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年前的一個秋日黃昏,正在蛇口打工的我住在臨海的一幢打工妹宿舍裡。同鄉小雪來找我。
——她在某合資廠當QC妹(質量檢查員)。
一進門,她就嘶聲對我說:“安子,阿芳是無辜的!那次工人鬧罷工,老闆明確表態萬言書是他的錯;可復工後,老闆竟然藉口炒掉她……”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阿芳,一個平凡的打工妹,從蛇口的人流中消失了,如同伶仃洋潮汐淘去的一顆砂粒……杳無痕跡。
有人說阿芳是回家去了。但後來小雪收到她父母從家裡寄來的信,才發覺阿芳失蹤了……
在那個綿綿密密雨勢不絕的蒼茫暮色中,我幾乎是啜泣著寫下阿芳的遭遇。不久,《失蹤少女》登了出來,引起周圍同胞姐妹的強烈反響。
一個叫小翠的電子廠女工,讀了《失蹤少女》後寫信給我,說:“……謝謝你理解了一個普通打工妹的苦與樂,你說出了我們心裡的喜與憂,這失蹤少女是我認識的一個很好的女孩……”
在這之前,我只是用筆塗抹一些詩歌、散文之類的文字,沒想到這篇樸素的小短文竟如此牽動大家的心。我被深深地感動了——對,就寫寫周圍熟悉的姐妹們。1990年底,我的紀實體報告文學《蛇口打工一族》,在《蛇口工人報》上陸續刊登出來,立即又引起人們注目而追讀。
後來,這些稚嫩的文字相繼被市內一些報刊選載,深圳廣播電台也在“月亮灣”節目中作了介紹。我不斷地收到一些熟悉或陌生的讀者、聽眾來信。有的人說我在《深圳青年》裡道出了出門在外打工女孩的心聲:“我想有個家”;有的人祝福我與一位市府幹部、青年詩人成了家,向我討教“戀愛秘訣”;有的人恭喜我加入了市作協,說從我的身上,“看到了我們打工妹的希望”。
幾經周折,一個叫田力的打工仔寫的散文體書信《尋找安子》轉到了我手上。他寫道:“我不知道安子為什麼如此通達打工仔、打工女的心態?到處打聽總算找到了安子的工作單位,想不到她已離開蛇口。她在哪裡呢?正在幹什麼?”
面對這些來自人群深處的真摯迴音,我的心中總是湧動著一種感激之情。多年的打工生涯,既磨礪了我的藝術觸覺,更磨礪了我浸潤著生活酸、甜、苦、辣的心路歷程。我這支筆,註定要為千千萬萬的打工仔、打工妹說話的。我真誠地希望自己能成為深圳打工女的忠實代言人。
懷著報答生活饋贈的渴望,從今年春天開始,在許多老師、朋友、尤其是和我一樣命運的打工姐妹的支持下,我又試著寫《青春驛站——深圳打工妹寫真》。
“尋找安子”——其實也是在尋找她們失去的自我。我把自己的經歷命名為《每個人都有做太陽的機會》(原題為《人在旅途》,修訂版作者改用此文),作為這篇系列紀實文學的第一篇真誠地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