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約遊千山

曠代關東才子——王爾烈全傳--10.約遊千山

10.約遊千山

自那日,乾隆帝在三通館見過王爾烈後,明確了將遼東典籍存目直接交王爾烈辦理,王爾烈若一塊重石落地,胸懷寬鬆多了,於是抓緊纂修。趙茹倩、趙茹儐二妾又鼎力相助,上司紀昀又給予了諸多方便,纂修進度日快。他的這段纂修,最大的貢獻是保護了遼東典籍。尤其是曹寅藏書目,共計3287種,幾欲一種不缺,絲毫沒有受到損失。這當是他有功於歷史和關東的一樁大事。

據《四庫全書總目》載,經王爾烈手編纂收入其中的遼東典籍,有以下這些重要書目,不妨錄此。此些文字,皆出自於王爾烈手,可領略其文稿的風貌和著述的艱辛程度了。

《耶律文獻公詞》一卷,金耶律履撰,近人趙萬里輯。自敘:《耶律文獻公集》,《文淵閣書目》九著錄。知明初尚有傳本,故《永樂大碘》引之。然,明以後久佚,乾隆間四庫館臣於《大典》中輯出。耶律鑄雙《溪醉隱集》潛於《文獻公集》,獨置若罔聞。耶律氏三世之集,惟履、道無傳。考金源史事者,於此見自不能無憾。茲於《大典》中輯得佚詞數首,或足償館臣疏漏之咎於萬一矣。

《湛然居士集》十四卷,《四庫全書總目》(下簡稱四庫總目)166、《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下簡稱四庫簡目)17著錄。元耶律楚材撰。楚材博通典籍,於學無所不窺,故其詩不甚修詞,又多參禪,悅然要其大旨,終以風教為歸。集中詩多而文少,唯第十三、十四卷以書序碑記與詩雜編,頗無倫次或傳寫者亂之矣。

《雙溪醉隱集》八卷,《四庫總目》166、《四庫簡目》17著錄。元耶律鑄撰。原本久佚,今從《永樂大典》錄出。鑄早建戰功,晚居政府,能不愧其父楚材,文章亦高相埒,而考證古蹟,綜述舊聞,尤為詳洽。

《藏春集》六卷,江西飽士恭家藏本。《四庫總目》166著錄。元劉秉忠撰。秉忠博覽好學,尤邃於《易》,凡天文、地理、律歷、三式、六壬、遁甲之屬,無所不精通。

《玉尺經》四卷,《四庫總目》111術數存目。元劉秉忠撰。明劉基注。秉忠初名侃,字仲晦,其先瑞州人,曾祖官邢州,因事家遷焉。少補邢台節度府史,旋棄去,隱武夷山中,從浮屠法,更名子聰。按:瑞州,即綏中。秉忠精幹陰陽術數,佔事知來,此書是也。

《醫閭集》九卷,《四庫總目》171、《四庫簡目》18著錄。明賀欽撰。其子士諮編。欽學雖師陳獻章,然獻章主靜,而欽主敬躬行實踐,乃遠過其師。其《言行錄》三錄,皆平易直樸,《奏議》一卷,皆剴切鬯達。文四卷,詩一卷。雖不修詞,而深有仁義,藹如之意。

《古詩紀》一百五十六卷,《四庫總目》189著錄。明馮惟訥撰。惟訥,字汝言,臨朐人,自曾祖裕以下,累世皆進士。裕,字伯順,以戍籍生於遼東,師事賀欽,有學行。惟訥遼東廣寧(今北鎮)左衛軍籍。惟訥並有《風雅廣逸》七卷。《宋史紀事本末》二十六卷,《四庫總目》49、《四庫簡目》5著錄。明陳邦瞻撰。初馮琦,次宋事,以續袁樞之書,未成而沒。是書因琦遺稿者十之三,自補葺者十之七,凡一百九篇。諸史之中,《宋史》最為蕪穢,不似《資治通鑑》端緒易尋。邦瞻排比棼絲,俾就修理。其書雖亞於袁樞,其難則較樞十倍矣。

《忠貞集》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73著錄。國朝範承謨撰。承謨,字覲公,號螺山,鑲黃旗漢軍,大學士文程子也。初充侍衛,順治辛卯詔八旗子弟均得應試,遂以是科取中舉人,次年壬辰成進士,改庶吉士,授宏文院編修,官至浙閩總督。此編乃其全集,奏議具見經略,詩文皆正氣懍然,特錄存之。承謨並有《畫壁遺稿》一卷。《雉足山志》十卷,浙江王啟淑家藏本,《四庫總目》76地理存目。國朝範承勳撰。承勳,承謨弟,官至雲南總督。雉足山在雲南賓川州東一百里,一項三支,儼如雉距在滄山洱海之間。是編分圖紀、考證、星野、形勢、山水、寺院、人物、靈蹟、物產、藝文,凡十門,而迦葉像贊,冠於卷端焉。

承勳並有《通鑑參論》。承勳奉天人。

《峨嵋山志》十八卷,浙江汪啟淑家藏本,《四庫總目》76地理存目。國朝曹熙衡撰。熙衡,字素證,錦州人,順治中官至貴州按察使。是編因蔣超舊志,成於疾病之餘,未能條理明晰。故即其本而重訂之。然據卷首修山志說,實戌州宋隸樟所定,熙衡時分巡建昌道,董其事耳,末一卷為志,餘乃題超名,而中論普賢住世一條,有宜太史蔣公之辯論語,則亦非超之本文矣。

《章江集》五卷,內府藏本,《四庫總目》183別集存目。國朝安世鼎撰。世鼎,字鑄九,鑲紅旗漢軍,由德州知州官至江西巡撫。此集乃世鼎自輯歷官奏疏,以及文移條告諸篇為是集,後附以書記序二十一篇,皆任江西時作也。世鼎遼陽人。

《滕王閣集》十三卷,續集無卷數,江西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94總集存目。國朝蔡士英編。士英,字伯彥,奉天人,官漕運總督。順治十四年巡撫江西,葺膝王閣,因集自唐至明登臨紀勝之作,為十三卷;又徵今人詩文,為二巨冊,但分體不分卷,蓋欲附入前集,各體後也。士英並有《撫江集》。

《靳文襄奏疏》八卷,直隸總督採進本。《四庫總目》55著錄。國朝靳輔撰。靳輔,字紫垣,其先濟南歷城人,往遼陽隸漢軍鑲黃旗,著《治河書》十二卷,《奏疏》八卷。《登封縣誌》十卷,內府藏本,《四庫總目》74地理存目。明張聖誥撰。聖誥,字紫書,號韋庵,廣寧人,官登封知縣。書分九門,曰圖繪,曰輿地,曰嶽祀,曰建置,曰山川,曰職官,曰方外,曰物產,曰藝文。體例與地誌略同。唯他志景必有八,八景之詩必七律,最為惡習,聖誥力破是例,為有識雲。

《遼載前集》二卷,兩淮馬裕家藏本,《四庫總目》74地理存目。國朝林本裕撰。本裕,字益長,奉天人。是編備載盛京故事,關外邊寨風濃。

《篆字彙》十二卷,通行本,《四庫總目》43小學存目。國朝佟世男撰。世男,字梅岑,遼陽人。滿洲鑲黃旗。,康熙中官恩平知縣。其書本梅膺匯,各系以篆文。篆文所無之字,則依楷書字畫,以意造之,不可為典據也。

《東白堂詞選初集》十五卷,內府藏本,《四庫總目》200詞選存目。國朝佟世男編。

《二樓紀略》四卷,浙江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29雜家存目。國朝佟賦偉撰。賦偉,字青士,襄平人,官寧國知府。

《蓮洋詩鈔》十卷,浙江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73著錄。國朝吳雯撰。雯,字天章,本遼陽人,父官蒲州學政,因而隨之,父卒,則定居此。舉博學鴻詞不中。雯,天才雄駿,有其鄉元好問之風,最受知於王士禎。

《治樂紀略》五卷,內府藏本,《四庫總目》64傳記存目。

國朝盧崇光撰。崇光,字鬥瞻,廣寧人,官嘉興知府。《平閩記》十三卷,直隸總督採進本,《四庫總目》54雜使存目。國朝楊捷撰。捷,字元凱,義州人,官至昭武將軍、江南提督。

《吉州人文紀略》二十六卷,江蘇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63傳記存目。國朝郭景昌編。景昌,字旭瑞,奉天人。其書為吉安人文列傳。

《楊公政績記》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四庫總目》60傳記存目。國朝黃家遴撰。家遴,奉天人,官至嘉興知府。是編述明繼宗遺事。繼宗,字承芳,陽城人,天順初進士,由刑部主事歷官雲南巡撫、僉都御史。

《梅里志》四卷,江蘇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60傳記存目。國朝吳存禮撰。存禮,奉天人,官至江南巡撫。《繪事備考》八卷,內府藏本,《四庫總目》113子部藝術著錄。國朝王毓賢撰。毓賢,字星聚,鑲紅旗漢軍,官至湖廣按察使。《四庫提要》62、《四庫簡目》12皆載。

《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八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四庫總目》6存目。國朝納蘭性德撰。相傳謂其稿本出陸元輔,性德歿後,徐乾學刻入《九經解》,始署性德。

《陳氏禮記集說補正》三十八卷,內府藏本,《四庫總目》21、《四庫簡目》6存目。國朝納蘭性德撰。

《通志堂》十八卷,附錄二卷,江西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83別集存目。國朝納蘭性德撰。按《八旗通志》:性德,榜名成德,康熙壬子舉人,丙辰進士,題名碑殿試二甲七名。《雅頌集》作癸丑進士,誤矣。

《東易問》八卷,奉天府尹採進本,《四庫總目》10易類存目。國朝魏樞撰。樞,字又弼,一字慎齋,承德人,雍正庚戍進士,官永平府教授。乾隆元年,薦博學鴻詞,未及試而卒。

《春秋管見》,奉天府尹採進本,《四庫總目》31春秋存目。

國朝魏樞撰。

《棟亭詩鈔》八卷、《詩鈔別集》四卷、《文鈔》一卷、《詞鈔別集》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83別集存目。國朝曹寅撰。寅有《居常飲饌錄》,已著錄。《清詩韻》:

曹寅,字子清,一字棟亭,千山人。

《式古堂書畫匯考》六十卷,兩淮馬裕家藏本,《四庫總目》113存目。國朝卞永譽撰。永譽,字令之,鑲紅旗漢軍,官至刑部左侍郎。按:蓋平人。

《文廟從祀先賢先儒考》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四庫總目》83政書存目。國朝郎廷極撰。廷極,字紫衡,廣寧人,官至江西總督。

《尚史》一百七卷,《四庫總目》15存目。國朝李鍇撰。鍇,字鐵君,鑲白旗漢軍,卷首自署曰:襄平。考襄平為漢遼東郡,今為盛京遼陽州地。

《睫巢集》六卷、《後集》一卷,江西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85別集存目。國朝李鍇撰。

《居白堂集》、《石閭集》,江西巡撫採進本,《四庫總目》185別集存目。國朝陳景元撰。景元,號石閭,鑲紅旗漢軍,奉天布衣。其字效晉,詩效漢,務欲自拔於流俗之上,是集乃其手書,擬古詩六十餘首。

《行水金鑑》一百七十五卷,通行本,《四庫總目》69著錄。國朝傅澤洪撰。澤洪,字稚君,鑲紅旗漢軍,官至分巡淮揚道按察司副使。是書成於雍正乙己,全祖望作鄭元慶墓誌,以為出元慶之手,疑其容遊澤洪之幕,或預編纂,然無證,未之詳也。書總括古今,臚陳利病,上下數千年中地形之變遷,人事之得失,一一條析分明。澤洪,遼陽人。

《四庫全書輯永樂大典本書目》,清孫馮翼撰。其著錄之書凡388種,存目者凡128種,都凡516種。

上載遼東人所著撰之書目,皆由王爾烈手入《四庫全書目》或《四庫全書簡明目錄》,遂得以妥善保存,以為傳世。王爾烈在三通館纂修《四庫全書》期間,亦借纂修之便,為遼東蒐集轉存大量原本典籍。

原來,王爾烈在遼陽塾館就讀後期的塾師海城人劉廣濤,其學以久經為根砥,精於學,厚於書。王爾烈纂修時,得《庫書》,都給劉氏,故劉氏藏庫籍尤多。可惜,後來遭兵燹,藏書蕩然無存矣。纂修中,王爾烈亦得劉廣濤之力。劉氏為王爾烈代徵遼東典籍,並協助撰寫摘要、書目,版本流通、作者簡介之類。有人說,王爾烈纂《四庫全書》所以迅速,亦有此因;更有文稿出自劉氏手,王爾烈只是過目轉手而已。此說不無道理。千山曹寅,他早年在遼陽世居時,秉承先祖前後藏書共3287種,分37個類目,可謂“遼陽第一藏書大家”。他的這部分藏書,也是由於王爾烈任三通館纂修官時上下週旋,左右逢應,並得以劉廣濤親手存放、整理、輯目、摘要、評介,才得以入《四庫全書總目》及《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並得以保存下來,未能散佚。只可惜,後來隨時代變遷,歲月更迭,亦流入民間,散佚歿盡。此,不能不說是遼陽典籍收藏之一大損失也,且再無法補嘗,實憾矣。

清代官員,有“丁憂守喪”制度,即父母謝世,官員準離任歸家守喪三年,以進孝道。其提前歸職者,稱之為“奪情”。

乾隆四十二年(1772年),王爾烈的從父,在甘肅涼州知府任上的王組以身殉職。

是事為:西藩準葛爾台吉達瓦齊,遣使索杜爾伯特台吉車凌,遭受到乾隆皇帝的嚴厲斥責與拒絕,遂蠢蠢欲動,尋機謀反。於是甘肅情勢吃緊。甘肅撫督鄂奇,稔知王組對邊疆有治才,便邀他前去協理、議事。他當即前往。待他行至途中,突然遭到逆旅達瓦奇部的襲擊,死於沙場。

王組初入甘肅任甘州知府時,是乾隆帝說的話,使其以道員用,對他頗為器重。又加王爾烈與乾隆帝相處得極融洽,乾隆帝又很愛王爾烈的機敏和才智,故分外關照。這次,乾隆帝得到甘肅撫督鄂奇的奏報後,得知王組殉職事,很受感動。除撥庫銀予以撫卹外,還額外開恩,準王爾烈歸家以丁憂由守喪三年。此時,是《四庫全書》纂修進入到中期階段,所需典籍早已徵集齊備,並閱覽、遴選、編纂、刪削、摘要、列目已基本告竣,重點工程轉入謄錄和裝書階段。儘管如此,四庫全書館還是相當忙錄的。特別是王爾烈身擔重任,為三通館纂修官,更是事關重大。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得到乾隆帝的關照,可見其已不屬一般了。

王爾烈離任後,奉旨將此工作交由孫昭接任。他與孫昭為連襟,又是同科進士,同授翰林院編修,又是同裡。入四庫全書館後,彼此相處又極為默契。因此,王爾烈離任也很放心,孫昭接職也比較踏實。

王爾烈帶著家眷自京師回到遼陽風水溝老家時,已是三月光景。在家裡,完全是閒居。他在翰林院及四庫全書館和三通館已經忙碌慣了,又有同事整日的喧鬧與交往,亦頗為熱烈。而今,一但落入靜閒之中,不免有些寂寥之感。這期間,在鄉里的他的少年時的伴友,都不少前來看望他。在看望的人中,都有不少人提出要王爾烈出面,邀相關名士同遊千山。這事,一下子中了王爾烈的下懷。他自求讀離開千山後,一直在思念之中。那裡,有他的老師元空法師,有他的師弟普丘和尚。更有千山的大好風光。他在千山求讀時,身雖在山中,卻無暇觀覽。那裡更有他牽心動魄的地方。他的戀人陳月琴曾在木魚庵為尼。這些往事很是讓他回思,這些景物很是引他去遊歷。於是,他一口答應下來,邀友同遊千山。

同年三月下旬,王爾烈向友人發出了《遊千山約》:

文章跌宕,昔人採五嶽之奇,秀色峻嶒,吾地有千山之勝。春深遊屐,與花鳥而偕來;暇日詩情,為林泉以勾引。愛謀夙好,共協衷懷,幸藉名區,一新耳目。敬啟諸公,約於孟夏之初,乘此清和之候,同循繡陌。先覓龍泉,舊日所曾遊。當更識廬山真面,良辰不可負。何獨讓靈運幽襟,行樂貴於及時。遊山亦且有道,是行也。擇老成為領袖(以王君潤溥主持遊事),以免紛歧;以真率為規條,不分賓主。盤餐唯資果腹,何事珍羞壺觴,尤可暢懷。寧居鬥石,屏管絃之嘈雜,靜聽禽韻泉聲,息杖履於朝昏,不廢詩牌棋石,次第而歷諸寺,樂則不疲。從容以盡所長,奇則不厭。期自甲而至癸,觀亦可以止矣。人由少以及多,樂不若與眾焉。若僕者,人居臬座,亦思石上談經;暫別鴛聯,且魚鬆間喝道。詎無心以出岫,竊有意於學山。九百九十九峰,本不滿千峰之數(黃裳《讀馮律天千山遊記》書後:千山者,奇峭插天,青嶂壁立,共九百九十九鋒,以其近千,故名千山雲);三百六旬六日,何妨偷旬日之閒。下箸常惜萬錢,且作買山費(每人遊費十千文);探懷猶有,尺錦足為覽勝之資。願附驥尾,以相從聊,假霜毫以共白。丁酉三月。瑤峰爾烈啟。

關於王爾烈攜友遊千山事,在其《同遊詩小序》中,亦有明確記載:

四月四日,蓬萊王君潤溥、遷安徐君淳叟,濟南李君龍文、同郡楊君群實、趙君文源、石君瑞昌、金君燦章,及吾家杏村叔、穆齋兄,皆如約而集,唯敬哉。劉君已有成約,既而以家事不果來;戴君毷東,以有職守而未預。餘乃偕諸君及翰、鰲二子少長,共十二人。出城南,車騎迤逶,由隆阜嶺至七嶺,午餐於旅舍,日夕至龍泉寺,擇西閣為棲止之所。自龍泉,次及祖越寺、普安觀、南泉庵,凡遊,四月初九日,由西嶺策杖徒步過橋,至香巖寺,車從皆轉自七嶺道,雙峰亦至焉。留三日,將遂至大安不果。十二日,由雙峰以歸。凡得詩若干首,同遊者亦各有作,並錄之,以志一時之興。將歸時,龍泉僧,以紙索書眾,以為門聯,以紀遊,乃擬聯句,並牓字,附記於後。

王爾烈諸人遊千山,是從四月初四日開始的。這天,他們在旅遊中經歷了一個美妙的插曲,那就是由祖越寺,經無量觀,從龍泉寺後峰返回駐地西閣。

祖越寺,最初建於唐朝,當時建築格局甚恢宏,是後來的數倍大。金、元時期,山洪暴發,寺廟被毀。明代移於現址建寺。清乾隆、道光、光緒年曾多有重修和整飾。有建築七幢,正殿為釋迦殿,東側為胡仙堂和客室;正殿階下為東西兩殿,南有鐘樓、鼓樓,亦東西對稱。正殿正對寺門。門外有一堵石牆,長一百五十丈,蜿蜒起伏,甚為隆闊。祖城寺石牆前,有一懸崖,陡峭如前,平明如壁。崖前有一天然平坦台階,可供遊人休息。此地稱“獨鎮群嶽”。

王爾烈偕眾旅來到這裡,眼望巍巍石壁,想祖越寺的古老,千山風光的奇秀,遊旅們都各有所思。王爾烈望了一會兒後,說道:

“這道懸崖石壁,是個很好的摩崖之處。若在此處留詩,他年後有可能被鐫刻於石壁上,那樣可就成了遺傳千古的紀念直隸遷安學者徐淳叟看了看,說道:

“你看,這塊石壁上已刻有‘獨鎮群嶽’、‘含澤宣氣’,從那些已經有些模糊的題字跡上,還可以看出是明代隆慶二年(1568年)一巡遼侍御所題,至今已有二百餘年了。當時他題寫此字時,可能還沒有想到今日,然而畢竟是留下了紀念。”

山東蓬萊學友王潤溥看了王爾烈一眼,說道:

“爾烈兄,你是當今曠世才子,詩文獨壓京師,書法堪稱遼陽第一,又是本朝科名最高者,自當是有詩留下才好。”

他人也都眾聲附和。

王爾烈見勢,覺得也是。若題留些詩作,也不枉此時來千山遊覽一回了。於是他當即吟哦出七律三首,待回到住處西閣時,遂寫於紙上,留給龍泉寺方丈元空法師。沒想,若干年後,果有人將此詩鐫刻於石崖之上。並以此引為勝景,其處稱“石屏峰”景點。

王爾烈的這三首詩是:

《祖越寺》

峰外奇峰松上松,

仙蹤應向此間逢。

穿林風勁來香象,

護洞雲深臥蟄龍。

玉匣流傳黃帝事,

青城作佛丈人封。

昔人自有看山眼,

五嶽何難一腹容。

《龍泉寺》

鳥引花迎到寺門,

翠屏環擁紺宮尊。

一千峰裡煙霞勝,

十六景中圖畫存。

絕壁時懸雲外屋,

怪松皆走石間根。

來遊定向西堂宿,

瓊島虛舟愜夢魂。

《來鶴亭》

襄平城郭近山垠,

丁令威來華表存。

五剎不聞留姓字,

千年何處覓兒孫。

靈波渺渺雲煙幻,

僧塔累累草木繁。

誰共青山不生滅,

鶴來應為問真源。

如果說,祖越寺是千山諸寺之祖;那麼,無量觀當是千山諸觀之首。

出祖城寺再向上,便是無量觀。

無量觀,亦稱無樑觀,開山祖師為劉太琳。劉太琳,直隸永平府人,崇禎元年(1628年)生,於本溪鐵剎山出家,拜郭真人為師,康熙六年(1667年)來千山,並開始營造無量觀。無量觀之祖師塔,即他羽化後的墓塔。

無量觀,原分下下兩院,上院即無量觀,下院叫玄貞觀。時道院有規定,凡來道觀未滿三年者,並未得到道士稱號,不能住上院,只能在下院勞動。無量觀,有三官殿、老君殿、觀音閣、玉皇閣等建築,並有羅漢洞、拴馬石、太極石、無根石、振衣岡諸名勝。

羅漢洞,早在唐代即有人發現此洞。明代遼東苑馬寺卿張鏊在詩中稱該洞為“古羅漢洞”。洞內塑羅漢像兩排,共十八尊。石壁上題有“釋道同源”四字。原來,佛、道兩家供奉不一、十八羅漢為佛家供奉,真武大帝為道家供奉,而羅漢洞正位則供奉真武大帝。兩家神像塑於一洞,供奉一起,成為世間少有奇聞。故有人作詩質疑:“釋道環居一洞中,花開花落幾春風。牟尼莫謾玄真問,貝叫黃庭解不同。”那麼,是誰將真武大帝塑於洞中?劉太琳。他入千山築無量觀後,感到洞裡供奉佛家羅漢有失大雅,想要搬除,又礙於輿論,遂採取一折衷辦法,將洞的正位觀音菩薩像扒掉,改塑真武大帝,變成道居正位,佛列兩旁,並題“釋道同源”,以圓其說。洞外有一聯,雲:“卅六洞天仙世界,五千道德古文章”。

拴馬石,置無量觀正殿石階小路旁,呈上尖下寬,頂有三寸見方石孔一個,為古人遊千山時的拴馬之處。行人至此,因山勢陡峭,馬不能上,行人只好徒步而上了。拴馬石石孔周圍,有被繩索磨過的痕跡,依稀可見。

太極石,置無量觀與祖越寺交界的山樑上,為一塊巨石,上刻有“太極石”三字,字面倒懸,傳說此石六十年一翻身,其實為山洪衝擊所致。

無根石,在羅漢洞頂上,高約丈餘,闊約八尺,形若演雜耍人頭頂的罐子,凌空欲翹,並無根基,然又不能動,故以“無根石”稱之。

振衣岡,傳說為唐王李世民帶兵打仗過此振衣抖袍處。石上刻有“振衣岡”三字,題款為“明隆慶四年浙江人向程書”。

更有“可憐松”者,生於無量觀正門西側懸崖絕壁上,遇風搖搖,弱不禁風,令人憐憫,故以此稱之。它已有四百餘年的歷史了,弱中含強,故亦有詩讚道:“莫把巖松號可憐,空山涵養已多年。頻看喬木摧斤斧,是彼果成地上仙。”

尤有“一線天”者,讓人妙思無窮。它置臥虎峰西北,為一巨崖崩裂後而形成,若神刀鬼斧劈就。罅縫寬僅二尺餘,高五丈餘,長十丈餘,縫間有石級百餘置。當人斜坡而上、身置縫中,仰首高天,可呈一線。人行其間,皆感世態嚴峻,行程艱難,傾壓種種,阻障重重,遂思緒綿綿。

出了“一線天”,更是僅容一人能側身而過“夾扁石”石縫;然後,便是“八步緊”、“三十三天”、“一步登天”、“天上天”。聽過這些與“天”字相關係著的自然景觀,不僅使人望而生畏,也會深知其名所獲之精當,更識人類創造之高妙。

由千山無量觀西峰的“天上天”而下,便是龍泉寺的後身至此,一天的遊覽便作結束了。

此後,王爾烈偕人又遊覽了普安觀、南泉庵、香巖寺等處。

他們在遊覽中,寫下不少詩作。其中,以王爾烈詩作居多。然而,王爾烈平生中,多因伴君王,或修《四庫全書》,或歷仕宦,或為皇帝代筆,自署名詩章不豐,傳下來的尤寡。此遊千山詩之珍,猶可想象。不仿,借著此書之便志下,以為長存,亦為本籍增添些秀色,實是也。

王爾烈,其遊千山詩有以下諸首。

《詠千山詩》

千山發脈於長白,長白高遠,可觀而不可即。然觀千山之盤結,峷嵂備極化工之巧,則長白可知矣。恭讀聖祖仁皇帝御製入千山詩三章,睿賞切至。皇上御製《望千山》一章,有“華嶽泰岱應齊峻”之句。千山得此,自足擅勝千古,唯聖祖東巡時,前此荒廢,未甚開薙,蓋生聚甫殷,聖心深為軫念,恐有勞費也。迨皇上久意遙駐,仰體至意,亦未幸臨。而其地處偏僻,日久益以頹敝,故往往使星東下,便道來遊,未嘗不驚其峰巒之秀拔。而惜其補綴之失宜,亦未遑奏請兩朝。聖制建勒穹碑,為山林增色。固以寺中庳狹,不敢褻也。然名山侍至人而顯,又幸地託豐,鎬山靈應,不無厚望焉。恭賦二詩,以明其意,受錄之,以為諸簡之冠。爾烈謹記。

高山天作帝王州,

長白尊居望莫由。

一石一泉皆化育,

千華千頂孰雕鎪。

水無四瀆原依海,

山不三公豈屑侯。

擅勝生輝應有日,

豳峻翹首翠華遊。

玉勒朱旗請宴時,

茅堂石經一委蛇。

孝思自溯豐岐業,

睿賞長留典誥詞。

華岱仰聞稱偉俊,

淪溟應待眺瑰奇。

松聲泉韻如相語,

寶字天文乞勒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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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張玉書《遊千山記》:遼陽城南五十里,為千頂山,山多奇峰,巑岏稠壘,不可指屈,故名千頂。

張玉書(1642——1711年),清江蘇丹徒人,字素存,順治進士,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諡文貞。歷官凡五十年,為太平宰相二十年,風度凝然,得大臣體。在講幄每據經義納忠,莫由得其獻替之跡。所作古文辭,春容典雅,曾與陳廷敬合編並完成《康熙字典》,堪稱一代大手筆。治理黃河、運河有績。後從聖祖出巡熱河,病故。

《自隆阜嶺至七嶺》

輕雲疏雨灑郊坰,

野曠天高眼乍醒。

草色初分深淺碧,

峰頭遙露短長青。

輪蹄已洗千山水,

煙靄猶藏五寺形。

二十餘年成闊別,

漫將塵事述山靈。

《過釣君台》

拋書覽勝釣台過,

全副千山馬首羅。

我欲攜將懷袖去,

作為筆格日摩挲。

《龍泉寺》

舊踏龍泉有屐痕,

今來西閣閱朝昏。

層軒歷落峰峰入,

壘障森嚴日日吞。

瀑水時飛巖際雨,

怪松皆走石間根。

幽奇兩擅應雄長,

一字為褒須更論。

《吐符應生》

四大字,在龍泉寺主峰,明隆慶三載巡遼侍御盛泰宇題刻。考蔡伯喈《陳太邱碑銘》:“峨峨崇嶽,吐符降神”。盛公所題,義蓋本此。前此,唯五峰道人《十六景詩序》,知其大意,亦未詳所出。而且以本朝列聖龍飛,群賢虎步當之。餘謂:盛侍御系明臣,不過形容山之靈秀。至我朝真人勃興震旦,又非嵩生嶽降之可比矣。

繡衣題刻鬱崇岡,

鐵畫端巖歷歲長。

降嶽文宗周大雅,

吐符詞鑄漢中郎。

應驚翠獻橫坤軸,

豈識飛神出震方。

注目峰頭思一解,

濯纓泉水目湯湯。

此詩,復又改作:

摩崖深刻字青蒼,

三百年來義莫詳。

降嶽文宗周大雅,

吐符詞鑄漢中郎。

峰頭日早扶桑近,

石寶泉高玉井香。

星使徒驚神秀在,

豈知玉業肇東方。

《瓶峰古松》

西閣依雲築,

孤峰近砌斜。

石無凡土壤,

松帶古煙霞。

偃蹇天相壓,

參差日欲遮。

生枯雙幻影,

謹並畫圖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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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瑤峰又一手本後四句改作:“翠壁倚天劍,青蘿簪佛花。臨窗得奇絕,歌詠興無涯。”附註雲:據松鶴老人《遊記》:“西閣孤峰其上小松數株,佶屈如畫”,時康熙癸酉,已距八十餘年,猶小松也。

《獅子峰》

西域何時來向東,

不施爪距鎮群雄。

綠苔毛彩青松發,

聲應蒲牢萬壑空。

《西閣客燈》

危巖結構兩三間,

短句疏窗笑語閒。

昏黑群峰但無睹,

下方應訝火鈴還。

《自石門至西明庵》

仙闕碧蘿封,

微聞度午鍾。

簾垂寧辯水,

雲合不知松。

入逐飄飄屐,

音聽落落筇。

誰知凌絕頂,

有客不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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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上此庵,自澗壑中行,樹木蓊蔭,磐磴險窄。七八里始到。是日同到者潤溥、淳叟、杏村、穆齋、文源、龍文、志翰、志鰲及從者數人。瑞昌以舊遊,不欲上,君實、燦章皆憚其難,望石門而歸。

又自注:石門亦名南天門。

《普安觀》

路盤之字到層雲,

蘭若窗臨眾壑紛。

欲請荊關寫奇態,

莆麩斧劈墨氤氳。

《五佛頂》

石關只許側身上,

佛頂直堪引手捫。

已使群峰來腳下,

從前艱步不須論。

《自龍泉徒步至香巖行三十里,偕潤溥、淳叟、杏村、瑞昌數君》:

龍泉茲已別,

送客水蕭蕭。

迢遞來西嶺,

盤桓坐木橋。

陸茶方共飲,

葛杖又相招。

僧指香巖寺,

仙台路未遙。

《煉魔石》

仙人堂下路嵯峨,

密樹牽衣傴僂過。

身到夾峰穿穴蟻,

面臨圓石乘潮鼉。

孤僧打七經風雪,

眾客參三畏薜蘿。

豈為煉魔來此地,

詩魔翻恐更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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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一本題下有序雲:此為雪庵煉魔石,較祖越寺者尤險。由夾峰曲洞而上,至石所,已難。故云觀焉而已。三四兩句作:“身到夾峰迴不得,面臨危石詫如何。”

《觀音閣》

履險如夷藉此心,

從容身已到高岑。

缽孟歷歷來丹灶,

鸚鵡翩翩向竹林。

碑字摸糊苔作篆。

琪花芬馥葉成蔭。

何時微志能粗了,

手結茅亭抱膝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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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一本題下有序雲:“閣極高之上處中道極險,左為高壁,右乃深澗,雖不過一二步,而投足處止容半跬。寺僧前導,以帶曳之,乃屏息以過。既過皆悚然。同遊金公,至戰慄不能成。”又自注雲:“閣地平坦,有屋址二三間,有碑積苔斑駁,花蔭滿地,丁香、玫瑰尚開,餘者茂密,多不能知其名。”

《仙人台》

天風吹輕衣,

飄渺立絕頂。

棋聲若可聞,

欲上梯浪回。

俯視屏障開,

層壘青碧醒。

萬象羅吾前,

所歷皆烱炯。

荒碑記丙午,

零落難細訶。

蝸篆古蟲魚,

苔斑漢彝鼎。

忽看峭壁來,

高力破溟涬。

下臨無底壑,

石稜劍戟挺。

奇稜動心魂,

長嘯驚儕等。

《雪庵碑》

青山閱淪桑,

人與泉流逝。

碑字詔來茲,

片石功非細。

探奇入千山,

稽古感興替。

坐臥讀其間,

半皆隆嘉歲。

尤多萬曆年,

衰晚姿壯麗。

最後至香巖,

牆背樹翳翳。

貞珉屹然存,

字有褚虞勢。

風雨所泐蝕,

歲月難審諦。

一石告我知,

隱躍出草際。

日維唐貞觀,

航海使星詣。

雪庵異跡聞,

賜予有嘉惠。

厥賜碑與牌,

碑以表禪慧。

環山為之田,

銅牌乃符契。

明碑儘可僕,

此碑有攸系。

雪庵方外人,

何以感唐帝。

幼安與方彥,

德使頑鈍勵。

芳徽豈不彰,

表閭殊未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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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一本題下有序雲:“碑在寺之東廊後大樹下,屹然露立。額篆“金公雪庵塔碑”六字,尚完好,餘多不可辨。其未剝者,字類聖教序,頗可觀。而未行歲月模糊難識,傍有前明斷碑,言其事頗詳。以為唐太宗遣使賜碑。按《盛京通志》,雪庵為元時人。何以言唐,必有誤,疑而闕之,姑以俟考。”

《三寺紀景詩五十韻》

屐步拋來久,

風塵二十秋。

千峰欣共賞,

三剎快相留。

西閣依雲臥,

龍泉盡日遊。

淨瓶窗外得,

螺黛海中浮。

盤石龍餘尾,

松門塔在眸。

獅鳴鐘向口,

象臥鼻垂頭。

雙牖東堂爽,

層階佛座幽。

數橡彌勒殿,

萬卷經書樓。

日飲濯纓水,

閒聽喚婦鳩。

漱瓊書可榻,

符吐義當求。

(從上龍泉寺)

試覓南宗道,

桃花幾誤劉。

言尋祖越寺,

蜨夢頓忘周。

群嶽真堪鎖,

松坡果不侔。

輪囷捫太極,

欹側駐高邱。

有洞窈而曲,

無樑阻且修。

振衣詩憶左,

留跡地非緱。

飽飯招提別,

迂途景揚搜。

井深入角甃,

亭敝四山收。

歸路同談虎,

夕陽已下牛。

客燈卿共息,

佛頂更為謀。

浴佛香花日,

探奇鸞鶴儔。

天門穿石壁,

滴小玩珠旒。

緣磴行如蟻,

凌虛坐似舟。

西明石觀舊,

龍井水泉優。

路絕松能接,

崖懸足憚投。

奚奴矜健捷,

鋌險邁猿猴。

爾輩殊堪羨,

先生今且休。

此行真卓犖,

來日應優遊。

(從祖越寺至五佛頂)

僧指香巖路,

筇扶碧嶺陬。

蕨芽同采采,

麥浪漸悠悠。

烹茗石橋憩,

傾壺楓樹庥。

遲迴行九曲,

飄渺到三洲。

峰對關門似,

尖多筆架猶。

灶香公篆嫋,

坡繡罽茵柔。

鸚鵡飛堪喚,

缽孟黝若髹。

通明山透月,

夾縫路登虯。

塔聳千尋壁,

龍潛百丈湫。

方枰仙所弈,

高閣佛之郵。

花雨台存矣,

危巖魔煉不。

井運當陸羽,

橋斷割鴻溝。

奇絕雪庵塔,

穹兮葛氏甌。

虛中甘露貯,

覆手玉丸摳。

水淺無盈涸,

年多閱曳漚。

荒碑如禊帖,

殘字露銀鉤。

文以唐宗敕,

石於貞觀鎪。

何其平燹亂,

乃爾重輜流。

金衲應非俗,

銅牌或有由。

誅茅伊自始,

覽勝此其尤。

後者誰乘鶴,

吾儕豈學鷗。

短言聊紀實,

掛漏詩相酬。

(以上香巖寺)

《彌勒峰》

寺內高峰,如巨人垂腹趺坐。據《松鶴遊記》,為彌勒峰。今寺僧亦不知其名矣。其上,刻四大字,曰:“獨鎮群嶽”;又刻,曰:“含澤宣氣”。人皆莫解。餘按道家《玉匱經》雲:“黃帝封蜀中青城山為五嶽丈人,蓋群山之崇。秩一月之內群嶽再朝”,此則所謂“獨鎮群嶽”者也。蓋青城丈人取其形似,而此峰亦宛像彌勒,故藉以為贊其曰:“含澤宣氣”。又取《春秋》說題辭之,說山之為春宣也,含澤布氣調五神也。按《黃庭經注》,五神謂五藏,則取此以言彌勒之垂腹,與前四字相發明耳。然則皆出於僻典緯書,德以驚惑世俗,殊無足取,故特揭其所本,以與來者共為一噱雲。

彌勒高峰像宛然,

坦懷趺坐眾峰前。

煙雲久飫彭亨腹,

文字誰巉混沌天。

山半僧歸猶喜客,

松陰榻靜且逃禪。

午鍾一飯山蔬飽,

乘興還尋五丈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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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羅漢洞北望,其形儼然。

《欲至大安寺不果》

登陡猶餘濟勝才,

回車何日望崔嵬。

高峰如夢如經眼,

萬壑當門只望梅。

遊子莫聞鸞鳳嘯,

大夫皆作揀梁材。

不須山水說殘膡,

靈秀應多雨露培。

《香巖寺》

峰巒覽盡茲為秀,

濃淡由本本色兼。

畫筆誰能工透瘦,

兩窗淪好稱廉纖。

棋臨滄海千年局,

石鍊紅塵百丈炎。

唯有白雲惜青翠,

每將輕靄護峰尖。

本次遊千山,王爾烈還為龍泉寺東禪堂、西閣留下些楹聯。其中,為東禪堂題寫的楹聯是:

不若者當驅龍象獅都來作鎮;

相需者難遇松泉石互為呈奇。

為西閣題寫的楹聯是:

瓶松不厭窗前玩;

燈火獨留閣上名。

室狹如舟,蓬窗四啟峰圍岸;

山深似島,松聲一派海生潮。

此外,他還為千山龍泉寺及附近的景觀題留下“西閣”、“東堂”、“具美”、“瓊島虛舟”等字跡。這些,同他的楹聯及相關詩作,有的被鐫刻於石,有的被臨摩於匾,遂被傳了下來,直到今天。故有人曾講,說千山必首說龍泉寺,說龍泉寺必首說西閣,說西閣必首說王爾烈,此並非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