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黑色情結
11月17日星期四
作為特邀的嘉賓去參加第五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的頒獎晚會,我照例穿一襲黑色的晚禮服,從旋轉的白玉蘭中走出,和美國電視藝術和科學學院執行院長詹姆斯·洛珀一起揭曉最佳電視劇獎。
這樣的時刻總是演藝界朋友們大聚會的好時機。影人們從天南海北趕來,難得相會,見面總是親切。因為剛得了金雞、百花的雙獎,新朋老友見了我總免不了道聲賀。只有Y特別。一迭聲的恭喜恭喜之後,他指著我搖頭:潘虹,又穿黑色。我一笑,不回答。
的確,在對衣服色彩的選擇上,黑色一直是我所鍾愛的。雖然,現在我頂著一個服裝廠總經理、法人代表的名義,也算是個做時裝的人,但我的衣櫃裡依然少有鮮豔亮麗的服飾。
我喜歡簡潔的樣式,素淨的色彩,尤其是黑和白。我喜歡白色的清純,黑色的莊重。我總覺得那些色彩繽紛、披金掛銀、裝飾繁瑣的服裝太戲劇、太誇張、太明星化,令人難以接受。
我一直希望不要讓人們一眼就從我的服飾上判斷出我的職業,只要感覺我是一個職業婦女就好。
職業婦女,我覺得這是我對自己的一個比較準確的定位。
其實演員不也就是一份職業麼,和世界上千千萬萬份職業一樣,有的人適合,有的人不適合,適合的人留下了,不適合的就被淘汰了。然後,機遇、天賦、勤奮等等加在一起,留下的人中有的人就成了,出名了。只是這個職業和其它職業的不同在於從事這個職業的人總是被太多的人關注著。
作為一個女演員,我清晰地知道,我的外貌、我的職業、乃至我的出名,既會給我帶來榮譽,也會給我帶來非議。
作為一個所謂的名人,人們會把你看得很高;作為一個女性演員,人們又會把你看低,很少有人能很平等地看待集這兩者於一身的人。在常人的眼裡,似乎一個女性只要做了演員,她就必定是輕佻的,否則,她就無法演戲,無法成功。可我想說我不是的。我於是選擇了黑色。選擇了它的莊重,選擇了它的得體,也選擇了它的普通。
當我每一次穿著一襲莊重、得體而又普通的黑色走人人群時,我就特別真實地感覺我是他們中的一員。我用我選擇的黑色告訴所有的人,我既不是高貴的也不是輕佻的,我只是和所有人一樣,靠自己的雙手,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奮,去換取成功,努力做著一份工作的普通的職業女性。
也許也基於這樣的一個原因,我會執意要在演戲之外再做些經營上的事。除了一再對外宣稱的:做點實業是想通過經營這種方式,更多地接觸生活,更好地瞭解社會,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這樣一些理由外,內心深處其實也是很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除了演戲做演員外,也還能做點別的。
不過時至今日,我越來越覺得經商是一件比做電影更難的事。它需要特別好強的心理素質,特別充沛的精力,特別靈活的頭腦。
一個總經理,一個法人代表,就是一家企業的大家長,不是那麼好當的。所有的人都那麼依賴你,而真的要做到讓所有的人都今天過得比昨天好,明天又過得比今天好,是很難的,是要晚上睡不著覺的。而且你還得比所有的人都堅強,不管面對什麼問題,你都必須鎮定自若。因為你是大家長,你要對企業負責。你是最後的那堵牆,誰都可以倒,只有你不可以倒。
我覺得真累。
有時想想真慶幸,幸虧選擇做的是時裝。一來時裝畢竟還是我一直喜歡的,二來時裝到底還是屬於女人的東西。西方人常認為女人天生就是藝術品。於是屬於女人的時裝好歹也算是和藝術沾了邊的。所以我會在接受採訪時,對香港的記者說:把時裝生意當另一門藝術做。只可惜我喜歡經營的時裝和我所鍾愛的藝術一樣,都不太能為中國的大眾所接受。
式樣簡潔,裁剪精緻,用料講究,貨真價實。這是我所喜愛的時裝的標準。可這樣的時裝,乍一眼沒什麼花哨的,價格卻不低。這和大眾的消費眼光、消費水準都有距離,缺乏市場。
唉,怎麼辦呢?我也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