起來,在一旁的桌上抓過眼鏡戴上,他覺得嘴裡有些渴,就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陣猛灌。“慢點,鳥兒,當心涼水塞牙。”白狐嚷。
“你們坐,你們坐,我得走了,”文青水喝完涼茶,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說:“我可不當燈泡。”他從屋子裡飛快地溜走了。後來白狐一直記得文青水那打雷一樣大聲的夢話和出門時的那副狼狽相。“媽的,這小子又犯神經病了。”白狐對女朋友說。這時他看見了桌上的熟菜和剩下的一瓶啤酒,“鳥兒還真夠哥們,”他招呼女朋友:“你不是餓了嗎?來,咱們吃。”文青水從向天家裡跑出來的時候,陽光正在慢慢地收縮。�
站在師大校園,迎面有風吹來。文青水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荒涼感,他獨自走在師大開滿了白色花的小徑上,抬起頭看了看那輪在燃燒中開始並且在燃燒中熄滅的太陽,突然之間他就想到了鄭纖。鄭纖在他的心中突然變得溫暖起來。�
鄭纖潔白的身子和鄭纖家裡的風鈴聲突然像巫術一般出現在文青水眼前。
文青水內心湧出一種衝動,他想擁抱鄭纖,他想在鄭纖溫暖的懷裡死過去。
文青水走到鄭纖家裡的時候,夕陽即將收斂它最後的光芒。
在上樓梯的時候,文青水就聽見了那風鈴的聲音,丁當、丁當……又脆又悅耳,還有江水淙淙輕輕掀動,如一支抒情的老曲子。
鄭纖剛剛吃過飯,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今天是週末,孩子已經被他姥姥給接走了。孩子不在禁果記憶家,家裡雖然少了幾分歡笑,但鄭纖卻覺得清靜了不少。這種時間對於鄭纖來說實在是太少太少。她實在太希望能有一個安靜的空間。�
母親在接走兒子凱凱的時候,曾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纖兒,另找個人成個家吧,再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一個人的日子……唉,苦哇。�
母親的嘆息像刀片一樣划進鄭纖的心裡,鄭纖覺得母親的話不無道理。自從上次她和文青水水乳交融之後,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又突然漂亮了許多,她感到那完全是一種全身心的投入。“我是應該找一個合適的人了。”鄭纖想,但是她又為有了這個想法而害羞。�
鄭纖常常也會想到文青水:“小文怎麼不來了呢?”�
“他應該來為兒子補課的。”鄭纖又想。這時候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剛才的這個想法有些虛偽,因為她發現自己對文青水的渴望遠遠超過了兒子。�
有一次鄭纖曾經問過文青水:“你們學校允許搞對象吧?”
“也沒什麼允許不允許,但不提倡搞,”文青水扶了扶眼鏡這樣回答她。
“那就是可以搞了。”鄭纖那時覺得文青水很有意思,她問:“小文,那你有沒有女朋友呢?”文青水的臉立即紅了,但是他仍然老實地點了點頭。然後鄭纖便開心地笑起來,不過她的笑聲裡多了幾分苦澀的回憶,因為她想起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他簡直是個畜生。”鄭纖一想到大學生活便在心裡拼命地罵前夫。
那時候鄭纖是他們那所大學裡能歌善舞的校花,追她的男孩子沒有一個營也至少有一個連。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她長得漂亮,這裡面還有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鄭纖的父親那時候並沒退休,他是這座城市裡一個有權有勢的要員。那時的鄭纖美得像一根線條,美得流暢自如而又含苞待放。鄭纖她們年級有一個長得挺英俊的男孩叫做康果,康果是農村人,康果很會拉二胡。會拉二胡的康果每天晚上八點半都會準時在鄭纖她們女生樓下拉響如泣如訴的《二泉映月》。康果還會寫情書,會寫那種至少能騙姑娘五斤眼淚的情書,而且一天一封,寫得洋洋灑灑風流飄逸,而且動不動就是好幾千字。�
鄭纖立刻就被康果的二胡和幾十公斤情書弄得神智不清陣腳大亂。
到了這個地步,鄭纖在那個週末的下午,自然很容易就被康果帶到了草叢裡,並且在康果的山盟海誓下很快就心甘情願地把自己剝得一絲不掛如同一隻剛出世的小白羊。康果完事後的第一句話是:“現在你是我的人了。”第二句話是:“讓你家老爺子把我留在這座城市。”
康果說這兩句話的時候鄭纖還沒從處女的陣痛中解脫出來,她一邊看著康果有條不紊地穿上衣服一邊看著青草地上點點玫瑰花瓣一樣的血跡發呆。�
鄭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康果留在大城市裡的一塊彈跳力非常好的跳板。她一直認為康果是真心愛自己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只要是美麗的女孩子都是自信的,她們永遠相信自己的美麗可以讓任何一個愛自己的男孩子從十米高的樓頂上跳下去。所以當康果說出要求留在大城市這句話的時候,鄭纖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直到她們結了婚,兒子凱凱都三歲了的時候。那時鄭纖的父親早已退居二線,而康果也如願以償地留在了城市並且很快地當上了科長。�
但就在這個時候,康果居然又和某位要員的千金好上了。如果那位千金年輕漂亮倒也罷了,令鄭纖氣憤的是那位要員的千金不僅人長得相當困難,而且還是個精神病患者。當康果提出離婚的時候,剛剛從惡夢中醒來的鄭纖還對丈夫抱有肥皂泡一樣的幻想。“砍下你的小拇指我就同意離婚。”鄭纖準備以此為要挾,轉守為攻,轉被動為主動,然後再想辦法使康果回到自己的身邊。�
誰知康果立即從廚房裡提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那傢伙居然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砍下了自己的小手指,然後一邊解開褲子用小便沖洗傷口,一邊咬著牙齒惡狠狠地說:我再砍一根手指,兒子我也不要。鄭纖清楚地看見丈夫的小手指在桌上蹦了一下,然後她就暈過去了。�
她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康果去法院離婚。“現在,不是他要求離婚的問題,而是我要求離婚的問題。”鄭纖對父母說。直到現在,鄭纖對婚姻都還有一絲恐懼感。她離婚這麼多年,之所以沒有讓任何男人再碰自己的身子,就是康果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消散。剛離婚的時候,鄭纖常做惡夢,她的夢境裡經常出現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根沾滿鮮血仍然在蹦跳的指頭。
後來她就搬到了江邊,再後來她就遇見了文青水。但是鄭纖非常清楚她和文青水的關係,那不是愛情,鄭纖知道,她和文青水之間只能叫做需要。
比如現在,鄭纖就很需要文青水。��
文青水在敲開鄭纖家門的時候心裡突然升起了幾絲慌張,但他仍然把門敲得又脆又響。有兩個星期沒見面了,他們顯得更加客氣,儘管他們已經發生了不客氣的事情。�
鄭纖把文青水讓進客廳,反手鎖上門,然後去給文青水衝咖啡。“小文,你坐,”鄭纖說。
她的心情有些慌張,衝咖啡時不知為什麼手居然不停地顫抖。“小文,喝點咖啡吧,”鄭纖表面上仍然非常平靜。�
文青水在不知不覺中臉已經紅得很燦爛了。他非常奇怪自己的心情居然像初戀一般神秘,這時文青水突然想起了程岑說過的一句話,程岑說:家的不如野的,野的不如偷的,偷得著不如偷不著的。“我怎麼會想起這些呢?”文青水罵自己:“越來越流氓了。”�
現在他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到這裡來,因為這樣會弄得大家都很尷尬。儘管雙方都知道對方也許會抱著什麼目的,但總不能一見面就宣佈:走,從現在開始,我們上床。�
他們不說話,一個看電視,一個拼命喝咖啡,但他們又覺得這種局面很狼狽,都想找點話題來聊聊,但又不知該聊什麼。
後來還是文青水打破了雙方所保持的那種特殊的沉默:“怎麼沒有看見凱凱?”文青水話一出口雙方便都感到很羞愧:“怎麼現在才想起孩子呢?”他們都想:“我的目的應該是孩子啊。”“到他姥姥家去了。”鄭纖說,臉立刻紅了。�
這時候文青水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鄭纖身上,鄭纖依然穿著睡裙斜斜地躺在沙發上,她的頭髮很隨意地披散在肩上。睡裙是粉紅色的,很寬大,但是領口開得很低,露出潔白的前胸和一絲乳暈,睡裙的下襬又收得有些高,露出來圓圓的膝蓋,而鄭纖又是斜斜的躺著,本就收得很高的裙襬被她的身體一扯動,就完全露出來那兩條潔白而渾圓的大腿。從文青水坐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鄭纖的姿式非常富有挑逗性,文青水感到小腹一陣衝動,他知道斜躺在對面的這個女人的身體很美麗,她的皮膚像銀子一樣白皙,綢緞一樣光滑。文青水突然站起來,他衝到沙發邊一下壓在了鄭纖身上,鄭纖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小文。”嘴唇便被堵住了。她感到一個微微發燙的身體沾住了自己,一隻火一樣燒著的手已經伸進了自己的裙子,她感到自己的某一個部位已經像青苔一樣潮溼起來,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尖銳的眩暈感再次讓她感到海水漫過了頭頂。�
那一夜,文青水沒走。他們在沙發上幹完那件事後都感到剛才那種尷尬已不復存在。衝了涼之後,他們回到鄭纖的臥室。讓文青水驚訝的是鄭纖居然在夜裡又兩次讓自己要了她,直到後半夜,他們才帶著疲憊後的滿足像兩個吃飽了飯的孩子一樣沉沉地睡去。
�天快要明瞭的時候,鄭纖突然被一陣哭聲驚醒,她開亮燈,發現身邊的文青水正在厲害地抽泣,“小文,你怎麼了?”鄭纖驚慌地問。
可是文青水不說話,他依舊睡得太沉太沉。�
鄭纖心裡一酸,“他怎麼了?”她取出紙巾為文青水輕輕地擦去臉上的淚花,這時她清楚地聽見文青水喊出了一個女孩子的名字:紫兒——然後是他濁重的鼾聲慢慢地響起。�
窗外有風,那串風鈴正在夜晚裡輕輕地撞動,聲音悠遠而又清脆。丁當……丁當……而東方已經露出一點點紙張一樣的白色,天,就要明瞭。“他究竟怎麼了?”鄭纖想,“紫兒?是他的女朋友吧?”鄭纖坐在床邊,她伸手拉了拉被子,這時候她看見對面牆上那塊玻璃鏡子裡,一個正在慢慢恢復美麗的女人在點點燈光下膚色鮮嫩如初。鄭纖知道,鏡子裡的那個女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