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漢和好女

1

看到張老師,她摸摸我的頭,我心裡酸酸的,總有要哭的感覺。很久沒有人這樣愛撫我了,我有話要和老師說,老師拍拍我的肩膀點點頭說,上課注意聽講,別分神。老師身上的丁香味又衝到我的腦子裡。

實際上我很久就想得一場大病。

小時候,姥姥、姥爺輪番抱我。媽媽帶我打針餵我吃藥,常常用她的臉貼到我的臉上,用她的唇放到我的唇上看看是否還發燒。媽媽說這樣試體溫準。其實我喜歡的還是媽媽給我試體溫的樣子。她的嘴唇溫溫的軟軟的,焦慮中帶著恐慌,不安中帶著欣喜。在我快好的時候,她反覆說:“那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我最願聞媽媽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暖暖的。我高興極了。我問媽媽,爸爸怎麼不來看我?媽媽說,快了,他會回來看你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感覺老師最關心我。上課總表揚我,說我學習好,字跡工整,一積極參加班裡的活動。同學羨慕我,都說我是老師的小紅人、可同學們不知道張老師的爺爺和我姥爺在一起打過仗。我們倆家就好。我也確實喜歡張老師。上課時,張老師總是微笑著給我們講課。她的大眼睛總是水汪汪的,總像在問,懂了嗎,會不會?有時講課她好像不自覺地諮我一眼,我的臉總是熱熱的。我最願看她走路的姿勢,花裙舞動,透過陽光能看清修長的腿。短袖衣服露出胳膊,白白的。手拿著教鞭向後指著黑板上的詞句和我們一起朗讀。我的眼睛老是不自覺地看她胸前鼓起的地方,隨著教鞭在黑板上滑動我的眼睛也在挪動。我想,是不是和媽媽的一樣?一定比媽媽的白。

媽媽給我洗澡時總是把我放進大浴盆裡,讓我玩一會兒。腳在水裡噼噼叭叭作響。泡沫飛揚,落在地上,滋滋響著,變成一片溼。我盡情地玩弄著泡沫,吹著藍瑩瑩的氣泡,滿屋飄蕩,把水盡情地潑在磁磚上。我用手揉揉眼睛,很痛,睜不開,大聲喊叫,媽媽用毛巾給我擦乾臉,拍著我的屁股,讓我老實一會兒。我開心極了,

現在,家裡空空的、大大的。媽媽忙,很久沒有回來了,我在各個屋裡走著、看著。一我想張老師在這兒住多好啊,可以給我補習功課。看著那頂大的浴盆、高級的淋浴器、各種高級的浴品、化妝品靜靜地站著。張老師在鏡前梳頭,剛洗浴完,粉紅的臉,格外好看……

張老師知道我媽媽經常不在家,有時中午放學時,她叫我先別走、給我姥姥家打個電話。我想張老師她們食堂又有好吃的了。張老師家離學校遠,她平時就住在學校裡。到宿舍里老師讓我在她床上坐著。問我知道吃什麼嗎?我搖搖頭。“吃排骨。”張老師衝我笑笑去打飯了。床上香香的。床頭放了很多的書。被子舊,但洗得很乾淨,三得整整齊齊。丁香味,不知道香味是從那裡出來的,溫溫的感覺,我腦袋懵懵的,想睡覺。我真想看老師睡覺是什麼樣子,沒辦法,要是能變成一隻蒼蠅或是別的,誰也看不見的東西,看看老師睡覺時還是現在這個模樣嗎?我臉一紅,怕別人看見。

太陽圓圓的,懸在頭頂上,冷氣把暖暖的陽光給隔在了上面,穿過來的光線也涼涼的,像我媽媽看著我爸的目光一樣……

李南石在密虎縣縣府裡的內宅同他做偽縣長的爹大吵了一場。他不能容他爹為日本人做事。他想做的與他爹完全相反。

李南石知道自己是賣藝女人生的,這個偽縣長也的確是他的親爹。

不過,李南石自懂事起就對他爹很冷淡,他爹也不喜歡他,常罵他是野雜種。李南石的娘若還活著,聽到這樣的話會傷心死的。李家男人都愛偷吃野食,一個唱二人轉的女人就生出了李南石。

日本人來了,李巖從一般的官員一躍成了偽縣長。那時李南石正在哈爾濱上洋學。

三年前李南石回來了。他已長成了一條漢子。他在荒原上到處走,一會兒挖參,一會兒做皮貨商,一會兒又去地主家當勞計,他真切體味到了荒原人的苦楚。

他一年前參加了山上抗日老虎山林隊。

李南石鎖著眉頭把大車趕出了密虎縣城。

在荒原上站在任何一個地方,只要一抬頭就會看見巍峨的完達山。山一座比一座雄奇,一層一層地疊在雲中,顏色隨著日光的變化而變化。最高最遠的那座山便是藍蟒嶺,那裡有幾百眾土匪盤踞著。往右偏,再深遠些便是抗日老虎山林隊的營地。

土匪在荒原上可不算正當營生,女子一做妓一唱戲就完了,男人也就沒祖宗了。

實在活不下去也就只能為匪。為匪者有職業的,藏在深山裡。那業餘的是眼線或是幫手,一般搶完大戶後,該住在哪裡還住在哪裡,跟平常男子並無二樣。因搶劫時戴著面罩,名字也換成土匪該叫的狸貓、黑熊、野豬一類,一般不會被人識破。本家搶本家的事是常有的,那也很難認出土匪到底是哪一個。

不過說到底,這樣的人,心是受過蠱惑了,是不安分的因素,天下動盪,他們也會亂起來的。要是引導好了,卻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李巖拍桌子,“日本人有啥不好?咱開不起的荒地人家幫咱開,木材在山上長著也是白長,日本人能運回國。就讓他們運去。”

李南石看著老邁而愚鈍的爹,生出幾分感慨,有這樣的蠢官,國家能不亡嗎?老百姓能好過嗎?

李巖還不知李南石所想,他更不知李南石已入了抗日老虎山林隊,大山上,李南石有旁的名字。

李南石坐在一張收購來的虎皮上思緒奔湧;

他突然想到了女人,那一個個豐碩美貌的賣藝女人。她們長期以來在荒原上被男人們玩弄、擠壓,她們是悲哀的可憐的。日本人來了,只要見到她們就不放過,糟踏夠了就殺掉。

身底下的老虎皮暖暖的,使他湧上來一股暖意。

李南石跳下大車,一活動了一下痠麻的腿,荒涼的大道上不知在什麼地方才能串起一個人家。”

在荒涼的漫無邊際的大道上走。老半天見不到人家是常事,不過如果一個男人突然在草叢中發現一個女人,也不應該驚訝。不是所有唱二人轉的都在戲班子裡,更多的人是耍單幫的。女人居多,她們一般也是借賣藝為由,去做更重要的營生。

那大都是賣藝的女人,為了獲得購買一斤鹹鹽、幾尺布的錢,做好防禦野獸侵襲的必要措施,在離家不很遠的大道旁搭起一個三角窩棚,守候行人到來。

那女人或許是有丈夫的,不過那丈夫也想不出比這更直接的能掙到錢的營生,他心裡惱雖惱,可他能安慰自己。

女人是啥嘛?是烏拉草哩。興你墊就不準旁人墊嗎?說來說去女人不過是男人的耍物。耍了,歡喜了,扔幾個錢,這家人便可以餬口了。

那丈夫便在莊稼還沒成熟的日子裡迫不急待地催女人做營生了。他自己則在暗中保護著,並把錢物及時地從女人那裡拿過來。

也許那還是個沒出嫁的大閨女哩,在賣藝女子中,大閨女也有一些,沒出嫁的大閨女用自己去娛男人的大部分也已是婦人了,不過總有做大閨女的一份羞澀,是男人一望便知的。

大閨女的窩棚不同於婆娘的,那不同很微妙,或許只是窩棚口用些草本的野藤擋一下,再不就是窩棚上面插上好些野百合、龍膽草、妖盞或細葉菊這類野花。

大閨女拉客,雖也像婆娘那樣主動。不過、總有幾分羞怯和忸怩,那正是男人所稀罕的。

許多年來荒原上都存在著另一種女人,她們不是人類,是些狐狸或黃鼠狼,它們唱著甜美誘人的歌,使人睜著兩眼就能墜入夢境,她們扭得像麻花糖一樣,軟稀稀又筋道道的,看得男人一陣陣火起,女人直想唱直想跳。

它們吸日月精華,經幾百年的修練成了人形,有的仍勤苦修練,等待得正果昇天的時刻,而有的卻耐不下那寂寞和勞苦了,既然已化做人形,就有了一些人的慾望,那慾望也不可能只是獸類的,反正這野物幻化的女人要走捷徑直接從男人那裡採陽了。

因它們所幻化的女人要比荒原上真正的女人還要豔麗,且又更有風俗,笑嬌語豔嫵媚檢人,沒有男人會不貪戀。

它們常使一個男人稀裡糊塗就死去了。但因那美貌和多情以至款洽的趣味,還是使男於希求與它們相遇。

有這樣異類的女人,使賣藝的女人具有了某種傳奇和野浪色彩。特別是在大道旁搭起三角窩棚,更使人疑惑那裡面的不是人而是一隻狐。

李南石知道荒原上的許多傳聞,他從小生在大戶人家,又上過學,這類事情總讓他覺得不確實,也並不往心裡去。

李南石又把大車趕得飛快,嚇得野兔和一些小獸四處奔逃,弄得荒草響聲不斷。

李南石一揮鞭子,狠抽了轅馬一鞭,轅馬疼得跳了幾跳,步子緩下來。

——不管來者何人——

——能留下的都留下——

——不留下把命留下——

大車冷丁一下停住。

李南石知道他是遇到土匪了。

也許他從城裡出發以後就有探子把他的行蹤報知了藍蟒嶺上的土匪。

他的心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從草叢裡同時鑽出八個土匪,大車前後各兩個,左右還是各兩個,除非李南石的馬會飛,不然是走不脫了。

李南石完全是個皮貨商人的模樣,他把半新不舊的灰市長衫掖在腰間,緩慢地跳下大車。

“要取啥?”

“你有啥就取啥。”

李南石冷笑了兩聲,笑得八個土匪有些發毛。要在以往,無論是誰看到這陣勢也要嚇昏了,有口氣也是留著跪下求饒的。草叢還在響,其餘的土匪也聚攏過來,伺機行動。

“也許你們還想要個死的。”

李南石像要叉腰似的,卻把兩把手槍快速地抽了出來。

荒原上的鳥四處都是,總有各色的鳥在天空中飛。那景象顯得十分尋常,尋常得讓誰也不去注意它們。

李南石舉起了槍,八個土匪一愣神兒。槍聲響過,兩隻藍大膽鳥便墜落下來,扯著一縷陽光,那孤度像極了夜晚的流星。

這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當八個土匪反過神兒來,李南石已把槍重新插進了腰間,讓大布衫的下襬遮擋了。

草叢中有大漢巨聲地狂笑,李南石從來沒聽過這麼大的笑聲,他在暗想發出這樣笑聲的漢子一定是黑鐵塔般的,心下里也有一些恐懼。

“高山有猛虎,平地出英雄。這位大哥,領教了!”

一個土匪邁過大道邊的土坎。走近大車。

李南石聽出了話中的殺氣,他當胸一抱拳,“天高地闊任你走,路上相逢是朋友。”

“說得好!”那個土匪已走到李南石面前。

李南石驚異地發現那個土匪長得非常清秀。眉眼和紅唇竟有些像女人。

英俊的土匪拍拍轅馬的頭,“這是匹戰馬,拉車可是瞎了!”

李南石心裡吃驚不小,莫非土匪知道他的身世了?

“怎見得就是戰馬?”

“馬的渾身上下都有一股精神氣兒。”

李南石不想把這一車皮貨白白丟掉,這是冬天山上人的衣食之資。

英俊的土匪一陣大笑,笑聲大得把荒草都震哆嗦了。

李南石本是帶著一條狗出來的。一那狗在一天黃昏戀上了狼群中的一頭公狼便隨著狼群走失了。草刷刷刷響個不停,隱隱的李南石聽到了他的狗叫。那狗的叫聲很特別。像個嬌女子在笑。

“好漢。”李南石衝英俊的土匪當胸抱拳,“你這身手做剪徑的行當是瞎了。”

“咋見得瞎了?”

“有章程打洋人,那才叫好漢哩。”

英俊的土匪漲紅了臉,“我只喜歡女人。喜歡財物。”

“可日本人糟踏了咱的女人。搶走了咱的財物。”

“別說了,算你便宜,走路吧!”

英俊的土匪帶人忽忽啦啦地離去了。

李南石的狗是來跟他告別的,它所皈依的群體正在草叢深處等著它。

那匹壯健的公狼躍上一墩烏拉草,企圖望見它心愛的,那條已做了它妻妾的狗。

狗在李南石身上聞著,繞著他轉了好幾圈。荒原在那一刻似乎沒了聲息,至少在李南石感覺裡是那樣的。

那是個晴朗的日子,每個草葉上都落上了陽光。泥沼和湖泊被日光蒸出藍色的微嵐,在它們的上空慢慢地飄動,極似一個戲仙在舞著長袖。備種野生花草的氣息彷彿因了寂靜而濃郁起來。

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時代的印記。日本人要是走了,這一切都是我們的。

在那一瞬間,李南石想要是日本人當真給打跑了,他就當真做個流浪荒原的皮貨商人。狗叫了兩聲,才使他回過心思來。

狗最後看李南石一眼,還役等李南石明白,便永遠地與狼群為伍了。那狗曾跟著打過幾次仗,可還是走了。

壯健的公狼嗥了起來,釋放它所有的歡愉。

李南石跳上大車,狠抽了轅馬一鞭子。大車連走動的準備也沒有,嗖一下就躥出老遠、李南石穩當當在大車上站著,要換了旁人恐怕早就栽下去了。他一得意,便把土匪不放在心上了。

我看你今天神情有點兒怪

憂心忡忡意徘徊

眉頭兒一會皺來一會兒展

臉蛋兒一會紅來一會兒白

有哈心事就該對我講

愚兄為你解愁懷

……

李南石拋著響鞭,唱了起來。

2

三角窩棚的門被紫色的鈴鐺花藤遮擋了。藤蔓悠悠地蕩著。有一隻素手在輕挑門簾。

那英俊的土匪就是槐山,他還想劫些財物。他一抬頭,看見了草叢中的三角窩棚。

那一隻白白的手指如蔥管似的手,把他的目光和心全都抓住了。

離三角窩棚還有十幾步時,槐山停下來,讓土匪們在離他二百米的地方隱蔽下來。他聽見了狼群跑動的聲音,那像是一陣風,漸次地刮遠了。

荒原上的一切都該是荒原人自己的。槐山回憶著皮貨商人的話邁過幾墩烏拉草和幾叢野百合來到了三角窩棚下。

“呀,你到底還是來了。”聲音嬌軟得像水哩,又似乎有股子香氣,使槐山的頭暈了好半天。

鈴鐺花的帝籠挑起來,但仍不見女子的面龐。

槐山踏著用樹皮綁成的椴木梯子,爬上了三角窩棚,頭腦有些發熱。

三角窩棚輕微地晃動著,所望見的一切景物也都晃動著。

窩棚裡有些黑,可在剎那間便被女子的好看照亮了。

槐山不記得自己在啥地方看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除了澤蘭。

“你疑惑我不是人,是不是?”

女子把身子挪向三角窩棚的那個暗角。槐山坐在散發陣陣清香的草鋪上。眼睛死盯著女子。

女子一笑,牙很密,閃著瓷白的光,很可愛。

“不信,你看。熱不熱?”她胸挺起來,抓過了槐山的手。那是女子的胸呢。

槐山確定這女子是澤蘭,而不是別人。

他的心神一下子就給什麼東西吸走了,心裡只剩下愉悅的感覺。

“你是澤蘭吧?”

女子羞於回答。

他已不能夠思想,窩棚裡濃郁的青草氣息和澤蘭的香氣使他昏沉。

槐山攬住澤蘭細腰,那柔韌的感覺使他歡愉。他喜歡腰肢有力的女子。

澤蘭輕聲道:“你是好漢,我知道。”

這是他第二次聽人叫他好漢了。他不禁漲紅了臉,偷偷往窩棚外望,見埋伏草裡的土匪們探頭探腦的。他竟有些害臊。

槐山遇到的是一場溫柔的大雪。那雪散發出天界的樂聲和香甜。澤蘭綿柔地把自己貼向他。那雪落得該有多麼輕巧,槐山用雙手接住,湊到唇邊,即便是有毒的他也要吃下去了。

澤蘭的語聲全開成鈴擋花綴在充當門簾的綠藤上,叮噹作響,濺出一陣陣的香味兒。

“你要幾塊錢,才能唱一出?”

“只要兩塊錢。”

“那好,給你兩塊錢。”槐山貓腰走到窩棚口。

“你這不是白花兩塊錢了?你還不知我唱得咋樣呢。”

“我說過,我早晚會得到你的。”

澤蘭也不強留他。

“喂,都過來!”槐山站在三角窩棚的梯子上喊了一嗓子。

眾人喧譁嬉鬧著圍攏過來。

澤蘭不往外看也知道了幾分,她有些害怕。

“兄弟們,來,都看看,看一眼一塊錢。只准看不準摸。咱有由頭在身,不然她會給咱們唱上三天三夜的。”

澤蘭從沒一下看見過這麼多男人。槐山讓她站在梯子上,眾人仰視著她。

“給錢。給錢!”槐山張張羅羅。澤蘭唱二人轉時要用紅調邊的扇子和鑲了黃流蘇的手絹。

眾人半晌沒反應,他們看呆了,忘了調笑和哄鬧,因為澤蘭的美麗把他們給鎮住了。

“不,這不行。”澤蘭看眾人紛紛往手緝兜裡扔錢,紅著臉攔擋。

槐山把東西遞給澤蘭,想到自己的身分不便在此處久留,他便跳下梯子的最後一個磴,帶著弟兄們跑了。

澤蘭聽他們紛紛說。

“莫不是見著鬼怪了?”

“是哩,哪有這麼幹淨齊整的人兒?”

“定是個鬼怪。要戲仙治治才行。”

突然,一個十分清十分脆的小帽兒拋唱出來。

……

大清國呀到了頭

天逼昏君坐龍樓

自從咸豐登大寶

要糧要款把丁抽

黎民百姓犯憂愁

李鳳奎屯兵就在鐵溝

……

土匪鬧喊好的聲音傳到李南石的耳中,他猛抽了下馬、不想再與他們相遇。

荒原人就認那虛無的大仙,以為只有她才能拯救人,給人幸福。但他往深一想,滿臉怒容。

“他奶奶的日本人!”他大罵了一聲,把車趕飛了。

大車繼續走;

李南石把鞭子抽了個脆響,使馬和他自己都是一驚。大車朝著日落的方向走去。

李南石臉上的表情神秘又威嚴。他想出澤蘭的妙用了。這跟劉賀的想法暗合。

大車朝日落的方向走去,季節朝著黃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