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一位豪門之子
兩年前曾被扯斷的紅絲線,又被何莉莉連結在一起。
“莉莉,你看鄧麗君真是風光極了!她這次來到香港可真是不比當年了,身價百倍不說,連啟德機場的候機廳門前都成了人海啦!”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香港大富豪趙世光,剛走進他在淺水灣的小洋樓客廳,就打開了電視,清晰的大屏幕上立刻就顯出一個十分恢宏熱烈的場景:香港啟德機場內外,彩旗飄揚,萬頭攢動。無數五顏六色的巨大橫幅上均寫有:“熱烈歡迎鄧麗君旅美歸來!”“鄧麗君在美國演出為華人贏得了巨大榮譽!”“鄧麗君蒞港舉辦第七場個人演唱會必然大獲成功!”……大批警察沿著啟德機場通往市區的馬路上市哨,他們不斷地將企圖湧進機場的歡迎人群,推出警戒線外去。可是,那些很久以來便渴盼一瞻鄧麗君風采的香港歌迷們哪裡肯聽從警察的指揮,人們不斷地向警戒線“進攻”……
“真沒想到,盛況空前哦!”一位苗條纖弱的女子,穿一件淡藍色的緊身旗袍從內室裡走出來,她就是鄧麗君最好的朋友何莉莉。
她走近那架大彩電,看“麗的”電視台從啟德機場發回的現場新聞時,也情不自禁地吃了一驚,她高興地對趙世光說:“世光,麗君的一生總是這樣大起大落,幾年前在日本東京因為一張倒黴的護照,讓她從歌壇上沉下去了。如今一下子又把她推上浪峰,讓她大出風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鄧麗君就是鄧麗君,在我的眼裡她永遠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可是為什麼偏偏有人一會兒把她貶入地獄,一會兒又將她吹捧得天花亂墜!哼,我最討厭這種無聊的行為!”
趙世光朝屏幕上一指,對妻子說:“莉莉,你看,鄧麗君似乎比兩年前在香港走的時候更加年輕漂亮了!”
何莉莉定睛一看,鄧麗君走下了飛機。她面帶微笑地接過一束紅色玫瑰花,站在飛機的舷梯上高高地一舉,電視的特寫鏡頭立刻就推向了鄧麗君那張雖然歷經了坎坷風雨,卻仍然青春亮麗的笑臉。
這一天是1981年4月20日。
“麗君是更加年輕了,她這次非但沒有被日本人制造的所謂‘假護照事件’所擊倒,反而因禍得福,從美國回來以後名望更高了!‘何莉莉坐在一張紅木雕花靠椅上,點燃一支摩爾香菸,翹起二郎腿來認真地端詳著電視上鄧麗君從啟德機場走出來的現場轉播。在一大群警察的前呼後擁下,鄧麗君從機場通道走出來,受到了數以萬計的香港民眾的歡迎。一片黑鴉鴉的人頭在鏡頭前閃動,無數舉著鮮花和小紙旗的手臂高高舉起。人們參差不齊的叫喊聲震耳欲聾:“鄧麗君!鄧麗君!……“
趙世光也緊挨著妻子坐下來。他被電視上的盛大歡迎場面感動著,無限欽佩地說道:“鄧麗君當初在洛杉磯UCLA大學讀書的時候,你與她通電話,她說也許今生與唱歌無緣了。誰會想到僅僅一年多時間,不但重返歌壇,而且比當年在東南亞地區更受民眾的歡迎,看起來人生難測啊!”
何莉莉說:“麗君在洛杉磯讀大學時確曾一度告別歌壇。可那是日本人逼的,她也是無奈啊,在那種黑雲壓城的時候,誰還能想到有今天這樣晴朗的日子?當然,任何人都有人生的低谷和高峰,我很欽佩的是麗君的忍耐力,如果她在洛杉磯真的頹廢了,那麼就不會有後來的演出機會了。也正是麗君在奧斯卡頒獎的地方唱了歌兒,香港和台灣才百般地請麗君回來演出,如果麗君沒有在美國走紅,恐怕這輩子她真與歌壇永別了呢!”
趙世光聽了妻子的話,深有同感。1980年鄧麗君在美國三城市演出大獲成功以後,在台灣的一批鄧麗君追星族最先發起了歡迎鄧麗君回台灣演唱的聲援活動。平日那一批對鄧麗君充滿好感的演藝界人土,紛紛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他們希望鄧麗君儘快以嶄新的面目出現在台灣的歌壇上,這種來自台北和香港的友好信息,很快通過在美的友人傳遞給鄧麗君。鄧麗君又何嘗不想歸來,又何嘗不想通過歸來演出以恢復名譽?然而那時UCLA大學的學業未完,歸來的時機尚不成熟。當年9月,台北演藝界借頒發歌壇“金鐘獎”的機會,正式將“最佳女歌星”的金獎授予了還在美國的鄧麗君。台北各界以為鄧麗君必能回來接受這隻非同尋常的金獎盃,令人失望的是鄧麗君並沒有歸來,而委託她的友人潘冰娥代為領取。
香港對鄧麗君的歡迎也不遜於台北。香港某唱片公司隆重推出了鄧麗君在洛杉磯錄灌的第一張粵語大碟《勢不兩立》,這張唱片一下成為香港當年最為暢銷的唱片。這一年的10月,當香港太平山上的楓葉已被濃重的冰霜染紅時,鄧麗君也在洛杉磯UCLA大學畢業,香港各界人士公推與鄧麗君素有往來的“利舞台”總經理等人,組團飛赴洛城,懇請鄧麗君歸來再開一次個人演唱會。鄧麗君盛情難卻,終於返回香港。趙世光和何莉莉記得,去年金秋時節鄧麗君第一次從美國歸來時,香港各界人士已經對鄧麗君表示過熱烈的歡迎。去秋,鄧麗君僅在島上住了7天,唱了幾場,在“利舞台”的演唱會剛一結束,鄧麗君便應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和泰國之約,匆匆飛往東南亞各地進行一次很有意義的巡迴演出。趙世光和何莉莉一直都在關注著鄧麗君的動向,他們都為鄧麗君能在香港又一次受到熱烈的歡迎而感到高興。
電視上的現場新聞已經結束,播音員正以純正的粵語播放有關鄧麗君在港公演的新聞,其中有這樣的消息:“此間傳媒證實說,鄧麗君小姐從明日起在港上演個人演唱會,預計共演7場。演出地點改在香港灣仔伊館舉行。門票早在鄧小姐來港前兩天即告售罄,估計此番演出之盛況將超過去年在‘利舞台’的演出……”
趙世光見妻子已經獨自來到了小樓的頂層上,忙著在她的書房裡翻找信件,便跟她來到書房,說:“我們什麼時候去見她呢?”
“先不急,麗君現在的身邊一定有很多人,咱們在這種時候去湊熱鬧並不好,還是等她的身邊漸漸平靜下來時再約她見面不遲,”何莉莉對鄧麗君現在在做些什麼顯然瞭若指掌,她忽然從那些信件中發現了一張台灣出版的《中國時報》舉在手裡說:“世光,你說鄧麗君現在很開心嗎?我認為她的心情其實始終不太好,去年秋天我們約她在香格里拉酒店裡吃酒時,我就覺察到她心情並不愉快。先不要去看電視上所拍的那些畫面如何熱烈吧,如果你仔細去看她那雙眼睛,就能見到她心裡有無法外露的憂傷呀!”
“憂傷?不會不會,她現在好得意喲。”趙世光想起方才在啟德機場下飛機時鄧麗君舉鮮花致意的鏡頭,他斷然地將頭一搖。
何莉莉說:“這樣的歡迎場面就能真正改變一個人心靈上的痛苦嗎?”她將那張《中國時報》遞到趙世光的手中,說:“麗君的心我是知道的,報上有一篇她小弟寫的文章。她在美國的洛杉磯取得那麼高的榮譽後,也沒有改變她心中的憂戚之情,更何況在香港呢?”
趙世光戴上他的眼鏡,認真去讀鄧長禧發表在《中國時報》副刊上的一篇題為《我的老姐》的文章。那是他從洛杉磯回到台北以後所寫的。鄧長禧的文章中有這樣的話:“……毋庸諱言,不分男女老少,喜歡俺老姐的人確實很多。但是,不見得每個人都知道俺老姐從13歲就開始出道唱歌,表演生涯不是一條坦坦蕩蕩的康莊大道。這麼小小的年紀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五湖四海里闖蕩,而且對原則的堅持與自己方向的把握絲毫都不動搖,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中的許多甜酸苦辣,大概也只有咱們鄧家明白,是不為外人道的。……老姐的日子裡,固然是常常麗日當空,但是也有風雨如晦的時候。光榮,大家共享;辛苦,就只有獨吞了。她在日本這些年拼了老命學日語、英語、粵語,很多人都羨慕她風光,極少入瞭解她下的苦功。尤其是自我來美以後,才深深地瞭解離鄉背井確實不是一件樂事,才更能體會出我老姐東南西北四處飄泊的艱辛與落寞,何況還有許多橫生的枝節。比如前幾年有人說她在吉隆坡‘暴斃’,還有‘失蹤’等等謠言中傷。在這些陰暗的日子裡,種種的打擊,絲毫都沒有把我這位可愛的老姐打倒。她只是把一切委屈和不如意深深地埋在心裡。……在‘假護照風波’以後,我有一天下午看到她一個人孤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獨自掉眼淚。我心如刀割,既難過,又無可奈何。就在年初老姐要返台的前一週,咱姐弟二人還為了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吵了架。
兩個人一天不講話,誰也不肯先開口。晚上她炒好萊對著樓梯口大吼:“弟弟吃飯啦!‘姐弟二人都很激動,對坐桌前竟然不約而同地哇哇大哭起來……”
“哦,原來鄧麗君的心裡還這麼苦?”趙世光將鄧長禧所寫的文章,從頭至尾地讀了又讀,他頗覺震驚地嘆道。
“所以我才說,只有瞭解麗君的人才能寫出這些話來。其實,我早就知道麗君的心很苦。”何莉莉這樣說著,忽然找到了她所要找的那封信,遞到趙世光的手裡說:“世光,你還記得那一年的事嗎?”
趙世光捧著那封從吉隆坡寄來的航空快件,匆匆地看了一眼,只見封套上用毛筆小楷寫道:“面呈何莉莉小姐代轉鄧麗君女土”
下署“郭孔丞”三字。毛筆小楷寫得很工整、清秀,從郵戳上看是1979年12月從馬來西亞寄到香港的。趙世光對這封信似乎沒有多少印象了,他有些困惑地望了何莉莉一眼,說:“郭孔丞,他是誰呀?”
“你是貴人多忘事!”何莉莉嬌嗔地用纖細的手指在丈夫的前額上一點說:“怎麼你連郭孔丞是什麼人都不記得呢?他不是你介紹給我的嗎,大名鼎鼎的大馬糖王之子嘛,難道也記不起他來?”
“哎喲喲,你看我這記性。莉莉,你休要責怪我,我其實多年來只是在和他的父親郭鶴年打交道啊。他的公子雖然也時有見面,卻不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只是見面就稱郭孔丞為郭公子了!”趙世光將自己的額頭一拍,很快也就明白了何莉莉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將這封信找出來的用意,他嘆道:“也許這本來就是一樁好姻緣,可惜讓我們給耽誤了。”
“這是什麼話?怎能說是讓我們給耽誤了呢,”何莉莉嚷道:“1979年冬天,我們兩人本來也是很想為麗君介紹一位好郎君的。
那時我們倆在所有能夠接觸上的商界富家中間左尋右找,後來經你的提醒,我們才看中郭鶴年的這位公子,無論從年齡、相貌,還是家資事業上,都可以與麗君相匹配。所以才正式向麗君說起這件事情來,同時也給吉隆坡的郭公子打去電話,約他到香港來與麗君先見一面再說。可惜他們之間沒有緣分,失去了見面的機會,又怎麼能怪我給耽誤了?“
“哦,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趙世光又用大手將自己的前額一拍,搖頭嘆了一口氣。1979年12月,他和何莉莉在酒店裡宴請即將去日本東京演出的鄧麗君時,何莉莉當面向鄧麗君提出次日將有一位從南洋方面來的英俊商人,想在香港與鄧麗君見一面。鄧麗君那時的心裡還保留著對林振發的深愛,所以她以隔日即飛日本為由,對何莉莉、趙世光的美意加以婉拒。誰知次日何莉莉忽又接到鄧麗君打來的電話,稱她可以為見那位客人推遲一天去日本。
而此時那位如期趕來的郭孔丞,由於得到何莉莉推遲與鄧麗君見面的電話,臨時去了澳門辦理商務,這樣,鄧麗君就在香港白等了一日。也正是由於在香港多停留一天,鄧麗君經台北去日本時才不得不使用那本印度尼西亞護照。不久,何莉莉、趙世光在香港就驚悉了鄧麗君在東京被囚禁七日的不幸消息。郭孔丞從馬來西亞寫給鄧麗君的信,恰好就是郭孔丞在吉隆坡聞聽鄧麗君在東京蒙冤期間所寫的。如今,趙世光和何莉莉又將此信捧在手裡,沉吟不語。
良久,趙世光才以徵詢的口氣向妻子說:“莉莉,現在已經時過境遷了,你為何又要將郭公子的信找出來呢?你又有什麼新的想法嗎?”
“我覺得麗君的內心其實一直很苦,”何莉莉見丈夫如此鄭重的神態,嘆了一口氣說:“世光,我總是這樣想,如果人與人真的有一種緣分的話,那麼它就應該經受得住時間的考驗。郭公子當年雖然沒有與麗君見面,那麼現在為什麼不可以見面呢?”
趙世光說:“莉莉,這好當然是好,不過,你能知道這兩年多的時光,鄧麗君的心情有無什麼變化?她在美國時不是有人傳說,她與成龍走得很近嗎!她到底還會不會對郭公子感興趣呢?”
何莉莉是位辦事認真、心地善良的女人。她說:“麗君和成龍在洛杉磯時可能是好過的。不過,前次麗君來香港‘利舞台’辦個人演唱會的時候,我好像追問過她這件事。當時麗君說她和成龍的緣分早已盡了,據說分手的原因是她母親不贊成她與演藝圈的人拍拖。
如果情況真是這樣,我想麗君她是不會辜負我們對她的一番好心的。再說,她今年畢竟已是28歲的人啦!如果再等下去,即便人間有好男兒,也怕輪不到她了。“
趙世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說:“莉莉,即使鄧麗君能夠領受我們的好意,同意與郭孔丞見面,可是兩年的時光不算短,誰知道郭公子這兩年是否已經解決了終身大事?像郭家這樣有影響有勢力的華僑大戶,說媒的人還能少嗎?”
何莉莉笑了一笑說:“這個你不必擔心,最近我通過一位可靠的友人打聽,郭孔丞直到目前還沒有任何結婚的意思。我一直在想,自從我們向郭孔丞提及這樁婚事之後,郭公子是不是還在那邊等待著鄧麗君呢?”
“我的天,如果真像你猜的這樣,郭公子是因為等鄧麗君而遲遲不結婚的話,那麼他也許就是天下最好的男子啦!”趙世光聽到這裡,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地對何莉莉說:“莉莉,這件事無論將來的結局如何,我們都不能半途而廢。現在鄧麗君仍然名花無主,郭公子也一直形單影隻,我們為什麼不能儘快地為兩個有請人搭起一座鵲橋來呢!”
何莉莉見丈夫如此熱情,也興奮地說:“我馬上就給吉隆坡打電話,請郭孔丞先生儘快到香港來一趟。”
鄧麗君說:“嫁給誰,那是緣分……”
鄧麗君從香甜的睡夢中悠悠醒來。昨天她在灣仔新伊館裡所舉行的“鄧麗君個人演唱會”開幕式很成功。香港許多商業巨率們都撥冗光臨,由於出席者均是些有修養的上層人物,音樂會從始至終都在既肅靜又熱烈的氣氛中進行的。
鄧麗君記得她在舞台上整整唱了兩個小時。她推出的新歌《襟裳岬》為演唱會拉開了帷幕,她清麗哀婉的歌聲一下就抓住觀眾的心:“海邊掀起浪濤,激盪了我的心。記得就在海邊我倆留下愛的吻,那樣美又溫馨,如今只有我一個人……”在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後,鄧麗君以一首《甜蜜蜜》來收場,這支歌將她的獨唱音樂會推向了最高潮: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那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裡!
鄧麗君不敢繼續沉醉在昨夜的成功喜悅裡。她上午與麥靈芝有一個約會。她一骨碌爬起來後,到衛生間裡洗了個熱水澡。今天鄧麗君要和麥靈芝去辦一件很久想辦而又一直沒有辦成的事情。
“阿麗,這一次你就是再忙,也要隨我到赤柱去一次了!”昨夜她已經睡下了,電話鈴聲突然將她吵醒,原來是麥靈芝又在絮絮叨叨地叮囑鄧麗君,顯然是擔心她又要將去年10月裡就說下要辦的事情一推再推。“靈芝姊,你可以放心,雷打勿動的。明天早晨我連早點也可以不吃,一起床就和你到赤柱去,決不食言!”
鄧麗君在溫水裡不願意出來,她真想在那裡舒舒服服地泡上兩個小時,可是,她擔心出去晚了又會有人來堵被窩。所以,她匆匆從浴缸裡爬出來,慌慌然地用大浴巾裹住了身子,來到那面大鏡子前用毛巾傳溼淋淋的頭髮拭乾。她穿好衣服,戴上一副大墨鏡,就興沖沖地走出衛生間。她將雙手輕輕一推,房門便一下子敞開了。
“鄧小姐,我們已在門外等您好久了!”“鄧麗君小姐,我是《星島時報》的記者,很想對您進行一次專訪!”“鄧女士,我們是《明報月刊》的特派記者!”“我是《晶報》的特約撰稿人,非常希望與您一談!”
鄧麗君吃驚地站住了。她之所以將下榻的地點選在九龍的半島酒店,就是因為這裡與她唱歌的灣仔伊館相距得很遠,不易被人發覺。她沒有想到香港新聞界的記者們,還是很快地得知信息,一大早就從香港島找到九龍來。廊道里已經擠滿了新聞記者,足有20來位。她知道記者們也很不容易,為了能讓各自的報紙上能刊登一條有關她在港活動的新聞,是要起大早的,還要對她陪著滿臉的笑。鄧麗君正是因為善解人意,才決定與記者們周旋一會兒,她說:“我上午實在有一件非辦不可的事情,恕我不恭,我只能和大家聊幾分鐘!不好意思。”
“鄧小姐,我們最感興趣的話題也許正是您所討厭的,不知能回答嗎?”一位年逾不惑的女記者見鄧麗君行色匆匆,因此緊緊追上來發出提問:“是不是因為你成了名,反而成了尋找伴侶的絆腳石?是不是因為自己知度高,要求別人也高,使求婚者望而卻步?”
“不是不是,”鄧麗君從內心裡不想談有關自己的婚姻大事,因為正是這件事才攪得她心緒煩亂,愁腸百結。儘管如此,鄧麗君還是很溫和地一笑說:“我認為所謂的成就,那是身外之物,根本不影響我選擇對象!”
一位男記者問:“在香港,很多女孩子都羨慕嫁人豪門,你想不想?”
鄧麗君很不悅,但仍然不使記者難堪,她略一沉吟便答道:“嫁給誰,那是緣分。我從來也不羨慕豪門,如果碰上一個男人真好的話,有沒有錢倒沒關係。只要大家在一起覺得開心,就可以了。”
女記者:“既然鄧小姐擇偶的條件並不很高,那麼可否告訴我,時至今天你為什麼遲遲不結婚呢?我認為你心中的條件恐怕還是相當高的,是嗎?”
鄧麗君站住了,回眸一笑,說:“為什麼還不結婚?我覺得最大的障礙是我的年齡,我28了。我的思想結構,與一般後生仔相距好遠,而同我年齡相仿的,大都有了歸宿,我沒有機會啊!”
女記者:“那麼……能否談談你擇偶的條件?”
鄧麗君:“不一定是漂亮小夥子,也不用太有錢,但要大我兩三歲,有些事業基礎就行了。”
男記者:“鄧小姐,既然今天談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可否再詳細說一說?”
鄧麗君已經站在電梯門前,她批動了一下電鈕,迴轉身來面對一大群關切的面孔,笑笑說:“這點很難說,大家認識之後,多些瞭解,看看可不可以兩人在一起。如果可以便行,不可以便不可以了。”
又有記者問:“鄧小姐,你當歌星那麼久,有沒有辛酸史?”
鄧麗君答:“不知不覺十幾年了,會有不開心的事,但多數是開心的。”
電梯的指示燈亮了。兩扇門在鄧麗君的面前敞開了,鄧麗君正欲走入時,又有一位記者上前繼續追問:“在香港有那麼多的女歌星嫁入豪門,你的好朋友何莉莉也嫁給了一位大富豪,你覺得如何?”
鄧麗君一面踏進電梯,一面說:“這話題剛剛說了。我還是相信緣分,我從來不怎麼羨慕別人。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我相信會有一天遇上如意的人的!”
電梯的門閉上了。
蜂擁而上的記者望著鄧麗君的身影消失了,都覺得還有許多問題沒有問,人群裡發出遺憾的烯噓聲。
半島酒店門外的水門汀平台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象VI房車。這種豪華的小轎車對鄧麗君在美國洛杉磯已經有了一輛,現在,麥靈芝將這輛剛剛買來的車從酒店前的停車場開到平台下來,車門一開,鄧麗君剛好從酒店的玻璃門內出來。
“阿麗,我已在下面等你多時了,想來你又是被什麼人纏住了,快進來吧!”麥靈芝見鄧麗君已經穩穩地坐在她身邊,便將轎車發動起來,飛快向大街上駛去。
“這輛勞斯萊斯公司的最新產品在香港獨一無二,阿麗,它可是香港最貴的車呀,我想你會心疼花這筆錢的!”麥靈芝一邊將轎車開得飛快,一邊說:“這種車只有香港總督才有,你如今買了它,也是一種顯赫身份的象徵。”
鄧麗君笑笑說:“我不心疼花錢。我從前一度將金錢看得重,那是因為我的家庭太窮。後來錢多了,才知道它是身外之物,如果再像從前那樣沒有車坐,或者是到處擠別人的車坐,也是不行的。”
“阿麗,我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你聽後可要沉得住氣才行。”
麥靈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昨夜也是反覆想了許久,才下決心要告訴鄧麗君的。
“什麼消息呀?無非又是有關我的種種猜測,什麼得了艾滋病呀,什麼失蹤了,什麼突然得了一場急病死了等等,我才不在意那些毫無根據的瞎清,讓別人說去,我走我自己的路!”從小就在世面上闖的鄧麗君,早已對那些莫須有的各類傳聞不以為然。
“不是,這回傳的不是有關你的消息,而是成龍……”麥靈芝想不說了,但還是吐了出來。
“成龍?他怎麼啦?”雖然兩人早已經在洛杉磯不辭而別地分手了,可是鄧麗君迄今在心裡還沒有淡忘成龍,沒有忘記1979年底至1980年春那一段很困難、很孤燭的日子裡,成龍在洛杉磯帶給她的那麼多真誠的友誼。她自去秋來港以後,成龍始終沒有來看過她,但是鄧麗君的心中對成龍依然保留非常深刻的印象。麥靈芝忽然提到成龍,不能不引起她的關注。
麥靈芝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大事。成龍從美國回港後事業一直在發展,有人說,成龍目前在和另一位台灣女子拍拖……”
“是嗎?”鄧麗君怔了一下,問道:“她是誰?”
“你很熟悉的,林——鳳——嬌!”
“和阿嬌……拍拖嗎?”在鄧麗君的印象中,和她同年出生在台北的福建籍姑娘林風嬌,生得清秀而俊美。她那纖細的身段與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曾使許多人傾倒,林鳳嬌因為家貧,比鄧麗君出道還早兩年。她先當餐廳小妹,後為舞廳伴舞女郎。大約是1969年鄧麗君參拍第一部電視劇《晶晶》的前後,香港皇冠影業公司正籌拍一部名叫《潮州怒漢》的功夫片,有人推薦了林鳳嬌,導演相中她的原因據說是林風嬌長得很像一度走紅的影星甄珍。後來,因為林鳳嬌的武打功夫日臻成熟,又接連在台灣拍了《風雲群英會》和《大猛龍》等片,漸漸成為台灣電影界的一顆新星。鄧麗君與林鳳嬌結識是由於台灣著名電影導演李行從中牽線。1979年李行執導《小城故事》,由林鳳嬌主演,請鄧麗君演唱了主題歌,也就是日後風靡海內外的著名流行歌曲《小城故事》。
1980年,李行又使鄧麗君與林鳳嬌有了一次新的合作機會,林風嬌在《原鄉人》一片中飾演了作家鍾理妻子一角,當時正在美國洛杉磯學習的鄧麗君,為該片唱了主題歌《原鄉人》。應該說鄧麗君的配唱為林鳳嬌主演的片子大增光彩,鄧麗君萬萬沒有想到林鳳嬌正與成龍迅速地步入愛河。
“她,她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麥靈芝的話讓鄧麗君感到猝不及防和難以承受。雖然她在去年夏天去紐約演出前,突然與成龍分手了,可是鄧麗君心裡清楚,那種人雖天各一方,情卻藕斷絲連的感覺。去年秋天她返回亞洲以後,她都無時無刻不想再見到在困難時給自己以生活信心的成龍,遺憾的是成龍沒有來見她。現在才真正地找到了原因,原來成龍已經很自覺地從自己身邊退出,他將愛情給了另一位姑娘。也許是自己與成龍沒有白頭偕老的緣分吧!
麥靈芝說:“雖然林鳳嬌成了台灣文藝片的影后,可是她從前與成龍並不相識,今年五月初,成龍去台灣拍外景的時候,在台南無意間遇上了林風嬌。聽說兩個人一見鍾情,成龍很喜歡林風嬌的氣質。兩個人相愛之後,成龍公開對記者說:“林風嬌就是我喜歡的那種女孩,文靜、秀氣,善解人意。‘看起來這一次成龍和林鳳嬌的拍拖會有結果的。“
“很好,我祝福他們……”鄧麗君在初聽到成龍另有所愛的消息以後,內心裡自然地產生一種難言的痛楚,但很快鄧麗君就接受和理解了成龍與林鳳嬌產生愛情的現實。鄧麗君就是這樣心性善良的女子,她能夠體諒別人,能體諒成龍與林風嬌。鄧麗君認為成龍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他對自己當年的感情也是非常真摯的,只是後來因為母親不贊成,成龍才毅然決然地割斷兩個人心中的縷縷情絲,去開始屬於他自己的新生活。
“可是,成龍他不該這麼無情,又是這麼快就……”麥靈芝見鄧麗君以如此平靜的神情來面對這件事情,心裡反而疑惑。她認為鄧麗君至少會當著她的面斥責成龍的,誰知鄧麗君表現得如此友善。
“靈芝姊,你不懂,”鄧麗君急忙以手掩住麥靈芝的口,說道:“這件事根本不能責怪他,他做得沒有什麼錯。如果該責怪的話,就責怪我自己好了。”
麥靈芝將轎車停在赤柱的一片別墅區裡。赤柱半島綠樹蔥範,沐浴在一片和煦的陽光裡,高級別墅區的一幢幢小樓小院,都顯得格外安寧。麥靈芝和鄧麗君雙雙從小轎車裡走了下來,來到一幢剛剛建起的白色小別墅前站定。麥靈芝說:“阿麗你看,就是這所住宅,我已經替你看中了,它不但內部結構合理,而且價格從目前香港的房價上看,也很適中。只是還要你自己親自來定奪,我只能當你的一個參謀。”
鄧麗君抬頭仔細地觀看,那座別墅的造型確實有些獨特,正面是橢圓形,陽台深嵌在朝陽日的落地窗戶裡。後面是方形結構,房屋的外壁貼有淡黃色的馬賽克瓷磚。院並中植有楊槐和幾棵櫻桃樹,順著一條甫路可以望得見樓宇後面的一間車庫。前院有一道3米寬的鐵柵門,周圍環繞的院牆有兩米高,整座別墅是處在赤柱島的山坡中央,被綠蔥蔥的一片樹林所環繞。鄧麗君在小樓門外看了一遍,心中很滿意,她自言自語地說:“靈芝姊,從環境來看它還不及洛杉磯的那座房子好,不過在香港能住上這樣的房子,也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啦。只是我擔心像這樣的房子出手時,價格一定會很高的。你我畢竟都是女人,在砍價上務要慎重。”
麥靈芝說:“阿麗,你也慢慢地學得老練世故了,不過價格請不必擔心,我會請懂行的人過去仔細敲定的。”
“那樣就更好。”鄧麗君說。
“如果你看這處住宅可以的話,就由我們兩個人共同出資吧。
因為你不常住在香港,只是一年來這裡住上幾次,而我呢,當然要在這裡久住不走的,所以還是你我兩人各負擔房價的一半才好。“
“不需要!靈芝姊,由我出錢來買斷它的產權便是了。你又何必爭著出錢呢?至於你住在這裡,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當初我不住酒店的時候,不也是常住進你的家裡嗎?姊妹兩人既然情投意合,我想錢是身外之物,誰有誰花,何必如此認真。”
“那不行,阿麗!”麥靈芝固執將頭一搖說:“如果你讓我住在這裡,又要替你代管在香港的其它事務,那麼就應該給我以平等的人格才行。買房子的錢你應該讓我出一些的。否則,你就是將房子買了下來,請我來住我也是不會過來住的。”
“這……”鄧麗君將麥靈芝拉進車裡,說:“反正我們現在又不馬上過來,你急的什麼?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麥靈芝也不好再說什麼,就忙著將轎車發動起來,將車頭一調,又沿著那條來路駛回市區去了。
鄧麗君來澳門與馬來西亞實業家郭孔丞見面鄧麗君在香港轟轟烈烈地演唱了七天,盛況空前。報界都用最顯著的版面來刊登鄧麗君七場個人演唱會大獲成功的消息。
演唱會結束的翌日,何莉莉、趙世光伉儷邀請鄧麗君去同遊澳門。鄧麗君也因每日受到新聞界的困擾而發愁,難得尋個消閒之地,所以也樂於從命。清晨,他們三個便搭乘客輪來到距香港一箭之遙的澳門。
初來澳門的鄧麗君感到這座素有“東方梵蒂岡”之稱的彈丸之城,倒也別有風光。由兩座大橋遙遙相連的離島的仔,構成了澳門這座城市的主要輪廓。
“麗君,你看,那就是澳門有名的‘第一峰’啊!”當趙世光包租的那艘豪華小客輪駛離珠江碼頭,駛近澳門半島的時候,與鄧麗君在前甲板上並立的何莉莉抬手一指,島上的東望洋山便首先跳入鄧麗君的眼簾。她望見那山頂上高高地聳立著一座燈塔,何莉莉顯然對澳門並不陌生,她如數家珍地說:“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松山燈塔,傳說有120多年了,每到夜間那燈塔的燈光可以將附近的海面映照得通明!”
“鄧小姐,要不要到‘葡京’去逛一逛呀?”三個人抵達了澳門以後,趙世光對鄧麗君說:“到澳門的人一般沒有不去‘葡京’的,我們是否就下榻在那裡呢?”
鄧麗君含笑不語,何莉莉代替她的好友拒絕說:“我們最好不住葡京大酒店,世光,誰都知道‘葡京’是島上有名的大賭場,麗君是個喜靜不喜鬧的人,還是選個稍稍清淨的住處才好!”
趙世光也不與妻子相爭,便對司機吩咐說:“那就直接開到富家大酒店吧!”
他們一行三人在富豪大酒店裡開了兩套朝陽面的豪華房間,鄧麗君住一套,趙世光、何莉莉夫婦住一套。三人簡單地在衛生間裡洗個熱水澡,略略休息後,何莉莉便來到鄧麗君的房間,徵詢她如何遊覽澳門的意見。鄧麗君從心裡感激何莉莉與丈夫對她的友好,只是說:“隨你們的便,我對澳門不熟。隨便到哪裡逛都行,只是千萬別太聲張,小心又要被人發現纏著,那樣的話倒不如在香港清靜了。”
“你放心,我們這次來澳門是完全避開記者的,大清早就出門,你只要將帽沿拉得低些,就不會有人看出你來。再說我們是突然而來,報界事先沒有得到消息呀,誰會知道你鄧麗君會到這兒來呢?”
何莉莉快人快語地說著:“麗君,我知道你喜歡看什麼。澳門的跑狗很好玩,它可以與咱香港的賽馬媲美呢。如果你不反對,我們到逸園去看一看跑狗吧?”
“跑狗?”鄧麗君頓時笑了,點了一下頭說:“行。”
“澳門的跑狗業已有60多年的歷史了,當時是由大商人範潔明承辦的。為了建這樣一座跑狗場,他幾乎是投了50萬鉅款啊!”
趙世光、何莉莉伉儷陪同鄧麗君來到了位於澳門城中心的逸園。跑狗場建築華貴而富麗,圓筒式的巨大跑狗場內設有橢圓形的現代化賽狗跑道。趙世光見鄧麗君對逸園跑狗場內的景觀很有興趣,便津津樂道地為她介紹逸園賽狗場的來歷,他說:“從前賽狗最熱火的年月,這座逸園每天可以賽8場。每個週六和週日兩天是人流如潮,門票可以炒得很高。賽狗的彩票也炒到可以買幾斤米的價格,澳門的跑狗賽比香港的賽馬不差分毫啊!”
鄧麗君和何莉莉被趙世光讓到看台上的雅座。侍應生樂顛顛地跑了過來,獻上茶點和熱毛巾。這時,第二輪賽狗即將開始。七八隻各種毛色的賽狗,身上披有諸如紅、綠、紫、黃等顏色的花環,狗頸下懸掛著葉鳴作響的精緻小銅鈴,在賽狗小姐的牽領下來到橢圓形的跑道上。這些準備參賽的格力狗,顯然都訓練有素,一條條非常機敏和精靈,它們都處於一種緊張的臨戰狀態。突然,一聲槍響,那些格力狗便一躍而起,雙目緊緊地盯住電子跑道上的那隻作為誘餌的小型電兔,狂追不歇。
“嗷——嗷——嗷——”格力狗的狂叫之聲與看台上觀眾們熱烈的呼喊聲匯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在賽狗場內激起巨大的迴響。
鄧麗君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種熱烈而有趣的娛樂活動,她顯得十分開心,忘情地拼命鼓掌,叫好。何莉莉見鄧麗君對賽狗如此喜歡,心裡也很高興,她說:“麗君,還是澳門人更會娛樂吧?”
整整一個上午在逸園看跑狗大賽。中午時分,趙世光、何莉莉夫婦將鄧麗君引進那座鬧中取靜的菩提園。這是一座明代所建的古寺廟,雕樑畫棟,古色古香,園內有幾株百年菩提樹。在這座菩提園的深處,有一座僧人開辦的素菜食堂。趙世光請鄧麗君品嚐這種在大都會少見的素菜。幾碟烹燒精緻,口味清淡純正的佳餚,使鄧麗君大開胃口,她連連對何莉莉說:“真好吃呀!莉莉,將來我很想戒了葷腥,乾脆就吃素菜吧,聽人說吃素菜是可以長壽的。”何莉莉也說:“吃素菜當然益處多,只怕你難以忍受戒葷的饞欲啊。”趙世光見鄧麗君的心情特別好,與妻子交換個會心的眼神,決定說出他們請鄧麗君到澳門來的真正用意。他決定從郭鶴年說起,以便說起那樁斷了兩年的姻緣不感覺突然。趙世光說:“郭鶴年所領導的馬來西亞糖業集團,可是華裔中首屈一指的大企業啊。”
鄧麗君慢慢地品嚐素菜,聽著他的話不得要領,只是應道:“郭鶴年的名字聽說過,可是我與他不熟,因為隔行如隔山,我對實業界不熟。”
趙世光繼續說:“郭鶴年祖籍福州,但他出生在馬來西亞的柔佛州新山。這個人很有一套經營實業的才能,1949年就創辦郭氏兄弟有限公司,主要經營糖和米麵的進出口,後來他在吉隆坡又建糖廠,所以有人稱他是馬來西亞的大糖王。”
“哦哦……”鄧麗君有些茫然。她猜不透趙世光今天為什麼突然向她講起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的人來。鄧麗君忽然想起幾天前何莉莉曾兩次打電話來說:“有一件要緊的好事情,待你閒下來時找個地方聊聊。”鄧麗君暗暗感到好友何莉莉在她丈夫生意十分繁忙的時候,專程請她同來澳門散心的蹊蹺。莫非兩人真有什麼事情要她來做嗎?可是趙世光神通廣大,在香港、澳門一帶有什麼事情難得住他們呢?鄧麗君想到這裡,莞爾一笑說:“我和這位大糖王不認識,你們老是跟我說他有何用呢?”
何莉莉為鄧麗君開啟了一聽可樂,笑道:“郭鶴年當然與你無關。我要跟你說的倒是郭鶴年這位大糖王的兒子郭孔丞,這個人也在吉隆坡,你聽說過他的名字嗎?”
鄧麗君茫然地搖搖頭。
何莉莉說:“郭孔丞也是一位很有經營頭腦的年輕企業家。他和郭鶴年有許多相同之處,因為他們父子都與世光在經營中打過交道,所以世光和我都很看重郭公子。這個人不但僅表堂堂,會講一口純正的華語,而且忠厚,正直,他從70年代初期就在其父的指導下,從糖業轉向經營酒店。1971年郭孔丞在新加坡開了一座很有名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你經常去那裡演出可能知道?”
“我住過那家酒店,是新加坡獨一無二的酒店,很豪華。”鄧麗君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她避開何莉莉灼灼的眼光,說道:“可是我沒有在意那家大酒店是什麼人開的。”
何莉莉點燃一支香菸吸著,說:“郭孔丞的經營頭腦不遜於其父,僅僅幾年的光景,他以新加坡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為中心,又在吉隆坡、曼谷和雅加達等地接連開辦了幾家類似規模的酒店,幾乎有數千間客房在營業。此外,郭家目前在東南亞各國還有四五家這樣的星級酒店正在籌建中。可以這樣說,郭孔丞的事業將來必將超過他的父親……”
“莉莉,你們盡向我說郭家如何如何有錢,有實力,到底是為什麼呢?莫非你們希望我將來也像他們郭氏父子那樣,去開大酒店嗎?”鄧麗君打趣道。
趙世光見火候已到,決計明說:“鄧小姐,我們為什麼如此熱衷地說郭孔丞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夠與他成為一對好朋友。”
何莉莉也急忙說:“麗君,我和世光看你多年來在海內外四處漂泊,一定苦得很。你今年已經是28歲的大姑娘了,按照中國人的規矩,你是該有一位如意的郎君相伴在你的身邊了2”
“啊?你們原來是為了這個?”鄧麗君心中的猜測幕然間得到了證實,她的面腮立刻變得一片排紅。鄧麗君每當想起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難免心酸,何莉莉、趙世光夫婦對她的事如此煞費苦心,尤令她感動。鄧麗君說道:“莉莉,你們的好意我很感謝,不過,為什麼沒有見到郭公子本人,卻要先向我誇他們郭家有許多財產呢?其實,如果他真是一位有事業,有人品的男子也就夠了,我從前也向你們說過,人只要好,有多少錢都並不要緊。莫非你們兩位看我非要選一家豪門作為自己的歸宿嗎?”
“不是那個意思,鄧小姐,你多心了!”趙世光急忙解釋說:“我和莉莉是你的好友,難道還不知道你的品行?我們為什麼要說郭鶴年再說郭孔丞呢,那是為了讓你首先知道這位郭公子的家世。為你介結一位男友總應該慎重嘛。”
何莉莉忙著為鄧麗君佈菜,說:“如果我們介紹的郭孔丞家裡很窮,也是應該先將他家庭的狀況通告給你的。我們知道你並不是很羨慕什麼豪門大戶,可是我想,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嫁給一個無名之輩或是窮苦子弟吧,因為那樣與你目前的身份太難相稱了,不是嗎?”
鄧麗君不語,只是將頭一低。何莉莉明白鄧麗君這是一種默許的表情,她和趙世光心裡很高興,覺得此次沒有白來一趟澳門。何莉莉接下來又向鄧麗君描述了郭孔丞其人,他是如何如何的好性格,幾年來在馬來西亞經商時如何矜待自重,潔身自好,末了,何莉莉說:“郭孔丞的香格里拉酒店裡有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小姐,他卻一貫潔身自好,他可是一直等著你呀!”
吃完午餐,三個人走出了那間軒堂清亮的素菜食堂,來到典雅清幽的菩提園裡。春陽燦爛,園中的幾棵菩提樹在風中枝葉如蓋,濃蔭匝地。幾叢修竹,颯颯有聲。鄧麗君位立在古寺的廊簷下,凝望著竹葉的綠影在想心事。
“麗君,其實我很贊同你所說的緣分,”何莉莉與趙世光相偕而來,何莉莉忍不住說:“郭孔丞為了等你從美國回來,兩年多來他不知謝絕了多少為他提媒的好意,全是因為日本人制造的那個所謂‘假護照事件’,否則,你們兩個有情人也許早成眷屬了。”
“這……是什麼意思?”鄧麗君愕然地盯住連聲惋惜的何莉莉,一時不明白她所說的意思。
趙世光在旁向妻子速眼神說:“莉莉,你何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告訴給鄧小姐呢?”他的話使鄧麗君更加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是這麼回事,”何莉莉來到鄧麗君面前,說道:“你還記得兩年前的冬天,你在去日本出席寶麗金唱片公司為你舉辦的演唱會前夕,我和世光說有一位從南洋來的青年企業家,想和你在香港見面的事嗎?”
鄧麗君經她這麼一說,猛然間記起了那件已經淡忘了的往事,便點點頭說:“記得,怎麼?那個南洋客人不是說在約會的那一天去了澳門嗎?既然是沒有緣分的事情,又何必再去說它呢?”
“你呀,真傻,”何莉莉嫣然一笑,說:“那個南洋來的客人,就是我們今天提起的郭鶴年之子郭孔丞。”何莉莉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趙世光也說:“郭孔丞曾希望你在‘假護照風波’過後去香港,他很想安慰你的。誰知你根本就沒有回來,一氣之下去了美國。”
“哦,原來是這樣。”鄧麗君的心被深深打動了。她不僅僅為對她痴情不改的郭孔丞所感動,也為熱誠地從中玉成良緣的何莉莉夫婦所感動。
“麗君,我們準備安排你與郭孔丞先生見一次面,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時間最好就在今晚,好嗎?”何莉莉已經從鄧麗君的神情上看出了她心態的變化,至少她看出鄧麗君對他們所介紹的人並無任何反感。
“今晚?”鄧麗君愕然地望望何莉莉,又望了望她身邊的趙世光,不解地說:“今晚我們就住在澳門,到哪裡去見那位郭先生呢?
他不是在吉隆坡和新加坡經營實業嗎,我們又怎麼能夠……?“
“你啊,鄧小姐,方才不是已經說郭孔丞目前還準備在東南亞各地再建幾座酒店嗎?”趙世光笑道:“告訴你,郭孔丞他現在也在澳門,他是早早來到這裡恭候你鄧小姐光臨啊!”
鄧麗君怔住了。
何莉莉說:“本來,郭孔丞先生幾天前就從新加坡飛到香港,那時你正在那裡有演出。我和世光也想就讓你和郭孔丞先生在香港見上一面,談談心。可是我們見到你連和我們在一起吃點心的時間也沒有,每天從早到晚,有各種大大小小的應酬,就決計將見面的地點改在澳門。因為這裡要比香港清靜一些,又不會受到新聞記者的干擾。我們邀請郭孔丞先到澳門來,今晚,我們想讓你們見見面,如何?”
“啊,他已在這裡?”鄧麗君豐腴白皙的面龐上現出了羞澀的紅暈,她在那叢搖曳的翠竹下沉思了好久,終於將頭一點說:“好吧,既然如此,承蒙兩位的盛情,我沒有不見他的理由。但是到底能不能成呢,我心裡也沒有什麼把握。莉莉,這要看我們的緣分了。”
趙世光如釋重負般地籲出一口氣來,仰面大笑說:“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古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緣分當然很重要的。”
何莉莉見鄧麗君已經依從他們的安排,才說道:“郭孔丞先生今晚在凱悅大酒店安排了一桌酒飯,到時候我們三人都去,到那裡吃吃飯,談談心,成不成都是沒有關係的。大家交個朋友總是好的。”
郭分子與朱堅、林振發有何不同?是性格上的軟弱嗎?
轉眼已是1982年的初夏。
鄧麗君又飄然來到了香港,她下榻在從前住過的富都大酒店裡。因為她與麥靈芝看好的那座別墅還沒有最後辦理購買的手續,就只好住進由唱片公司為她包租的客房裡。
“阿麗,去年你在澳門見到的那位郭先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你中意不中意?”麥靈芝此次已經全部承擔了鄧麗君在香港演出活動的經紀人工作。麥靈芝知道,一年前何莉莉、趙世光將鄧麗君請到澳門去痛痛快快地玩了兩天,後來她才從鄧麗君的口中得知趙世光、何莉莉夫婦請鄧麗君去澳門,另有一番好意。從那次去澳門以後,鄧麗君又變得比往常更加繁忙。鄧麗君此次來到香港,是為一家唱片公司錄製名曰《淡淡幽情》大碟做準備工作的。麥靈芝一直都在關注著鄧麗君的終身大事,當然要詢問郭孔丞與她的關係。
“怎麼說呢?靈芝姊,郭先生這個人給人的印象是很深沉,很熱誠,但是他好像過於溫和而且缺少主見!”鄧麗君剛剛衝了一個熱水澡,她身披著雪白的浴巾,坐在衛生間內的一張橢圓形的大鏡子前,手拿著一柄綠瑩瑩的梳子在梳理著她那烏黑的短髮。麥靈芝的詢問,使鄧麗君回想起去年在澳門度過的難忘之夜。
她依稀記得那夜的月光很皎潔。凱悅大酒店是澳門最豪華的酒店,當鄧麗君和趙世光、何莉莉乘車來到時,店堂裡已是華燈燦然。
那是一間很典雅也很清靜的雅間,侍者將兩扇雅間的門輕輕一推,鄧麗君便見到有一位身材頎長,穿咖啡色西裝的青年男子迎了上來。她冷眼一看,那青年很像她初戀時的男友朱堅,面龐英俊清秀,斯斯文文地極像一位文人雅士,濃黑的劍眉,炯炯的雙眼,很符合她平時選擇男友的條件。何莉莉和趙世光所介紹的郭公子莫非就是她鄧麗君多年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嗎?
“麗君,這位就是大馬糖王郭鶴年先生的公子,在新加坡很有名的郭孔丞先生!”何莉莉趨前一步,將瀟灑魁梧的郭孔丞介紹給鄧麗君。
“郭先生,你好!”鄧麗君今夜有意地化了淡妝,在幽靜的餐廳裡她更顯得嫵媚優雅,亭亭玉立。穿一身藍色牛仔裝的她,渾身充滿青春氣息,使得第一次與她相見的郭孔丞感到,鄧麗君似乎比他從電視上見到的形象更加有魅力。大家分賓主圍桌落座以後,郭孔丞將一杯冰糖蓮子送到鄧麗君面前,說道:“其實,從前我們也是見過一二次面的。那是鄧小姐1971年春天去東南亞各國第一次巡迴演出的時候,我在新加坡的萬茂大戲園見過您的。我是坐在那座戲園的偏座上,距離鄧小姐很遠,但是許多年後我的印象還很深。”
郭孔丞似乎在追憶往事,當年在歌壇上嶄露頭角的鄧麗君年輕、俊俏,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活力。他記得她那時是穿著一件雪白的迷你短裙,頎長的腿很性感。她載歌載舞,歌聲清脆,不時地在觀眾間激起陣陣熱烈的掌聲。
“郭先生,怒我冒昧,您是一位很忙的實業家,莫非也很喜歡音樂嗎?”鄧麗君見郭孔丞提到她18歲那年頭一次去新加坡演出的往事,就不失時機地問了他一句。
女侍已將豐盛的酒菜依次送進餐廳,鄧麗君看郭孔丞今晚的夜宴出手不凡,不僅點了一些她的家鄉菜台灣大菜,而且也有一些她所喜歡的香港美味。紹興加飯酒、馬爹利XO等酒水,顯示出他富豪弟子的排場與大方。
“坦率地說,我並不十分喜歡歌曲。我是一個經營實業的人,每天的工作幾乎是排得滿滿的,又有數不清的商業應酬,更主要的是我這個人沒有多少藝術細胞,對許多時髦的歌曲沒有多大興趣。”
郭孔丞並不知道鄧麗君為什麼這樣詢問他,他是一位很誠實的男子,說話辦事大多以誠為本,所以郭孔丞沿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不過,毫不誇張地說,我對您鄧小姐所唱的歌兒卻是非常喜歡。我絕對不是對你阿諛奉承,我是真的喜歡聽你的歌兒!”
“來來,喝酒!”趙世光和何莉莉沒想到鄧麗君和郭孔丞剛見面就開口談論歌曲,為了防止郭孔丞尷尬,他們急忙頻頻地勸酒。
“為什麼?”鄧麗君輕易不飲酒,在今晚豐盛的夜宴上她只好以飲料代酒,抿了一口,繼續追問道。
郭孔丞回答得真誠實在,他說:“不為什麼,我只是喜歡。你的歌兒即便是聽不懂歌詞的人,也覺得聲音很美,很動聽,讓任何人聽了都是一種享受。”郭孔丞在心裡默唱著鄧麗君在1971年於新加坡首唱的那首《不管你是誰》:我家的小妹,剛滿呀十八歲。
生得像一朵花,笑起來人更美。
好多人都在追,她沒有看上誰。
要等那有情人,不知他是誰?
誰要追我小妹,歡迎你來追。
要追呀先排隊,不管你是誰?
郭孔丞想著那歌兒的曲調,忍不住當場低聲地哼唱了起來。包括趙世光在內的所有人,都凝神傾聽著。鄧麗君覺得郭孔丞儘管口稱他對歌曲是門外漢,不喜歡,可是他哼出來的曲調又是那麼純正悅耳。她可以斷定自己當年唱的這首《不管你是誰》,一定被郭孔丞模仿了多次,否則他是無法唱得如此嫻熟和準確。鄧麗君心裡充滿了感動,滿意地笑了。
郭孔丞降完了那支歌后,說:“鄧小姐,坦率地說,我喜歡你的每一首歌。從1971年與你在新加坡見過面以後,這些年來,凡是你在香港和日本、台灣所出的大碟,我都—一買下,收藏在家裡。一有閒暇,便要聽上一曲。特別是你在日本遭到不幸,去了美國的那段時間裡,我幾乎每天都聽你的歌兒。有時我是眼裡含著淚來聽你的歌的!”
“謝謝!謝謝你,郭先生!”鄧麗君已對郭孔丞的話深信不疑,她的心已被對方的真誠所打動了……
今天,當麥靈芝向鄧麗君詢問去年在澳門與郭孔丞見面的事情時,她對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仍然記憶猶新。
麥靈芝聽鄧麗君將自己在澳門首次面見郭孔丞的情況,從頭細說一番後,頗有感觸地說道:“我感到這是非常難得的好事,阿麗閱人甚多,能看到郭先生這麼多優點已是不容易的事了。只是,既然郭先生這麼好,你又為何說他的性格軟弱,沒有主見呢?”
鄧麗君很自然地向麥靈芝介紹在新加坡和泰國與他的幾次短暫接觸。
“鄧小姐,您住在這裡是免費的。有什麼需要只管向服務總檯打電話,我已經關照,讓她們隨叫隨到!”初識郭孔丞的那年5月,鄧麗君借一次演出的機會又飛到了花園般的南洋島國新加坡來。
這次她有意來到由郭孔丞經營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下榻。郭孔丞將鄧麗君安排在最豪華舒適的總統套間。郭孔丞為鄧麗君舉行晚宴後,送她回房休息,當他彬彬有禮地告辭時,又返回身來特別地叮囑鄧麗君說:“鄧小姐,很不好意思,有幾件小事還要提醒你注意,免得難堪。一是不要隨便在房間和走廊裡丟紙屑或果皮,那樣將罰新幣500元;如果上廁所忘記沖水的話,將按規定罰款100新幣;還有夜裡關燈的時間不可超過10點半鐘,如果違犯,也怕要罰款的。”
“哦?”鄧麗君萬沒有想到郭孔丞對他居然也會像對待其它客人一樣嚴格,心裡難以接受,一笑說:“郭先生難怪能管理好實業,真是一絲不苟呀!不過,我發現貴店的有些規矩是不是也有改的必要呢?”
“是的,鄧小姐,我也覺得有些太過了,我們的酒店還有一些更為嚴格的罰款制度,像不允許客人含口香糖進廁所,不許將帶有異味的榴蓮等食品帶進房間等等,我也感到太過了。”郭孔丞對鄧麗君所提意見極為尊重,但是他卻期期文艾地說道:“不過,這些經營制度,都是我的老祖母和家父共同訂下來的。如果我想修改,恐怕也要等日後慢慢地向老人家建議,只有老祖母點頭才行的。”
這件事使鄧麗君徹夜難眠,眼前英俊瀟灑的郭孔丞始終在閃動著笑臉,只是讓她有一點點的失望。從前她結識的朱堅、林振發顯然也都是家資萬貫的實業家,郭孔丞與他們不同的是,他似乎沒有那種青年實業家所應有的勇敢與魄力,這是為什麼呢?
“唉唉,對人也不可求全責備,郭先生有郭先生的處事哲學。他是屬於那種溫良恭儉讓的孝順子弟,凡事都必得老祖母與父親首肯,這也不算什麼太大的缺欠。依我看,像郭公子這樣的老實人,還是很難找的呢!”麥靈芝聽完鄧麗君的遭遇勸解道。
“郭先生這個人,確實是很好的。他的性格溫和,凡事從來不急不躁,在我面前完全是斯文有餘的人呀!”鄧麗君坐在桌前的一張小椅子上,手拿著一隻小檀香摺扇,忽而“叭”地甩開,忽而又“叭”
地合攏。她透過窗口俯望著街上車水馬龍的景象,嘆道:“天下不可能找到十全十美的人,這是對的。靈芝姐,我對他倒是滿喜歡的,只是擔心他那性格,有些太軟弱了呀……”
“軟弱?可不能那樣說。阿麗,你怎麼可以僅僅因為那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就認定郭先生軟弱呢?”麥靈芝心裡有些發急,她不希望鄧麗君在與郭孔丞相戀的時候,將本來一件很小的毛病加以誇大。好心的麥靈芝便勸說她:“依我看,那正是郭公子難得的長處呀!那說明他的家教好,從小就孝順,有什麼值得責怪的?莫非那種無禮無情,自恃手中的一點權力就胡作非為的男人好嗎?”
“你說的也是。”鄧麗君的目光變得憂慮起來。她與郭孔丞斷斷續續的友情已有年餘了,平心而論,鄧麗君對他很有好感。在頻繁的接觸及在兩地每隔一日必通一次的電話談心中,她對郭孔丞有了越來越深的好感。特別是1982年的春天,她和相識已有年餘的郭孔丞之間的友情,如火如荼,發展迅速,甚至到了幾日不見面,兩口不通電話就有一種失落感的地步了。
“鄧小姐,你既然來到了清邁,我就要請你去觀看一次鬥魚。因為到泰國而不看鬥魚豈不是等於白來嗎?”鄧麗君在春節前去了一次泰國。她應邀去曼谷進行演出,郭孔丞便找了一個機會去曼谷洽談商務,又見到了分別幾個月的鄧麗君。郭孔丞感到她變得比在新加坡見面時更嬌柔可愛,更清純亮麗了。兩人為了避開新聞媒體的注意,在演出的間歇雙雙驅車前往泰國北部的城市清邁。
清邁是古代泰國的舊都,它附近有青翠的山巒。也有潺潺的流水,與繁華喧囂的首都曼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鄧麗君對清邁的寧靜很喜歡,她為能與郭孔丞來此一遊而欣喜若狂。兩人剛來到清邁不久,熱情的郭孔丞就對鄧麗君發出邀請,請她去街上觀看鬥魚。
鄧麗君歷來是個隨和的入,她沒有反對對方的盛情,與郭孔丞相挽著來到清邁的雙龍寺前街。
“鄧小姐,泰國的鬥魚就像西班牙人鬥牛一樣,很有意思。”郭孔丞與鄧麗君來到街前的一處“鬥魚場”上,只見這裡人群熙攘,鄧麗君找到了一個座位與郭孔丞並肩而坐。郭孔丞指著缸內的幾條活蹦亂跳的大猛魚說:“泰國人有一套培訓鬥魚的好手段,他們往往先將小鬥魚放過玻璃器皿裡精養,等小魚漸漸長大後,才將兩條鬥魚放在一處,將它的瓶子放在強光下一曬,它們就要憋足勁大拼大斗了!你看,兩條魚開始鬥了!”
“呀!它們鬥得好凶殘喲!”鄧麗君雖然數次來到泰國,可是觀看鬥魚還是頭一次。她在日光下望著那隻巨大的透明玻璃魚缸,只見兩條鱗片閃亮、通體呈現橄欖綠的鬥魚,異常兇猛地相互撲來。
兩魚的嘴將對方的魚鰭緊緊咬住,不久,魚鰭便流出鮮血,將缸中清水染紅。大約兩魚相鬥約20秒,一隻逃遁,另一隻則浮出水面來換氣。鄧麗君望見被咬壞了魚鰭的受傷之魚從水中沉了下去,心裡一驚,失聲叫道:“我怕……”
兩人離開了鬥魚現場,沿著清邁城中的一條羊腸小路,來到后街那座古色古香的雙龍寺。古剎恬靜,殿宇參差。簷上的風鈴在風中發出葉略的響聲,鄧麗君從雙龍寺聯想到台灣的媽祖廟,她的心中立刻產生了親切感,對緊隨在側的郭孔丞說:“什麼時候能回台北去呢?那裡是我的家,有我的父母兄弟,還有媽祖廟,可惜我現在一直沒有回去的機會。”
“鄧小姐,說到這裡,我想冒昧地向你提一件事情,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郭先生不必客氣。”
“我什麼時候可以到台灣,您的家裡做客呢?”
“這個……”鄧麗君的臉一下子紅了,她何嘗不希望將郭孔丞帶回家門,以告慰多年來為自己的婚姻大事擔憂的雙親,然而此時她與郭孔丞之間的關係還剛剛開始,她想了許久,才將頭一搖說:“現在回家您不覺得為時尚早嗎?郭先生,你我之間的事情總得確定下來,才可能實現那一步呀!”
“我知道您這樣慎重是對的,”郭孔丞已經看出鄧麗君的複雜心態,便說:“您的意思是說,如果去府上先要將我們的關係確定下來才行,鄧小姐,不瞞您說,家父聽說我與你在一起時,很是希望能找個時間,請鄧小姐到我們家裡做客。我的父親老早就想盡快將我們之間的關係明確下來。只是我見你太忙,一時不敢開口說。”
鄧麗君眉毛一蹙:“這個不忙。”
郭孔丞說:“可是如果鄧小姐不去我的家裡,與父母見上一面,婚事又如何能夠儘早確定呢?”
“莫非我們自己就不能確定嗎?婚姻大事,也就是咱們自己的事呀,莫非非要老人們過問嗎?”鄧麗君顯然對郭孔丞凡事必須依賴父母決斷,心生一種不快和擔憂。
“不不,鄧小姐,您不知道,別的事情我當然可以做主,”郭孔丞有些為難地望了望鄧麗君那雙憂鬱的眼睛,說:“可是婚姻大事沒有父母的意見,我們倆又怎麼可能自做決斷呢?再說,您遲早也要去我們家裡的,遲去不如早去。鄧小姐,我父母其實很開通,他們老早就從照片上見過你了。他們對我能找到像鄧小姐這樣的大明星做女友,高興得不得了呀,只求您能去一下,可好?”
鄧麗君說:“讓我再想一想吧……”
沙沙沙。窗外下起牛毛細雨。
“阿麗,你還坐在那裡想什麼呀,郭先生約你去府上做客的時間快要到了!”麥靈芝抬起手腕看錶,已經是上午的10點了。在此之前,她已經知道郭孔丞在前一天特別從新加坡飛到香港來,他想請鄧麗君利用來香港的機會,到郭家在香港的山上豪宅,與郭鶴年夫婦倆見上一面,從而早日將婚事確定下來。現在,麥靈芝看見鄧麗君在約會的時間快要到來之時,仍然獨自坐在窗前,默默地想著。卜事,急忙在旁提醒她說:“方才何莉莉又打來一次電話,說你無論如何在10點半鐘要趕到郭家的,現在就得馬上出發。”
“可是,外面正在下雨呀!”鄧麗君神情憂鬱。面對著即將到來的一樁大事,她居然打不起精神來。
“外面就是在下刀子,你也要去的。這種事情幹萬馬虎不得,人家郭先生的父親可是香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哩,你要知道像郭家這樣的大戶,可是輕易不請客人到家的。”麥靈芝催促道。
“好吧,我們走!”鄧麗君急忙起身,去更衣間裡換了一套淡雅的時裝,又匆匆地在臉上塗了點粉,便與麥靈芝出門,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