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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後,他再也不跺腳了,有一次,又講激動了,他腳都抬起來了,但突然間回憶起什麼,一臉憤恨地瞪了我們一眼,輕輕個兒地把腳放了下去。
2.相比之下,我們對體育老師就要尊重得多,他是曾經的四川散打業餘組冠軍。有一次,下雨了,我們不得不在教室頭上體育課,由體育老師講講中國國粹,武術的基本發展。他講得感情豐沛、聲情並茂,說,你們曉不曉得啥子是“大鵬展翅”?!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哥子“嚯——!”的聲就跳上了齊肚皮高的講台,雙臂展開,雙腳半盤,厲聲說:這就叫“大鵬展翅”!
3.你們肯定還記得一個叫做“蘿蔔絲屁眼兒”的人噻?法國的,搞革命的,歷史課上學了的?給是哈!記得嘛!我們的課本一發下來,就盼到上那一課,很想聽一哈從周吳鄭王的歷史老師嘴頭吐出“蘿蔔絲屁眼兒”這個詞是啥子感覺!終於,那一天到來了!我們把嘴巴緊緊閉到,一張張臉其實馬上就要變形了:端莊的歷史老師一口一個“蘿蔔絲屁眼兒”!教室頭一哈就炸了窩,我們笑得喔——!老師還批評:大家嚴肅點!這節課非常重要,半期考試肯定要考“蘿蔔絲屁眼兒”!
4.學校生物課解剖青蛙,老師說:大家跟我一起做,用釘子插進青蛙的中樞神經,對,就這樣……青蛙在我手下顫抖了幾下就不動了,我碰了碰它的腿,它真的不動了,我心想,啊,這就是死亡。我在文具盒放橡皮擦的小隔斷裡墊著醫藥棉保留了這隻青蛙的一對卵子。
5.我參加了化學小組。這次活動是不用明火,用玻棒沾一下某種化學藥品來點酒精燈。我想反正不要錢的,多搞點,聽到“砰”一聲,大家看見一小朵蘑菇雲從我頭頂升起向天花板飄去,再看我的臉,黢黑!只剩兩個眼珠子在轉。
6.美術課,我是唯一按照老師要求用“工筆”畫法畫那朵牡丹的,老師給了我92分,當眾表揚了我。去年,回成都,走進一家叫做“肯•派”的時尚皮具店,看見了穿著前衛的美術老師,立馬站得直直的:老師好!她趕忙把手頭的煙丟了,對其他幾個同樣穿著前衛的小售貨員說:老子給你們說我當過老師嘛,龜兒子幾個還不信!
7.上了初中興起英文名字。上課,張敏傳了個條子過來:我起了個英文名字,賣給。我想了半天不明白,就問,賣給哪個?她又甩個紙坨坨過來,我展開一看:Maggie。
8.英文老師戴眼鏡戴久了,眼睛珠珠都有點往外凸,從側面看,都能看見晶瑩的晶狀體,有點赫人。我戴眼鏡就比較注意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把眼睛珠珠往眼眶頭塞一哈。
9.一次,考試,背書,眼睛都背花了,看見書上的字像蒼蠅一樣亂飛,我想,這大概就是蠅頭小楷吧。
10.我喜歡將腦殼伸進磚孔裡面玩。其實不止磚孔,什麼孔我都喜歡用腦袋去衡量一下大小。有一次上課,實在無聊,我就腦袋伸進課桌裡玩。老師發現了:桑格格你在做啥子?!我一著急,腦殼就卡住了,左拔拔不出來、右拔也拔步出來……世界一片黑暗。
11.我事實上也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人,心想在智商方面技不如人,老子吃總是強項嘛!
12.我的目標就是同桌張敏女士:我一般吃2兩餃子,她卻要吃3兩!我暗暗在心中加油,第二天就要了3兩,沒有想到她要了4兩!我毛了,第三天,腮幫子一鼓:四兩紅油水餃!張敏嘆了口氣:哎呀,最近要考試了,我還是不要節食了,老闆,給我半斤~。
13.張敏的出生比較有傳奇性:她媽懷起她,有一天晚上半夜起來去屙尿,屙完了往回走想繼續睡,走到一半覺得咋個還有點想屙屎喃,試到使了一哈勁,“撲通!”一聲就把張敏生在地上了。
14.張敏這個人比較超然,她說她一歲的時候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那會兒她們住的是老房子,都是木頭的,一天晚上突然就著火了!她媽曉得嚴重性,馬上就果斷的把一歲的張敏從床上抱起來,用棉鋪蓋裹起,從二樓甩了下去!張敏說,他們搶東西喔救火喔,搞忙事起了~,我躺在一樓地上連瞌睡都沒有醒,睡得呼啊呼的。
15.張敏會走路了,可能是快兩歲了,但還是穿不來衣服。一天,她醒了,屋頭一個人都沒得,她曉得大人都在田頭做活路。(那時她們家是成都郊邊的菜農)自己打起個光胴胴,光起腳板,包起衣服,一趟子就從屋頭走到田坎上,找到她媽,把衣服甩到田頭,說:媽!給我穿衣服!
16.語文課,感情豐沛的語文老師在講課文,動情之處她眼淚花花的,但是同學們在下午第二節課實在是有點審美疲勞,個個表情麻木地把她望到。她熱切在教室內找著情緒合拍的眼睛,突然!她看見角落中有一雙同樣淚眼朦朧的雙眼!那是我正在看三毛流浪記,三毛好造孽啊。我們就這樣對視了一到兩秒鐘,淚眼對淚眼——這節課她上得十分盡興。從此,逢人便說,桑格格這個娃娃在文學方面很有點兒天賦。
17.我有個習慣,卷子發下來先揍一張到抽屜頭。有次期末考試,我把卷子答完,多得意地檢查了一遍,環視四周,發現就我一個人做完了,所有人都還在啄起腦殼寫。如果不是不準提前交卷的話,我非常願意立刻交上去顯示我的聰明才智,但現在我只有趴到睡覺……老師喊,還有5分鐘就要打鈴了哈!請同學們最後再好生看一哈!我醒了,發現不對了,人家都是兩張卷子,我咋只有一張喃?!想起抽抽頭好像還有一張,拿出來一看,潔白無暇的卷子一個字都沒有寫。
18.還有一次,別人送了我一盒彩色鉛筆,我都要用完了,才發現下面還有一層。
19.音樂課唱歌,唱《黃河大合唱》: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我還要加上一句:重點保衛我們家和我媽——!
20.還記得屢屢給我帶來勇氣又給我帶來恥辱的那件嬰兒時代的斗篷嗎?現在它己經殘破了,我把上面繡得最漂亮的一朵牡丹沿著形狀剪下來,送給了一個我暗戀許久的男生。
21.陳繼凱說,桑格格你會疊幸運星麼?……三天後,我疲憊又深情地捧上365顆幸運星,陳繼凱震驚又喜出望外:啊!我要送給張蕾!
22.李錚神秘兮兮地約我放學後在俱樂部門口見,我十分緊張。去了,看見李錚站在那裡,手背在後面好像還拿著一把花,臉“騰”地就紅了,低著頭走過去,小聲對他說,我來了,你有啥子事就快說嘛!他一臉誠懇地說,你覺得我這個人咋樣?我轉過身背對著他,還可以啊!他又說,我想請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應?我都要羞死了,點頭,你說嘛!他把花舉到我面前:請幫我把這把花帶給李穎!
23.啊,愛情,你究竟姓啥子?!
24.有一次,我把我那件剛洗了的白色海馬毛線衣穿上,還偷到穿了我媽的一條白色兔毛包裙,之後,我還完全按照當時時尚潮流要素穿了一雙白色旅遊鞋,純白一身,活像只兔兒。我走在放學的路上,聽見後面有一群高年級的男生在吼:歐陽克,一身白,又耍姑娘又耍蛇(按成都話讀是順口溜)!
25.我穿過一身白,也穿過一身黑。那是一件黑色V形領的毛衣配一條黑色的健美褲,我還特意別了一朵塑料玫瑰花,黃色的,在V形領的領尖尖上,然後深諳時尚要領地對女同學們講解:看到沒得,這就叫全身的美匯於一點!
26.新來了個班主任,徐眼鏡,剛剛從師範畢業的學生娃娃,迅速就和我們打得火熱。有一次我們商量要去植物園耍,他說他也要去,記到喊他。第二天要去的時候突然聽說他哥子為情自殺,從二樓跳下去把腿掰斷了,我們一致認為他今天可能沒得空去了,就沒喊。上學的時候,看見徐眼鏡打起石膏,一跳一拐地過來了,遠遠的就怒氣衝衝地說:你們咋沒喊我喃!
27.徐眼睛屁眼兒之黑!居然罰我們繞府南河跑兩圈(兩座橋之間),就是因為沒喊他!我們跑出校門口就一人喊了輛偏三輪,人家還以為我們集體旅遊。以後,我們和徐眼睛的關係徹底拉豁。
28.徐眼鏡處處想找我們的茬。一次,大掃除之後他屁兒一拽一拽的來檢查,說,玻璃咋個沒擦乾淨喃……?!話還沒說完,“砰——!”一聲就撞在纖塵不染的玻璃上了。
29.越南那個胡志明死得很慘,淹死的,廣播裡說,他死於河內。
30.有一次開完聯歡會,日光燈上的紅色皺紋紙還沒有撕掉就開始正規上課了。在粉紅色的燈光下,我看老師、同學都特別好看,看一切都特別好看,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覺得世界很柔和很溫暖。現在想起來,那就是浪漫。
31.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胸口上腫起兩個胞,嚇慘了,不敢給我媽說,睡覺時趴到睡,想把兩個胞壓下去,趴了一個星期發現不得行,算球了,癌症就癌症。
32.晚上睡覺屋頭有一個蚊子我媽都睡不著。一次,我睡到半夜,尿漲了,朦朦朧朧睜開眼睛,看見還有一個臃腫的身影在半空中舞影翩遷——她還在氣喘吁吁打蚊子,正咬牙切齒地看著天花板說:老子今天晚上不把你娃捉到,老子就不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