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力挽狂瀾(十)

井岡風雲錄--第二部力挽狂瀾(十)

第二部力挽狂瀾(十)

26.攻其不備

黃陂南附近的山林中,這裡同黃陂遙遙相望。林彪、羅榮桓在向王良、李賜凡等師領導佈置戰鬥任務。林彪指著前面的黃陂說:“總部命令我軍同十二軍共同擔負主攻任務,攻擊的方向選在黃陂南側。三軍團、七軍從黃陂以北的小市直插釣峰,迂迴到黃陂東,斷敵退路。三軍是總部的預備隊。”

羅榮桓手裡拿著望遠鏡:“大家可以先熟識一下黃陂的情況。”

王良幾個師領導相繼舉起望遠鏡,觀察黃陂鎮外圍的防守情況。

壕溝、碉堡、暗堡,敵兵守衛情況,一一進入他們的視野。

林彪繼續說道:“毛炳文的第八師,是咱們的老對手了。

第一、二次圍剿他都來了,沒有受到多大損失,但他對咱們的戰術頗為了解。他人是狡猾些,可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兵少槍多,長官吃空額較多,士兵和下級軍官不滿,士兵又熟知我們紅軍的俘虜政策。因此,他雖然有所準備,並不是一塊鐵,但他又不是一塊豆腐。”

王良問:“何時發起攻擊?”

林彪:“總部要求我們明日早晨,先掃清外圍之敵,中午發起總攻擊。在掃清外圍之敵時,向群眾徵集一些稻草,填平壕溝,給後續部隊鋪平道路。”林彪講到此,略停,然後向大家招手:“來,各師的具體任務是……”大家聚在地圖前受

領作戰任務

8月11日,晨,黃陂北的山路上。紅三軍團在快速向東穿插,行進中彭德懷同滕代遠走在一起,倆人精神飽滿,腳下生風。滕代遠看看天,天空陰沉沉:“老總,天要下雨啊。”

彭德懷也不由望望天空:“嗯,老天也想來助威。”

突然,前面傳來槍聲。彭德懷一驚,自言自語地說:“怎麼回事?”

前面跑來了田參謀,向他倆人報告:“前方土圍子的民團阻擊我軍前進。”彭德懷一聽急了,對滕代遠說:“走,前頭去看看。”他們來到一處高坡上。何長工早已到了這裡,彭德懷用望遠鏡觀察著說:“土圍子里約有一個營的兵力,易守難攻啊。”

“怎麼打?”何長工問。

“要快速解決土圍子,在這裡不能糾纏。”彭德懷說著又舉起望遠鏡,觀察一陣後問道:“在良村繳獲敵人幾門炮?”

何長工:“十幾門炮。”

彭德懷果斷地說:“全調上來。”

田參謀跑下山去,不一會調上來十幾門迫擊炮,迅速準備。

“報告,火炮準備完畢。”

彭德懷命令道:“瞄準土圍子,狠狠地打,不要吝惜炮彈。”

“是!”

田參謀指揮十幾門迫擊炮一齊向土圍子開了火。瞬間、炮聲、爆炸聲響徹山谷。土圍子上空硝煙瀰漫。

“吹衝鋒號。”彭德懷一直望著土圍子,下了命令。

衝鋒號聲中紅軍戰士奮勇當先向土圍子衝去,不大一會,土圍子被紅三軍攻破,大約一個營的兵力被俘虜。彭德懷讓留下一部分人處理,其餘大部隊繼續按著預定的目標前進。

上午10點鐘,黃陂外圍固守的敵人,被紅四軍消滅一部,餘下一部潰逃到黃陂鎮中。在黃陂鎮的師部裡,毛炳文半躺在那裡,閉著雙眼一言不語。耳邊不時有槍聲傳來。他面前站立著的副師長、參謀長和幾位團長正焦急不安地看著他,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們看看副師長,副師長也不敢打擾師長。大家只有乾焦急。毛炳文知道他們就在身邊,有意不理他們。其實,他對外面的槍聲,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他閉著雙眼,在靜心思考問題。又一陣激烈的槍聲傳來。眾軍官實在沉不住氣了,有兩個團長乾脆跑到屋外聽槍聲辨別動靜。突然槍聲嘎然而止,二位團長又進到屋內。

毛炳文終於睜開了雙眼,大家心頭不由暗喜。毛炳文翻動了一下身子,打量著面前的眾軍官,緩緩站起身,胸有成竹地說:“你們都慌什麼?凡事要鎮靜!鎮靜懂嗎?不就是幾個游擊隊嗎?這些天,那一天沒有槍聲。”

眾軍官受到他的情緒感染,立時顯得輕鬆多了,互相遞煙抽,一時凝聚的空氣有了轉機。毛炳文盯著眾軍官,頗有幾分得意:“第一次圍剿,我帶你們來了,就駐防這裡,怎麼樣?第八師未損失一根毫毛。第二次圍剿又來了,駐防離這裡還是不遠嘛。結果怎麼樣,共軍也沒奈何我們嗎?積前兩次圍剿之經驗,不能貿然孤軍深入,不要同共軍正面作戰。國軍失敗的教訓,就在於運動中被殲喲。”

“師座高見。”一個團長奉承道。

又一個團長問:“師座,據您看,這次共軍……”

毛炳文白了他一眼:“共軍的主力還在攻擊龍岡周渾元的第五師。共軍派一部分來牽制我們,是在預料之中的事。切不可上了共軍‘聲東擊西’的當。”

又一個團長討好地說:“以我之見,這次來攻的一定是游擊隊和小股流動的共軍部隊,不足為患。”

“不!”

其實毛炳文還是很欣賞他的分析的,但在部屬面前,還要顯示出自己的高超技能。

“切不可大意,輕敵是要失敗的。各位回去,要嚴加防守,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離開工事一步。”

“是!”

眾軍官領命而去。

副師長見眾團長離開後提醒道:“師座,朱司令官來電講,紅軍主力攻佔蓮塘、良村後,有東進之動向,不可不防啊!”

毛炳文嗤之以鼻,頗為自信地說:“那你也相信,咱們的飛機啥時候提供過準確情報?都是吃乾飯的。”

參謀長也不放心地說:“師座,小心無大錯,還是小心些好。”。毛炳文見副師長和參謀長都是一個觀點,也不好多說,“嗯”了一聲後站起身,在室內走了兩個來回,對他倆人說:

“走,到前沿看看。”毛炳文說著竟自顧出門,同闖進的營長險些相撞。

“報告師座。”營長身上帶著血,衣冠不整的報告:“警戒山頭丟失。”

毛炳文大驚:“什麼?有多少共軍?”

營長:“是大部隊,有幾千人吶。”

毛炳文聽後,先是不相信,繼而又是一驚,不由訓斥道:

“為何不頂住?陣地丟了,要你何用!”

營長看見毛炳文拔槍,嚇得直向後退:“師座、師座。”

“叭!”

毛炳文打死營長,快速離開師部,到前面看個究竟。副師長和參謀長對視了一眼,無聲地跟他後面,走出了師部。

毛炳文來到鎮南邊的一座碉堡裡,透過觀測孔用望遠鏡向外觀察。望遠鏡中他看到遠處的山包上還冒著餘煙。紅軍戰士在修築工事。

“這不可能!”

毛炳文大驚失色地說著,回身對副師長和參謀長說:“剛才周渾元還來電請求我師增援龍岡。難道共軍有分身術?”正說著碉堡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進來。毛炳文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大步走出碉堡,他的傳令兵從馬上跳下:

“報告師座,風臨山失守。”

毛炳文更是吃驚:“有多少共軍?”

傳令兵:“滿山全是。”

毛炳文驚詫地站在那裡,自言自語說:“看來共軍要斷我退路,形成合圍之勢。”突然,他醒悟過來:“共軍打龍岡是假,偷襲黃陂才是真。走!”

他和副師長、參謀長惶惶張張又趕回師部,立即通過電台用明碼向朱紹良呼叫。“廣昌、廣昌……”電台中沒有回聲。

他感到他們的處境十分危險,額頭上的冷汗也冒出來了。實際上他的第八師,已被紅軍包圍。眼下的紅軍正按著總部的要求,作大戰前的準備工作。

在黃陂南的一個小山村中,紅四軍正在向群眾徵集稻草。

有的捆,有的背。王良師長帶人挨家送稻草錢。當他走進一家茅舍,問:“有人嗎?”房內走出一位老人,約六十餘歲,見是隊伍上的同志,忙熱情招呼。

“同志,屋裡請。”

王良:“老爹,我們是送稻草錢的。”

老人聽說給稻草錢,立時不高興了。

“我說同志,什麼錢不錢的。隊伍上是打‘刮民黨’用的,用就用了。”

這時,出來一位老太太,兩手端著兩碗水:“我說同志,喝口水。”說著遞給王良。王良客氣地說:“謝謝您了。”

老太太不高興地說:“我說同志,稻草是地裡長的,又不值幾個錢。隊伍上用,拿去就是了。”

王良向這兩位老人解釋說:“老人家,紅軍有紀律,要買賣公平,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

老爹滿臉不悅:“我說同志,看你也是個首長。”

“他就是我們師長。”一個戰士插嘴說。

“師長?”老爹打量著王良:“我說師長同志,我兒子也是咱隊伍上的。兒子都送到隊伍上了,我還捨不得這點稻草嗎?都是為了咱窮人嘛。”

王良仍熱心而耐心地說:“話是這麼說,可紀律我不能違犯。咱們的隊伍為什麼能打勝仗,就是靠的這一點。要不和‘刮民黨’有啥區別?”

老爹:“是這麼個理。”

一個同志拿出四塊大洋:“老爹,這是稻草錢,請收下。”

老爹還是不收:“師長同志,我也是老赤衛軍,不信?”他說著進屋拿出一杆老套筒,往肩一背,威武神氣地說:“看。”

“老爹,有你的。”王良被他逗笑了。

“不!叫同志。”老爹糾正道。

王良:“對,叫同志,老同志。”

老爹固執地說:“我說師長同志,既然叫同志了,這錢就不能收了吧?”

王良:“這錢您老還得收。”

老爹:“不收不行?”

王良:“不行!”

“紅軍好,共產黨好。”老爹說著動情了:“刮民黨來,別說拿東西,牽走我一頭牛,還給了我一槍托子。”老爹接過四塊大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王良等向老人告別後,老爹看著王良等人的背影,嘴唇嚅動了好半天才說道:“老婆子,這一輩子沒有白活,有出頭的日子了!”

這時,天上的烏雲在翻滾,遠處還有雷聲隱隱傳來。

戰鬥工作做好了一切準備。山頭上,一溜排放著二十幾門迫擊炮,個個翹首昂立。戰士們手裡託著炮彈,準備裝填發射。在另一個山頭上,輕重機槍一字排開,子彈上膛,保險打開。戰士們瞄準了目標。

山下的樹林中,隱蔽著準備攻擊的千軍萬馬,有的提槍,有的背上揹著槍,手中抱著捆好的稻草。

林彪、羅榮桓立在臨時指揮部裡,盯著黃陂方向。林彪看看懷錶。懷錶的“嘀嗒”聲異常清晰。在指揮部外有20多名號手排成長隊,做好了吹衝鋒號的準備。指揮部內,一部電話機醒目的掛在那裡。臨戰前的時刻,指揮部裡無一走動和響聲。大家屏住呼吸,焦急地等待著攻擊時刻的到來。

林彪看著懷錶。懷錶的分針將要同時針重合。電話鈴也響了。

林彪快速拿起耳機。耳機中傳來朱德的聲音。

“林彪嗎?”

“我是林彪!”

“總攻開始!”

林彪重複一句:“總攻開始!”

隨著林彪下達的攻擊命令,山包上的迫擊炮齊聲發出怒吼,大地在顫抖。另一個山包上的機槍也在吼叫,彈殼飛舞。

黃坡鎮內爆炸聲震天,硝煙一股股騰起。

林彪、羅榮桓等走出指揮部,嚴肅地立在山包上,注目著火光,煙霧沖天的黃坡。林彪兩眼盯著黃陂下達命令:“吹衝鋒號。”

20多名號手,吹響了衝鋒號。號聲就是命令,紅軍戰士人人躍出戰壕,跳出掩體,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冒著敵人猛烈的炮火,向目標衝去。

這時,天也下起了大雨。大雨如注,雨霧瀰漫了視野。紅軍戰士不顧一切地衝鋒。可是敵人碉堡暗堡中的機槍,看不清目標,只能憑感覺胡亂射擊。壕溝內的敵兵在雨中只能聽到前方的呼喊聲,也看不清目標,只好胡亂地放槍。老天倒為紅軍助了威,幫了忙。

壕溝裡的李全興,只聽得前方喊殺聲愈來愈近,一個勁地朝天上放槍。他身邊的小兵見狀也學著他的樣子朝天上放槍。不多時,又聚過來幾個敵兵,李全興囑咐他們:“到時候你們看著我行事。”眾人水一身,泥一身地點點頭。

“繳槍不殺!”

、“衝啊!”

伴隨衝鋒號聲,如滾滾洪流壓來。

李全興抓住時機告訴他們把手舉起來,眾人也學著他把手舉起來。紅軍戰士衝過來越過他們繼續前進。李全興大聲說:“我們繳槍!”

眾人都跟著說:“我們繳槍!我們繳槍!”

紅軍的後續部隊將稻草填在溝內,稻草愈積愈多。李全興把槍放下,眾人也學著他的樣子放下槍。李全興招呼他們幾個幫著整理稻草填溝。

碉堡、暗堡中的槍啞了,紅軍戰士以排山倒海之勢衝過壕溝。

毛炳文已是四面楚歌。他曾譏笑過別人,沒想到惡運如此快的來到了他的身上。他清楚,只要被紅軍包圍,只有死路一條。要麼頑抗到底,要麼繳械投降。他心中還存有一線希望,通過電台向趙觀濤求救:“趙司令官,我已陷入共軍重圍,我已陷入共軍重圍,請您老兄支援。”那邊的趙觀濤要他:

“你要頂住,頂住!毛師長,遠水不解近渴,還得靠你自己想辦法才行。”

毛炳文絕望地放下對講話筒,焦急地來回走動不息。過了一會,又走到電台前,拿起話筒,呼叫十師。屋外大雨傾盆,房簷下的水形成道道水簾。槍聲、炮聲、喊殺聲正急。毛炳文好不容易要通了衛立煌:“衛師長,我已陷入共軍重圍,我已陷入共軍重圍,請您老兄派兵增援……”對方仍是打官腔:“老兄,你要鎮靜。天下這麼大的雨,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山洪暴發。我有心增援,可老天爺……”

毛炳文一聽急了,近似哀求地說:“衛師長,衛師長,看在咱們多年同窗的交情上,幫幫老兄。”

“毛師長,你我共事多年,你的處境我十分理解。”

對方講到此,不待他有所表示,就關了機。毛炳文還在苦苦哀求:“衛師長,衛師長。”槍聲和風雨聲淹沒了他的呼叫聲。

毛炳文看看懷錶,已是下午3點多鐘。他見大勢已去,只好讓副師長帶領一批人馬向寧都突圍,他和參謀長帶領師直和部分人員向洛口方向突圍。計議一定,倆人分別帶兵倉皇逃遁。

毛炳文他們剛逃走,紅軍就衝進了黃陂鎮,經過激烈的巷戰,敵人大部被殲。後勤處的一個大院內,敵騎兵連已備好鞍,正準備逃跑,王良師長和楊成武帶人衝進來,一個個被俘虜。

軍部通訊員跑來:“報告王師長,軍長命令你率部向洛口追擊逃敵。”

紅四軍攻進黃陂鎮時,紅三軍團也從東面攻進黃陂鎮。張震營長率部隊衝在最前面。他一聽說毛炳文逃了,也不失時機地帶兵分別追擊逃敵。追出十多里,又殲敵一部。

事情就這麼湊巧,戰鬥結束,老天也雨過天晴。部隊打掃完戰場,按照命令很快撤出黃陂。總部則到了大山環繞的陽齋村。黃陂戰鬥,紅軍的動向已暴露無遺,其意圖也為敵人所掌握。陳誠和趙觀濤由西向東,一南一北,把紅軍包圍在了君阜以東地區。東面的衛立煌也從東向西壓進。此時,紅軍已處在十分危機的境地。村外的山林裡,紅軍高密度地隱蔽,抓緊休整。有幾個戰士坐在一起,觀察著總部人員的進出情況。

“快看,又進出幾個。”

“看樣子很急,一定有情況。”

“真急人,在這樹林裡一呆就是兩天。”

“放心吧同志,有毛總政委在,啥困難克服不了。”

“那倒是,沒有毛總政委出謀劃策,才打不了這麼多勝仗哩!”

“快看,毛總政委出來了,還是一個人。”

毛澤東一人出了總部,邊走邊抽菸,顯得很從容。他走到村口的小溪邊停下,望著大山和山林。溪水就在他腳下潺潺流淌,時而有小魚戲遊。樹林中的戰士,一直關切地注視著毛澤東。並小聲議論:

“你看,毛總政委在散步哩。”

“那是毛總政委在想計謀呢,敵人再厲害,也沒有毛總政委厲害,還得敗在咱們手下。”

“看,毛總政委蹲下了。”

眾人站起來,踮起腳看。

毛澤東蹲在溪水旁邊,慢慢地洗手,看著遊動的小魚。過了一會,毛澤東站起身,又慢慢地向回走。

夜。樹林十分寂靜。戰士們背靠背或背靠樹而眠。朱德同郭化若走到樹林中戰士們的宿營地。邊走邊查看,他們走的很輕,很小心,生怕驚動了戰士們。

此時,毛澤東在住處的燈光下,俯在桌子上的軍用地圖上,仔細地運籌帷幄。好多地方已被他用紅蘭鉛筆標記清楚。

蘭色代表敵軍,紅色代表紅軍。從地圖上看,敵軍已將二萬多紅軍包圍。形勢十分嚴重。毛澤東劃火柴點燃香菸,注意力仍在地圖上,直到火柴燃到了手才知覺。連忙丟掉,伏在馬燈上點燃香菸。毛澤東抽著煙,仍在想著問題。突然,他右手向桌子上的地圖上一拍,大聲而高興地說:“有了。”

27.跳出重圍

毛澤東那寬大的手拍在桌子上的地圖上,鏗鏘有力的聲音把剛進門的朱德、郭化若嚇了一大跳。

朱德不由問道:“何事如此激動?”

“老總,主力向西,跳出敵人的包圍圈。”

朱德先是一愣,還未及再問,代參謀長郭化若聽說向西,有點不理解和擔心。

毛澤東見他們一臉迷惑,卻輕鬆地問道:“怎麼,擔心二萬多人馬跳不出包圍圈?”

朱德邊思索邊說:“二萬多人馬向西轉移,就是迎著敵人打穿插,要冒很大的風險哩。困難不少吧?”

這時,一直關心事態發展的林彪來到總部,聽說向西打穿插。他一時沒有言語,望著地圖擰眉思索。毛澤東、朱德

和郭化若見他一言不發地把地圖拉到自己面前低頭仔細觀察,誰也沒有打擾他。毛澤東也知道他林彪對其他事是漠不關心,惟獨對打仗一事,他是細心鑽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他看了一會,直起身說:“目前,蔡廷鍇的第一軍團到了南坑,三個師的兵力在我軍西南面:陳誠的第二路進擊軍,到了君埠,在我軍的西北方向;趙觀濤的第一路進擊軍到了正北方向,衛立煌的第十師也在我軍的正東方向。敵軍20萬人馬,對我軍早已形成四面包圍之勢。向西只有從敵人的夾縫中穿過。”

毛澤東聽了林彪的闡述,較為滿意:“對!敵人已形成四面包圍之勢,把我軍壓縮在一個很小的地區內。”

林彪又說得更明瞭一些:“總政委的意見是,要我軍從陳誠、蔡廷鍇、趙觀濤軍中的夾縫裡穿插出去。”

“對呀!”

毛澤東指著地圖說:“根據偵察,陳、蔡、趙軍中間還有一個20華里寬的中間地帶,尚未合攏。實際上這個中間地帶還要小。我們二萬多人馬要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快速地突出去。”

朱德環顧諸位,有意緩和一下氣氛:“諸位,有把握嗎?”

“‘狹路相逢勇則勝’嗎!置死地而後生,是一著險棋,但運用的妙時,就是一步好棋,勝棋。”說話的是彭德懷。大家的精力都在如何跳出敵人的包圍圈上,誰也沒注意到他的到來。不用說,他來的目的也是為我軍安危所迫,來打聽請示工作的唄。

毛澤東有把握地說:“要把險棋走活,我還準備了一手。

敵人不是急於要尋找我軍的行蹤嗎?那就再給他一次錯誤。”

毛澤東講到這裡不講了。

“派一支部隊,讓敵人發現,讓敵人上當。牽住牛鼻子將其引開,引得愈遠愈好。”說話的正是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羅炳輝。

毛澤東很高興地說:“英雄所見略同。說得好!這樣一來,這步險棋就走活了。大家看,我們從這裡直插興國的楓邊,白石一線隱蔽休整待命。”

“好棋,是步好棋!”

朱德連聲讚美,而後徵求意見似的問各位:“誰來牽這個牛鼻子?”

毛澤東又補充一句:“牽牛鼻子的這支隊伍,既要承受上百倍敵人的壓力,又要能吃苦耐勞。要牽就往最壞的地方牽,讓他們陷於絕境。”

羅炳輝態度誠懇而堅決:“這個任務交給我們十二軍吧。”

毛澤東和朱德對視一下笑了,說:“我也是這樣考慮的,軍政治部和三十六師、加上寧都懷德區獨立營留在陽齋一帶的山上,負責保護好各軍的後方醫院。羅軍長,你率三十四師誘敵向東,甩開兩條腿走得愈快愈好,掩護主力向西穿插的行動。你們肩上的擔子重囉。”羅炳輝態度堅決地說:“請總部首長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朱德又補充道:“你們在運動中,可以乘機吃敵一部,但解決戰鬥要快,完成任務後同軍部匯合。”毛澤東看看主要領導都到了:“明日,咱們開臨時前委會議,統一認識。”朱德表示贊同。

翌日,總部召開了前委會議。會議一直開了一整天。

太陽落下山,小溪邊十幾匹戰馬還在安祥地啃著溪邊的青草。

樹林中,還是那幾個戰士,仍在關切地注視著總部方向。

“總部會開了一下午囉。”

“快了。首長會一完,部隊準立馬行動。”

“你知道?”

“不信,等著瞧。”

最後,毛澤東掏出懷錶看看時間,說:“會議暫停,各部按照總部下達通知的路線,立刻出發!”

村外的小溪邊,警衛人員已牽著戰馬在等候。

毛澤東、朱德送他們來到溪邊,送各位領導出徵

8月15日夜,夜幕籠罩下的群山,朦朧、神秘、沉寂。模糊的山頭上,不時有機槍射擊,槍口發出的道道火焰都能看得見。山頭與山頭之間,交替射擊。這是敵人的火力偵察。蜿蜒的山道上,紅軍戰士悄聲無息地西進。

“咱們這是向哪裡開拔?”一個戰士擔心地小聲問。

“向西。”一個聲音回答。

“向西?那不是和敵人對著走。乖乖,好險吶!”

前方傳來口令:“保持肅靜。”戰士一個接一個地傳下去。

戰士們誰也不言語,只顧趕路。隊伍走向谷底。兩邊高山,面目猙獰,腳下是淙淙的流水。行進的隊伍突然停下來,戰士們靠路邊坐下休息。這時,前面走過一隊人馬。原來是劉參謀帶著偵察員走在前面,毛澤東跟在後面。戰士們望著黑暗中的高大身影小聲道:“毛總政委。”

“前面是偵察員,大概迷了路。”

“只要有毛總政委,就不用擔心。”

毛澤東同偵察員又轉了回來,從他們身邊走過。毛澤東走到隊伍前面,朱德迎上來,焦急而關切地問:“怎麼樣?”毛澤東告訴他:“此路不通。”

劉參謀將地圖鋪在地上,點亮馬燈。為防止暴露目標,有人脫下衣服遮住半邊。毛澤東、朱德坐在地上,查閱行軍路線。

這時,旁邊的山頭上,敵人的機槍又響了,還有手電筒的閃光,忽明忽暗,加上山風的勁吹,更增加了緊張、沉重的氣氛。毛澤東站起身,指著一邊的山谷說:“部隊從這裡上山,翻過這個山一直向西。”

朱德對身邊的人員說:“吩咐下去,馬上行動。”

毛澤東帶領隊伍轉過這道山口,蜿蜒攀登而去。

天亮了,白茫茫的晨霧在山腰聚散。紅軍隊伍經過一整夜的銜枚疾行軍,爬上了目的地的最後一個山頭。

旭日東昇,霞光萬里。毛澤東、朱德和總部人員每人手中掂著一根竹棍立在山巔之上,望著對面山下的楓邊,人人臉上洋溢著勝利而激奮的喜悅。郭化若鬆了一口氣:“真擔心呀,終於把敵人甩在了東邊。”

毛澤東把手中的竹棍一揮:“走!說不定群眾剛割下的稻穀,還等著我們哩。”

到了楓邊,堅壁清野隱蔽在山林中的群眾早已回來。他們看見紅軍來了,互相喊叫著衝出村,迎接自己的隊伍進村。

山頭上響起了山歌:

哎呀咧……

唱起山歌情滿懷,

東山唱到西山來,

哎呀咧……

紅旗滾滾過山來囉。

同志哥,蘇區人民好等待囉。

戰士們聽到山歌,睏倦全消,頓時來了精神。總部宣傳隊的戰士互相推讓,最後一個年輕的女戰士放開了喉嚨。

哎呀咧……

你唱山歌我來和,

蘇區人民好紅火。

哎呀咧……

朱司令,毛政委,

領導我們打白匪囉。

紅軍隊伍一批批高興地衝下山來。毛澤東、朱德等人走在自動歡迎的人群中。毛澤東邊走邊對身邊的老鄉說:“老鄉們,大家受苦囉,白匪鬧得你們在山裡沒得飯吃囉。”一個老人擠過來,十分樂觀地說:“不苦、不苦,苦的是白匪,他們才沒得飯吃囉。”老人後半句也學著毛澤東的腔調,引起了大家的嘻笑。

“你們看。”老人拉住毛澤東分開人群,走到一邊,指著裝滿大米的竹簍說:“咱們蘇區早就為部隊預備好了大米。”

盛滿大米的竹簍,一溜擺了長長一排。

朱德走過來,握住老人的手。“謝謝你,謝謝鄉親們!”

紅軍在毛澤東和朱德的帶領下,安全到達楓邊。而敵人,則像無頭蒼蠅,在黃陂地區沒有找到紅軍的蹤影。他們曉行夜宿,不斷受到游擊隊地騷擾,走路怕,睡覺也怕;由於群眾堅壁清野,吃無糧,喝無水。到了食不裹腹,席不安床的境地,真是苦不堪言。在君埠附近的陳誠部,因無糧下鍋,只好派一個營的兵力,下到田裡割稻穀。新割下的稻穀堆的像小山似的,只能圍著乾焦急,無法脫谷除殼。

陳誠的一副墨鏡罩在眼上,躺在樹蔭下的滑桿上小憩。此時此地,說不清他是養神,還是在生悶氣。他的參謀人員跑過來:“報告,找不到鍋碗瓢勺,連舂米的東西也沒有。”陳誠坐直身子,帶著無法掩飾的怒容,大聲吼道:“再去找!”

“全村都搜遍了,沒有。”參謀無可奈何。

陳誠愣了一會,只好無能為力地說:“那就各自想辦法吧。”這時他的衛兵抱著幾盒開啟的罐頭走來,放在陳誠面前。

陳誠看看,隨手拿起一盒。就在他不遠的旁邊,敵兵有的用手搓,有的用磚在石板上搓,搓一點捧到手中用嘴吹去穀殼,然後放到口裡生吃。見到如此情景,就像見到了原始社會的刀耕火種時期。

陳誠吃完罐頭,將空盒隨手丟到一邊。空罐頭盒帶著響聲剛好滾到一個士兵身邊,那個兵撿起看看,裡面還有一點剩餘,用手摳摳,將手放到嘴裡吮吸。

參謀長急衝衝大步來到陳誠身旁。儘管他想有意控制住情感,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驚慌:“總指揮,共軍忽然去向不明。”

陳誠驚問:“和友軍聯繫上了嗎?”

參謀長又告訴他:“聯繫上了。”

陳誠問:“他們也沒有發現共軍的行蹤?”

“沒有。他們這兩天也失去了目標。”

陳誠從滑竿上站起身,看著四面群山說:“給撫州的何長官發報,讓空軍派飛機偵察。通知各部,原地待命。”

“是!”

參謀長應著匆匆離去。

在撫州坐鎮指揮的何應欽,接到陳誠的電報,立即給南昌的航空大隊發電,要他們火速派飛機偵察。

飛機從南昌起飛,沒多長時間就到了白沙南的大山上空。

飛機在山頂上空作低空偵察飛行,機身上的“青天白日”徽,在日光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甚至連飛行員頭戴帽盔向下俯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機翼下的大山,蒼茫遼闊,白雲飛渡。飛行員突然發現目標,大山頂上幾處有紅旗和其他東西在擺動。為了看得更清,飛行員操縱飛機作盤旋飛行,機身向一邊傾斜著,山上的景物和紅旗看得更清楚。飛行員拉起飛機,跟蹤飛行。興奮異常地向地面報告:“發現共軍目標,發現共軍目標。”飛機裡的通訊儀器中傳出地面的尋問聲:“請報告飛行地域?請報告飛行地域?聽到請回答。”飛行員邊操縱飛機邊向下俯視,回答地面的尋問:“我現在飛行在二號地域,二號地域。”“發現多少共軍?發現多少共軍?”從口氣中,顯然能聽出詢問人興奮激動的情緒。

“十幾里長的山頭上,全是共軍。是共軍主力,是共軍主力!”

“繼續偵察,繼續偵察,隨時同地面取得聯繫。”

飛行員:“明白。”

他所見到的情景,正是紅軍負責佯動的十二軍三十四師。

戰士們望著天上的飛機,好不得意。

“蔣介石的義務宣傳員來了。”

“以前總髮現不了,這次發現了目標,敵人心中一定很美。”

“好!他心中越美,我們就牽得敵人越痛快。”

一個戰士調皮地說:“我們一痛快,那敵人可就痛苦囉。”

戰士們被他逗笑了。前面傳話過來:“拉開距離,多打旗幟。”

一個戰士問:“沒旗子怎麼辦?”“死心眼。”一個戰士嘟囔了一句。他用手摺斷一樹枝,解下身上包衣物的花包袱,捆在樹枝上:“看見了吧,這不是一面旗。”

戰士都學著他的樣子,摺好樹枝,有包袱的用包袱,沒有包袱的脫下身上的衣服,從兩個袖筒中穿進木棍,往肩上一扛。

戰士們喜笑著把旗幟舉得很高。有的戰士乾脆從地上捧起沙石,拋向空中。一時間,山頂上旗幟林立,煙霧騰騰,人喊馬叫,好似有千軍萬馬。

飛機又飛過來,鳥瞰群山:旗幟招展,煙塵滾滾,連綿數里,氣勢浩大。飛行員操縱著飛機又一次作超低空飛行。由於飛機緊貼著樹梢掠過,以至於飛機的強大氣流,將樹枝弄得東倒西歪,嘩嘩作響。戰士們抬頭望著遠去的飛機,譏諷揶揄地說:“看你美哩,快送假情報去吧!”

日當中午。仍在君埠附近的陳誠部都聚集在山林中休息。

陳誠還在樹蔭下的滑竿上沒動,不過換了個方向。他的參謀長滿頭是汗地快速走過來:“總指揮,何長官急電。”陳誠霍然起身,接過電報輕聲念道:“紅軍主力已轉移到中村以北地域,命令你部到中村一線集中,尋機殲滅共軍。”他眼睛離開電報,吩咐道:“快!拿地圖來。”隨從人員馬上將地圖展開遞到他手中。陳誠接過看視。參謀長也湊過來,看著地圖指了指:“在這裡。”

陳誠死死地盯住中村那一塊地方。中村曾是紅軍殲滅二十七師一個旅的地方。他輕蔑地笑笑,然後收起地圖,交給隨從。“立刻出發!電告羅師長,向中村集中。”

陳誠率所部翻山涉水,至晚才到了一個山村前的路口停下。陳誠還在滑竿上打瞌睡,參謀長過來向他報告情況。陳誠這才下了滑竿,只見地上用白石灰標記著紅軍行動路線的三個大箭頭。向右指示的箭頭寫著“紅三軍團”,向左指示的箭頭則寫著“紅三軍”,中間指向中村的箭頭寫著“紅四軍、總部”。

陳誠毫不遲疑地把手一揮:“命令部隊進入山村宿營。”他由參謀長等陪同走進山村。村中的牆上到處是紅軍書寫的標語。”

“歡迎白軍弟兄當紅軍!”

“紅軍優待俘虜”陳誠看了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

向前又走一段,一條標語橫在前面。

“蔣軍必敗,紅軍必勝!”

陳誠立在標語前氣怒地看看,對屬下大聲說:“派人改過來!其他不能改的立即清除掉!”

參謀長馬上讓人去辦。這時,一位參謀跑過來報告,說是前面發現共軍總部的住址。陳誠無言地率先走去。

一家農舍的牆上寫著“紅軍總部住址。”陳誠進了這家農院,五間正房,東西廂房各三間。原來這是一個殷富人家。陳誠打量後:“指揮部就設在這裡。”眾人忙著往院裡搬東西。

負責牽制敵人的三十四師在羅炳輝和譚震林的帶領下,大張旗鼓的一路北進,擺開了攻打臨川的態勢。經過幾天的急行軍,來到了招攜南面的山上。羅炳輝、譚震林和一0七團的團長、政委立在山頭上。羅炳輝指著山下通往樂安的大道說:“你們團沿著這條大道,向樂安佯動。樂安城內僅有敵軍的留守兵站,人數不多,相機攻取樂安。得手後,我們在南團匯合。”

譚震林又補充道:“你們動作要快,聲勢要大,一定達到調動敵人的目的。”

羅炳輝問:“還有困難嗎?”

團長、政委齊聲回答:“沒有!”

羅炳輝:“好,立刻行動吧!”

紅十二軍三十四師一0七團,在團長和政委的帶領下,快速攻進樂安縣城,衝進敵留守兵站。敵兵還想反抗,見一下子湧進無數紅軍,都嚇得繳槍。

在撫州左翼集團軍司令部裡,何應欽接到樂安的告急電報,令進到大金竹的衛立煌,火速率第十師回救樂安。共軍有奪取撫州之跡象。要他在樂安得手後,即刻到撫州駐守。同時命令,第一、二路進擊軍和第三軍團,快速趕到南團,消滅共軍主力。

在南團的叢林中,羅炳輝、譚震林正歡迎一0七團的勝利歸來。

長江,蔣介石乘坐的“楚有艦”正全速開進。這是蔣介石8月16日晚,離開南昌到上海作了短暫停留回到南京,處理了幾件棘手的事情後,於22日又重登“楚有艦”攜夫人宋美齡和三國顧問,第二次赴贛。在“楚有艦”的前甲板上,蔣介石接見了隨軍記者。

蔣介石坐在臨時放置的椅子上,面對行進的前方,遙望兩岸山川,心中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他的左邊是宋美齡和三國顧問,右邊是幾位男女隨軍記者,他的身後是侍衛長和侍衛。蔣介石信心十足地對記者講道:“贛省‘赤匪’自進剿後,主力已完全失去戰鬥力,餘‘匪’不難於兩月內肅清,俟‘匪患’消滅後,國家當努力於建設,以完成訓政工作。”

蔣介石離開座位,走向艦弦,扶住攔杆,望著大江兩岸,宋美齡緊隨其後,不時指指劃劃江岸景物。三國顧問坐在那裡飲茶觀景。

記者又圍上來:“請問委員長,共軍都採用了什麼戰術?”

蔣介石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過身,思索著講道:“‘赤匪’戰略,不外有兩點,每見國軍單薄,則集中主力於一處,以冀奪取槍支;若見國軍勢厚,則避而不見,不放一槍,隱匿山林。”

記者又問:“國軍採取何戰術?”

蔣介石臉上出現了一點喜色:“國軍各司令官,窺破其詭計,故而厚集兵力,同時於各扼要處建築工事,以資防守,使‘匪’無隙可乘!共軍已彈盡糧絕,缺醫少藥,多有投誠者。”

一位隨軍記者又問:“請問委員長,國軍對共軍之投降者,作何處理?”

蔣介石又說:“我已電告行營,令各部遵照:一收容處理,二感化訓練,三實施工役,四令其攻城。同時電令各部,如生擒朱、毛、彭、黃各‘匪首’者,除原賞五萬元外,另加賞五萬元。故‘匪’中有人報告指認,因而拿獲者,得免其罪,並予以重賞。”

一位女記者問:“懸賞共軍要人,是否可行?”

蔣介石看看這位女記者,習慣性的右手高舉過頭,繼而觸摸一下頭頂,深沉地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

23日晚8時,蔣介石乘坐的“楚有艦”抵達南昌,仍下榻百花州的葛興仁的住宅。

翌日,在南昌行營,蔣介石舉行了盛大的記者招待會。在招待會上他表示。

“諸位聽了戰局的報告,對時局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國軍趙觀濤部、衛立煌部、陳誠部20萬大軍,準備在南團會戰,全殲共軍主力。散‘匪’也不難於十日內肅清。”記者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個個爭相忙著拍照。

在中村以北的大山中,陳誠率官兵在大山上艱難地攀登。

不少士兵在攀登岩石時,樹滕折斷,摔落下來,不死即傷。有的士兵劃破了手,血直流。還有的累得喘著大氣,無力攀登,乾脆坐在石頭上不走了。敵軍官雖然也很累,可仍還不停地叫罵,時而用手中的木棍敲打士兵,驅逐前進。

山高坡陡,山路難行。陳誠也不得不棄滑竿步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十分狼狽。他身後是跟著背電台的人員和軍官,此時,都是人倦馬乏,飢疲沮喪,有的背靠大樹喘息,有的用木棍支撐著身體藉以休息。有的在私下議論:

“同共軍作戰簡直是受苦刑。”

“我寧可去坐牢,也不想受這份罪。”

陳誠終於在士兵的幫助下,爬上了山頂,力不能支地坐在石頭上。問參謀長:“我們的行軍路線,是不是發生了錯誤?”

參謀長喘著粗氣回答:“有飛機提供的共軍行動路線,又有共軍的路標,我看不會發生錯誤。”

經過幾天的艱苦行軍,陳誠率部終於首先趕到了南團。根本不見紅軍蹤影,機要人員正根據他的口述,發報:“……我部已進至南團,沒有發現共軍。請何長官迅速查明共軍行蹤。”

趙觀濤神色懊喪地打馬而至。陳誠迎過去,倆人客氣了幾句。

“趙長官,幸會、幸會。”

“陳長官,辛苦啊?”

“我率軍是一路疾進,也未看見共軍主力的蹤影。”

趙觀濤十分不解:“我們20萬人馬,尾隨其後,從不敢懈怠,怎麼突然……他就跑了。難道共軍有地遁術不成?”

“老兄,不是你我無能,也不是共軍有地遁術,而是我們成了瞎子、聾子,純屬情報失實所致。”陳誠說著動了氣:

“像我們這樣疲於奔命,不吃敗仗那才怪呢。”

趙觀濤傷感地說:“我們的優勢,在共軍面前倒成了劣勢。

飛機、大炮在這裡也失去了它應有的威力。梭鏢、長矛、大刀、老套筒本來是打狗、打兔子的玩意,倒發揮了威力。如此強大的國軍竟不如靠兩條腿的共軍。受過專門訓練的國軍,竟落得如此下場,簡直是奇恥大辱。”

“何司令官來電。”參謀長拿著電報過來。

陳誠接過看視,輕聲念道:“據查,共軍在南團之部,是一股佯動部隊。其共軍主力均在興國以北的白石、楓邊一帶活動。望火速向興國方向集中。”陳誠看後不由勃然動怒:

“這不是在耍猴嗎?全是他孃的馬後炮!”

他邊說邊將電報撕得粉碎,轉身向趙觀濤兩手一揖:“趙長官,失陪。我要奉命西進。”說完竟不顧一切地大步而去。

趙觀濤欲言又止,見陳誠正在調動部隊,沮喪地連連搖頭,有氣無力地對隨從說:“我們也該走了。”他們上馬後,一溜煙似的衝出了南團。

當敵人弄清了紅軍的真實情況時,紅軍已在白石村和楓邊地區休整了20多天,給養得到了補充,戰士的體力得到了恢復。白石村,是紅軍總部所地。在這裡同分別的蘇區中央局重逢。這一日,陽光初照,山村升起了裊裊炊煙。一隊隊紅軍戰士在出操,口號此起彼伏。大坪上,有部隊練刺殺。

毛澤東同任弼時、王稼祥散步到白石村外,走在小溪與割過稻子的田埂上。幾個男伢子在溪水中捉魚。任弼時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走下田埂,饒有興趣地看男伢子捉魚。毛澤東、王稼祥則立在田埂上駐腳觀戰。幾個男伢子見有人觀看,在溪水中搶得更歡。“我捉住一條!”

一個男伢子舉起捉到的魚,向同伴顯示顯示,接著甩在了任弼時腳下。任弼時蹲下身子撿魚時,發現腳下有意圍成的小坑坑內已有了幾條小魚。他將在地上跳躍不止的小魚放入小坑中。有兩個伢子為捉一條魚,結果雙雙倒在水中。兩個人爬起來,對著三位大人作了副怪象。伢子們的天真、活潑引來了任弼時、毛澤東、王稼祥的笑聲,任弼時洗洗手上的泥土。三人談論著原路返回。

早飯。桌上擺著幾隻盛滿紅米的碗和筷,正中是一小碗鹹蘿蔔和幾個青辣椒。毛澤東、朱德、任弼時、王稼祥在小方桌前就座。毛澤東坐下歉意地說:“只能用紅米飯鹹蘿蔔招待二位囉。”

朱德說:“能吃上這,就算不錯了。蘇區人民聽說紅軍回來了,新上場的穀子連夜舂成米,就送到部隊來。”

毛澤東:“群眾自己都捨不得吃。”

任弼時:“看得出,紅軍深得人心。”

一直沒說話的王稼祥擦著眼鏡說:“經過這段時間在蘇區的生活,群眾雖然很苦,但品質很高尚,這是在上海的大樓裡想象不到的。”

這時,郭化若進來。毛澤東忙讓道:“代參謀長,你也來吃。”郭化若說:“十二軍三十四師已安全返回黃陂地區,同三十六師匯合,羅軍長、譚政委請示下一步工作。”毛澤東:

“這次紅軍主力打穿插,能勝利地在白石、城崗、楓邊安全休整半個多月。而敵人已是精疲力盡,他們十二軍是立了大功的。告訴他們,在黃陂地區邊休整邊備戰。總司令你看如何?”

朱德說:“要得。”

毛澤東發現任弼時、王稼祥未吃,忙說:“吃、吃麼。”說著自己夾走一個青辣椒,放到口中咬了一半,有滋有味地嚼起來。

王稼祥見狀,也挾起一個青辣椒,咬了一點,辣得大咳不止。三人看到王稼祥的難受之樣,不由開心地笑了。

過了冬天是春天,熬過夜晚是白天。毛澤東運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聲東擊西”的戰術,把敵人拖進大山中的迷魂陣,自己卻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其心情是何等的開心,那是難於言表的。而上當吃虧的另一方,其痛苦也是難於言表的。

在南昌百花州的行營裡,蔣介石心情不快地注目著江西軍用地圖,他的背後站著熊式輝和一幫高級參謀人員。十餘名將官,他們誰也不敢言語,生怕災禍落入自己頭上。突然,蔣介石眼中冒著火轉過身,怒斥道:“情報如此失實,視同兒戲,成何體統?電告左右兩路集團軍,務必將‘共匪’全殲在興國以北地區。30萬人馬竟奈何不了朱、毛3萬‘共匪’,豈不貽笑天下。”蔣介石講著動了感情,右掌拍在案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軍官又拿著電報進來,見狀不敢向在氣頭上的蔣介石報告,對熊式輝附耳一陣。而後,熊式輝走近發怒的蔣介石小聲道:“委員長,兩廣的陳濟棠、李宗仁向全國發出通電。兩廣聯軍軍隊向湖南推進。粵軍已在樂昌集結,桂軍進至黃沙河。”熊式輝的聲音雖是很小,全廳的人都聽到了。

蔣介石聽後半天沒言語,後來他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眾軍官知趣地悄聲退下。

蔣介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撫額思謀。

熊式輝立在一旁一直未敢動。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失。

蔣介石的壓抑在一點一點地增大,而後他霍然起身奮然作色道:“娘希屁!他們這是釜底抽薪!命令何應欽、陳銘樞分路撤兵。”他後半句話簡直是有氣無力。

蔣介石後院又起火的消息,被毛澤東和總部首長所掌握。

總部首長同中共蘇區中央局的人一起開會研究了下一步的軍事行動,毛澤東因勢利導,果斷地說:“蔣介石後院起火,很可能撤軍,我提議紅軍主力再向西南轉移,到興國西北的均村、茶固為中心的山區集中,利用敵人的退卻,在運動中尋機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