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星期天說到就到了。在機場出港處,雨菲在等著接人的人群裡一眼就看見了原夢,她高興地喊:“原夢——”
原夢迴過頭來,驚訝地問:“肖雨菲——你怎麼也來了?”
“我來接我媽媽。”
原夢說:“我接我爸爸。”
雨菲說:“我猜就是。”
原夢對杜鵑介紹說:“媽媽,她是我同學,叫雨菲。”
雨菲問了聲阿姨好,把爸爸介紹給杜鵑。杜鵑和書君握了握手,還沒顧上說話,就聽原夢喊了一聲:“爸爸——”
原來原夢的爸爸原野在扶梯上出現了,他正向原夢招著手。
杜鵑激動地望著久違的丈夫,眼睛變得溼潤了,視野裡的原野有些模糊起來。她趕緊擦擦眼睛,喃喃地呼喚著:“你終於回來了……”
原野也抑制不住地呼吸急促起來……書君頗受感動地望著他們,突然,他看見——杜鵑忍不住來自全身心的激動,張開雙臂,猛地撲上去,緊緊地把原野抱住了。原夢也撲到了他們的懷中。
杜鵑在原野耳邊喃喃地道:“四年了,四年了……”
原野說:“你瘦了……兒子長這麼大了,你辛苦了……”
杜鵑說:“你知道就好……”
一番親熱之後,一家人漸漸趨於平靜,杜鵑接過原野推過來的小推車說:“好了,我們回家。原夢,和你的同學再見。”
原夢對雨菲和書君道了再見,就和爸媽一起走了。雨菲望著他們一家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問書君道:“爸爸,待會兒媽媽來,你也會這樣同她擁抱嗎?”
書君語塞了:“這……”
雨菲說:“原夢他爸媽的感情真好。”
書君說:“我和你媽感情也好,只不過,人家是久別勝新婚……”
雨菲問:“什麼是久別勝新婚?”
書君說:“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雨菲哼了一聲,剛要說話,突然大喊起來:“媽媽,媽媽她來了!——”
雨菲沒有看錯,若蘭此時正和自己的老闆潘自仁一起走向自動扶梯處。
潘自仁一看就是那種發起來的但還帶有明顯的土氣的那種人。若蘭雖已年逾三十,但相貌美麗,像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此刻,若蘭像一個嬌羞的女孩般依偎著潘自仁。
潘自仁驕傲地問她:“這一趟怎麼樣?”
若蘭說:“我真是大開眼界啊。走了那麼多地方,見到了那麼多風土人情,這在過去,我簡直想都不敢想……”
潘自仁拍了拍若蘭的臉蛋說:“只要你能嫁給我,我保你以後天天享福,四處旅遊!”
若蘭剛要說話,卻突然聽到了女兒的叫聲,她本能地一驚,掙開潘自仁的拉扯,與潘自仁保持住了距離:“奇怪,他們怎麼來了?”
潘自仁說:“不是你告訴的?”
若蘭搖搖頭,然後她快走幾步,迎上書君和雨菲,沒好氣地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書君剛要解釋,潘自仁走上前來,對若蘭嗔怪道:“你也是,人家來接你還不好嗎?”
說著潘自仁與書君握手。書君不知怎地話語中就帶有了討好的成分:“潘總……”
潘自仁說:“叫我潘自仁好了。”
看見自己的一腔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雨菲難過地要哭出來。若蘭感覺到了自己的不是,忙低下身子安慰她:“好了,是媽不好,咱們走吧。”
他們來到停車場潘自仁的寶馬車前。若蘭把車門打開,坐到司機座上。潘自仁對書君和雨菲道:“請上車——”
書君說:“這……潘總,我們還是坐大巴走吧。”
他看看雨菲。雨菲有些不情願地低著頭,她想坐小車,更想和媽媽在一起。若蘭有些不耐煩了,她坐在車裡沒好氣地道:“讓你上就趕緊上,羅嗦什麼?”
書君一聽,趕緊拉雨菲上了車,坐在車後座上。潘自仁笑了笑,也上了車。坐在若蘭旁。
車徐徐啟動,上了機場高速路。一個個高大的廣告牌迅速劃過,車裡幾個人都沒有說話。為了打破僵局,潘自仁拿出煙來請書君抽。書君還未說話,若蘭已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他不會。”
書君覺得自己的男子漢自尊受到了傷害,便毅然接過了煙。潘自仁笑了笑。為他點著了火。書君只抽了一口,便嗆得咳了起來。雨菲趕緊為他捶背。若蘭生氣地道:“你逞什麼強呀?”
書君想發火,但多年當秘書培養出的良好脾氣使他又忍住了。
眼看車已進市。潘自仁說:“停崑崙飯店吧。我請你們吃飯。”
書君說:“謝謝了潘總,我們就在這兒下車了。正好坐地鐵回去。您剛下飛機,讓她早點送您回去休息吧!”
潘自仁佯裝邀請:“是嗎?那就……改日再約?”
書君說:“改日再約。”說著和雨菲下了車。雨菲戀戀不捨地對媽媽道:“媽媽,你早點回家,我們等你。”
若蘭點頭說:“寶貝兒,我會的。”
車掉頭走了。書君悵然若失地望著車遠去。然後領雨菲下了地鐵車站,回家去了。2
路上,已是華燈初上。若蘭開著車,突然感覺有些異樣,低頭一看——潘自仁正把手放在了她穿短裙的大腿上,摩挲著。
若蘭把他的手打開:“你太猴急了。不要命了?”
潘自仁說:“你真讓我著迷,我是真心地喜歡你。我一定要娶你。”
他想起在南方的那幾個短暫的夜晚,若蘭與他是那樣和諧,總是讓他能達到迷亂的頂峰……
潘自仁身邊並不缺女人,但他只是在若蘭身上才得到了徹底的放鬆……所以他想娶她為妻,他想天天晚上都能和她在一起。
若蘭說:“你們這些當老闆的,都會騙人。要不你們也發不了財。”
潘自仁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要是騙你就讓雷劈了我。”
若蘭笑了,她說:“行了,你先讓我專心開車好不好?”
潘自仁只好道:“好好好,把車開到崑崙飯店去吧,我們吃飯。”
他們來到崑崙飯店的餐廳。潘自仁點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若蘭一邊吃著,一邊欣賞著這幽雅舒適的環境。
“怎麼樣?”潘自仁問。
若蘭想:這跟我在工廠當擋車女工的時候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她沒有說出來。她不想讓潘自仁瞧不起自己。她要吊起潘的胃口,讓他成為自己的奴隸。
潘自仁說:“想當初你要是不把你的鐵飯碗砸了,怎麼能到今天這個地步?”
若蘭沒有說話。從心裡講,潘自仁說得對。當初自己居然還很猶豫,也遭到了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書君,媽媽,弟弟……
潘自仁又說:“還有,你學開車也學對了。”
若蘭反問道:“你是不是還想說,給你當司機也當對了?”
“有這個意思。”
若蘭說:“你別太得意,我可不好馴服。”
潘自仁說:“當年在內蒙,我是最好的馴馬師。”
若蘭說:“講講你的過去。”
“怎麼說呢?”潘自仁喝了一口酒道,“我以前在內蒙鄉下。我的成份好,是生產隊長。有一個到我們那兒下鄉插隊的女知青看上了我。我們結了婚。可後來,她考上了大學,從此就對我橫挑鼻子豎挑臉。再後來,她背叛了我,要同我離婚。我才知道她的真實念頭是想留在北京。從那以後,我也進了北京。幹起了房地產這一行,我當時就想:老子一定要活得比她好。在北京混出個人樣。現在,怎麼樣?我也算是出人頭地了,可她呢?”
“她呢?”若蘭問。
“還不就是一家醫院的普通大夫。整天和病人打交道。哪有我們吃香的喝辣的過得滋潤?”
“你後來又找過她嗎?”
潘自仁把眼一瞪:“我找她幹嗎?吃飽撐的?”
“後來你又結過婚嗎?”
“沒有。”
“那……找過別的女人嗎?”
潘自仁盯著若蘭的眼睛道:“我再說一遍,我對你真的是真心。”
若蘭說:“聽著,在過去的歲月裡,我也建立了一個雖然不富足但卻很溫馨的家。今天,我準備將它打破了,這對於我來說,是件非常非常不容易下決心的事。我只要求你一點,結婚後對我好,不要再找別的女人。”
潘自仁說:“我保證。”
若蘭說:“還有,我要和我的女兒在一起。”
潘自仁說:“沒問題。要知道,我也有個兒子。我理解你的心。”
若蘭說:“那,我們走吧。”
※※※
坐在車裡,潘自仁的手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嘴也不住地湊上前來,若蘭也多少有些興動,她一邊開車,一邊也情不自禁地回吻著他。
倆人是如此春心大發,以致於當車開到潘自仁的車庫裡時已不能控制自己。潘自仁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把車庫的大門緊緊關閉了。還未等若蘭熄滅發動機的火,他就撲了上來。
若蘭說:“去你房間……”
潘自仁說:“鐵蛋在家……再說,這兒多剌激……”
若蘭說:“那你等我把發動機關了……”
“開著吧,開著空調,涼快!”潘自仁一邊狂吻著若蘭一邊氣喘吁吁地問:“同……同你丈夫……離婚,你以後會不會……後悔?”
若蘭說:“只要你對我好……我就不會……他這個人……每個月幹拿幾百塊錢工資,……一點跟不上時代潮流……他對股市一竅不通,對賺錢不感興趣,……他從不和我一起光顧歌舞廳,大酒樓,而且……而且……他沒你有勁……”
潘自仁受到鼓勵,變得更加興奮。若蘭不自禁地呻吟起來。
他們沒能料到,寶馬車的發動機正向外噴著濃煙,濃煙在密封的車庫裡迅速瀰漫開來,將會給他們帶來致命的災難……
3
杜鵑掏鑰匙把門打開,側了一下身子,像是一個賓館的服務小姐一般微鞠了一下躬,對原野道:“請進吧。請進你在國內的家。”
原野笑了笑,走進屋子。原夢一下子就撲了上來,開始翻爸爸的包。他找出了一些玩具,卻沒有唐老鴨。原野忙道:“真對不起,兒子。我來得太匆忙,忘了。”
原夢急得要哭。原野趕緊安慰他:“別難過,兒子,雖然爸爸沒給你買。可用不了多少天,你就可以自己在Thefifthstreet隨意購買唐老鴨了。想買多少就多少。”
原夢高興地:“Isthatture?”
“Ofcourse!”
原夢轉悲為喜了,他大喊著:“Great!”
杜鵑高興地看著他們在笑鬧,然後走進廚房去做飯。一邊做一邊探出頭來對原夢道:“原夢,別鬧了,讓你爸先衝個澡,然後我們吃飯。你爸爸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一定餓壞了。”
原野說:“沒事,我不餓。讓他跟我玩兒吧。”
※※※
一直折騰到十點半,原夢才回自己屋去睡了。杜鵑柔情似水地看了原野一眼,扭身去了衛生間,一會兒,裡面便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杜鵑的意思,和表現出來的信號,原野是再清楚不過了,可是,自己……還能嗎?不能,又該怎麼跟她說呢?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它折磨著原野,已經很長時間了。飛機飛了二十多個小時,他思考了二十多個小時,但還是沒有理出一個清楚的頭緒……
杜鵑從衛生間出來了,她驚訝地發現,原野不是柔情似水地準備迎接她,卻憂心忡忡地坐在沙發上抽菸。
杜鵑往前走了走,從後面勾住了他的脖子。親呢地用舌尖咬住了他的耳朵。原野在他的挑逗下也有些動情。他回吻著杜鵑。杜鵑有些忍不住,拖著他往臥室走。一進臥室。杜鵑便將原野壓到床上,然後撲上去就是一陣狂吻。
原野又回吻又有所躲避:“杜鵑……杜鵑……我……”
然而杜鵑把這當成他意亂情迷的表示。她更加變得火熱……事實上,她已經在急不可耐地為他脫衣服了。
原野終於把她推開:“杜鵑,你聽我說,我……我對不起你……”
杜鵑一聽,愣了。自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果然原野講的,跟自己預料的,柳茵告誡的,一點不差。
原野道:“我……我對不起你。你罵我吧,也可以打我……要麼,你哭出來?”
杜鵑說:“姓原的,你以為我是什麼?讓你寬慰的對象?你以為我哭了你會好受一些是嗎?我偏不。”
原野低頭不語。半天才說:“我們……離婚吧……”
杜鵑一驚:“你說什麼?”
原野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我們離婚吧……”
杜鵑明白了,他講這番話並不是讓自己原諒他的不忠,而是想和她離婚,和那個“她”結婚。
原野點頭承認他是這個意思:“這麼長時間,我們夫妻倆總是天各一方,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這一下杜鵑生了氣,她突然大喊一聲:“夠了!我會成全你們的。”然後,她匆匆走到門口,轉過身對原野一字一句地道:“姓原的,要不是為了兒子,我真想殺了你!”說罷,摔門而去。
4
“爸爸,我們要快。一定要搶在媽媽回來之前把一切都佈置好。”
剛回到家,雨菲便衝書君喊。書君木然地點點頭,他有些精神恍惚。在機場,若蘭和潘自仁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讓他無意中看到了,但他只是有些狐疑,尚不敢肯定若蘭已紅杏出牆,但是,從若蘭對自己的不滿程度和她敢作敢為的個性看,這一切並不是沒有可能。
作為一個男人,他為自己感到可卑。
書君正想著,就聽雨菲喊:“爸,你想什麼呢?快點幹哪!”
“好好,就來,就來。”為了不掃女兒的興,書君強制自己把奇思怪想都從腦子裡拋開,集中精力,和雨菲忙活起來。
他們在餐桌中央擺上了一個大蛋糕。插滿蠟燭,又把鮮花拿出來擺在顯著位置,關掉大燈,點著了柔和的五彩燈泡。頓時家裡是一片溫馨。
書君和雨菲坐下來,靜靜地等待。然而,一直到十點了,若蘭還是沒有回來。雨菲有些犯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書君把她抱回自己的屋,想了想,若蘭和潘自仁親呢的那一幕還是在他眼前不斷閃現。
他終於坐不住了,他要去看個究竟。於是他拿了件衣服,出門要了個面的,二十分鐘後,他敲響了潘自仁家的門,但沒有人應。書君又來到樓下,看見潘家的窗戶黑著燈。他搖搖頭,決定到車庫看看那輛寶馬車在不在,然後再做下步打算。
還沒到車庫跟前,就聽到了汽車的發動機聲。貼著車庫門往裡看去,依稀能看見裡面著著燈,車發動著,車門玻璃上清楚地透出了倆個人赤裸著身子相擁在一起的情景。
騰地,一股怒火升上胸膛,書君大叫一聲,開始砸門。然而裡面沒有反應。
“我叫你不開門,我叫你不開門……”書君發瘋般地在車庫旁轉著,沒多大會兒,他找到了一根木槓,用它猛地將車庫門撬起。然後,他竄進去,一把把汽車門打開。
天哪!他看見了什麼?——就見潘自仁和若蘭赤身裸體躺在一起,已昏死過去。
一開始,書君以為他倆睡著了,羞愧難當,不忍卒看,轉過臉去,揹著身大聲地喊:“張若蘭!你……你……給我出來!”
然而,二人沒有任何動靜,書君便有些發愣。終於,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若蘭和潘自仁的鼻翕上試他們的呼吸——這一試,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看他倆淫亂的醜態,書君哼了一聲,扭頭便走,大有一種你們活該的架式。然而,走出車庫沒兩步,他又站住了,良心使他又轉過身來,跑回車庫,在潘自仁的衣服裡一通亂翻,找到了一個手機。匆匆忙忙拔了個120:“喂?醫院嗎?快來救人!”
5
夜,已經很深了,大街上變得十分安靜。杜鵑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她想用夜的微風吹涼自己發熱的頭腦。走著走著,不知怎地就走到了自己單位的門口。
突然一陣刺耳的鳴叫聲傳來,緊接著,一輛救護車衝進醫院大門,一些值班的護士們從大樓裡跑出來,訓練有素地打開車門,用擔架車推著病人就往急救室跑。
這一情景,杜鵑早已司空見慣,不足為奇。讓她感到奇怪的是:今天白天在機場見到的那個原夢同學的爸爸一臉沮喪地從救護車上下來了。在醫院空曠的大院裡,他六神無主地看著大樓,既想進去,又不想進去。
杜鵑迎上去:“是你?”
書君也認出了她:“是,我……”他不知說些什麼好。
杜鵑問:“怎麼回事?你的親屬病了?”
書君苦笑了:“我的親屬?”他欲言又止,長嘆一口氣,“唉!就算是我的親屬吧!”他一屁股蹲坐在院子裡供病人休息的一條長橙上。
這時一個護士跑出來喊他進去辦一下手續,書君站起來問:“他們……沒事吧?”
護士說:“什麼沒事?生命垂危!你快點吧!”
書君聽到這話,馬上跑進大樓。杜鵑想了想,也跟了進去。
※※※
急救室裡。潘自仁和若蘭分躺在倆張病床上,沒有穿衣服,身上只是簡單地蓋著一條床單,醫護人員正在對他們進行搶救。
今晚的值班大夫剛從醫大畢業不久,面對這莫名其妙的昏迷,他有些判斷不準。
“你剛才說,發現他們的時候,是在一個車庫裡?車庫……他們在車庫裡幹什麼呢?是在幹……”他向護士投去詢問的目光。護士向他諱莫如深地點點頭。
年輕的大夫多少明白了,還沒有結婚的他臉不禁有些發燒,但醫生的職責又使他冷靜下來,認真地再做一次檢查。他發現了一些疑點:“如果是作愛導致的窒息,他們倆人脖子處應該有掐痕,可他們……”
關鍵時刻,杜鵑進來了,她看了看病人的臉和症狀,按了按皮膚的彈性,然後又伏下聞了聞,起身果斷地對大夫說:“小張,是嚴重一氧化碳中毒。深度昏迷。立刻送高壓氧倉。”
小張聽了,立刻指揮大家行動起來。
待把倆人送入高壓艙,輸上了氧,小張問杜鵑:“可是,杜老師,這一氧化碳從哪兒來的呢?……”
實習的時候,杜鵑是他的指導老師。所以小張才這麼叫。
杜鵑問那個護士:“他們是在車庫裡被發現的,對嗎?”
護士點頭。杜鵑又問:“車庫門是不是密封著?”
護士啞然,就喊書君:“哎——你——”書君不大情願地走過來對杜鵑道:“是的,正像你說的那樣。門是我撬開的。”
杜鵑問:“那,車是不是沒有熄火?”書君點點頭。杜鵑說:“這就對了。汽車在發動時會排放大量的廢氣,這些廢氣中含有大量的一氧化碳。由於車庫的門是密封的,這些空氣沒法外流,於是很快廢氣便會充滿車庫。”
護士突然道:“等等,杜大夫,這裡有個問題,他們倆當時並沒有在車庫裡,而是在停放在車庫的車裡。車內是密封的,車庫裡的廢氣怎麼會進到車裡面呢?”
杜鵑說:“不錯。可車內開著空調。”
小張想了想說:“我明白了。空調系統會把廢氣抽入車內循環,導致車內人中毒。由於一氧化碳是無色無味的氣體,他們中毒了也不知道。等他們感覺不對頭的時候,早已無力去打開車門和卷閘門了……”
杜鵑點頭。小張說:“謝謝你,杜老師,幸虧你來了,要不我這處方還真不好開哩。”
“不過,他們倆在車庫裡呆那麼長時間幹嗎呢?”杜鵑問。
小護士看了又躲到一旁去的書君一眼,輕聲地對杜鵑咬咬耳朵。杜鵑笑了:“是嗎?”她也看了一眼書君。書君意識到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有護士喊:“醒過來了。”眾人看去——就見高壓艙裡。潘自仁嗓子咕了一聲,若蘭則睜開了眼睛,她莫名其妙地問:“我……我這是在哪兒?”
她欲坐起,突然蓋在身上的白單子滑落下來,她才發現自己赤裸著上身,便忙又躺下。
書君看到這一幕,羞愧地一跺腳,趁眾人不注意,走了。
※※※
天已大亮。忙活了一晚上的眾醫師們說笑著走進醫辦室。一個小護士打趣道:“忙了半天,原來咱們是救了倆個風流鬼。”另一個不瞭解情況的大夫忙打聽:“哎,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女的是那個人的老婆,跟這個大款在汽車裡私通。要不是她丈夫發現及時,報告了醫院。這倆人非死了不可。”
小護士道:“就算不死也得成植物人。”
小張說:“這男的也夠窩囊的。戴了綠帽子還舍已救人。要是我,我才不管呢!我老婆要是背叛了我呀。我不把她弄死就算便宜她了。”
那個不瞭解情況的大夫說:“照這麼說,這個男人還是蠻善良的嘛!”
杜鵑想:你別說,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這時小張似意識到什麼似地大叫道:“哎,杜老師,您愛人今天不是從美國回來嗎?你不陪著他,怎麼又到醫院來了?”
杜鵑苦笑了一下:“你剛才說,要是你老婆背叛了你,你就把她弄死是嗎?昨晚上我就是這麼告訴我老公的,我說:我恨不得殺了你!”
大家一聽,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