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衣錦還鄉
曠代關東才子——王爾烈全傳--7.衣錦還鄉
7.衣錦還鄉
王爾烈的岳父家,原是遼陽大戶,後遷至遼中。其先祖陳景元,與戴亨、長海,並稱為“遼東三老”,並有著跡遺世。如今雖然家境有些衰落,但仍不失為名門府第。今又蒙新科進士、傳臚公王爾烈佳婿登門,更是光耀門第。王爾烈岳父陳元公,向來喜歡炫耀自己。他見佳婿登門,便請來了當地一些名士作陪。那些名士,聽得是遼陽才子王爾烈榮歸,更是願意攀高結貴,前來陳府。是日,便有好多人聚集來。前來陳府的名士:
有遼陽“關東草中藥鋪”掌櫃納蘭性政。為納蘭性德的族孫,康熙初大學士明珠的曾孫。有王爾烈的妻兄劉樹立,乃遼東詩家與書家劉廷璣之孫。有羅東,其祖父羅景,字星瞻,廣寧(今北鎮)人,翰林院編修出身,曾任山東任縣知縣、河南南陽知府。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他在南陽為官,曾主持重修諸葛廬,題書武候像贊,頗受時人稱道。同時,他以羲之、獻之二王書體,為唐人百家詩書之;集刊《古梅花詩》。有張廷弼的孫子張山嶽。張廷弼,字秉衡,錦州人,隸漢軍旗人,康熙末年知江南吳縣,有《竹園詩集》傳世。張廷弼弟張廷枚,字卜臣,累官福建布政使,有《春暉堂詩鈔》傳世。有佟世思的孫子佟光庵。佟世思,字儼若,漢軍旗人,著有《梅堂遺集》12卷,附《耳書》、《鮓話》各一卷,皆記見聞、荒誕、怪異事,時學者範承勳評介雲:“儼若天資穎異,才名噪於京師。”該集,由其弟佟世集鐫刻。佟世集,字益庵,亦是名士。其另弟佟世南,亦嗜詩文,著有《佟白堂詞》傳世。佟世思另一弟,佟景庵,著有《西清載筆錄》、《退思齋詩》、《野園詩集》、《關中紀行草》、《採江小草》諸集傳世。佟氏一族,可謂遼東名門大家。有曹寅的族孫、王縉夫人曹綵鳳的族兄曹霆。有吳麟的後人吳甲。吳麟,字子瑞,號晚亭,滿洲鑲黃旗,康熙四十九年(1701年)舉人,授內閣中書,舉博學鴻詞科,參與《明史》修纂,善詩文,工畫,尤重山水,著有《黍谷山房集》傳世。有鮑鉁的後人飽貞。鮑鉁,字冠亭,系書秘院大學士鮑承先之後,官至嘉興海防同知,著有《道腴堂全集》。有甘運源的後裔甘長山。甘運源,字道淵,號嘯巖,又號十三山外史,隸漢軍旗人。其弟甘運瀚,願以科第承續前業,但不得志,屢試不中,隱於詩酒。二甘曾祖甘文焜,即發科於詩文。甘氏詩作,皆被選入《熙朝雅頌集》。有納蘭峻德,曾任盛京將軍,時閒職家居。有劉廣濤,海城人,乾隆年拔貢,其學以六經為根基,是王爾烈於遼陽儒學館與千山龍泉寺西閣後期就讀時的授業師,關係過密,影響頗巨。王爾烈科甲獲捷後,出任《四庫全書》處及三通館纂修官時,所得珍典古籍,皆傳贈劉廣濤,故劉廣濤為遼東藏書最多者。有高鶚,字蘭墅,又字雲士、蘭史,別署紅樓外史,又稱夢覺主人,奉天鐵嶺人,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舉人,乾隆六十年(1795年)進士,中三甲一名,授翰林院編修,歷官內閣中書、漢軍中書、內閣典籍、內閣侍讀,江南道監察御史及掌監察御史、署給事中,刑部給事中,順天府鄉試同考官等。他一生中最大作為,是續寫曹霑曹雪芹《紅樓夢》後四十回,使其構成一百二十回完全本。高鶚一生著述頗豐,主要有《高蘭墅集》、《蘭墅詩鈔》、《月小山房遺稿》、《蘭墅硯香詞》、《蘭墅文存》等,凡十二種。此時,高鶚科甲未第,在家鄉鐵嶺賦閒,故前來赴邀。高鶚前來時,將小女高儀鳳亦帶來。高儀鳳頗有才名,為一代女詩人。此外,還有孫昭,海城人,王爾烈同科進士,初選翰林院庶吉士,復授翰林院編修。歷任漳南、襄陽知縣,均有政聲。後告歸。其詩《秋吟詩》中有“陶潛三經又黃花”,馳響文壇,名重鄉里。鄉居授徒三十餘年,一時文士多出其門。更有趙玉瑚,字全美,復縣人,乾隆初為廩生,博通經史,時人云“有才子之目”。其弟趙玉璋,字奉峨,庠生。
趙玉瑚、趙玉璋兄弟二人,為陳元公的表弟。他倆前來時,趙玉瑚還帶來了小女趙茹倩,年17歲;趙玉璋還帶來了小女趙茹倩,年17歲。這兩女,為同年不同月生,其中一個出生在年頭,一個出生在年尾,屬於草青一個,草黃一個,以茹倩為長。二女家為書香門第,父母愛若掌上明珠,自幼受到良好教育,故有“趙家二才女”之稱。未想,她倆的到來,竟生出了曠古未有的風流韻事。
陳家借王爾烈與陳月琴的到來,宴請當地名士,一兩天便過去了,客人們也都紛紛地離去了,最後只剩下趙玉瑚、趙玉璋兄弟二人及所帶的小女趙茹倩、趙茹倓姐妹二人,高鶚及高儀鳳父女,王爾烈的同科進士孫昭,王爾烈的塾師劉廣濤老人。這年劉廣濤老人已七旬高齡。
客走主人安。此時陳宅是清靜多了。
所剩之人,又都是些知書達禮之人。除劉廣濤老先生外,還都是些盛年或青年人,更有些少女,更是意發風發,興趣尤濃。
這日早餐用過,王爾烈對岳父陳元公問道:
“遼中境內,家居附近,可有風光秀美的地方否?”
陳元公老先生答道:
“要講風光秀美,能激興致趣之地,遼中可遠不及遼陽了。遼陽有千山,那裡風光天下稱著,且有古廟古庵,實在是個好去處。遼中卻不同了,這裡為平原地區,漠野漫漫,又逢秋季,實在有些大煞風景了。不過,還不盡如此,尚有兩個可去的地方。遼中位於九河下稍,有遼河、蒲河從這裡通過,倒也點綴了一些景觀,又逢秋日水清,沙亮,魚肥,草黃,前去觀覽一番,倒也不失所望。”
王爾烈聽了後,又道:
“泰山大人,遼河與蒲河,哪裡近些?”
陳元公答道:
“當然是蒲河了,它就在城西五里處,道又好走。那裡有莊叫鄔伯牛莊,為滿語,漢語為‘美麗的地方’之意。那裡蒲河邊的蒲草,現如今又都結棒,老成,更有撲魚下網人兒,也有金沙鋪地,天氣又晴爽。要遊覽,也實在是別有一番風光。與千山比起來,卻也有它獨到之處了。”
王爾烈聽了,心中大悅,說道:
“千山之遊,咱可以留在日後,去的機會尚多。而這區區鄔伯牛莊蒲河,實乃鄉村野景,即便咱還能有幸來,恐這樣團聚的場景也不會是太多了。我看,咱就此一遊,雖然有些委屈大家,但是觀此景觀,也算機宜難逢了。諸位,意下如何?”
幾位友人聽了,都一聲嚷道:
“好好,看台鄉村野戲,有時倒比京腔大戲還過癮,不妨咱就走走。”
特別是三位少女,更是興致勃發。高儀鳳說道:
“我們所居處,雖非大城重鎮,倒也是古邑要隘,如今能有此好去處,總是比躲在家裡好些。”
原來,她們已經有約,做好核計,要出去走走。她們出去走走,也無外乎是藉助景觀,搞些吟詩答聯,猜謎行令的事。而這些活動,有時有老年人在身邊,倒是不能盡興。於是,她們便生出此心計來。自然,陳元公老先生是不想去的。劉廣濤年事已高,又是塾師,也不便參加這項活動,倒不如留在家裡與陳老先生閒聊一番,卻也痛快。
說走就走,五里路程也不用車馬。他們行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了城西的鄔伯牛莊蒲河邊。
蒲河卻也是個大好的去處。小河灣灣,溪水亮亮,岸邊黃沙潔淨,更有那些老成了的蒲草,已經黃黃白白,綿綿軟軟,更是可以順便地掠來,席地當座,真是個令人嚮往中的去處。
雖然離城僅五里路程,但是陳老先生還是給他們帶上些酒菜乾糧,以便打尖用。看來,老人想得是夠周到的了。
參加今天鄔伯牛莊蒲河集會的有:王爾烈、孫昭、高鶚及小女高儀鳳、趙玉瑚及小女趙茹倩、趙玉璋及小女趙茹倓、王爾烈的夫人陳月琴。
王爾烈作東。
王爾烈見來到了鄔伯牛莊蒲河邊,大家又都選擇了好落座處,放置好了東西,便首先說道:
“咱這次結伴郊遊,雖比不得唐代柳宗元的《鑽鉧潭記》所寫,《小石潭記》所記,也不似一代文宗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所摹,但是也大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真是‘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大家即來此,就盡其興吧。”
王爾烈一席話,只把大家興致益加挑起。
但是,玩什麼好呢?大家又是一番議論。
最後,陳月琴說道:“餘雖女流,倒也好多嘴。就此,亦說上幾句吧。我看,還是讓三位女客官出個主意吧。三人又都是名門閨秀,是會有好的主意拿出,保管大家一樂方休。”
三個女客官,即高儀鳳、趙茹倩、趙茹倓。
說來也巧。三個人,這年都17歲。趙氏姐妹二人,生日一個是一月十日,一個是十二月十日,逢兩個“十”,因此,他的父親給她倆選取了“茹倩”、“茹倓”名。這兩個名,每個字都是十劃,也算是對於其生日的紀念了。她倆在家時,受到父母的教化,都是飽知詩書,小有名氣,鄰里都以才女稱之。生得又美,真是月裡嫦娥一樣,更討人喜歡。高儀鳳,更是有些來頭。她字稱秀芝,在其父高鶚的薰陶與影響下,亦工詩詞,後來竟成了名重一時的女詩人。
這會兒,三個小姊妹聽了陳月琴的話後,尚有些靦腆。於是,高儀鳳說道:
“我們都是些女兒家,又未見過大世面。這裡又有進士,又有傳臚,又有貢主,何不先做出個樣子來,也好效仿。”
陳月琴一聽,也覺著有理,便對王爾烈說道:
“你們些個男的,別淨揀便宜,還是先出個典範來,也好讓人遵從。”
王爾烈一聽,也覺對,便與孫昭、高鶚、趙玉瑚、趙玉璋核計一下,說道:
“好吧。我提議,先來一令,稱拆字令。這個令的行法是:首先說出一個由三個相同字組成的字,接著再說出由二個字組合成的一個字,然後道出第一句所組成字的其中那三個相同字,最後說出一句古詩,這句古詩得與上面三句話的內容相關。這句古詩可以放寬些,要實在找不出來,自己即興也可。”
王爾烈說先後,孫昭說道:
“你說的話太快了,我們有些沒有聽懂。你能不能首先來一個,也好給大家做出個樣子。”
高鶚與趙玉瑚、趙玉璋也隨聲符合道:
“對對,這話說的有理。”
王爾烈見躲不過,便說道:
“好,由我來開個頭,接下來,是高兄、孫兄、二位趙叔。”
他說完這話,略停頓一下,說道:
轟字三個車,
餘鬥便成斜。
車,車,車,
遠上寒山石徑斜。
大家一聽,都擊起掌來,喊道:
“妙!”
高鶚看了,按順序接起話頭,說道:
品字三個口,
水酉便成酒。
口,口,口,
勸君更盡一杯酒。
孫昭一聽,這兩個令都連得非常妙。“遠山寒山石徑斜”,是唐朝杜牧《山行》詩中的句子;“勸君更進一杯酒”,是唐朝王維《送元二使安西》詩中的句子。自己也應該連上一個才是,不然便是辜負了本科進士之名了。他略加思索,便答道:
鑫字三個金,
木寸便成村。
金,金,金,
牧童遙指杏花村。
趙玉瑚一聽,見孫昭的這句“牧童遙指杏花春”,來自唐代詩人杜牧的《清明》一詩中。覺得受到些啟發,於是他答道:
晶字三個日,日寺便成時。
日,日,日,
好花看到半開時。
趙玉璋一聽,見趙玉瑚的這句“好花看到半開時”,來自宋代詩人邵雍《安樂窗中吟》一詩中。心想,好在自己也有些功名,不能示弱。他思索了一下,答道:
磊字三個石,
口帝便成啼。
石,石,石,
春山一路鳥空啼。
王爾烈一聽,知道趙玉璋的這句“春山一路鳥空啼”,來自唐代詩人李華《春行寄興》一詩,心裡很是佩服。
正待大家興起待繼續對下去時,忽見遠處蒲河上有人搖著一葉小舟來打魚。趙玉瑚、趙玉璋兄弟二人歷來對捕魚感興趣。他倆看了一眼,便要離席去觀賞一番。他倆所以有此舉,還有一番所想。認為自己不同於王爾烈、孫昭、高鶚,年齡畢竟都是接近六旬的人,再說還有小女在跟前,也不便過於出風頭,還是讓她倆去盡情玩耍吧,也免得她二人受窘。
這會兒,他倆相約地先後站了起來,然後由趙玉瑚口說道:
“爾烈,及孫昭、高鶚,還有王夫人,我倆等先到那邊去看看漁船,你們先在這兒盡興。過一會兒回來,暫不必等了。”
王爾烈相視了一眼,知道他倆的心境,便也同意了,說道:
“二位叔伯,去走步也好。只是過一會兒可回來,我等的遊戲還要你二人來作結呢。”
二人點頭稱是,隨即離開。
好在趙氏兄弟二人是王爾烈的長輩。他倆與陳元公為表兄表弟,自然是也要以岳父相稱了。他倆走後,場地似乎變得活躍起來。
論起來,趙茹倩、趙茹倓姐妹二人,都是王爾烈的小姨,自然有些話說來也就隨便多了。
這會兒,趙茹倩說道:
“姐夫,這回我們小姐妹三人,外加大姐姐月琴,可要好好地與你們幾位大學究比試比試了。”
趙茹倓聽了,也說道:
“孫進士,你跟我姐夫是同科,也不必拘禁,自管唱和,萬萬地不可辜負了這樣的大好天光喲。”
高儀鳳接過話題,道:
“與王、孫二位進士相倫,我家父親雖然年輕,卻還沒有獲取高科,僅僅是個貢生,同坐一起,真有點失色了。”
陳月琴是個乖巧人,見勢,接話道:
“看高小姐說哪裡去了。你父既然有初步基礎,還怕他日無高中不成!他又這樣年輕,說不定哪日來個平地一聲雷,一下子高科獲捷。再說,當今的科場,科與科都不一樣,有時果有學識者,也有失足未中者的。爾烈曾說過,乾隆二十八年癸未科會試,秦大成僅是個從落榜考生中選出作補救的人,結果竟大魁天下。如此說來,豈是科場功名所能說及的。再說,後來的路子甚長,前程無限,仍在攀登中。”
陳月琴的一席話,只說得高氏父女都振奮起來,場面益加活潑。於是,遊戲又開始了。
這會兒,由陳月琴帶頭起令,領著三個小姐妹來說。陳月琴說的令是:以花名開頭,雙關人世間事,用迴環方法,反覆歌吟,以唱出個情趣來。她說完這話,便帶頭起令道:
四姊妹,四姊妹,
二八佳人小姊妹。
小姊妹,三姊妹,
有幸今朝蒲河會。
這裡所說的“四姊妹”、“三姊妹”,也叫“十姊妹”、“七姊妹”,都是花名,為薔薇科種。”
以大襟為序,接著輪到了高儀鳳。高儀鳳更是明白陳月琴令中的關於花的掌故。於是,她也用個較相近而又隱晦的花名接令,道:
佛見笑,佛見笑,
二八佳人抿嘴笑。
抿嘴笑,佛見笑,
櫻桃小口楊柳腰。
挨著她坐著的趙茹倓聽了,知道這其中的“佛見笑”也是花名。覺得實在恰到好處。她想了想,接道:
嫩牡丹,嫩牡丹,
二八佳人賽嬋娟。
賽嬋娟,賽天仙,
小賽芍藥大牡丹。
最後剩下趙茹倩了。她更是清楚,妹妹所說的令中的“牡丹”、“芍藥”都是花名,俗話並有:“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小時賽芍藥,大時賽牡丹。”看來,她的這個令,是將這些全用上了,也確是天衣無縫了。那麼,自己選個啥好呢?一時地想不出,不免有些臉紅了。
王爾烈搭眼一看,知道她遇到了難處,很想提示她一下。驀地,他見她臉兒紅了起來,受到了啟示,於是說道:“你何不從‘紅’字起,乾脆來個‘月月紅’得了。”
趙茹倩聽了,覺得也正相符。於是,她脫口道:
月月紅,月月紅,
二八佳人經水通。
待她說到“經水通”三字時,自覺失口,隨即“啊呀”一聲,用手把臉捂上了,臉變得更紅,只紅到耳丫。
孫昭一看,說道:
“這是遊戲,又不是別的,有啥不好意思的,接著說下去。”
趙茹倩還是有些害羞,向王爾烈罵道:
“姐夫,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真壞。”
王爾烈說:
“你要不說,就讓茹倓代你說吧。”
孫昭也說道:
“茹倓,你姐夫說的對,就由你來接替你姐姐的令說下去吧。這樣,也算妹妹為姐姐壯了膽了。”
陳月琴道:
“也好。茹倩,你看怎樣?”
趙茹倩點頭承諾。
趙茹倓見勢,無奈,不想冷了場,便接起令頭,說道:
經水通,月月紅,
紅紅逢月月月紅。
她的這句令出口,只把王爾烈、孫昭、高鶚都笑翻了天。孫昭年輕,這年才34歲,笑得更響,口裡還連連重複道:
“紅紅逢月月月紅,紅紅逢月月月紅……”
大家歡笑了一陣後,陣月琴為了使這個令結束下來,也好再起一令,便當即補充上一令,道:
並頭蓮,並頭蓮,
二八佳人同夫眠。
同夫眠,共枕眠,
好個一雙並頭蓮。
她本想以此壓軸,作為此令收尾,未想,更引起大家一場闊笑。只把人都笑得前仰後合,有的還濺出了淚花。在歡笑中,不覺趙茹倩的手碰了王爾烈的手一下。偏巧,趙茹倓的手也碰了孫昭的手一下。兩人自覺失體,便將手馬上收了回來。好在沒有被他人看見,也算了事。
陳月琴見三位少女的辭令引起大家興致,便索性繼續下去,亦好使今天的集會更為快活。她想到這兒,說道:“我提議,既然大家對說女兒令的有興趣,下面咱乾脆就行個《女兒令》。它的行令方法是:每人二句,首句為曲牌名,但要有‘女兒’二字的曲牌;次句引古詩詞中的成句亦可,自己製作亦可,但有一點要求,其內容必須與曲牌名一致,因果相貫通。這次行令,不分男女,以序下傳,亦致往復。大家看看,可否?”
大家更是高興。於是,此令便由陳月琴作開頭。
陳月琴道:“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高儀鳳道:“女兒悲,橫臥烏龍妒讒媒。”
趙茹倩道:“女兒歡,花逢盛夏月逢圓。”
趙茹倓道:“女兒離,化作鴛鴦一隻啼。”
王傳臚道:“女兒合,廟上降香許默默。”
孫進士道:“女兒誇,亭亭玉立如舜華。”
高貢生道:“女兒歌,句句聲聲吟韓娥。”
陳月琴道:“女兒聽,粉皮牆外有鶯鶯。”
高儀鳳道:“女兒腰,步步款款楊柳嬌。”
趙茹倩道:“女兒裳,文采雙雙兩鳳凰。”
趙茹倓道:“女兒香,胭脂口紅任風揚。”
王傳臚道:“女兒嘆,瀟湘相逢故人慢。”
孫進士道:“女兒習,公孫舞劍序第一。”
高貢生道:“女兒妝,滿身蘭麝透人腸。”
陳月琴道:“女兒家,烏衣巷裡楊柳斜。”
高儀鳳道:“女兒媚,桃葉桃根雙姊妹。”
趙茹倩道:“女兒供,佳期燈燭映拷紅。”
趙茹倓道:“女兒美,回眸夫婿看畫眉。”
王傳臚道:“女兒樂,鄰家有女對夫曰。”
孫進士道:“女兒嬌,鬟絲溼霧扇翻桃。”
高貢生道:“女兒怨,年逢十七尚無願。”
趙月琴道:“女兒意,常對東風扶柳枝。”
趙茹倩道:“女兒盼,猶抱琵琶半遮面。”
趙茹倓道:“女兒叮,轉軸撥絃三兩聲。”
王傳臚道:“女兒悶,身坐蒲河另有心。”
孫進士道:“女兒詩,有心不說暗暗思。”
高貢生道:“女兒河,暗思常在月蹉跎。”
陳月琴道:“女兒色,西施浣紗知膚白。”
高儀鳳道:“女兒嫩,頂花黃瓜妞一根。”
趙茹倩道:“女兒癮,鄰家子弟溜牆尋。”
趙茹倓道:“女兒語,勸君莫惜金縷衣。”
王傳臚道:“女兒寄,勸君惜取少年時。”
孫進士道:“女兒策,花開堪折直須折。”
高貢生道:“女兒戒,莫待無花空折枝。”
陳月琴聽了以上四人的對句,原是杜秋娘的《金縷衣》全詩,便說道:“你等四人所說一詩,倒也恰到好處。常言,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裡實有表露,其意皆在言辭隱隱之中。下面,我想給諸位講個故事。若能引起聯語,大家也可以施行。”
接著,她講述道,從前有一對小夫妻行路,因事生起口角之爭。夫說,夫為家之棟樑,當在上;妻說,妻為家之鑰匙,當在上。於是,一場爭論開始了。
大家聽了,知道這是陳月琴又起了令頭,便也做好準備,亦好接話。
陳月琴道:“就天地而言,是天在上不是?”
高儀鳳道:“就陰陽而言,是陰在上不是?”
高貢生道:“就乾坤而言,是乾在上不是?”
趙茹倩道:“就內外而言,是內在上不是?”
孫進士道:“就男女而言,是男在上不是?”
趙茹倓道:“就剛柔而言,是柔在上不是?”
王傳臚道:“就夫妻而言,是夫在上不是?”
趙茹倩道:“就牝牡而言,是牝在上不是?”
孫進士道:“就日月而言,是日在上不是?”
趙茹倓道:“就精華而言,是華在上不是?”
王傳臚道:“凡人皆稱老爺太太,是老爺在上不是?”
趙茹倩道:“俗語都說老婆漢子,是老婆在上不是?”
孫進士道:“常言上樑不正自然底梁是要歪斜,是丈夫在上不是?”
趙茹倓道:“古語家有賢妻男人在外免作橫事,是夫人在上不是?”
陳月琴聽到這裡,笑道:
“大家不要爭論了,請讓我再把故事講下去。但說這位當丈夫的,自以為自己在上,那妻一看,便不與他爭辯了,說道,既然你要在上,你就在上吧。丈夫聞聽,得意洋洋,便在前面走去,結果掉進一個泥潭裡,還是妻子將他拉上來的。
於是,他承認道,妻在上。”
王爾烈傳臚、孫昭進士,高鶚貢生尚有些不負氣,想再爭論一番,然而陳月琴卻轉了令頭,也就只好作罷了。
陳月琴這次出的辭令是:先用拆字法拆組字,後用一成語說明男婚女嫁事。但是,她有個小小要求,將男女分開,此令專由三少女來答。
以序,高儀鳳為首。她看了一下,此時正居河邊,河乃為溪,因此答道:
有水便成溪,
無水便是奚。
去了溪邊水,
添鳥便為雞。
雞,雞,雞,
女大當嫁養雞雞
趙茹倩一聽,見這字是從水旁起,便也順了下來,接道:
有水亦是浦,
無水亦是甫。
去了浦邊水,
添車便為輔。
輔,輔,輔,
郎才女貌互助輔。
趙茹倓思緒敏捷。她見茹倩落語,便立即接上了,說道:
有水也是湘,
無水也是相。
去了湘邊水,
添雨便為霜。
霜,霜,霜,
夫妻恩愛無雪霜。
三少女的行令,只激起三位學士的一片歡騰,都道答得有致,堪為佳作。
贊聲過後,陳月琴看看天色,已經過午,也當用餐了,便說道:
“下面,是最後一令,由三學士來作,算為收尾。這個令是:限定每人說三個《三國演義》中的人名,須合乎事理。此令說簡單也簡單,說深遂也深遂,大家能快些作,也好用餐,不然罰酒。”
三學士聽了,都道:
“領會。”
隨即,便說起來。
王爾烈道:“劉備放鴿——關公張飛。”
孫昭接道:“貂蟬纏足——董卓呂布。”
高鶚答道:“曹操入廁——許褚張遼。”
大家聽了,只一陣闊笑。
偏巧,此令行完,趙玉瑚、趙玉璋兄弟二人也回來了,便一起用餐。
餐後,他們沿蒲河邊走了走,看了看鄔伯牛莊風光,便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趙茹倩、趙茹倓無語,心中似有所思。王爾烈、孫昭在高談闊論間,不時地向趙氏二女投以目光。陳月琴是個久經情場的人,那事豈能逃過她的雙眸!她知道,這是孫昭與二女中的一個有了情,準備侍機探探情況,然後再作溝通。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雙雙對對情緣中竟有她的丈夫王爾烈,而且是來得那樣地快!
他們由鄔伯牛莊蒲河回到陳宅,日已偏西。大家都有些倦意,不覺便都休息去了。
陳宅為三合院,正房五楹,東西廂房各五楹。陳宅見客人來,便將正房全部騰出,讓他們居住。陳家人全部遷到廂房裡居住。房屋仍覺得不夠用。正房中,中間為堂屋,東西為裡間。東里間的裡屋,住著王爾烈及夫人陳月琴,東里間的外屋住著趙玉瑚、趙玉璋兄弟二人及趙茹倩、趙茹倓姐妹二人;西里間的裡屋,住著高鶚及高儀鳳父女二人,西里間的外屋,住著孫昭。陳元公、劉廣濤二老伯怕孫昭孤單,便住在這裡作陪。
這會兒,陳家人見他們都各自地休息去了,便開始收拾飯菜,準備晚餐用。
陳月琴畢竟是陳家女兒,雖然疲憊些,卻也沒有休息,便同父母及家人幫助料理伙食。
這會兒,王爾烈單獨一人躺在東里間南炕悠悠欲睡,忽聽得屋門呀地一響,見有人進來。他藉機眯眼看了一下,見是趙茹倩來了。她前來不是為別個,而是要拿一本書。她知道姐夫王爾烈的書放在裡間東萬字炕的書廚上,躺下一時睡不著,想順便拿來看看。
待她走進屋來時,見姐夫王爾烈的枕頭不知啥時掉在地上,只是枕著個胳膊睡。她看了便替他將枕頭給拾起來,然後扳起他的脖子,給他塞回頭下。她塞枕頭時,自以為王爾烈睡去了。哪想,王爾烈已醒了多時;又加上略一休息,也早有了精神。在河邊對聯吟詩行令時,她就對趙茹倩中了意。這會兒,他見屋裡沒有旁人,是難逢地良好機會。待趙茹倩給他塞枕頭時,他便順手將趙茹倩的小手攥住。其實趙茹倩心中本也有意,想讓他多溫存一會兒,不想將手拔出。可是正當這時,忽聽得外間的門又是一響,她自以為外人進來了,便急忙地將手從王爾烈手中掙脫出。待她看時,見是小妹趙茹倓出屋。她雖然心裡有些放鬆了,但是一想,不知王爾烈真心否,很想就此試一試他心;同時即便被別人看了,也能讓自己鬧個清白,臉面上好看些;至於情感上的事,待一步步來,再說還有表姐,也不好意思那樣作。於是,她操起姐夫王爾烈放在廚櫃上的筆硯,拾了片紙,當即寫道:
好心來扶枕,
歹心撫我手。
不看錶姐面,
定然把你揍。
該扭!該扭!
趙茹倩寫畢,便扭身去了。
王爾烈待小姨走後,下炕看時,見寫了這些字。心想,這要叫別人看見,成何體統,何不就此也湊上幾句,以為遮羞。
於是,他在上詩的旁邊,又題一詩作辯解,道:
好心來扶枕,
睡意撫你手。
只當我妻到,
小姨莫害羞。
肯求!肯求!
待他剛題完這詩,夫人陳月琴卻忽然進來了。他一眼看見地桌上面的詩,便有些火起。當即提筆,也來一詩:
有意來扶枕,
有心撫她手。
紙上題詩句,
全是為遮醜。
少有!少有!
沒一會兒,王爾烈的內弟進屋來,看了這一大堆詩句,也有些勾魂動魄,便也操起筆來,添起興致:
痴心來扶枕,
會意撫她手。
姐妹都一樣,
小的身子瘦。
秀柳!秀柳!
內弟未想驚動這事,誰知父親大人見神色不對,便來過問。待他清楚後,也覺得無話可說。想了想,也題詩一首:
不該扶他枕,
不該撫她手。
兩下都不該,
此事難出口。
莫究!莫究!
岳母聽了,頗疼愛女婿,便題詩作圓場:
既已扶他枕,
既已撫她手。
姐夫戲小姨,
由來已久久。
不苟!不苟!
陳月琴題過詩句後,忽然有些後悔起來。她想到自己在來這兒的路上所思,覺得自己尚未生下一男半女,容貌已衰;而趙茹倩小妹又有意,又在芳齡,容貌又端莊,且又通曉詩文,日後丈夫遠行,在外為官,也能帶得出手。如此看來,莫不如成全他們兩個了。她想到這兒,寫了一詩交給小妹趙茹倩,道:
你已扶他枕,
他已撫你手。
兩相都有願。
原是情所勾。
相投?相投?
趙茹倩看了表姐的詩,又試探了一下表姐心思,知道表姐有意成全,便也沒有隱瞞,當即寫詩道:
我願扶他枕,
他願撫我手。
蒲河播下種,
如今才結妞。
謝酬!謝酬!
陳月琴看了,說道:
“好。你先回去,待讓王爾烈差媒,事定成。”
趙茹倩見姐姐陳月琴同意姐妹二人伴一君,自是千恩萬謝。
就在趙茹倩給王爾烈扶頸抱枕時,趙茹倓也離了屋。她去作啥?給西屋孫昭進士送去一謎。孫昭一看,見上面寫道:
寫時兩字,
看時一字。
你要同心,
請許個字。
孫昭看了,明白其意。但未說出謎底,亦以謎制謎道:
左邊絲絲,
右邊土口。
系在蒲河,
蒲草柔柔。
二人相視一笑,原是以謎解謎。隨即,孫昭大膽起來,當即寫下:
一上一下,
春少三天。
你謎成謎,
恰對心田。
趙茹倓千靈百乖。看過上謎,隨後寫道:
左七右七,
橫山倒出。
他年有憶,
蒲河香蒲。
他倆寫完以上四謎後,又一人一句地製出一謎,以為祝福,其謎道:
願結夫婦,
女子雙嬌。
人生如謎,
謎好便好。
上述五謎合起來,謎底為“願結夫婦好”。
趙氏姐妹同時許嫁事,當即說與趙氏兄弟。趙氏兄弟已年邁,夫人又於前時相繼謝世,覺得帶兩女兒也不易;再說,女兒都大了,又都願意;二婿又都是新科進士,實在是巴不得的,便一口應諾。不過,他兄弟倆,為著臉面好看,還是要孫昭請媒。孫昭更靈便,當即請了高鶚為媒;其女高儀鳳也願作趙茹倓賓相。真是天助也,此事便算告成,只待吉日。
據說,趙茹倓也是同意嫁給王爾烈的。但是,見都是姐妹依於一人,有些難以啟齒,便許給孫昭了。
王爾烈的媒人,請的是他的同窗好友、遼陽舉人李玉山。李玉山,乃原遼陽貢生李鍇的堂侄。當年,王爾烈幫助過李鍇,李玉山不是不知,自然同意所請。不過,他卻提出兩個條件,一是結伴同遊一次,以聯相答,以試高低;一是為家鄉做件好事。王爾烈一聽,知道這是李玉山又要以他為其臉上沾光了,自然同意。
這日,李玉山結好鄉友,便邀王爾烈向遼陽城東太子河邊走來。
太子河邊景色尤優,更是遊人的好去處。
他們來到太子河邊,見岸上有七隻鴨子游來。於是,李玉山說道:
“七鴨浮水,數數數,三雙一隻。”
王爾烈一聽,知道這是一聯的上聯,應和上下聯。正躊躇間,見河裡跳出一條尺長鯉魚。於是,他靈機一動,答道:
“尺魚跳波,量量量,九寸十分。”
二人相視一笑,繼續前走。
當時的遼陽城為水旱碼頭,太子河直通營口,常有船來往。正行走間,見一裝運石頭的船隻浮在水面。於是,李玉山說道:
“船載石頭,石重船輕,輕載重。”
王爾烈聽了,想到人行在地上,如同丈量土地,於是馬上接聯:
“丈量地面,地長丈短,短量長。”
他們來到一個河灣處,見太陽當空,河水清亮,日影映在水中,好不好看。於是,李玉山又當先說道:
“水底日為天上日,日對日晃。”
王爾烈見眼前走來一人,於是答道:
“眼中人乃面前人,人向人行。”
忽然,有一馬走來。馬上坐著一個老媽媽。因為馬瘦,走行很慢,老媽媽見了,有些著急,便用鞭加馬,邊吵罵馬。
李玉山一看,抿嘴笑了,道:
“媽媽摩馬,馬麻媽媽罵馬。”
偏巧,有一牛走來。牛前牽著一個小妞妞。因為牛拗,走行亂動,小妞妞見了,有氣生氣,便用棍加牛,邊喊罵牛。
王爾烈一看,眯眼一笑,道:
“妞妞擰牛,牛拗妞妞扭牛。”
這副聯,答得實在不易。上聯的“媽”、“摩”、“麻”、“罵”、“馬”,都是諧音字;下聯的“妞”、“擰”、“拗”、“扭”、“牛”,亦是諧音字,旦又上下相對,真乃巧極。相隨眾人聽了,都叫起好來。
他們不覺來到一處古松林。二人松底坐下。
李玉山對王爾烈說道:
“宋時,蘇東坡與黃山谷在松下下棋,曾有一聯,不知學兄可曾記否?”
王爾烈對李玉山問道:
“可記得上聯?”
李玉山道:
“上聯是:松下圍棋,松籽每隨棋子落。”
王爾烈實際已將此聯忘卻。此刻,他聽了李玉山的引聯,臨時湊道:
“下聯是:柳底垂釣,柳絲當伴釣系懸。”
李玉山知道他這令是隨著上聯自制出的,但也不差隻字,卻也奇了。
李玉山又對王爾烈說道:
“明時,朱元璋與劉伯溫對弈,也有一副名聯,學兄可記否?”
王爾烈又對李玉山問道:
“可記得上聯?”
李玉山道:
“上聯是:雷為戰鼓閃為旗,風雲聚會。”
王爾烈當即和道:
“下聯是:天作棋盤星作子,日月賞光。”
李玉山道:
“明明朗朗天空,輝輝煌煌星斗。以此作聯,可謂撼天搖地之氣魄了。”
王爾烈道:
“飄飄灑灑乾坤,湛湛碧碧河漢。以此作聯,尚欠撫星攬月之情豪矣。”
李玉山道:
“莫說,學兄還有何作,以為相比?”
“有。”王爾烈隨即說道:
“天作棋盤星作子,朗朗乾坤誰個敢下?”
“好。”李玉山叫道,隨即又問下聯。
“好。”王爾烈接著說道:
“地為琵琶路為弦,煌煌世界孰家能彈!”
大家聽了,都為王爾烈的楹聯所震憾了。
李玉山為何如此用力來試王爾烈的本事?原來,他是受了趙茹倩的委託,要再試一試王爾烈的才氣。看來,趙茹倩也實在是個有心胸的女子。
李玉山想到了趙茹倩,馬上又想到了王爾烈。
於是,他對王爾烈說道:
“聽說你這科殿試之後,還有件更為光彩的事?”
“你說哪件?”
“看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就是在太和殿上作對聯的事唄。”
“你是說與當今聖上對對聯的事吧。”
說畢,王爾烈只好介紹開來。
原來,乾隆三十六年,辛卯恩科殿試後,乾隆在皇宮大內舉行了一次鹿鳴宴,用以招待科場取中的士子。所說的“鹿鳴宴”,就是指這種宴而言,其意是:士子科場取中,如鹿鳴呦呦,從此後,便可名揚天下了。實則,即祝福也。
不用說,這次科場取中的堂堂二甲一名的傳臚公王爾烈,也是分享了這個殊譽的,榮耀地參加了這個飲宴。
宴席間,乾隆帝特意來到王爾烈身邊,專門為他斟了一杯酒。王爾烈自是感恩無盡,當地跪倒叩頭謝隆恩。
待王爾烈被乾隆喚起,賜平身後,乾隆帝說道:
“王愛卿高科得中,朕亦是欣喜非常。為此,我特製一聯,不知傳臚公能否答得上來。”
王爾烈道:
“回稟聖上:臣遇恩科,又臨盛宴,更賜瓊漿,已使臣下感恩不盡了。今又有名聯相賜,臣更是感激萬分。此乃平生幸事,世代不忘。”
乾隆聽了,這才說出上聯,雲:
東啟明,西長庚,南箕北斗,天子曰:朕乃摘星漢;
在王爾烈身邊的同科一甲一名狀元公黃軒、同科會試第一名會元公邵晉涵,以及主司:大學士劉統勳、左都御史觀保、內閣學士莊存與等,聽了後,都感到這聯不好對,極難。
那麼,難在哪裡?
這是個嵌入“東西南北”四個方位詞的聯,且隱意極深遂,潛字極工允。“啟明”、“長庚”,皆金星別稱;“南箕”、“北斗”,係指四星若箕的南斗和七星若斗的北斗而言。皇帝,乃“天子”也,策試貢士,故稱“摘星漢”。如此之聯,怎好對得!況還是皇上所出,不可胡亂說來。
大家想到這裡,都為王爾烈捏著一把汗。
而王爾烈呢?聽了旨後,卻是笑語盈盈。只見他環視了大家一下後,對乾隆說道:
“啟奏皇上:微臣不才,願意試試,如有不當處,還請降罪。”
他說罷,便將自己聯的下聯吟哦出,道:
春芍藥,夏牡丹,秋菊冬梅,傳臚答:臣非探花郎。
大家一聽,都報起好來。
那麼,好在哪裡?
“芍藥”、“牡丹”,開在春夏;“菊”、“梅”,開在秋冬。而且,所潛四季,又與上聯四方相對。更為妙者,還在下面:“摘星漢”,當以殿試科甲三名“探花郎”相對,實為得體。可惜的是,王爾烈不是“探花郎”,然而他也不欺君,用個“非”字否之,恰又與上聯“乃”字相對。同時,以“傳臚答”補之,且又與上聯“天子曰”相對。如此,真乃天衣無縫。
大家聽了,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玉山聽了,說道:
“我尚有一聯,不知道傳臚王翰林公可願聽否?”
“自管說來,這邊靜聽是了。”
於是,李玉山吟出一副聯來,雲:
王翰林聯聯,因才巧娶小姨子;
李書生對對,為義敢試大學士。
王爾烈聽了,說道:
“李賢弟,只會捉弄人,任你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