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偏吃回共草
一
蘭英姓馬,生肖也屬馬。小時候她喜歡和小弟弟對背成語,都是有“馬”字的:
姐姐一句“一馬當先”、弟弟一句“好馬不吃回頭草”;兩人一直對背到“人仰馬翻”、“馬鹿異形”。
馬蘭英是廣東茂名人,在當地幼師畢業後“馬不停蹄”地跑到深圳來找工做。她父親是北京人,母親是潮汕人,她則生在茂名,所以自稱中國話能說三套半:北京話、汕頭話、廣州話和半套客家話。也許正是憑著她這種“能說會道”的本事,才“芝麻開門”進了新興印刷包裝公司。
馬蘭英有中專文憑,比起那些高中、初中畢業甚至小學畢業同齡人來說自然獲得較高的待遇。同是製版車間的學徒工,人家個月拿135元,她便拿160元。在公司打工得靠技術吃飯,港方派了個月薪一萬多港幣的大師傅過來教她們學技術。
被派到製版車間當頭的師傅姓林,大家按慣例叫他林生。起初林生對公司內搞製版的工人全部招收女工大惑不解。要知道,印刷包裝這行檔中製版是關鍵的一環呵,在香港,這一道工序全是清一色的男性。這些黃毛小丫頭如果調錯色和拼錯版,那對公司的損失可大著呢!但中方人事部主任自有他的理由:內地的女工幹這行準行。她們大都心靈手巧,溫柔聽話,又能吃苦耐勞,不像男工毛毛糙糙,不好管束。
作為新興印刷包裝公司的第一批員工,這一群打工妹並沒有令林生和公司失望。馬蘭英和眾姐妹極認真極虛心地學著這一門到任何一家印刷公司都可以謀生的手藝。半年過去了,林生在這些內地女孩敬佩的目光之下,施盡渾身解數,把她們扶上了工作崗位。
大家熟絡了,自然在一塊打打鬧鬧,玩在一塊的機會就多了。林生經常請這些女徒弟們在節假日一塊出去飲早茶、宵夜。馬蘭英覺得,這個師傅經常用他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有時,他還到各個工作台上挺曖昧地碰碰這個女徒弟、拍拍那個女徒弟的肩膀。有些姐妹也不夠自重自愛,與他插科打諢時常常冒出一些只有女孩兒家之間才能有的話語。
馬蘭英因業務出色,被公司列為重點培訓對象,把她送到深圳印刷協會和省新聞出版局合辦的印刷技術培訓班進修了3個月,回來後,她覺得製版車間氣氛有些異常。
個子瘦小的小杜告訴她,凌燕“有了”,是林生的。馬蘭英氣憤極了——林生在香港是有了妻兒的人呵!怎麼能這樣?!她找到中方總經理,講明情況。結果公司召開董事會後,叫凌燕自己去“處理”掉,林生和公司各賠償1000元了事。林生照樣當他的製版車間頭兒,但他開始挑起馬蘭英的“刺”來了。
“你出錯都是我來替你承擔責任,我給你面子,你也要給我面子呀!”終於有一天,林生揪住了馬蘭英的失誤借題發揮,“你昨晚把一張陽圖拼反了,曬版部沒有‘測’出來;今天印了20000張,這損失你賠得起嗎?”他大聲地吼叫著。
二
類似馬蘭英這樣的失誤,製版車間並非首次;輕者警告,重者扣除當月獎金。可這次不同,林生不但當場宣佈扣除馬蘭英的獎金,而且還要她在3天內賠償2萬張全開紙的損失,否則予以除名。
還是中方人事部主任出面求情,馬蘭英才留了下來。但她這個原本是製版部的骨幹,卻被髮配到包裝部流水線從事簡單的體力勞動,那滋味可真不好受。這時同事向她介紹:布吉鎮剛好有一家新開張的印刷廠,要以高薪聘請有實際工作經驗的技術工人,問她去不去,馬蘭英一氣之下,扔下一紙辭職書就準備離去。
中方總經理和外方老闆都極力挽留她,說不會長時間讓她在流水線上幹下去的。其實他們已內定了適合她的工種準備讓她去做——畢竟她是公司培訓出來的人才呵。
馬蘭英對他們說:“其實我是很捨不得走的,但我現在又必須走。如果林生調回香港,讓我回來,我還是回來的。”
她到了布吉,發現廠房剛建好,主要印刷設備還在安裝調試。她在布吉印刷廠又一次經歷了創業的艱難,幾乎每天都加班超過11小時。她天天左衝右突,帶新工人從頭學起。一年下來,體重竟減少6公斤。
一年後,新興印刷包裝公司人事部主任又專程來布吉請她回去,說林生已被老闆派到東莞另闢分廠去了。
馬蘭英聽後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句成語:好馬不吃回頭草。自己不知道是否屬於好馬?該不該吃回頭草?她感慨莫名,權衡再三,決定還是回去再把眾姐妹帶起來——畢竟“新興”給了自己挖掘內在潛能與才幹的機會。
再次回到新興印刷包裝公司,馬蘭英有一種遊子歸家的感覺。小杜、凌燕等姐妹們見她回來,都為之雀躍。尤其是凌燕,對馬蘭英感激得不得了。
馬蘭英現在每月已領到近千元的工資,她手下的一幫姐妹也挺團結協作,工作效率和質量都很高。她這匹好馬就偏偏“吃起回頭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