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英才御展
曠代關東才子——王爾烈全傳--14.英才御展
14.英才御展
王爾烈主試江南歸來,深得乾隆讚許。認為既為朝廷選拔了雋才,又安頓了江南士子之心,實在是一位難得幹臣。乾隆又想,我朝文臣若皆能似王爾烈就好了。
這日,乾隆自紫光閣觀賞所藏珍貴書畫出來,忽然心中又多了一個想法。他想,這紫光閣中所陳列書畫,都是歷朝歷代書畫名家的作品;當今翰林院、三通館諸處,都是人才濟濟,星光燦燦。其內,編修、庶吉士、侍講、侍讀及編纂《四庫全書》告竣後所遺下的文人秀士,以及朝廷文武官員,名流之輩,處處都有。何不也辦一個這些人的書畫作品展覽。通過這次展覽,以期讓他們展示與提高自己的才幹。他想,若我朝文臣都能像王爾烈這樣就足已了,要寫能寫,要畫能畫,那樣將更會為朕分擔憂慮。他想到這裡,遂將東閣大學士王傑召來,說明意圖。
王傑,陝西韓城人,字偉人,號惺園,一號畏堂。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辛巳恩科殿試,主司劉統勳、于敏中、觀保,中試217人,王傑獲鼎甲一名,授翰林院編修。官至東閣大學士。後來,以疾乞休。為人耿直清介,平生執文柄12次,人不致幹私。卒諡文端。有《葆醇閣集》、《惺園易說》著述傳世。
這會兒,王傑來到後,聽了乾隆的話後,說道:
“聖上所思,實為必要。本次書畫展,乾脆就稱為欽批御展,以示莊重。”
乾隆大悅,說道:
“就以卿所奏,開辦欽批御展,具體事由愛卿去辦理吧。”
王傑領旨,開始承辦。
不數日,就徵集到書畫作品數百件。其中,確實有些珍作名品。就拿書法作品來說,就有顏、柳、歐、趙各體,真是篇篇精湛,件件清新,令人刮目相看。
此時,離開展的日子已經很近了。
王傑為了不出差錯,將所收集到的作品又逐一核對、瀏覽一遍。他看著看著,只覺得像是缺少點什麼。忽然,他發現王羲之、王獻之二王父子字體的書畫尚缺。
乾隆最喜歡書家二王書法,稱其為“鐵劃銀勾”。當年,他冒王爾烈名下科場應試時,即用二王小楷答之。而王爾烈書法,則宗於二王。當年,他參加殿試時,即用二王小楷書卷。至於草、隸,也是他和王爾烈君臣二人所喜歡的書體。王爾烈所以能得到乾隆的器重,據說即與此書法有關。
這會兒,王傑清點了一下所收到的書畫作品,發現就少王羲之、王獻之的書體,頓時著急起來。於是,他向屬下問道:
“還有誰沒有交來書畫?”
“王爾烈、王翰林的書畫還沒有到。”有人答道。
王傑聽了,一拍大腿,說道:
“真是人忙無志,怎麼將這位大書家忘掉了呢!昔有二王,今有一王,皆書聖也。快快將王翰林找來。”
那麼,王爾烈到哪裡去了呢?
原來,他平生有一個嗜好,閒來無事,好走茶樓酒肆,遊逛逍遙。這幾日,他由江南主試歸來,乾隆念他主司有功,特賞賜他一件大紅斗篷,並准假一個月,讓其休息。因此,對於王傑所辦欽批御展事並不知道。
好不容易,總算在琉璃廠將王爾烈找了回來。
然而,正在這時,屬下來報:
“聖駕已到紫光閣門前。”
王傑見此,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王爾烈看了,說道:
“王大人,且莫著忙。你暫去迎駕,讓他人速取筆墨紙硯來。”
王傑看了,也只好如此了。
可是,待筆墨紙硯取來時,竟然忽地吹來一陣過堂風,只把那紙張吹起了空,飄飄揚揚,不肯落地,說來也奇。也正是這場風,將王爾烈身披的御賜大紅斗篷一下子刮到迎門的屏風上,只貼得牢牢,掛得緊緊,掉不下來。
王爾烈看了,靈機一動,心想,這是天賜良機也。於是,他手抓大筆,飽蘸墨水,迴轉身來,以斗篷當紙,對準那屏風上的大紅斗篷便唰唰點點地寫下四個大字:“御覽鵬飛”。
望去,只見那字,黑裡襯紅,紅中映黑,竟生出一種特殊效果,字跡益加鮮豔,字體益發生輝。
正這時,外面有人呼道:
“聖駕到。”
聞聲,大家都擁出去跪迎乾隆。
此時,王爾烈所寫的“御覽鵬飛”的那個“鵬”字的“鳥”字偏旁,竟然有一點沒能點上。
王爾烈又忙於迎駕,又忙於寫字,一時忙不過來。
怎麼辦?一想,他乾脆來個“作揖撓腳面——一功二德”,待他轉身去跪迎乾隆時,只將手中握著的筆就勢向身後的大紅斗篷上一拋。喝,這可真神奇了,只見那筆不左不右,不上不下,不偏不歪,規規正正,將那個“鵬”字上面“鳥”字偏旁尚未有點出的點點上。再看,那點形若瓜籽仁,猶同刀刻一般,實在雋美,有力。
他的這個舉動,被乾隆看在眼裡了。他想,事到如今,我還真頭一次看到這個奇蹟。寫字,有懸腕、伏案、站立之分,還從沒有見到過這飛筆繡字!
乾隆再一細看,見“御覽鵬飛”四個字,正是書聖二王的筆法。心想,對於二王字體,我十分喜愛,下了許多功夫,寫得也算可以了。但是,與王爾烈的字比起來,那僅是他的十之七八。看這樣子,屏風上懸寫此字,是作為書展的題頭安排的,也實在是恰當好處。
不過,他為什麼要將字寫在御賜斗篷上呢?
於是,他向慌忙跪在前面的王爾烈問題:
“王愛卿,朕要問你,你可知這斗篷的來歷?”
“啟稟聖上:這斗篷為聖上所賜。”
“那麼,將此物做這等用場,可為適合否?”
“再無有比它更適合了。”
“何言?”
“聖上所賜之物,即為聖賜;再以此題字,可謂御覽鵬飛也。”
“就算你說得對,這四字又是啥意思?”
“啟稟聖上:正當聖駕親臨之際,忽然一陣仙風颳來,只將御賜斗篷颳得附於屏風之上,臣以為此乃神風拂衣,御篷展襟,吉祥徵兆。又因這次展覽,為欽批御展,故將二者結合起來,堪稱‘御覽鵬飛’。”
王爾烈說到這裡,又補充了一句,道:
“也正因聖上光臨此門,故此門當成為龍門了。
朝隆更是明智和聰穎,當即也還了一句,道:
“如此說來,王愛卿的飛筆,可謂點睛了。”
在身邊的和珅聽了,也急忙捧道:
“這叫龍門點睛。”
乾隆道:
“好個龍門點睛。王愛卿,真乃神筆書士也。”
“謝主隆恩。”王爾烈急忙叩拜道謝。
於是,王爾烈又添了個“神筆書士”之稱。
然而,不久這事又與另一件事聯繫起來了。說來,是巧。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七月二十日至九月二十六日,乾隆第三次東巡。乾隆東巡共四次。其他三次是:乾隆八年(1743年)七月初八日至十月二十五日、乾隆十九年(1754年)五月初六日至十一月十一日、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五月二十四日至十月十七日。乾隆這次東巡,是在孝聖太后去世的第二年。他讓王爾烈扈駕,無疑這也是太后生前愛惜王爾烈所致。
山海關外的廣大關東地界,乃是清皇室的發祥地。那裡有興京(新賓)的永陵,為清帝先祖的陵墓,安葬著清太祖努爾哈赤的遠祖孟特穆、曾祖福滿、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伯父禮毅、叔父塔察簡古等;盛京(瀋陽)的福陵,安葬著清太祖努爾哈赤和皇后葉赫那拉氏;盛京的昭陵,安葬著清太宗皇太極和孝端文皇后博爾濟吉特氏。此三陵,稱關外三陵,也叫清初三陵。清帝承繼其先祖基業,追本尋根,十分重視祖宗陵墓與發祥地。滿清入關後,先後曾有四個皇帝計十次赴關東謁陵和望祭長白山。其中,康熙帝三次、乾隆帝四次、嘉慶帝二次、道光帝一次。他們在謁陵祭山的同時,還要行圍習武,考察官員,聯絡蒙古,修葺城垣等。
乾隆帝好大喜功,講究排場,他出巡時,更是車水馬龍,前簇後擁,絡繹不絕。
乾隆帝出巡,往往都要帶上他的心腹臣子和珅。
這次東巡,即有和珅及王爾烈。
當他們來到榆關所屬秦皇島地面正準備駐蹕小憩時,忽然由前面十里處的山海關馳來一騎,奏稟專請扈篤大臣王爾烈前往。
此騎,乃是山海關總鎮守使專程所差。
為何?
原來,山海關總鎮大人得知乾隆東巡祭祖路經山海關時,要攀關覽勝。這是乾隆習慣的做法了。乾隆帝自命“十全老人”,樣樣都要圖個齊全,以象徵吉利。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山海關東城樓上“天下第一關”匾額上的“下”字那一點墨跡脫落了,念不成字。事先又沒有準備,那塊匾額又大,又一時地放不下來,時間又極為緊迫,這可將總鎮大人急壞了。正在這時,有人提到了王爾烈這次也隨駕前來。何不將他先接到這裡將殘字補全!
這會兒,待王爾烈得知這個情況後,沒有立即出聲,而是想起一件事來,那就是有關“天下第一關”這五個大字的來歷與題寫。
傳說,山海關東城樓上“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為明代肖顯所寫。
肖顯,永平府山海衛(今山海關)人,明成化八年(1472年)進士,累官福建按察僉事等。他自小讀書刻苦,酷愛書法。辭官後在家賦閒。肖顯書法宗羲、獻二王。
就在肖顯於家中賦閒時,鎮守山海關的兵部主事奉皇帝命,請名書法家為山海關東門城樓寫匾。為此,這件事就落到肖顯身上了。
肖顯脾氣古怪,不輕易給人家寫字。
兵部主事生怕肖顯不受此請,便備上一份厚禮,親自來到肖顯家裡,並說明來意。最後誠懇地說道:
“肖大人要不應此求,再就很難找到第二個人了,請萬萬成全此事。”
肖顯無奈,這才答應下來,並說道:
“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不許催我,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算。否則,我不接受所請。因為勉強去寫,是寫不好的。”
兵部主事心想,反正只有五個字,量你寫得再慢,有五天時間也足夠了,便也就答應了肖顯提出的條件。
可是,十天過去了,見肖顯仍沒有來寫匾額。
兵部主事差人前去看望,只見肖顯還沒有動筆,而且整天坐在書房裡欣賞歷代書家墨跡,根本沒有寫匾額的意思。
但是有言在先,也不好再緊著催促。
又過了十天,兵部主事再次備上些禮品前去看望,只見肖顯還沒有動筆,而是整天地在背誦詩句,什麼“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又是什麼“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還是沒有寫匾額的意思。
但是有言在先,也只好等待著。
又是十天過去了。待兵部主事再次前去看望時,只見肖顯在後院的牆跟前,雙臂倒揹著一條扁擔,側著身子,用扁擔右面這頭在比劃什麼。
兵部主事沒辦法,這才將他著急的心情說明,並說限定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
肖顯聽了,這才長嘆一口氣,說道:
“瓜不熟,蒂難落啊。”
於是,肖顯讓人在城樓前築起一個高台,將那塊製成的匾額靠在台前,做好寫字的準備。他又要全衛的人為他磨墨。他用的是一支特製的加上長柄的巨筆。寫前,他在匾前踱來踱去,反覆打量。驀地,他將筆蘸飽了墨,疾步來到匾額前,岔開步,一側身,把胳膊伸了出去。看那樣子,就像前些日子在家裡背扁擔練功夫那樣。再一看,又像一員年輕虎將使棍操刀,將全身的氣力一下子都貫注到胳膊上,再通過胳膊傳到手腕上,直至傳到筆端。這會兒,肖顯這個瘦老頭子簡直年輕了幾十歲。看他落筆、運筆、提筆、按筆諸姿勢,使人馬上想起他往日所吟詠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以及“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等。至此,人們才知道,那些天他根本不是在消遣,而是在為寫這字做準備。
兵部主事看得出神。只見肖顯動作越來越快,似有徐徐生風之架勢。那動作,竟像身劍合一的武將,變得身筆合一,運用自如,隨心所欲。正待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時,忽聽他一聲喊道:
“獻醜了。”
這時,待兵部主事同大家若夢初醒,只見肖顯已是大汗淋漓地站在匾額旁邊,而“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已經端端正正地落在匾額上了。筆力雄渾,鋒勢峻拔,章法嚴謹,佈局適宜,疏密有致。這道匾額往那城樓上一懸,同這座城樓雄偉氣勢融為一體,使在場的人無不拍手叫絕。
但是,肖顯卻謙和地說道:
“我並不滿意我寫的這幾個字。我本想再用一個月時間研究前人書法,把“天下第一關”五個字的形體結構擺佈好;再用一個月時間讀古人詩詞,開闊胸襟,涵養氣勢;再用一個月時間鍛鍊背力、臂力、腕力。只有那樣,才能寫得更加如意。可惜你們過於著急,因而準備工作沒有做好,筆力與神韻尚都見缺,很對不住雄關古城的建造者了。”
這便是“天下第一關”匾額上五個大字的由來。
這會兒,王爾烈聽了山海關總鎮差人所述,想到當年前輩肖顯書寫匾額的風範和天姿,深感此刻落到自己肩頭上的事關重大了。但是,事不宜遲,因為乾隆很快就要來到山海關這裡了,需要馬上寫就才是。
王爾烈來到山海關城樓前,仰面看了看那塊高懸半空的匾額,又看了看那個缺少一點的“下”字。然後,急命人們備上一管好大筆。那是一管抓手大筆。這筆系用棗木做杆,麻線做筆毛。身邊便是一個研好墨的墨缸。他見人們將這些都已準備好,便又吩咐總鎮備上一匹好快馬。總鎮大人不知他搞的是什麼名堂,也不便細問,只好照辦了。這時,只見他飛身上馬,雙腳一磕鐙,那馬便四蹄登開,跑了起來。當那馬跑到“天下第一關”匾額下面時,王爾烈借慣力將那蘸好墨的抓手大筆一下子拋出。呵,不偏不歪,不左不右,不上不上,那筆竟像箭頭一樣射到那個“下”字上,正好將那字缺少的一點補齊。
說來也算巧。正當他飛筆點關時,乾隆在群臣的扈從下已經來到山海關東城樓前了。他看到眼前的情形,哈哈大笑,連連喝好,說道:
“王愛卿,上些日子,朕封你個‘神筆書士’,今天朕再封你個‘神筆御史’。”
王爾烈明知是賀號,也只好跪地謝恩。
乾隆率扈駕群臣登臨了山海關東城門樓後,便又來到了孟姜女廟。
孟姜女廟,簡稱姜女廟,也叫貞女祠,位於山海關城東13華里的一座山上,座落在望夫石村後。那山叫鳳凰山。登上108級石階之後,便進入廟門。廟宇為磚木結構,有山門、前殿、後殿、鐘樓、振衣亭等建築。前殿正中,置孟姜女塑像,旁邊為二僕童。後殿內,供有觀音、文殊、普賢塑像。在前後兩殿的後面,便是望夫石。望夫石上,有孟姜女登石望夫時留下的腳印,及望夫時用作梳妝的“梳妝檯”和用作振衣的“振衣亭。”
不知為什麼,乾隆登臨望夫石後,詩興大發,當即吟詠出一首題作《望夫石詩》的詩來:
悽風禿樹吼斜陽,
尚作悲聲吊乃郎。
千古無心誇節義,
一身有死為綱常。
由來此日稱姜女,
盡道當年哭杞粱。
常見秉彝公懿好,
訛傳是處也何妨。
跟隨在乾隆身邊的王爾烈聽到了這詩後,急忙稱讚道:
“好詩,好詩。”
和珅聽了後,說道:
“既然聖上的詩為好詩,王學士何不就此和上一首。”
王爾烈說道:
“有聖上的詩在前,微臣豈敢造次。”
乾隆說道:
“也罷,這廟裡的景緻這樣多,自有你的派場。呆一會兒,見有相當的地方,再展試你的才華也不遲。”
說話間,他們君臣來到了置有孟姜女塑像的廟宇前殿門外,只見那門兩旁有著這樣一副楹聯:
秦皇安在哉,萬里長城築怨;
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銘貞。
相傳此聯為南宋狀元文天祥所作。
乾隆帝見王爾烈對這聯很注意,便說道:
“王愛卿,可有意為該寺再留一副楹聯?”
“有前聯在此,微臣有些不敢。”
“前聯屬前聯,你吟屬你吟,豈能相提並論!”
和珅聽了,也趕來湊趣,說道:
“適才,聖上有詩,要你和你未和。這會兒,有前人名聯,又有聖上的御旨,怎好不吟上一聯。”
王爾烈聽了和珅的話後,心中有些煩。但是,又覺著得罪不得。復一琢磨,何不乘此機會難為他一下。於是,他笑了笑,說道:
“和大人,你說的也是理。不過,我有一點擔心。”
“擔心什麼?”和珅問道。
“擔心我能吟得出,你卻解不出。”
“儘管我才疏學淺,不及你們翰林公,但是也不至於一點不通,請你自管吟來。”
“好。”
王爾烈說著,當即取出紙筆,寫下一副聯: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他寫出後,交給了和珅。和珅一看,真有些丈二和尚,一時摸不著頭腦。不用說解釋,就連斷句都斷不開。他端相了多時,見得不出結論,只有些汗珠子冒了出來。正好,這時乾隆站在身邊,和珅便對乾隆說道:
“啟奏聖上:王大人的這副奇聯,看來非得萬歲爺來解了。”
哪想,乾隆看過後,也皺起眉頭來,說道:
“王愛卿,你這是搞的什麼名堂,我怎麼也看不懂呢?”
王爾烈聽了乾隆的問話,這才認真地解釋起來。
原來,這是一副利用漢字一字多音、一字多義的諧音特點而寫成的對聯。其中,上聯的“朝”字,既可讀成當作早晨講的“朝”,也可以讀成百官上朝朝見君王的“朝”;下聯的“長”字,既可讀成當作成長講的“長”,也可以讀成長長短短的“長”。
王爾烈解釋過後,便斷句道: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隨即,王爾烈又用諧音字替代,讀道:
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浮雲漲,長長漲,長漲長消。
乾隆聽了,心裡想到:這副對聯所說的內容,確像是宮殿裡早朝時,百官朝見君王的樣子,大有永慶昇平之勢,心中非常高興。
其實,這副對聯,是王爾烈站在孟姜女廟前,遠眺大海中所謂的“孟姜女墳”岩石,看到那茫茫大海,想到那潮起潮落的景況;看到那湛湛高天,想到那浮雲變幻,常長常消的氣勢,遂寫出這副對聯。這副對聯,既有生動的海天景物描寫,又抒發了對孟姜女的懷念,真是遺恨綿綿,哀思縷縷,拂不盡焉。
和珅本想就此聯的晦澀,攻擊一下王爾烈。但是,聽了王爾烈的這一番解釋,覺得也無懈可擊了,便轉貶為褒,就此也讚揚一場。
關於這副名聯,王爾烈未有落款,乾隆在跟前也不便留款,因此長時期以來,人們只能傳誦,卻不知為何人所作。直到王爾烈謝世後,人們從他的愛妾趙茹倩所存的墨跡筆錄中,才得知為王爾烈所為,記載頗詳。
這次東巡,乾隆已是73歲高齡的老人了。雖然有些年邁,但是興致還在。山海關北,便是蒙古草地,多有驢車。待他乘御輦出了山海關來到盛京地面時,已有地方官備了許多驢車,前來接駕。
乾隆看了,大喜。
原來,出了山海關,便是盛京所屬地面。由此往北,便是蒙古地界。清兵入關前的古戰場,如杏山、松山等,皆在附近的大淩河城一帶。乾隆這次東巡,距上次東巡時間較長。他心中有一個打算,想借此機會聯絡一下蒙古王公等,以便安定邊關。這是乾隆每次巡遊的目的之一。在這接近蒙古地面的地方、盛產毛驢,多有驢車,因此出現了驢車接駕事。扈駕大臣以為“驢車”稱呼不雅,便改為“騾車”之稱了。此,也算趣談。
乾隆及群臣出了山海關後,便在杏山東大營行宮作了暫時駐蹕,召見了蒙古敖漢、奈曼、巴林等各部王公、台吉,以示關懷。那些前來進見的蒙古王公、台吉,見到聖顏後,深為動情,有的竟跪地落淚不起。乾隆見此,大為動容,邀蒙古王公、台吉騎馬賽行,驅車登山,好不熱烈。那些王公、台吉一看,只是連呼“萬歲”,情同山呼海嘯一般。
作為扈駕隨臣的王爾烈,見此也很受感動,當即吟詩道:
山海關外又逢關,
杏山秋月映東寰。
感慨有生緣肺腑,
此後經年憶此年。
乾隆得知王爾烈作感奮詩,也是興致大起,隨即也依韻吟出一首。只見那詩寫道:
朕作東巡閱邊關,
只為問俗看人寰。
若得山河皆似錦,
但願同賀太平年。
乾隆這次東巡,七月二十日至熱河,八月二十四日至盛京。到達盛京後,他考察了薩爾滸古戰場,並寫出了《薩爾滸題十二韻》,其序雲:“問幸親制書事長篇昭示來滸,昨歲為合韻詩於太祖、太宗,耿先志述成”。據傳,此詩為王爾烈代筆寫就。此類詩,在王爾烈一生中多矣。其本人著作遺世甚少,這也是其原因之一也。
清正史載:乾隆生於康熙五十年(1711年)八月十三日,生母鈕祜祿氏。鈕祜祿氏,於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嫁於胤禎,是年13歲。其父凌柱,其兄伊通阿。鈕祜祿氏86歲卒,諡號孝聖慈宣康惠敦和誠徽仁穆敬天光聖憲皇后,簡稱孝聖皇后。她還有一個諡號,為聖母崇慶慈宣康惠敦和裕壽純禧恭懿安祺皇太后,簡稱崇慶皇太后,此諡號為乾隆所尊頌。
然而,《清代野史大觀》載:乾隆出於浙江海寧陳氏。
據傳,康熙年間,皇四子雍親王胤禎與朝中大臣閣老陳詵很相善。
陳詵,浙江海寧人,字叔大,號實齋,康熙年舉人。歷官刑部都給事中、貴州及湖北巡撫、內閣中書、禮部尚書,素以閣老相稱。他言行一致,言多施用。曾請修天妃閘,以奠淮、黃,又築浙江海寧海塘,有功於世。他潔己愛民,政聲卓著。卒諡清恪。有《四書述》、《讀律述》、《玩辭述》等著作傳世。
當時作為王妃的鈕祜祿氏,生得美貌,深得雍親王寵愛。
她與陳詵夫人也很要好,彼此相互往來,以為常事。
相傳,陳詵52歲時,其夫人忽然身懷有孕。陳詵喜出望外,但求能得一子,以繼香菸。偏巧,此時鈕祜祿氏也懷有身孕。她亦盼望能生一男,日後好出人頭地。康熙五十年(1711年)八月十三日,鈕祜祿氏與陳夫人同日同時分娩。陳氏生了一男,遂了心願;鈕祜祿氏生了一女,愁悶不絕。鈕祜祿氏身邊的婢女李媽,精明透頂。她通曉鈕祜祿氏的心情,便奏道:
“奴才願為王妃效勞,若同意吾能將公主變成小王。”
隨即,她秘語一番。
鈕祜祿氏聽了,心中大喜,差李媽去辦。
這日,李媽出了雍親王府,來到陳閣老府上,說道:
“恭賀夫人喜得貴子。”
然後,又稟報說:
“王妃亦生了小王。王妃讓老婢前來稟報夫人,待月滿時,請夫人帶小官人過親王府一述。”
陳夫人聽了,自是高興,便一口答應下來。
待到兩個孩子滿月那天,王妃不見陳夫人與小官人進府,甚是著急,遂令李媽去接。
當李媽來到陳府時,見陳夫人正害病,陳閣老見勢也有改日再進見之意。
李媽道:
“我家王妃已於親王府備齊各種禮品,專候夫人與小官人到,如不能赴會,恐怕王妃會生氣的。”
陳閣老聽了,想了半天,這才決定讓奶媽抱小官人隨李媽去親王府。
到親王府後,李媽讓陳府奶媽在下房等候,自抱孩子去見王妃。
一直等到日暮黃昏,李媽才將孩子交還奶媽。媽奶見天色已晚,也顧不得仔細查看,便匆匆抱回府去。
回到陳府,揭開襁褓一看,不由大吃一驚,一個好端端的小官人,竟然地變成了個女娃。
陳夫人拍手大哭,好不痛心。
陳閣老也非常憂傷,但內心明白,知道是王妃有意將兒換去,以圖日後好成皇帝老子。於是,他對夫人說道:“不要哭鬧,也不要聲張。出了這等事情,怎能惹起皇家,只好將錯就錯,忍了下去。否則,後果難想。”
說罷,陳閣老藉故告老還鄉,攜眷屬回老家浙江海寧去了。
日後,王妃抱著小王子與雍親王見面,說是自生。
這個孩子,便是後來的乾隆皇帝。
後來,“陳與帝共一宗”之說,不徑而走,傳遍朝野。
一日,乾隆帝也知道了。
他很想知道此事根底,便打算南下尋父。
一日,他帶近臣劉墉微服出訪時,在承德避暑山莊東門外二仙閣板棚街口,見一自稱“賽神仙”的算命先生。
乾隆說道:
“我要尋找一位最親之人,不知可否能找到?”
賽神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見眼前這人氣宇軒昂,出口不凡,頗有帝王相;又聞當今聖上好微服私訪,恐問卦者即乾隆天子也。於是,他未敢冒然直答,只說出一首詩來,道:
離天不遠去參禪,
白衣大士有真傳。
仙凡之隔難求見,
虔誠近在咫尺間。
二人聽了,冥思苦想,不得一解。
還是劉墉有法。他翻看熱河寺廟總志一書時,忽得一寺,名“近天禪院”。心中大喜,遂說與乾隆。
乾隆道:
“何說?”
劉墉道:
“‘近天’,乃‘離天不遠’也。此廟正在熱河。”
於是,他們君臣二人便向近天禪院走來。
到近天禪院,淨手求籤,得四句話:
六下江南,
數度金山。
雖見親面,
不易團圓。
乾隆大喜過望,效皇祖康熙法,六下江南。
但此說太直,有礙尊顏。於是,便由劉墉編出南巡原因:奉母后南巡,遊覽山嶽,省方問俗,兼考察“吏治、戒政、河務、海防”。
這是第五次南巡。
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正月十二日,離京,五月初九日還駐圓明園,先後歷三個月二十天。
乾隆這次南巡,主要扈駕大臣是王爾烈,還有王傑、紀曉嵐、和珅幾位。
乾隆所以要選擇王爾烈做隨從,除了王爾烈機敏多變、才智勝人、討乾隆喜歡,以及他們之間的“老主同場少主師”的真摯情份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王爾烈出身於豆腐之家。
原來,海寧陳氏也出身於豆腐之家。
據陳氏後裔著述所載:陳氏最早不姓陳,而姓高,渤海人。其始祖高諒,明初遷浙江,求讀於海寧。
高諒是個窮童生。
一日,他在上學路上,於海寧趙家橋上小憩,不慎落水。
幸虧有個賣豆腐的老漢打橋上經過。他名叫陳明遇,人喚陳公。上天夜裡,他做了一夢。夢見趙家橋下有一青龍盤柱。此刻,他見有人落水,便急忙救起。高公以為吉慶,便將高諒領到家。
偏巧,陳公無子,只一女,便招為婿。
高諒與陳公女所生之子,嗣外祖父姓,取名陳榮。
陳榮稍長,承繼祖業,以磨豆腐為生。
陳氏,自陳某至陳詵氏,以傳十世。其族自明代中葉即發科,至明末陳遴帶頭降清,益受恩寵,官至極品,代有人才。三百年間,科舉中進士者二百數十人,僅清代就出了三朝宰相,各部尚書十一人。
王爾烈與海寧陳氏,皆起身於豆腐世家。這種巧合,自然討乾隆介意。
乾隆與王爾烈來到海寧陳家,“升堂垂詢家世”後,將王爾烈喚到一邊,說道:
“王愛卿,朕待你如何?”
王爾烈聞聽,急忙跪曰:
“回稟聖上:恩寵如山,臣終生難忘。”
“既然如此,朕就不拿你當外人了。今有一事,與你商榷,你當守收口如瓶,不得外傳。”
“臣萬死不敢。”
“那就請起述話。”
“謝皇上。”
王爾烈隨即站起。
乾隆說道:
“朕本次南下,絕屬家事。朝野所傳,大概你也有所聞。可是,本次來,仍然沒有見到最親的人,與前幾次的結果一樣,豈不令朕失望。”
王爾烈對此亦略知一二,心照不宣。乾隆所說“最親的人”,即指所要尋找的親生父母也。
這會兒,王爾烈聽了乾隆的話後,說道:
“啟票聖上:這次南巡,不同前幾次。這次到海寧,聖上所要見的最親的人已經見到了,願望已經達到了,臣早當祝賀。”
乾隆聽了,有些莫名其妙,問道:
“愛卿此話何來?”
王爾烈湊前一步,悄聲說道:
“昨日同聖上來時,聖上曾去陳氏祖堂拜祭,不知聖上可看到了什麼?”
“在祖堂外間臥房處,見一雙木床,木床下放兩雙鞋子、一乾一坤。”
“那張木床可是陳氏先人臥床?”
“正是陳閣老夫婦臥床。”
“那麼,其床下的一男一女鞋當也是先人的了?”
“正是陳閣老夫婦鞋屐。”
“你看到這雙鞋子,就等於見到最親的人了。”
“怎麼見得?”
“你見到這雙鞋子,就等於你已被承認了。”
“如何說來?”
“那鞋子可是怎樣放著來的?”
“頭裡跟外。”
“頭裡跟外,證明鞋倒放,‘倒’諧音為‘到’。”
“這與我有何相關?”
“啟稟聖上:江南有一俗語,將鞋子稱之為什麼來著?”
“將鞋稱之為‘孩子’。”
“啟稟聖上:那麼承認鞋子到了,這話又該咋說?”
“孩子到了。”
乾隆說到這裡,晃然大悟,感激地說道:
“不瞞俗話傳‘老主同場少主師’,愛卿真乃我的親兄愛弟也。”
“啟稟皇上:臣只是做了應盡的事,如此尊稱,實不敢當。”
“既如此,愛卿就不必推辭了。”
“謝主隆恩。”
王爾烈再次跪地拜謝。
海寧陳宅有隅園一處。乾隆南巡六次,其中有四次住在陳家,並以隅園為行宮,遂將隅園改稱“安瀾園”。“安瀾園”,自有其巡視海塘,以安波瀾洪濤之意;又有安定生息、駐足尋根之情,可謂一語雙關也。為此,他曾寫詩二首。
其一,《駐陳氏安瀾園即事雜詠》
名園陳氏業,
題曰安瀾園。
至止緣觀海,
居停暫解鞍。
金堤築籌固,
沙清漲希寬。
總廑萬民戚,
非尋一次歡。
其二,《駐陳氏安瀾園,疊舊韻即事雜吟六首》中前首詩:
如杭第一要,
籌奠海塘瀾。
水路便方舸,
江城此脫鞍。
汝潮仍似舊,
宵肝那能寬。
增我因心懼,
慚其載道歡。
其詩,既有“金堤築籌固”、“籌奠海塘瀾”,說明築海塘堤防事;也有“宵旰那能寬”、“慚其載道歡”,頗為隱意費解,似有親情之味。
隨即,乾隆又為陳氏祖堂題寫了“爰日堂”、“春暉堂”匾額。“爰日”、“春暉”,皆是用兒子敬孝父母典故,更是說明其親情之意。
唐代詩人孟郊《遊子吟》:
慈母手中線,
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其“春暉”二字,蓋源於此。
對於王爾烈扈駕南巡,駐蹕海寧陳宅事,在王爾烈的傳下來的一首詩中也有記載。其詩云:
鉅族鹽官高渤海,
異聞百代每傳疑。
冕旒漢制終難復,
曾向安瀾駐翠蕤。
乾隆帝一生中,六次南巡。每次南巡,多是駕幸揚州。揚州是當時兩淮鹽商薈集之地,比其他地方都為繁華,商人也富足。乾隆帝為了巡幸時休息遊樂之用,要商人出資在揚州建造行宮園林。據檔案《揚州行宮名勝全圖》標記,揚州行宮,有宮殿樓廊5154間,亭台195座。行宮間,古玩珍寶、花木竹石無計,景物陳設、風物佈置處處。由此一來,致使揚州市容鼎盛,風氣大變,奢華無比。
乾隆這次南巡,同樣來到揚州。當御舟將至鎮江,相距還有十餘里時,遙望揚子江岸上,著一大壽桃,碩大無比,顏色嬌嫩,紅翠可愛。待御舟將近,忽煙火大發,光焰四射,蛇掣霞騰,幾眩人目。正在人晃忽間,巨桃忽裂,現一劇台,上有人數百,正在表演壽山福海摺子戲。此景令人驚異,若在仙境一般。
鎮江景色,僅是前奏。待過把神仙癮後,便跚跚奔往揚州。
這時,揚州富紳汪如龍,投乾隆所好,獻上歌妓雪如。雪如,身白如雪,膚色如冰,長身玉立,款款多姿,非宮中嬌娃所能相比。乾隆見了,欲心大動,當夜留幸船中,遲至日上三竿不起。一度承歡,落紅載露,一連數日,乾隆不傳見臣民。見此,當地官紳都亂了手腳,彷徨不定,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有一官員有些膽量,便招來一船,乘坐其上,催舟來到乾隆船邊探問,太監道:“皇上與新進美人正在歌舞取樂,驚得聖駕,你們有幾個腦袋!”直到第四天,乾隆方召見兩江總督,獎其思慮周全,存心忠實,賞內幣40萬兩。汪如龍也獲二品頂戴,準其御前當差。這真是天降的恩寵,讓人得意飛揚。
這日,來到江寧(南京)時,已有隨臣和珅於秦淮河上,尋得一美人畫舫,於是乾隆便率先入舫。單說那班美人,都是江南名妓,見多識廣,料知不是俗客,便盡獻殷勤。乾隆龍目一睜,只見這個風姿綽約,那個天姿麗質,又是阿娜多嬌,窈窕動人,早已魂不附體。這時,又有豐腴佳餚,淺斟慢酌,更是神魄盪漾。又逢黃昏日暮,萬點燈光,別是一番樂境。此時,乾隆已色迷心醉,情目醺然,左抱右擁,玉軟香溫,盡行作樂。和珅也趁此尋歡。直到次日,才起船返岸。
又一日,來到山東濟寧地面。是日晚由知府陪侍皇上進膳。酒席間,乾隆喝退眾人,將山東巡撫和濟寧知府留下,說道:
“朕這次由京師途經魯地,原想過夜就走。只緣朕身體有些疲憊,想小住幾日,不知此地有何特別好玩之物,可讓朕享用一番。”
巡撫和知府聽了,心領神會。
巡撫道:
“山東歌妓遍地,皆有風韻,不知聖上喜歡哪一路子人?”
乾隆也不兜圈子,直接了當地說道:
“聽說山東有個黃姓名杏兒的美人,何不領朕前看看?”
知府聽了,忙答道:
“山東青州,有個美女,乳名杏兒,父死母貧,送與同裡黃某為義女。黃杏兒,貌美勝花,齊魯稱絕,只是奴才尚未見過。”
於是,乾隆手諭,將黃杏兒召來。
乾隆一見,她天生麗質,氣度不凡,連連說道:
“我就喜歡這半野的黃杏兒。”
當下,便與黃杏兒合了床。
隨即帶回京師,封為銀妃。
乾隆如此行徑,實在是有些過了。
和珅作為乾隆近臣大吏,本應參奏乾隆當有收斂。然而,和珅不但不加以勸止,反而縱容之,有時甚至參與,與乾隆平分秋色。
對於此事,王爾烈沒少提醒和珅,和珅非但不聽,反而不滿。他與和珅之怨,就是此行結下的,不提。
乾隆帶領王爾烈、王傑、和珅、紀曉嵐等一行南巡,不僅飽覽了天下風光,享盡了人間珍奇,留下了無盡韻事,還取得了許多意外收穫。
那些收穫中,即有取得名貴書畫事。
揚州知州獻給乾隆一幅畫,名曰《書影圖》,其畫是寫這樣一個故事:
太平縣陳淑聖妻鄭氏,李鐵匠女兒,家貧,不得讀。鄰居有老儒學在教學生讀書,她常置身窗外去聽。久之,曉書,能詩。婚後,丈夫出外為官,她便常寄詩與他,以託情懷。畫面上,鄭氏正依燈寫詩待寄,窗上印下一個纖細的身影。
乾隆見此畫,甚愛。很想題寫上幾句詩話。但又一時想不出,便讓王爾烈代勞。
王爾烈聞之,道:
“此詩話不用臣題了。”
“這是為何?”
“亦不用聖上題了。”
“又是為何?”
“此詩已畫中自題了,當屬鄭氏手筆。”
隨即,王爾烈吟哦道:
君在東兮妾在西,
妾念君兮君不知。
蓍草問殘三月信,
燈花挑盡五更時。
眾人聽了大駭。隨即,乾隆令其題於《書影圖》上。
乾隆又得三張珍品,分別贈於王傑、紀曉嵐、和珅。
三人得到賞賜後,便邀王爾烈題句。
王爾烈推卸不得,只好授之。
他首先給王傑畫題句。
王傑得到的是一幅《寒仕圖》。偏巧王傑又是少有的清正廉潔之官。於是,王爾烈大筆一揮,題道:
縱然為官不為名,
素素才得與民同。
直道一身入廊廟,
清風兩袖返韓城。
紀曉嵐,綽號“紀大肚子”,能食,尤能食肉,往往日食三斤肉還嫌不足,少食米飯,這亦算他生活上的一大特色了。偏巧,他得的還是張題作《貪食圖》的畫。他亦讓王爾烈題詩。王爾烈看了,一笑,道:
“這確是天賜良緣了,待我寫來。”
說罷,揮毫題寫道:
剪剪黃花秋後春,
霜皮露葉護長身。
生來籠統君休笑,
腹內能容數百人。
大家看了,都為之一笑。
王爾烈本不願意給和珅留墨,可是一看那畫,便欣然同意了。那是一幅山水畫,題作《江山富彩圖》。於是,王爾烈運了運臂力,潤了潤了毫鋒,在畫面上重重地寫下這樣四行詩來:
來時蕭索去時豐,
官帑民財一掃空。
只有江山移不去,
臨行寫入畫圖中。
和珅看了,心中那個氣,就甭說了。然而,他又說不出口,實在有些暗氣暗憋。紀曉嵐更能觸景生情,添油加醋。他來到和珅面前,問道:
“和相,看此詩可得體否?”
和珅聞聽,只好陪笑道:
“好好,詩寫得很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