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兩位學界巨匠沿著湖畔邊走邊說著,越說越感到一種亢奮。他們已預感到從腐朽沒落的封建專制文化中奮力衝了出來的北大,在積極醞釀著一場使神州走向新世紀的疾風暴雨……
一
北大校園一下子沸騰了。
這是一九一八年五月二十日,晚飯後,同學們都不約而同地湧向西齋飯廳,有北大的學生,也有北高師、北高工、法專等學校的學生代表。
一派不尋常的氣氛。
原來,段祺瑞段大總理為了能從東洋人那裡借得一筆款,供他的安福俱樂部活動用,便電令在東京的駐日公使章宗祥簽署掉和東洋人的那個《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
《協定》表面上看,是針對被勞工掌握了政權的赤色蘇俄,實際上呢,是又一次蠶食和控制中國領土,以至控制中國政府。
段祺瑞同意簽署《協定》的消息傳到東京後,東京立即掀捲起了憤怒的浪潮,中國留日學生們紛紛舉行集會,並上街遊行,嚴重抗議《協定》的簽署。留日學生們的抗爭,遭到了日本警察的侮辱和毆打,以至許多學生被捕。為了進一步抗議東洋人的暴行,留日學生們紛紛罷課回國。幾乎有三分之二的中國留日學生都憤然離日回國。
這些血性方剛的愛國青年學生們,回國後,奔赴全國各地,到上海,到廣州,到武漢,到北京,到瀋陽,去揭露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狼子野心,控訴日本警察的血腥暴行,去宣傳反日愛國,去聯絡各界愛國人士奮起抗爭。
這些愛國的留日學生們來到北京後,鄧仲澥、許德珩、張國燾、傅斯年等人,就去他們下榻的湖南會館,去看望他們,商量好在北京各學校學生中也掀起一個群眾性的反日愛國運動,並定於今天——二十日晚飯後在北大西齋飯廳召開大會。
飯廳裡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學生;門裡門外都是人,已經水洩不通,外邊的學生還不停地像潮水般地朝裡湧。
趙瑞芝、漆小玉、宋維新、孔文才,另外他們還帶上了林麗萍,聽說李大釗主任生病了,去到李主任家看望了一下李主任,回來後就直接到飯廳來了,因為來得已經晚了一些,結果被堵在門外邊,怎麼也進不去了。幸好又來了幾位身體挺壯實的同學,好像是北高工的,他們硬是從人群中擠開了一條縫,擠進去了。趙瑞芝他們幾個也趕忙趁機緊緊尾隨在後,在那幾位開路先鋒的帶領下,總算進來了。
進是進來了,可真夠費勁的!宋維新、孔文才這兩位男士還稍微好一點,趙瑞芝和漆小玉還有林麗萍,可累了個上氣不接下氣,滿面通紅,香汗淋漓,嬌喘噓噓。
正在前面和許德珩、鄧仲澥、傅斯年幾個同學一起陪著那幾位留日學生的張國燾,看見了趙瑞芝他們幾個,忙跑過來,可著大嗓門兒,熱情地招呼他們,把他們帶到了靠前一點的地方。
許德珩宣佈開會,他先把幾位留日學生向同學們作了介紹,然後說道:
“現在,請這幾位同學給我們講一講東洋人是怎麼欺辱我中華並企圖吞噬我中華的,講一講最近東京發生的事情……”
在一片轟雷般的掌聲中,一個黑瘦的青年學生走上講台。黑瘦青年的左胳膊用繃帶吊著,繃帶上隱約可見滲透而出的斑斑血跡,顯然,這位青年同學在東京街頭曾被東洋人警察打傷了。黑瘦青年激憤而沉痛地說道:
“同學們,現在我們已經面臨到了滅族、滅國、滅種的危亡時刻了……”
黑瘦青年滿含著悲憤而仇恨的眼淚,講述了當年袁大頭袁世凱和東洋人的賣國求榮的“二十一條”,講述了當今北洋軍閥政府段祺瑞又和東洋人的求榮賣國的《協定》,他一條一條地邊講邊念,邊念邊講,聲音由低而高,情緒也由平靜、沉痛而漸漸高亢、激越起來,臉色發紅,漸而發青,後來,講到東京街頭日本警察對中國留學生們的兇殘的血腥暴行時,兩眼血淚進湧,噴發著怒火,講述已變成了獅子般的怒吼。
“……同學們,讓我們睜大眼睛看一看,神州萬里將是一片腥風血雨,我們中華民族,我們華夏神州的數萬萬同胞,將都要變成東洋人鐵蹄下的羔羊,成為他們狼嘴下的肉!段大總理和東洋人的這個所謂的《共同防敵協定》,其實也變相地就是又一個二十一條!其實也就是袁世凱亡國的二十一條’的新的補充!我們必須要進行抗爭!要反對政府簽署這個《協定》!……”
“對,我們要抗爭!”
“我們要反對政府簽署這個《協定》!”
“要堅決反對!”
“我們應該去找政府去!”
“對,找段祺瑞去!”
“不,應該找馮國漳去!他是大總統,他是管著那位段大總理段祺瑞的。”
“對,找馮國漳去!”
“走啊,同學們!到總統府找馮國璋去!”
“走,我們去找去!”
“走啊!……”
“……”
整個飯廳裡吼喊聲爆然而起,似山呼,似海嘯,似狂飆掠空,似轟雷滾地,四方震盪,震得飯廳周圍牆壁似乎都在簌簌顫抖。被義憤的沖天怒火燒紅了眼睛、燒焦了心肺的各校的同學們,用傷痛泣血的心,撕裂著喉嚨,聲嘶力竭地吼喊著;邊吼喊著,有的同學邊就扭轉過身子,準備朝飯廳外湧去,準備連夜到總統府去要求見大總統馮國漳。飯廳裡一時也大亂了起來。
“同學們,先不要亂!同學們,安靜一點!先不要亂!”主持大會的許德珩著急地大聲喊叫著。
亂紛紛的同學們稍微平靜了一些。
許德珩大聲講道:“同學們,現在太晚了,已是深夜了,去總統府,馮國璋也不會起來見我們的。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明天我們去新華門大總統府請願,要求政府取消反動賣國的《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大家看怎麼樣?”
“同意!明天去新華門!”
“明天去新華門!”
二
第二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一日。
新華門大總統府門前一派緊張氣氛。
來自北大、北高師、北高工、法專等學校的兩千多名學生,彙集在大總統府門前,要求見大總統馮國璋,要向大總統呈交請願書,陳述希望取消《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的心願。
荷槍實彈的衛士,全副武裝的軍警,嚴立於兩旁,如臨大敵,惡眉兇眼,嚴陣以待,殺氣騰騰,作出一副只待一聲令下,就可即刻衝上前去,揮槍舞刀,血殺一場的樣子。
學生們靜立在大總統府門前,靜靜地立著,手中沒有旗子,沒有標語,也沒有人慷慨激昂地講什麼,也沒有人大聲呼喊什麼口號,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文質彬彬,溫文爾雅。
這畢竟是一些學子們,是一些當代的秀才們!這畢竟是第一次來到這威武森嚴的堂堂大總統府門前!畢竟是第一次向政府、向大總統表述自己的愛國心願!
學生們靜立著。被推舉出來的許德珩、易克嶷、傅斯年、張國燾等八名代表站在最前面。傅斯年手裡捧著寫好的《請願書》。
一個瘦瘦的、戴著金絲邊眼鏡、而又穿著絲綢長衫馬褂的官員模樣的人,在左右兩個隨從的陪同下,從大總統府大門走了出來。
官員模樣的瘦子走到許德珩等人面前,環視了一下靜立著的同學們,很是傲氣十足地問道:
“不知同學們來大總統府有何貴幹?”
傅斯年上前正要說什麼,被許德珩上前一步用手勢阻止住。許德珩問官員模樣的瘦子?
“請問先生是何人?”
瘦官員昂著頭回答說:“本人是大總統府副秘書長。”
許德珩說:“那正好,就請副秘書長費心呈報一下,我們要見馮大總統,要向政府請願!”
自稱是“大總統府副秘書長”的瘦官員依舊昂著頭,傲氣十足地冷冷地說:
“有什麼事,就給我說吧!”
“不,我們要見大總統!”張國燾扯開大嗓門喊叫了起來,“我們要當面向大總統請願!”
“對,我們要當面向大總統請願!”
“我們要見大總統!”
“我們要見大總統!”
其他同學也都七嘴八舌地喊叫起來。
自稱是副秘書長的瘦官員長臉一拉,陰沉地說:“大總統國事繁忙,日理萬機,沒有時間會見諸位。”
“那好,我們就在這裡等著,”許德珩以硬對硬,也冷冷地說,“一直在這裡等著,等著大總統在百忙中什麼時間能抽出一點空來,聽聽我們的請願。”
一聽許德珩這乳臭未乾的小小的青年學生這樣硬氣的話,那位大總統府副秘書長立刻怒色佈滿了長臉,惡狠狠地說了句:
“那你們就等著吧!”
說完,那傢伙轉過身,帶著那幾個隨從,又回到大總統府裡去了。
望著那瘦官員的背影,張國燾憤憤地把手狠勁一揮,大著嗓門兒喊道:
“我們就是要等!不見到馮大總統,我們決不離去!”
“就是!我們要等!不見到馮大總統,我們決不離去!”
“對,不見到馮大總統,我們決不離去!”
“我們決不離去!”
同學們也都跟著張國燾喊叫著。
瘦官員進去了。同學們喊叫了幾聲,又安靜了下來。
同學們原又靜靜地立著,等候著。
過了一段時間,學生們看見那個自稱大總統府副秘書長的瘦官員,從大總統府的大門裡朝外把頭探了一下,很快又龜縮回去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同學們看見那個瘦官員又把頭探了一下,又縮回去了。
完後,又過了一段時間,那傢伙又把頭探了探,又縮回去了。
此後,好長時間,那傢伙再沒露面。
同學們靜靜地立著。這些憂國憂民、以國家、民族的命運、前途為心中之大慮的學子們,以懇切而又執著的心情,持之以恆地靜靜地站立在大總統府門前,盼望著大總統出來接見,以便向大總統表述自己的一片赤誠愛國的心願。
過了好長時間。
又過了好長時間。
學生們靜立著,等待著,確實是一種不見到大總統決不離去的架勢。
那個瘦官員把頭又探了一下。
不長時間,從大總統府大門裡走出一位全副武裝的侍衛官來,高聲喊道:
“馮大總統到!”
隨著喊聲,一隊荷槍實彈的衛士從大門跑步而出,分兩行列隊站立在原先的衛士和軍警的前面;隨後,八個全副武裝的侍衛官走出,分列立於兩側;最後,馮國璋馮大總統在那個副秘書長瘦官員等隨從的簇擁下,威風凜凜地走出。
好威武的陣勢!同學們還都沒有經歷過這種使人震怵的威武的氣勢。有的同學不由自主地有點膽怯,有點畏縮。
馮國璋昂首傲然地環視了一下圍攏在新華門——這大總統府門前的黑壓壓一片的學生們,威武的氣勢中,又作出一副笑臉,笑呵呵地,拖腔拿調地問道:
“聽說,嗯,同學們要求見我,不知是同學們,嗯,有什麼要緊之事,要求,嗯,見本大總統啊?”
許德珩和傅斯年上前一步。傅斯年雙手捧著《請願書》恭恭敬敬地呈遞給馮國漳。
馮國璋接過《請願書》,看都沒看,順手遞給了身邊的那個副秘書長瘦官員,說:
“嗯,說吧!有什麼事情,說吧!”
許德珩有些緊張但又很誠摯地說:“大總統先生,我們懇切地請求政府取消和日本政府簽定的《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
馮國璋把臉一拉,厲聲訓斥道:“你們這不是狗逮老鼠多管閒事嘛!政府有政府的事情,你們學生有你們學生的事情,你們無須來胡亂摻合政府的事情!”
傅斯年恭恭敬敬地說:“大總統先生請勿動怒!我們不是來胡亂摻合。我們只請求政府取消和日本國簽定的那個《共同防敵軍事協定》……”
馮國漳喝斥道:“這不是胡亂摻合,又是什麼?!你說,又是什麼?!嗯,不是胡亂摻合,又是什麼?!你們都自己說說,這是不是胡亂摻合?”
許德珩再一次聲明說:“我們只是請求政府取消掉和日本政府簽定的那個《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
馮國漳說:“同日本國政府簽定協定,這是政府的事情,是政府根據國家的需要而簽定的。剛才我已經說過,政府的事情你們不要胡亂摻合!學生當以學習為本,你們當學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就是好好讀書。國家每年耗費鉅額經費,興辦學校,聘請教員,意在培植人才,為國家充當棟樑。學生在學期間,應當一心一意發奮讀書,努力求學,不讓別的任何事情擾亂自己的學習,這樣才不負國家辦教育的一片期望……”
許德珩說:“可是,大總統先生,民族不安,國家不寧,我們何以能穩下心來讀書學習?……”
馮國璋說:“你們指的就是那個什麼《共同防敵軍事協定》嘛!是不?本大總統對你們這種愛國之心深表欽佩。本大總統代表政府向你們表示敬意,也表示感謝!你們都先回去吧!本大總統和政府會酌情考慮你們的請求的。”
張國燾的大嗓門喊叫道:“我們希望大總統先生能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覆!”
馮國漳臉色一沉:“我不已經說了嗎,本大總統和政府會酌情考慮你們的請求的!好了,你們都先回去吧!都回去好好讀書學習!以讀書學習為本,不要胡亂摻合別的與學習無關的事情!”
許德珩還想說什麼:“大總統先生!……”
馮國璋把手一揮:“好了,不用再說了!本大總統國事繁忙,沒有時間和你們在這裡胡亂磨嘴皮子,希望你們好自為之!”說完,陰冷地轉過身,在隨從的簇擁下,又回進到大總統府裡去了。
本就有些被大總統威武的氣勢有所震懾的同學們,這一下更愣怔而不知所措了,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回吧!還呆在這兒幹什麼?”同學們都轉過身,亂紛紛地、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新華門——大總統府。
滿懷激情,興致勃勃而來,敗興而回,同學們心頭都感到一種沉重的壓抑。
三
五月二十一日新華門大總統府門前的請願,成了一次失敗之舉。
同學們回來以後,都感到很沮喪。北大校園裡一連幾天也都比較沉悶。
同學們都埋怨說這次請願沒有組織好,只是一時激情之下,草草擬了封《請願書》,就倉倉促促去了大總統府,沒有打旗子,也沒有舉標語牌,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說,也沒有熱血沸騰的口號聲,就那樣默默靜立了好長時間,最後被馮國庫馮大總統幾句軟中帶硬的話,連搪塞帶嚇唬地給趕回來了。當時,路過的市民群眾都不知道這些大學生們在幹什麼。
這算是個什麼請願呀?!
尤其是,這次請願沒有一個統一的團體,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說來就潮水般地湧來了,說散就呼啦一下都散了,就如陳獨秀學長和李大釗主任對許德珩、鄧仲澥、張國燾他們幾個所說的:“這次請願是一次沒有頭腦指揮的盲目行動。”
再就是,民眾都還沒有廣泛地宣傳起來。就在學界,救國救民的熱情還沒有在每個學子的心中激發起來,還有些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成天埋在故紙堆裡鑽研學問,不管民族與國家是否已到危亡的邊緣,應該把他們從故紙堆里拉出來,應該通過組織一些團體,通過組織一些各種類型的活動,就像《新青年》討論會那樣,把大批大批的青年學生都團結在自己的周圍,來共同尋求救國救民的道路。
幾天來,陳獨秀和李大釗一直都在商討著這方面的問題。
這天晚飯後,兩位學界巨匠又不期而遇。
兩人邊走邊談著。
陳獨秀沉思著說:“……現在,從各方面情況來看,僅《新青年》這一種雜誌,已有些勢單力薄了。封建專制主義的堡壘相當頑固,再加上它又和帝國主義、和賣國的軍閥政府相勾結到一起,受著他們的庇護,氣焰也就更為囂張,必須要儘可能地廣泛地聯絡各方面的力量,來和他們進行不屈不撓的血戰才行。所以,我想,是不是就以《新青年》為主帥雜誌,再積極鼓勵和支持有志有識之士創辦一些別的雜誌,組織起一些另外的團體,來和《新青年》一起協同作戰。守常先生,你看怎樣?”
李大釗贊同地點點頭:“我也在這樣想。”
陳獨秀突然像想起了什麼,問李大釗道:“好像國燾同學曾經早就有過創辦個什麼同人刊物的打算,好像起名叫個什麼《曙光》?”
李大釗回答說:“當時就起名叫《曙光》,是準備和鐵路管理學校的鄭振擇、中國大學的王統照、燕京大學的翟世英、還有宋維新、趙瑞芝的同鄉,其實也就是趙瑞芝同學的那個名義上的小叔子、法專的學生孔文才等幾位學生,一起來辦。當時,國燾同學來找過我,向我談了他的打算,還談了之所以起名《曙光》的含義,說是中國社會在‘長夜漫漫’、‘迷夢倘恍’之中,若不來一個‘雞聲啼曉’、‘東方既白’的召喚,哪裡會有從沉迷中醒悟的可能?說他張國燾願以此朦朧清新的‘曙光’,在世人們尚還‘臥榻鼾睡’之時,在‘萬方鍾動’、‘旭日中天’之前,將曙色之光亮俯照向大地,將國民們從黑暗深沉的長夜,引向光明的白晝。”
陳獨秀笑笑:“這位國燾同學,儼然是我中華民族的救世主了。我想起來了,他當時也找過我,對我也曾慷慨激昂地說過這麼一通要拯救中華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豪言壯語。”
李大釗寬容地說:“國燾同學年少氣盛,說話是狂妄了一些,但他的熱情和激進尚還是可取的。《曙光》最終也未能辦起來,不過,國燾同學一直積極熱情地參加《新青年》的討論會的活動。”
陳獨秀點點頭:“這倒也是的!”
李大釗想想,說:“相比較起來,許德珩、鄧仲澥、高尚德、還有那位趙瑞芝,這幾位同學,就沉穩多了。”
陳獨秀很贊同地說:“那位瑞芝同學確實不錯,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當代女性自我解放的巾幗楷模。”
李大釗思索著,說:“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能使青年學生們從請願失敗的教訓中認識到創建團體和再創辦一些雜誌的必要性。”
陳獨秀說:“可以先在咱們北大的學生中再廣泛地宣傳一下。現在已經有部分同學又有這樣的打算了。昨天,許德珩、鄧仲澥、傅斯年來找我,好像已經有這方面的想法了。他們一是經過請願失敗的深刻反思,二是受一個叫王光祈的人的影響,想在咱們《新青年》討論會的基礎上,組織起一個團體來。王光祈這個人,你知道嗎?”
李大釗點點頭:“知道,是四川成都《群報》和《川報》駐北京的記者,是一個有一定思想、有一定見地的人,他主張把中國改造成一個富強的資本主義國家,但改造中國決不可邯鄲學步,死板地踏著西洋人的腳步走,那樣既不符合中國的民族特點,又不符合當前洶湧澎湃的社會主義潮流的精神,應該把中外各種流派的文化政治思想相揉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兼容幷包的獨特的思想體系,來作為改造中國的綱領。他幾天前,來圖書館紅樓找過我,跟我談了一下他的想法。想法有一定的可取之處,但具體怎樣把中外各種流派的文化政治思想相揉合在一起,他自己也還處於朦朧模糊的意想之中。他想搞一個宣傳他這種主張的團體,團體的名稱也定不下來,初步想,就起了個“少年中國學會”的名字,隨之再辦一個雜誌,一個月刊也暫時起名為《少年中國》。他很希望我和他一起來搞這個學會和這個月刊。他最近常到北大、北高師等一些學校裡去宣傳他的想法,對同學們已經有了一定的影響。”
陳獨秀贊同地:“就是。昨天許德珩他們幾個同學來找我的時候,就曾好幾次提到了這位《川報》駐京的記者。守常先生,我看咱們大力支持一下他們,尤其是大力支持一下咱們北大這些學生們吧?”
李大釗高興地點點頭:“守常非常贊同!如果有別的學校學生要加入進來,守常看也可以,那樣,面就更廣一些,影響也更大一些。另外,是不是把胡適先生、錢玄同先生、劉半農先生等這些教授也動員起來,支持和幫助學生組建各類團體和創辦各種雜誌?”
“可以!”陳獨秀也高興地點了點頭,自告奮勇地慷慨地說,“這件事我來去辦!”
兩位學界巨匠興致勃勃地說著。
夕陽把它烈火一樣鮮紅的光彩撒向大地,使大地罩上了一層通紅鮮亮、綺麗迷人的光網,就連那滿校園的花草樹木,都鑲上了一圈鮮紅亮麗、爍爍奪目的光邊。令人賞心說目。
夕陽隨著漸漸西沉,越來越鮮紅,越來越熾烈,看那架勢,像是在以全部的身心和生機,奮然孕育著明天那新的、更鮮紅明麗、也更充滿朝氣和生命力的晨光旭日。正醞釀著一場使神州走向新世紀的疾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