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月黑風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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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九年春,大詩人杜牧在外宦遊了十年又重回長安了。所謂“十年一覺揚州夢,留得青樓薄倖名。”杜牧持有淮南節度使牛僧儒的親筆信,向當朝宰相李宗閔推薦,希望相爺能替杜牧在京城裡謀個京官。杜牧一到長安就把薦書呈上去了,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前幾天又到靖安裡李宗閔府中去催問過一次。李宗閔連說:“難啊!”李宗閔這位宰相對上恭順,對下謙和,無論什麼人求他事,他總是以“再議”搪塞,也就是研究研究,從來不會有明確答覆。這次對杜牧稱“難”,那是視為十分知己。他和杜牧的家族,也算是世誼。杜牧的堂兄杜棕是當朝駙馬,現在西川做節度使,與李宗閔是生死之交。杜棕的夫人岐陽公主,為李宗閔做宰相也是出了大力。現在李宗閔對杜牧叫難,那實在是萬不得已。
李宗閔對杜牧說:“憑足下的文才,在兩省中佔一席位是名正言順。只是李德裕相公也十分了解你,他還記得你在揚州寫的那些侍。”
原來唐朝的宰相是雙軌制,兩個宰相集體主事。李宗閔所謂的李德裕相公,就是他政治上的對立面。所謂“李牛黨爭”,李德裕是一方面的代表人物,牛僧儒和李宗閔、杜棕等都是牛黨的首領。李宗閔說話含蓄,所謂李德裕相公十分了解,當然是從阻力方面而言,所謂記得杜牧在揚州寫的那些詩,當然也不會是賞識,而是對杜牧在秦樓楚館中的放蕩行為反感,等於今天的所謂生活作風有問題。
杜牧向李宗閔解釋說:“關於我在揚州的傳聞不少,但有些傳說與事實相去甚遠。關於青樓逸事,我在詩歌中雖然偶涉章句,也不過紙上游戲,實不接風流。”
在唐代,官員宿妓也是一忌。杜牧在揚州上妓館,總是揹著主管牛僧儒。有時牛僧儒問他“夜宿何處?”杜牧也不敢實說,總是用話搪塞。有一次牛僧儒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詳細記錄著杜牧某夜宿某妓館。牛僧儒笑著對杜牧說:“你夜宿在外我不放心,每次都暗中派人保護。”
關於杜牧在揚州的這些風流事,牛憎儒和李宗閔的書信往來中也難免談到。所以李宗閔掩口失笑對杜牧說:“接不接風流無甚要緊,只是長安不比揚州,我不能派人保護你。”接著李宗閔又告訴杜牧,李德裕方面倒好辦,難辦的是鄭注那方面,朝中事無大小,沒有鄭注點頭就別想在皇上方面通得過。最後李宗閔又安慰杜牧,叫他趁現在無官一身輕,在長安城無拘無束地多玩玩,不必過急,欲速則不達,一遇有機會,一定替他謀上一個好缺。
杜牧等官等得著急,樂得到妓館去散散心。官營的教坊不能去,那裡的嫖客和上層人士往來多,傳出去於謀官不利。杜牧裝扮成商人模樣來到勝業坊,王八爺的妓館坐落於勝業坊第一家,有地理條件上的優勢,杜牧剛走進勝業坊就被拉進去了。
王八爺一看來客不俗,除了叫兩個女孩子招待,還特地親自去伺候。
杜牧坐定,女孩子獻上茶以後,王八爺滿臉堆笑走過來問杜牧:“聽客官的口音,是淮南人。”
杜牧去宣州、淮南等地十年,口音本來就變了,加上這次假裝客商,又特地加重些淮南口音。杜牧對王八爺說:“你猜的不錯,我祖籍長安萬年縣,自幼客居淮南。”
王八爺說:“那您是在淮南發了財,回來探祖?我恭喜您!”
杜牧苦笑:“你看我這副寒酸相可像發財?”
王八爺說:“人不可貌相,真發財的人出門在外,都不願露富。就憑您是萬年縣人,我就敢說您發財。萬年縣風水好,前朝相爺岐國公杜佑老大人就是萬年人。您不說別的,單憑萬年縣樊川風景美的那個勁,誰見了都喜歡。連岐陽公主都喜歡萬年縣人,硬把綵球往萬年縣人身上拋。岐國公的孫子杜棕二十一歲就當上了駙馬爺,比他爺爺還氣派!”
王八爺說的杜佑,是杜牧的祖父,拋綵球的事當然不會有,全是王八爺瞎說的。
王八爺又說:“公主拋綵球那會兒.您已經離開萬年到淮南去了。要是您在萬年,那綵球準落到您懷裡!”
杜棕招駙馬,杜牧才十二歲,那時正在樊川別墅讀書。王八爺也真能吹,連杜牧也被他逗得笑了。杜牧說:“當駙馬可不容易,岐國公的孫子很多,當上駙馬的也只有一個。”
“別的孫子都不爭氣!”王八爺說:“像岐國公的小兒子的長子叫杜牧,他不學做官學寫侍,寫侍能寫出富貴?這個人可懶了,在揚州光睡覺就睡了十年。誰家公主跑到揚州去將他叫醒,把綵球往他床上拋?就是公主樂意皇帝也不肯。”
這回罵到杜牧頭上了。杜牧解釋說:“你說是‘十年一覺揚州夢?’那是做詩。”
“原來您也懂詩?也許您在淮南見過杜牧吧?”
杜牧說:“他做詩,我做生意,哪能認識。”
王八爺說個不停,陪杜牧的妓女不依了。她推開王八說:“您一說就說個沒完。”
杜牧在妓館宿過夜走了。陪杜牧的妓女第二天才告訴王八爺,昨晚他當著杜牧的面罵杜牧。王八爺一聽連忙趕到安仁坊杜牧家去賠罪,便中又談起他如何遇見蒙二虎,以及蒙二虎現在鄭注府中。王八爺原指望杜牧能通過他堂嫂歧陽公主的關係,把這個消息告訴皇上。誰知杜牧聽了十分冷淡。王八爺剛住口杜牧就把他打發走了。
杜牧表面上冷淡,是因為看不起一個妓館老闆,其實他心裡對這個消息還是很感興趣的。他本來就討厭鄭注的為人,又加上鄭注對他謀官問題上從中阻攔。王八爺走後,杜牧就去找恃御史李款商量。李款對鄭注收容欽犯蒙二虎的事也有所耳聞,現又經杜牧證實,於是李款就決定彈劾鄭注,正本上開列鄭注的罪行是:“內通敕使,外連朝士,晝伏夜動,幹竊化權。”於正本外又另封副本密奏,說鄭注網羅反賊,圖謀不軌。按照正常公文程序,侍御史的彈劾狀應該交給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就是鄭注,李款當然不會向鄭注告發鄭注。於是他轉託李宗閔,趁上朝議事之便,將彈劾狀面呈皇上。彈劾狀是呈上去了,可是皇上並不重視。皇上現在關心的頭等大事是宦官專權。他雖然是萬民之主,可是遇上大事太監還要先做他的主。如何清除這班沒天沒日的傢伙?在皇上心目中,朝廷裡滿朝文武唯一能依靠的是鄭注。鄭注是經太監引見,現在和太監的關係又最好,由他謀劃誅滅太監的大事,最不容易引起太監們的懷疑。皇上經常密召鄭注入宮,表面上是講解《易》和《春秋》,實際上是商量密謀。王守澄、仇士良、王踐言等一班大太監都還矇在鼓裡,全都把鄭注看作自己的心腹。
皇上看完李款的密奏,根本就不相信,因為當時所有參加剿滅張韶的神策軍都證明,反賊已經全殲,一個也沒有漏網。神策軍的報告經過敬宗皇帝的御筆親批認可。現在又從哪裡冒出一個漏網的蒙二虎?要承認蒙二虎是反賊,那就得推翻以前的結案,最大的不是還要落到敬宗皇帝的頭上,是皇帝失勘。再說鄭注正在四方收羅敢死之士,為的是等待時機誅滅太監,如果現在追查反賊,豈不是要漏風給太監?這等於是打草驚蛇。皇上的心思鄭注早已看透,所以他才敢於收留蒙二虎。
皇上在李款的彈劾狀上批了“留中”二字,這也就是存案,然後就交給樞密使王踐言了。王踐言是王守澄的心腹,當天李款的彈劾狀就到了王守澄的手中。王守澄見了李款的奏本火冒三丈,這與其說是告發鄭注,倒不如說是衝著他王守澄來的。王守澄當時也是剿滅張韶的當事人之一,如果真有蒙二虎漏網,那麼以王守澄為首的幾位大太監,豈不都犯有欺君之罪?所以他連夜請鄭注議事。王守澄問鄭注,他府中的蒙二虎如果真和當年謀反有牽連,就暗中把他幹掉,省得授人以柄,等除掉柄以後,再商量如何整治李款。
鄭注看完李款的奏本十分冷靜,他說華夏之大,叫蒙二虎的人很多,這個蒙二虎早在長慶三年張韶之亂以前就跟隨自己。這一來王守澄更加生氣,叫鄭注派蒙二虎暗中把李款殺了。若得不了手,就由王守澄出面,治李款誣告上峰之罪,將他遠貶南荒,路上派人把他殺了。總之決不能輕饒這個多嘴多舌的傢伙。
鄭注說:“依卑職的愚見,現鳳翔節度副使有缺,不如由卑職保舉李款任鳳翔節度副使。”
不但不治李款的罪,反而將他升官,王守澄以為自己聽錯了。
鄭注繼續對王守澄說:“中尉請想,李款是侍御史,他不能面見皇上。彈劾狀本來應該由我轉呈皇上,可是我不知道這件事。中尉試想這個替李款轉呈給皇上的人,除了相公李宗閔還能有誰?李宗閔在背後讓李款出面,豈不是以靜觀動?我們若是嚴懲了李款,等於是向李宗閔發出信號,他立刻龜縮不動。洞裡的蛇難打,這句名言是中尉告誡卑職,卑職迄今銘記。”
王守澄聽了鄭注的話,氣得連罵李宗閔不是個東西。他當年想當宰相時,又是拜訪,又是送禮。現在宰相當上了,竟敢在老夫頭上做手腳,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等著吧,有好果子你吃!看來還是鄭注足智多謀,好吧,就依鄭注的,給李宗閔來個欲擒故縱。
不久,鄭註上表薦李款為節度副使,表被皇上駁回。接著鄭注又上表為李款堅請倉部員外郎。這個官在京官中是最好的肥缺。皇上在南書房單獨見鄭注,叫王踐言把李款彈劾鄭注的表找出來給鄭注看。
鄭注看後對皇上說:“李款加臣之罪,固然於理無辜。既然聖主能明察,臣有何懼?於臣有何損?而李款,也虧他難得,雖道聽途說,亦不忘忠誠事君之節。正因為這樣,皇上就應該嘉獎李款,以鼓勵其他人為皇上忠誠盡節。這才能輝煌聖德,亦無損臣的名節。”
鄭注的一番話,說得全在情理,連皇上聽了也十分佩服,非常感動,立刻提筆御批:授李款倉部員外郎。
鄭注在提升李款的同時,又派人打聽李款消息的來源。後來知道消息是杜牧從妓館裡得來的。鄭注微微一笑,好吧,杜牧你先等著,老夫有機會自然抬舉你。那個妓館老闆王八爺,得先把這傢伙除掉。鄭注放下釣餌是想釣大魚的,王八這個小蝦常來咬鉤,可惡!這一來鬧得大魚也不上鉤了。
一天夜裡,蒙二虎奉鄭注之命來到王八爺的妓館。王八先吃驚不小,後來見蒙二虎似乎沒有惡意,只是一個勁兒跟他拉家常,問王八爺有無父母,有幾個孩子,今年多大了。王八爺說父母早死了,年輕時也沒有成家,後來和一個妓女相好,生下一個男孩,現在還不到十歲。
蒙二虎說:“原來你的孩子還小,我一定盡心照看。妓館裡的營業,你妻子能夠操持,她是娼家出身,算是懂行的。你一切都放心,有我蒙二虎在,沒有人敢欺負她母子。”
王八爺聽出蒙二虎的話音不對,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就被蒙二虎抓住頭一擰,抽刀把頭割了下來,用油布包好,帶回去向鄭註銷差。王八爺死得十分乾淨利落,連一點恐懼和痛苦也沒有,也算他跟蒙二虎叩過頭,是蒙二虎對他的照顧。
再說李宗閔替李款轉呈彈劾狀以後,一直在等候消息,等了一陣並無動靜,心裡反而有些後怕。皇上龍顏一怒,辦李款誣告的罪,自己雖然不致株連,但也要落得個不是。後來見李款被提升,心中又暗暗高興,但又不見查辦鄭注,倒又放心不下。總之,這次的行動有些冒失,但收場還算好,以後得格外小心,凡事要三思慎行,再不能孟浪從事。
其實李宗閡當宰相鄭注也是出了大力的,不然憑李宗閔為首的“牛黨”,絕對不能把李德裕為首的“李黨”打得慘敗。誰知李宗閡一坐穩宰相的位子,就顯得和鄭注有點離心離德。鄭注受有皇上的密詔,肩負著清除閹豎,廓清內廷的重任,沒有宰相的密切配合,難以完成聖上的厚望。因此,他早就想把李宗閔從宰相位子上拉下來,換個更加聽話的宰相,只是一時找不到機會,難以下手。他投下釣餌,就是想釣李宗閡這條大魚的。誰知李宗閔也狡猾,先讓李款這條小魚試探。鄭注是個官場上的者釣翁,小魚他根本不起竿,情願讓李款白白吃了一口美食遊走。這是官場上層的一場較量,雙方都在鬥智慧,賭手段,比毅力。
鄭注見李宗閔始終沒有咬鉤,他不想再等了。因為撤換李宗閔這個宰相不是鄭注的最終目的。李宗閡不肯咬鉤,那鄭注就下網,非捕這條大魚不可。
“太和九年三月,上有疾,服鄭注藥康復。”
“隨之,京城訛言鄭注為使上長生,取小兒心肝,合不死之藥獻上服用。”
所謂取小兒心肝為皇上配製長生不老之藥,可看作是鄭注撒下捕李宗閔的網。
這個謠言,是鄭注派人暗中放出來的。這傢伙為什麼要自己造自己的謠言呢?文章的妙處正在於此,這叫以自傷而傷人。
鄭注剛放出這個謠言,長安城相信的人並不多,所以風聲也不大。鄭注見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就密令蒙二虎領人於夜間出去多殺一些小孩子,專揀男孩子殺,殺死後挖出心肝找個僻靜處埋掉。這樣一來不由人不信,不怕傳不到皇上耳朵裡。鄭注對蒙二虎說:“當年太宗皇帝佑高祖起事,陳屍五百萬才完成千秋大業。單單是太宗皇帝與建成太子爭奪繼承權,一夜之間就使高祖皇帝失去二個兒子,十三個孫子。世上哪有成大事不死人的!”
蒙二虎對殺人自然不在話下,他手上殺過多少人,連他自己也記不清。只是殺小孩子,他還沒幹過。後來他一想,那些窮人家孩子,活著也是受罪,長大了也不過做牛做馬,還不如早點死,說不定能再投胎到富貴之家,殺他們等於幫助他們交了好運。至於有錢人家的孩子,上一輩都是做盡壞事起家,現在父債子還,正在情理之中。
凡事一想通就好辦,三天之間,蒙二虎取了十幾個小孩子的心肝。弄得長安城個個恐慌,家家害怕,白天把小孩子藏在家裡,晚上關門上鎖,把小孩子藏在床下睡覺。鄭注見效果已經初步達到,又叫蒙二虎偷盜京兆尹府工作人員的小孩,但不能殺害,將這些孩子密藏於鄭注府中。京兆尹等於是長安城的警備司令部,主管京畿道的行政和治安,誰敢在京兆尹府中的工作人員身上下手,等於是在老虎頭上拍蒼蠅。所以京兆尹府中的人戒備最鬆懈。蒙二虎沒有費多少事,就偷盜了好幾個小孩。
這時候京兆尹府的全體官員也都恐慌起來,紛紛議論鄭注為皇上製藥取小孩子心肝事。這事不久就風聞到皇上耳中,氣得龍顏發紫,下令調查這個謠言的根源。這個謠言表面上是衝著鄭注而來,其實罵的皇上,等於說皇上是食人心肝的禽獸。調查人員一瞭解,京兆尹楊虞卿府中傳播此謠最盛。就在皇上派人調查謠言的同時,鄭注又叫蒙二虎暗中將偷盜來的小孩放回家。這一來又變成京兆尹府上下人等,無一小孩被殺,更加證實是楊虞卿謠言惑眾,中傷大臣,咒罵皇上。太和九年六月戊辰,皇上聖諭御史大夫鄭注拿京兆尹楊虞卿入御史獄。
鄭注為什麼先在楊虞卿頭上下手呢?楊虞卿是宰相李宗閔得力的心腹。楊虞卿入網,李宗閔決不會見死不救,鄭注斷定這一來李宗閔就會自動跳入網中。
蒙二虎奉鄭注的命令,領人往京兆尹府捉拿楊虞卿。楊虞卿這時正訓鷹逗狗,玩得正樂。
楊虞卿在詩壇上也小有名氣,本是個進士出身,但長期任武職,看上去倒像行武出身。他的客廳裡全無書卷氣,陳列的不是經史子集,而是獵鷹和獵狗。獵鷹在架子上扇著翅膀,獵狗伸著舌頭在客廳裡跑來跑去。客人坐在楊虞卿客廳裡總是膽戰心驚,生怕被狗咬一口,被獵鷹啄破頭。雖然楊虞卿再三聲明說不妨事,可畜性脾氣,準能信。那天大詩人杜牧正在拜會楊虞卿,說是送幾首近作給他看看,其實是想叫楊虞卿替他催催李宗閔,早點替他補個京官的缺。楊虞卿一邊聽杜牧說話,一邊把鮮肉拋在空中讓獵狗跳起來接。那獵狗也真討人喜歡,主人拋出去的肉還沒有落地,它就能在空中接住,啣回來放在主人面前,直到主人拍它一下頭,叫它吃它才吃。
楊虞卿正玩得高興,就聽到京兆尹府門前一陣亂,有人喊道:“不好了,御史府的人領神策軍來抄家了!”
樞密使派來一個太監向楊虞卿宣讀聖旨。楊虞卿叩頭謝恩後,由蒙二虎領人將楊虞卿五花大綁,還又順帶綁上大詩人杜牧。楊虞卿一家合計一百多口人,一共拉了十車,全都投入了御史獄。
鄭注聽說這次抄楊虞卿的家時,連同杜牧也投入了御史獄,他點點頭說:“杜牧,這次老夫可要抬舉你了。”他立刻下令放掉杜牧,並且隨即授杜牧為八品監察御史。監察御史屬御史大夫管轄,這一來鄭注成了杜牧的頂頭上司。鄭注心裡想:這回讓牛黨裡的人去狗咬狗吧!
鄭注這一招果然厲害,杜牧被鄭注授為監察御史,牛黨中很多人都以為杜牧已賣身投靠鄭注,甚至以為楊虞卿被捕也是杜牧告的密,大家都唾罵杜牧。弄得杜牧苦不堪言,有口難辯。
楊虞卿的案子是件大案,經御史大夫提審錄供後,還要面奏皇上。皇上看完了全部案卷,又特地召集各大臣庭議。在庭議那天,鄭注如實奏畢一言不發,一切由聖上裁定。李宗閔使出渾身解數,拼死營救楊虞卿,弄得皇上龍顏大怒,要將李宗閔和楊虞卿一併斬首。反而是鄭注出來替李宗閔說好話,皇上才叱出李宗閔,叫他聽候發落。不久聖諭貶宰相李宗閔為明州刺史,貶楊虞卿為虔州司戶。
李宗閔被貶宰相位子就空下來了。當時滿朝文武都以為鄭注肯定做宰相。可是鄭注偏偏力辭相位,保舉了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李訓當宰相,自己還是居於幕後,做一個牽線人物。
鄭注在官場上每走一步都小心謹慎,可以說是步步得勝,全無敗著。唯扶李訓登上相位這步棋,是大錯而特錯,真是一著棋錯,滿盤皆輸,弄得後來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