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期末成績下來了。雨菲拿到了試卷一看就傻了眼。她只考了六十五分。
燕鈴寬慰她道:“雨菲,別難過,我也不高,七十三。唉!回去等著挨我媽打吧。”
雨菲說:“唉!怎麼這麼慘哪!考卷一發下來,我頭都大了。”
燕鈴問:“晚上家長會,你準備叫誰來?”
雨菲說:“我正為這事發愁呢!我可不敢叫我爸來,他要知道我考得這麼差,這個假期就甭想玩遊戲了。”
燕鈴想了想:“那就叫你後媽。”
雨菲說:“她來了,回去跟我爸一彙報,那結果不還是一樣嗎?”
“哪咋辦呀?”
“看來,只有找我親媽了。我親媽現在是尹老師的姐姐,讓她跟尹老師求求情,給我改改分數,我不就可以過關了嗎?”
燕鈴想了想,點點頭:“嗯,我看這個辦法行!”
※※※
她們在一家麥當勞店相見了。若蘭為她們要了兩客冷飲,問:“啥事啊?”
雨菲看看燕鈴,扭捏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醜寅卯。最後還是燕鈴替她說道:“阿姨,是這樣……今天晚上尹老師要開家長會,雨菲想……雨菲想……”
若蘭問雨菲:“想讓媽媽去參加是麼?”
雨菲說:“不是去參加,我是想讓你……讓你……”
“什麼?”
雨菲欲言又止。
若蘭急了:“說嘛!”
燕鈴在一旁說了話:“阿姨,實話說了吧。雨菲這次考試成績不好。她想讓你跟尹老師說說,把她的分數提一點兒。她怕她爸打她。”
若蘭一聽,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雨菲:“考了多少分?”
雨菲低下了頭:“六……六十五……”
若蘭一聽就急了:“六十五?怎麼才考這麼點?我在家的時候你哪回不考個九十、一百的,啊?怎麼一下子成績下降這麼多?啊?你說!是不是你後媽不管你?光顧自己?”
雨菲也急了:“這能怪我嗎?誰叫你們離婚的?你說她不管我,那你呢?你為啥不回家管管我?……”
雨菲說著說著哭了。若蘭又有些心疼:“好了,雨菲,你別哭了,我現在就去給尹紅打電話,讓她給你加點分行了吧?其實,就是不加分,你爸他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若蘭說罷就打電話給尹紅。把雨菲的意思說了說。尹紅一聽就斷然拒絕了:“姐,你怎麼糊塗了?你這麼做不是害了雨菲了嗎?我已經通知杜大夫了,晚上她來。我看你最好也來,我覺得你和她在對待雨菲的問題上,都陷入了一種誤區。大家坐在一起,就雨菲的事一塊兒商量個辦法,好嗎?”
若蘭拿話筒想了想:“好吧!晚上幾點?”
“七點半。”
※※※
晚上七點半,家長們三三倆倆地走進校門。杜鵑騎著自行車也來到這裡。
這種家長會,過去她也開過,但那都是以原夢的母親身份來參加的,而這次卻是以雨菲母親的身份來參加,這使她每走一步,都陷入了一種對過去的回憶中……
耳畔飄來原夢的叫聲和歡笑聲,每回他都是這樣喊著,催著:“媽媽!媽媽,你倒是快點啊,我們的家長會都開始啦!”
每到這時,杜鵑便刮他的鼻子一下說:“你考了多少分呀就敢讓我去開家長會?小心你爸爸回來熊你——”原夢便喊:“我啊!告訴你吧:雙百分!我才不怕家長會呢!”杜鵑則佯裝驚訝道:“是嗎?我的兒子真有出息!”原夢就挺起胸脯得意地道:“那是當然!……”
過去的一切,歷歷在目。可今天,已是物是人非,自己成了另一個孩子的母親;而自己的孩子,可能此時正在海的那一邊,把另一個不相識的人叫媽媽……
想到這裡,杜鵑不禁一陣心酸。
她隨眾家長們走進教室,坐到雨菲坐的椅子上。尹紅走上講台,輕咳了兩聲,家長會便開始了,
尹紅先把這個學期總的情況大致地介紹了一下,然後自然而然地談到了學生的成績:“……從成績上看,班上有幾個學生的學習出現了滑坡,需要家長同志們引起注意……這幾個同學是:吳剛、劉玉新、蔣燕鈴、肖雨菲……”
教室外,偷聽家長會的雨菲和燕鈴垂頭喪氣,雨菲說:“唉!果然咱們上了黑名單,這個尹老師,一點面子也不給!”
燕鈴問:“哎,你媽呢?怎麼沒見你媽呀?她不是說好了今晚要來的嗎?”
雨菲沒好氣地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正說著,便聽身後若蘭喊:“寶貝,別急,我來了。”
雨菲和燕鈴回頭一看,若蘭正一路小跑趕來。雨菲不高興地說:“媽,你怎麼不早點呀?這不,我已經上了黑名單了!丟死人了!你是怎麼跟尹老師說的嘛?”
“對不起,我有點事,耽擱了……”若蘭一邊解釋,一邊小跑著進了教室,坐在了杜鵑旁邊。
一個個同學的家長講完了,尹紅說:“下面,請肖雨菲同學的家長談一談她在家裡的情況。”
若蘭和杜鵑一時都有些發愣,不知道是自己說還是讓對方說好。關鍵時刻,尹紅點了將:“杜大夫,你說吧!”杜鵑站了起來。
教室外,雨菲捅捅燕鈴:“哎,你說她會不會告我的狀?”
燕鈴說:“會!當然會!”
雨菲聽了有些沮喪,支愣起耳朵仔細聽著杜鵑都說些什麼:
“聽說肖雨菲的成績有所下降,我心裡很難過……她這次考試只考了六十多分,真是讓人感到吃驚……我是她的後媽,這次她的成績下降,可以說,責任全部在我!……
這結局可是跟燕鈴猜得相左。雨菲看燕鈴一眼,燕鈴吐吐舌頭。
屋裡,杜鵑繼續說著:“這個學期,雨菲遇上了一場變故。就像大家看到的,”她一指若蘭,“這位,是雨菲的親媽,而我,是她的後媽,雨菲的父母,由於感情不和,離婚了。但這並不是導致雨菲成績下滑的根本原因!原因在於,在於……這個學期末,雨菲瘋狂地迷上了電腦遊戲,常常是一放學就坐在電腦旁,一打就是幾個小時……”
若蘭有些著急地說:“那你怎麼不制止她?”
杜鵑點點頭:“是的。在這個問題上,我犯了一個大錯誤。所以我剛才說責任應全部由我來負……我始終覺得,後媽不好當,前夫的孩子對我肯定有一種本能的抵抗情緒,她討厭我這個新加入到家庭中的陌生人。她總在拿我同她的親生母親做比較,而且又常常是帶著挑剔的眼光。一旦認為我這個當繼母的不如自己的親媽媽好,那麼就可能會變得桀驁不馴起來,頂撞,不聽話,使我這當後媽的十分為難。這樣的情況在我再婚以後經常發生。從內心講,我不希望家庭生活中總是充滿這種不和睦、不安穩、不安定的因素,於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總是把矛盾消滅在最初的萌芽狀態。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什麼事都順著雨菲,在教育、撫養、照料等方面都儘量讓她滿意,讓她覺得和她親媽媽在時沒什麼兩樣。就拿雨菲打遊戲來說吧,我當時的心理就是:如果我要管她,她就會對我產生牴觸情緒。剛剛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來的融洽關係可能因此就會遭到破壞,尤其是管得嚴厲了,別人還可能說我是在虐待孩子,想來想去,就沒有有效地制止……”
眾家長聽了,都十分感動。尹紅說:“我覺得肖雨菲同學的情況在我們班上有一定的典型性,這也正是我把這兩位家長叫到這裡來現身說法的原因。隨著社會上離婚率的增高,我們班上的單親家庭也越來越多了,這些單親家庭肯定還會組成再婚家庭,怎樣正確對待再婚家庭裡的孩子的生活和學習,這個問題在今天提出來有很重要的意義……下午的時候,雨菲的親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希望能把雨菲的分數給她往上提一提,這是雨菲向你提的要求吧?若蘭姐?”
若蘭點頭。尹紅說:“這麼一個原則性的問題你輕易就答應了她。可見你離婚後對孩子的溺愛有多深……”
若蘭說:“我總覺得這次離婚,太對不起孩子,所以,總想著要給孩子以補償,她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沒覺得過分……”
“所以我才說,你和雨菲的後媽在這個問題上都陷入了一種誤區,你做為離婚家庭非撫養的一方,總是想用物質或其他手段來彌補平日不能給孩子的愛,對待孩子太溺愛;杜大夫做為再婚的一方,因怕與非親生子女產生矛盾或生怕留下虐待的名聲就不敢管教。結果導致孩子放任自流,甚至有的還產生了父母離婚也不錯的心理……這種事在我們班上還沒有發現。但兄弟班就有這麼一個孩子,隔一段時間就拿出一些小禮品向同學們炫耀,平時零花錢也不斷,同學們問他,他居然說:誰叫你爸媽沒離婚呢?……我覺得上述心態都是不正確的。大家說我說得對嗎?”
眾人紛紛點頭,議論起來。尹紅看看大家接著道:“當然了,最好的結局還是這個孩子自己有約束力,不用爸爸媽媽多操心。”
教室外面,雨菲聽著尹紅的話。若有所思。
2
杜鵑和雨菲都去開家長會,書君一個人在家寫起了東西。自打《克隆人的故事》初戰告捷,書君就對寫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然這也是利的驅使。
屋子裡十分清靜,書君才思也如泉湧一般,短短的時間裡,就寫了萬把字。
電話響了,傳來了一個小男孩怯生生的聲音:“你好,先生,我找我媽媽。”
“打錯了!”書君想都沒想便放了電話。可很快,電話又響了,還是那個男孩,還是要找他媽媽。書君明白了,便問:“你這電話是從美國打來的吧?”
“是的。請問先生,我媽媽是這個電話嗎?”
“嗯,不過,她現在不在。”
“那,等她回來,請她給我來電話好嗎?我的電話是:“
書君打斷了他:“哦,你不用說了,我想她知道。就這樣吧。回頭讓她給你打過去,好嗎?”書君放了電話,自言自語,“打過去,你掏錢?”
電話又響了。書君拿起電話:“哪位?”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請問是肖書君先生嗎?我是電影廠的,我姓李,李長江。肖先生,這麼晚打攪您真是不好意思……”
電影廠的?李長江?書君想,我不認識這個人啊:“有什麼事嗎?”
電話裡李長江說:“肖先生,是這樣,我們廠想把您的那本《克隆人的故事》拍成一部電影……”
書君一聽,驚喜萬分:“是嗎?”
“肖先生,這件事電話裡一句半句也說不清楚,這樣吧,明天中午我請您吃飯,餐桌上我們邊吃邊談好嗎?”
書君滿口答應:“好,好的。”
然後他們約好了見面的地點和時間。書君放下電話,高興地轉了兩個圈。正好這時杜鵑和雨菲進了家門,書君迎上來:“哎呀,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一個家長會開了這麼長時間?雨菲,該不是老師批評你了吧?”
杜鵑和雨菲不說話。書君說:“哦,我明白了,看來老師還真得批評你了,對不對?怎麼,考得不好?”
杜鵑說:“書君,你聽我說,這事不能全怪雨菲,我有很大的責任。這一段我對雨菲管教得太稀鬆,從我內心來講,我還不能做到完全把雨菲當我的親生女兒,所以,所以,有時候雨菲不學習,我沒有去嚴厲阻止……”
書君對杜鵑道:“哎呀呀!該說你還得說嘛!這事要放在她媽媽身上,處理得可好了,該說就說,該罵就罵。該打則打,你呀,是不行。”
杜鵑聽這話生氣了,她低聲道:“那你還找她媽去吧!”說罷轉身去了臥室。書君跟進來說:“咳!我這不是說說而已麼?用得著生這麼大的氣!”
杜鵑氣得不理他,自己拿著一本託福書在看。書君晃了晃她的肩膀:“好了,別生氣了。哎——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杜鵑抬起頭來:“什麼好消息?”
“你猜猜。”
杜鵑不耐煩地說:“我猜不到,你說不說?不說拉倒!”
“我告訴你啊!剛才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電影導演打來的,他說啊,他們看上了我的那本書,想把它搬上銀幕!”
“拍電影?”杜鵑一聽愣了。
“嗯!怎麼樣?算不算好消息?我啊,這回也算是觸電了。你不知道,影視界的人掙錢海了去了,寫一集電視劇稿費就一萬塊錢。我這要是搞成電影,怎麼著也得要他十萬塊錢!我啊,明天談判的時候,先照著二十萬開價,不行再慢慢降……”
杜鵑打斷了他的話:“書君!你怎麼張口閉口錢啊錢的,像是掉到錢罐子裡了似地……”
書君聽了大不以為然:“沒錢?你和我吃什麼喝什麼?不要太清高,好象一談錢就俗到哪去了似地,現在這個社會你幹什麼不需要錢?買衣服,你得花錢;打的,你得花錢;看病,你得花錢;你往美國打電話幾分鐘,就花掉了我兩個月的工資錢……”
杜鵑一聽有些上火:“怎麼叫你的工資錢?我每個月就不開工資了?”
書君說:“你那點破工資跟我這一段的收入比起來算個鳥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杜鵑生氣地喊了一聲:“書君——”
書君不為所察地接著說道:“我這一段掙了有多少?你算算:基礎稿費加版稅掙了八千多,第二次印刷加上簽名掙了五萬……不對,三萬塊,這就快四萬塊了。明天我要是談成了,再給他們要上十萬塊,咱們就提前進入中等階層,甚至可以買輛車了。哎,現在的車是真便宜啊……”
杜鵑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書君,你變了,你變得越來越不讓我認識了。”
書君說:“那是你越來越跟不上我的思路了。”
杜鵑說:“我是跟不上你的思路。你現在除了錢再沒有別的,你就不能再和我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談文學,談談歷史嗎?要是我們還象談戀愛時那樣,該有多好……”
書君擺擺手:“好了,好了,我們不爭論這些無聊的問題了好嗎?我寫了一晚上,現在有些餓了,你給我做點夜宵去吃吧。”
杜鵑冷冷地說:“我要看書,要吃,你自己去做吧!”
“看書?看什麼書?”
“專業書。”
書君聽了大呼小叫:“哎呀,咱們家有我在事業上發達就行了,你呀相夫教子就足夠了!”
杜鵑撇撇嘴說:“真是典型的封建理論。”
書君道:“封建不封建吧,反正中國的大多數家庭都是這麼過來的……我看看你的書……託福?什麼意思?”他瞪起了眼睛。
杜鵑從他手裡把書要回來:“什麼什麼意思?我們單位有幾個公派到美國留學深造的名額,我想試著考一考。”
“考那個幹什麼?該不是你想到美國和前夫重溫舊夢吧?”
杜鵑急了,她猛地站起來:“肖書君——你要尊重我的人格!”
書君並不示弱,他不依不饒地道:“難怪你兒子今天打電話來,原來你們總是在聯繫著……”
杜鵑一愣:“原夢今天往這兒打電話了?”
書君不置可否。杜鵑問:“他說了些什麼?”
書君說:“沒說什麼。”
杜鵑不理他,徑直拿起電話就往美國撥號碼。可是,沒想到話筒裡卻傳來“您是無權用戶”的聲音。杜鵑問:“書君,這是怎麼回事?”
書君裝傻:“什麼?”
“為什麼我們的電話打不了國際長途?”
書君輕描淡寫地說:“唔,沒怎麼,往美國打電話,費用太高,我們負擔不起。我就申請取消了這項功能!再說,我也不想讓你和他們聯繫!畢竟,你現在已經和他離婚了,你現在是我的妻子。”
杜鵑說:“可我總是原夢的媽媽吧?!”
書君糾正道:“應該說,你現在是雨菲的媽媽。”
杜鵑氣壞了:“肖書君!我真沒想到你——你會這麼自私!”
書君聳聳肩,沒有說話。杜鵑猛地將他推出門,倒在床上嗚嗚地哭起來。
雨菲問書君:“爸爸,她怎麼啦?”
書君故做輕鬆地笑笑:“沒事。雨菲,快睡覺吧,明天就不用起早了。”
這一夜,書君是在沙發上睡的。
3
中午,書君和李長江準時在約好的飯店見面了,陪李長江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演員。書君還是第一次和這麼美的女人坐在一起,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李長江舉起酒杯:“肖先生,今天請你來,主要是談談購買你的小說改編權的問題。你的小說我是一口氣讀完的,看完以後真是被徹底折服了。這要是改編拍成一部科幻電影,那不誇張地講,就算趕不上好萊塢的一些大片,也至少能在國內贏得很高的票房,而且,它將是國內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科幻片啊!”
書君說:“你們廠是個大廠,李導演也是年輕有為。我很願意同您合作。”
李長江說:“那太好了。很久以來我就一直想拍一部真正意義的科幻片,苦於沒有資金,也沒有好本子。中國的科幻片歷史為什麼一直是一個空白?可以說就這兩方面的原因。當然了,這跟創作者的藝術思維和水準也有很大的關係。你比如說,搞科幻片得有想象力,對於創作人員來說,這可是個硬指標。這類電影把時間放到了未來,擺脫了現實的束縛,看似給編導以自由發揮的空間,其實是很嚴重的考驗。缺少科學知識,沒有想象力,當然出不了科幻片。”
書君點頭稱是:“您說得很對!”
“現在好了,您的這部小說把一部科幻片和情節劇所需的各種作料具備齊了,科幻上有克隆人,有火星病毒,哲學上有深刻的人文倫理觀念,情節上有追逐,有追殺,有美女,有愛情,總之,這盤菜炒出來,比這桌上的任何一盤都要香得多啊!我是很有信心,也是躍躍欲試地想當這個廚師啊!”
書君喝了一口酒說:“說來說去,中國之所以出不了科幻片的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在一個錢字!沒有錢,搞不出大製作的效果,沒有科幻的味道,觀眾當然不買你的帳!我很想問一下李導演,您這次拍這個片子有錢嗎?”
女演員在一旁插了話:“有,有一家企業和我們合搞,他們準備投巨資。要超過投一億元的《大鬧天宮》。”
書君一聽就覺得心裡有譜了,他高興地說:“是嗎?那就好。”
李長江說:“言歸正傳,肖先生,你看這改編權……”
書君說:“可以給你們。不過嗎……這費用……”
李長江說:“您先說個數吧。”
書君點點頭:“李導演很痛快,我也是個直性子,就不客氣了。我說:二十萬,而且得是稅後。”
李長江差一點沒把嘴裡的飯吐出來:“多……多少?”
書君伸出倆個指頭說:“二十萬。”
李長江和那個女演員互望了一眼,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那個女演員道:“肖先生,拍這種片子您是知道的,每一秒鐘都可能造進多少萬人民幣,雖然這次預算在一個億以上,但每一筆都要節約著花。在劇本上的開價,您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書君說:“不算高吧,我聽說有人寫了一個劇本,要價是一百萬呢。”
李長江說:“對不起肖先生,這次有限的錢可能都會用在特技製作上。真正發到咱們創作人員手上的勞務和酬金,都不會太高,您要的這個數離我們預算差得太遠,您再降點行嗎?”
書君不情願地說:“那就十五萬。”
李長江和那個女演員搖搖頭。書君說:“還高?那好吧,我可以再讓一下,但最低不能低於十二萬。低於這個數我們就不要再談了。”
李長江和那個女演員不再說話。書君默默地等著,也不說話。倆邊都在較量,就看誰是最後的贏家了。
終於,李長江說話了:“肖先生,我們預算是五萬,您這個價,我們還得回去和製片人商量,要不,今天先到這兒?我們回頭再聯繫?”
書君說:“可以,可以。我隨時恭候……不過,這小說可不一定恭候……”
李長江一愣:“怎麼?”
書君說:“哦,沒怎麼,事實上,在你們來找我談改編權之前,已經有幾家國營的和民營的影視單位找我要過這個小說的改編權了……”
李長江一聽就急了:“肖先生!千萬別!我一看完小說就拍了板,而且,找你找得也夠及時吧?”
書君說:“是,當然,你們有實力,能給你們還是要給你們,關鍵是價格,現在是市場經濟,我這樣做也有我的道理,對吧?要還是不要,希望你們能儘快給我一個答覆。”
“肖先生,我們一定。”
4
若蘭臨產期越來越近,鐵蛋感到了威脅,他終於搶先一步採取了行動……
※※※
若蘭從商場回到家,把採購的一些嬰兒用品放在沙發上,高興地看著,渾身上下充滿了要當媽媽的喜悅。
她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杜大夫嗎?我是張若蘭,你知不知道再過幾天是雨菲的生日?……知道?那太好了,我有一個要求,我想她生日這一天能不能這樣?白天呢讓她在你們那兒,晚上到我這兒來,你看行嗎?……什麼?可以?哎呀,真是太謝謝你了!好的,那就這樣,再見!”
門鈴響了。若蘭把門打開,幾個婦女站在門口。若蘭不認識她們,便奇怪地問:“你們找誰?”
她們中一個長相十分兇狠的婦女開口問道:“你是張若蘭?”
若蘭點點頭。另一個稍微年輕點的婦女出示了證件:“我們是計生委的,可以進去說話嗎?”
若蘭一愣,還沒有表示可不可以進來,那幫婦女已是魚貫而入。還是那個長相極兇的婦女先開了口:“張若蘭同志,你懷的小孩兒幾個月了?”
若蘭一驚,明白了她們來的目的和意思,她奇怪風聲是怎麼透露出去的,這個樓裡的居家十分鬆散,誰會跟自己過不去到計生委告狀呢?
正想著,那個婦女不耐煩地問:“咳!問你話呢!”
若蘭有些生氣,事到如今,瞞是瞞不住了,索性坦白,看她們能把自己怎麼樣?
“七個月,怎麼?”
剛才那個出示證件的婦女點點頭說:“你是再婚,以前有過一個孩子叫肖雨菲,對嗎?”
“……”
“按照計劃生育政策,你屬於計劃外超生,應該引產,請你跟我們走好嗎?”
“不,不,我不跟你們走,我要把孩子生下來,你們誰也管不了我,這是我的權利——”
她喊了起來。然而,這幫婦女哪裡容她分說,上去幾個,又架胳膊又抬腿,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弄到了外面早已等候的車上。當車一發動,若蘭明白,完了,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
一聽到若蘭被強制引產消息,王冬梅晃了兩晃,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她被送到了醫院,大夫檢查完了後說:“急性心臟病發作,住院吧。誰去辦一下手續?”
若凡和尹建國幾乎是同時地道:“我來。”
李英暗地裡拉了尹建國一下。尹建國生氣地將她的手甩開,拉住若凡:“若凡,你……你在這兒看著媽,我去。”
說著,尹建國已大步走出了搶救室的大門。李英想了想,跟了過去。
※※※
住院得先交兩千元押金。尹建國從口袋裡往外掏錢,湊了半天卻只有二百元。正好這時李英走來,尹建國道:“快!快給我錢!”
李英問:“要多少?”
“兩千!”
李英一聽就急了:“多少?兩千?!沒有!”
尹建國說:“哎呀,你快點好不好?媽還等著輸液呢!”
李英嘖嘖地道:“耶耶耶,還跟真事似的。她是你媽嗎?你媽早死了!我告訴你啊!要是你爸住院,這錢我掏,這老太太,有兒有女,讓他們掏!”
尹建國瞪起了眼:“李英!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李英也把眼一瞪:“我怎麼胡說八道了?事情明擺著,這老年人一病,錢就得可著勁地往裡面扔!你前面出了一千,後面有可能還得出一萬!我告訴你啊,我可不當這冤大頭!”
尹建國吃驚地望著她:“好啊,李英,我看你這一段對爸媽還可以,以為你是真的改邪歸正了,哪裡想得到你內骨子裡還是一點沒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今天掏不掏錢?”
“不掏!”
“不掏?好,我叫你不掏……”尹建國氣憤地舉起拳頭。李英一見,冷笑一聲:“幹嗎?又想和我打架?來!往這兒打!老孃一點也不怕你!”
眾人圍了上來。尹建國氣得一跺腳:“我——不用你掏錢!你——你給我走開!”說罷,他快步向病房走去。李英狐疑地跟在他身後。
※※※
柳茵正在為病人治病。尹建國冒出頭來:“柳茵。出來一下好嗎?”
柳茵跟他來到樓梯口:“怎麼啦?你臉色這麼不好?”
“我媽心臟病犯了,要馬上住院,你先借我兩千塊錢好嗎?”
柳茵點頭:“你等一下。”說罷,柳茵回辦公室去了,尹建國焦急地等著。過了一會兒,柳茵拿錢走來:“建國,走,我和你一起去。”
“走?往哪兒走?”
倆人剛要向急救室走,李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攔住了他們。柳茵一愣。她馬上猜到了這人是誰,短兵相接,她一時有些驚惶失措。李英卻是有備而來,她拖長了音問尹建國:“建國啊,這位是誰啊?”
尹建國多少有些不自然:“唔?李英,我給你介紹,這是柳茵。柳茵,這是李英。”
李英說:“你怎麼沒說我是你愛人呢?”
尹建國強壓怒火對柳茵道:“柳茵,她是我愛人。”
柳茵向她伸出手去:“你好。”李英卻不理她,繼續對尹建國道:“我和你的關係說了,你和她的關係還沒告訴我呢!”
“我們……我們是高中同學,還在一起下過鄉插過隊。”
“恐怕不那麼簡單吧?”李英馬上來了一句。看尹建國和柳茵愣愣地看著她,她啪地亮出了一張尹建國和柳茵在蒙古包前的照片:“你們還曾經是一對戀人對不對?”
尹建國上去便奪:“柳茵,這照片你從哪兒拿的?”
“從哪兒拿的?這你別管!你只要老老實實地交待就行了。”
“李英,媽還要住院,你少在這兒胡鬧!走開!”
“走開?沒門!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你們倆誰也不許走!”
“既然你都知道,還問什麼?”
“我知道?我不知道!你們瞞著我乾的好事我怎麼會知道?”李英轉對柳茵吼道,“說!你給我如實招來:你勾引我老公有多久了?”
柳茵冷笑了一下:“請你放尊重一點,我有我的人格。”
李英大喊起來:“狗屁人格!你勾引我老公,擔當第三者,破壞別人的幸福家庭!你該不該認罪?走!咱們找你們領導去!怎麼?你不敢走是吧?找你們領導你害怕了是吧?那你當初就不該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尹建國氣憤地說:“李英!你再鬧!我……”
“你什麼?你個陳世美還有理了是怎麼著?我告訴你,尹建國!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也饒不了你!”
事到如今,柳茵倒明白了自己親愛的人在家裡是個什麼樣的狀況,這樣的婚姻就是破壞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也許,因為她的破壞,倒有可能將一個老實的好人從災難中解救出來,何樂而不為?想到這兒,柳茵開口道:“建國,以前我反對你離婚,現在,你離吧!”
尹建國聽了這話,不相信地看了柳茵一眼,當他從柳茵的眼神中讀出支持的內容,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居然像個孩子般高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