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三類接觸

從相信開始,這是我們製作宇宙飛船的根本。

——喬克·瓊斯

斯皮爾伯格在《大白鯊》戰役上勝利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評論家們一致認為是《大白鯊》使他成為善於吸引公眾的藝術家。對他本人和他的事業更重要的是,《大白鯊》使同行們確信他是一棵搖錢樹。儘管如此,一旦他的下一部影片黯然失色了,他們仍會馬上撤走他腳下那塊像徵榮譽的紅地毯。就像丹尼斯·胡波,由於他未能繼他的成功影片《悠閒的騎手》之後再使他的《最後的電影》獲得成功,幾乎一夜之間他就變成了一個無人理睬的麻瘋病人。然而在他成功的那個時刻,彷彿他的聲譽高到無法估量。

《大白鯊》之後,許多人把斯皮爾伯格看做暴發戶。服務員領班們揣摸著他那身可能從K—Matt店買來的衣服,和已取代了拍攝《橫衝直撞》時買的那輛棕色破汽車的梅塞得斯,實際上它是租來的。用餐時,服務員讓他坐在靠廁所的桌邊。在洛杉礬一家當時很時髦的餐館L'Ermitage裡,一個少見多怪的侍者因看見斯皮爾伯格的長髮而稱他為女士,斯皮爾伯格對這些只是聳聳肩了之。1975年當他偷偷溜進希區科克《家庭陰謀》的錄音棚時他就已被深深地傷害了。當時那位懸念大師背對著他,但不一會兒他招呼助手跑到斯皮爾伯格面前說:“希區科克先生說,你站在這裡看他工作他覺得很不舒服,你可以離開這兒嗎?”希區科克這種“不舒服”的毛病也許是他的《被撕破的窗簾》中那種反常的怪異心態的再現,同時,也是舊好萊塢對新人,哪怕是最成功的新人的一種提醒:好萊塢不需要任何新人。斯皮爾伯格說了幾句話後捧捧離去。

與環球公司合作的扎紐克這會兒比較欣慰。按照丹尼斯·斯坦菲爾的說法,當時他們依照達瑞爾·扎紐克的命令解僱他兒子時舉行了一個“告別儀式”,那麼現在讓他回來也該有個“接受儀式”。一般說來,一個人的辦公室以及辦公室內傢俱裝配狀況是某種含義的體現,因此當理查德·扎紐克1979年回到福克斯公司盾,他的要求之一就是要一間同他被趕走時大小完全一樣的辦公室,以及他那張現在已被他父親用了的老辦公桌。斯坦菲爾,這位當時的主要負責人對這類事情心如明鏡,常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嘛。他一直保留著那張桌子,並親自派人把它重新擺好。

作為對《大白鯊》成功的獎賞,斯皮爾伯格終於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平房,或者說是半間平房,因為他得和約翰·米留斯合用這間房子。他添了一張值得熔耀一番的帶磁帶格的大桌子,顯得十分奢侈。他又添了AM/FM立體聲收音機、計算機、夜光燈、便箋、自動鉛筆刀、電腦電話和彩色電視。這台彩電可顯示出前後門來往的人,他開玩笑說,他已腐化到一天洗兩次澡的地步。

米留斯一邊開發著影片《風和獅子》和富有詩情畫意的描寫衝浪運動的《非凡星期三》這類項目,一邊在南加州大學擔任編劇教學工作。通過他,斯皮爾伯格認識了羅伯特·札梅其斯和鮑伯·蓋爾。米留斯竭力向斯皮爾伯格舉薦這兩位聰明的學生當他的合作者。他們倆都在描寫錯綜複雜的情節、暴力情節特別是在描寫反面人物方面極具天賦,但在描寫逗人發笑的喜劇人物方面略有欠缺。札梅其斯趁一次到環球公司參觀的機會來到斯皮爾伯格的平房,給他看自己在學校時拍的影片《光榮的土地》。“我的天,一個不到20歲的電影學院的學生,在阮囊羞澀的情況下能拍出這種影片真是奇蹟,”斯皮爾伯格說,“有警車、搏鬥,還有一個瘋狂的角色,好極了,可以與埃爾瑪·伯思斯坦的《大逃亡》的規模相比。我認為這個人值得注意。”

斯皮爾伯格勸說札梅其斯為《大白鯊》幹些零七八碎的工作,包括觀察一下它在洛杉磯附近影院的放映情況。由於這位札兄急於取悅斯皮爾伯格,他經常試圖在影片發展到關鍵時刻用帶頭鼓掌的方法激起觀眾的反應,誇大它驚人的效果,尤其在奎思特被鯊魚吃下去時。當他第一次這樣做了之後,第二天他來到斯皮爾伯格的辦公室,他發現斯皮爾伯格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這事很快被傳開了,人們說一看到奎恩特死的時候就會有食屍鬼跑出來鼓掌。米留斯這會兒看上了《坦克》的劇本。札梅其斯和蓋爾僅用一個尚未定名的初稿就抓住了他。劇本講的是在日本襲擊珍珠港之後的那個星期,襲擊的消息迅速在加里弗尼亞傳開,給這座城市帶來一片恐慌。愛好戰爭片的米留斯對新片中那個過於模式化的英雄十分欣賞,他為這個作品命題為“日本進攻之夜”。米留斯不僅為這部片於的拍攝做了大量的前期準備,而且還親自參加了前期製作。他把這個本子拿給米高梅公司的赫伯·傑夫,可他不喜歡這類主題,米留斯回憶當時見他的情景說:“我幾乎被他說成是一個戰爭罪犯,”他建議如果該片能找一位適當的導演負責,比如說斯皮爾伯格,他也許可以考慮。

《大白鯊》之後,米留斯感到斯皮爾伯格需要放鬆一下,便拉他去參加飛碟射擊運動,於是倆人經常在射擊場見面,經常在橡樹射擊俱樂部交談。(斯皮爾伯格像路易斯·班紐一樣因射擊造成了耳鳴,他的聽力受到永久性損傷。)《日本空襲夜》的劇本剛一完成,米留斯就邀請斯皮爾伯格去射擊,一去就是一下午,同時,他還安排札梅其斯和蓋爾帶著劇本來見斯皮爾伯格。

札梅其斯和蓋爾將《日本空襲夜》拿給斯皮爾伯格看,也許是射擊刺激了他的想像力;也許是如他後來所說,“他們正趕上我心軟的時候”;也許是像米留斯推測的那樣,他經常被別人搞得非常有起色的項目所吸引,就像他十分羨慕奧遜·威爾斯的《星際戰爭》所引起的反響那樣;無論什麼原因,斯皮爾伯格同意支持這部影片,條件是米留斯必須去找米高梅公司,爾後再去找環球公司。

與此同時,環球公司已經無聲無息地與斯皮爾伯格重簽了合同,在重籤的合同中,斯皮爾伯格還要為環球公司盡4部影片的義務。雖說他欠著環球公司的“債”,但這份合同同意他用40年的時間拍這4部片子。這期間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為任何製片廠工作。於是他迅速與約翰·米留斯的公司組成了聯盟,成立了A隊製片公司。

許多人願意為他們提供資金。斯皮爾伯格的第一個衝動就是做一段時間埃羅爾·弗萊恩式的冒險。在他拍攝《大白鯊》時,福克斯公司曾讓他去執導一部關於擊劍手的影片,它是後來的影片《刀手的路》和《庫波的追蹤》的編劇傑弗瑞·阿蘭·菲斯金寫的劇本,當時還尚未定稿。內容是關於兩個兄弟,一個是貴族,一個是平民,為爭奪同一個女人發生了爭鬥。在《大白鯊》尚未開始後期製作時,他就抱怨市場已被《王子和窮人》和《三個步兵》這類影片所淹沒。

斯皮爾伯格當即回絕了環球公司讓他拍攝《大白鯊》續集的要求。1975年10月,他在舊金山電影節上告訴觀眾:“拍攝任何影片的續集都等於是在玩巡迴演出團那套把戲。在他們要求我這樣做時,我沒回答,也沒回電話,什麼也沒寫,什麼也沒做。我知道他們是想用兩人捕獵鯊魚的故事捧紅他們兩個‘兒子’,羅伯特·肖和羅依·謝德爾。”

(底特律)汽車城錄音公司當時有段時間聘用羅伯·科恩負責電影部門的工作(他後來去了福克斯公司)。他的第一個產品是巴伍德、羅賓斯二人根據威廉姆·布萊謝爾勒的小說《明星們與車王們的長途旅行》改編的劇本,是描寫30年代一個黑人棒球隊的故事。當《大白鯊》還在進行中,環球公司用300萬美元買下了這個劇本,並提議讓斯皮爾伯格擔任該片導演,這家公司欣然同意。科恩回憶說:“麻煩的是《大白鯊》的公映就在眼前,讓史蒂文來做該片導演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我們計劃在一個月內開拍,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我們不能拖延製作時間,因為我們要和詹姆斯·厄爾。瓊斯就出場和報酬問題進行談判,後來我們不得不讓約翰·巴德海姆拍了。”

對於這類事,斯皮爾伯格的無能為力是可想而知的,朋友們都在鼓動他放慢腳步等待奧斯卡頒獎。如果《大白鯊》像期望的那樣風靡全國,那斯皮爾伯格的片酬和選擇項目的機會就會增加10倍。這次奧斯卡大獎的競爭是十分激烈的:庫布里克的《巴雷·林登》(又名《亂世兒女》)、米勒斯·福曼的《飛越瘋人院》、阿爾特曼的《納什維爾》都已顯現出強大的競選實力,就別說還有許多出色的外國影片了。如由依紗貝爾·阿迪亞尼主演的特拉福特的《阿黛爾的故事》、由格蘭達·傑克遜主演的《海德·蓋伯爾》等。根據《大白鯊》的狀況,多數人猜想,它一定會被提名為最佳影片,斯皮爾伯格一定會被提名為最佳導演,伴之而來的,它的劇本、音樂、剪輯和特技也都會被列入提名榜。西德·辛伯格對此信心十足,“我是第一個敢下斷言的人,”他公開說,“史蒂文準能贏得這年度的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這一不容置疑的預測最終有了結果。1975年2月,當各項提名被一一公佈時,一位記者拍攝了呆在家裡的斯皮爾伯格。就像預測的那樣,《大白鯊》被列入了最佳影片之列。根據傳統,最佳影片的導演必然要被提名為最佳導演,但是當最後宣佈被提名的最佳導演是庫布里克、福曼、阿爾特曼、西德尼·路梅特,甚至就連法德里克·法里尼都難以置信地榮登提名榜時,斯皮爾伯格的臉上顯現出極度的失望。“我簡直不能相信!”他悲嘆道。他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他們竟把它給了法里尼卻不給我。”

因《大白鯊》一片得到提名的約翰·威廉姆斯、威爾娜·菲爾德斯和影片的音響組成員全部獲獎之事,無疑更是給斯皮爾伯格的傷口上撒了鹽。“這太傷人了,”斯皮爾伯格後來坦白地說,“我認為這部影片是反映導演水平的影片。”他把這次受到排擠說成是“對《大白鯊》這類影片的一種對抗性反應。那些曾對它評頭品足、說三道四的人,只要看見一部影片產生良好收益就開始懷疑它的藝術價值。”票房收入的成功從來不會對奧斯卡獎產生任何影響。斯皮爾伯格不過是新好萊塢導演中第一個經受這種學院獎洗禮的人,這種冷落表明“電影小傢伙”仍然被置於好萊塢圈子之外,斯皮爾伯格只不過是舊好萊塢統治下的一個外人。兩年後,他們又在《星球大戰》一片上重演了這一幕,用一個最小的獎項就把它打發了,因此有許多新好萊塢的人抵制奧斯卡提名。斯皮爾伯格後來說:“當你獲得成功時,你會很奇怪地看到許多朋友離你而去,有些曾經非常熟悉、在我看來一直都是好朋友的人,當《大白鯊》紅到極點時,他們轉而成了攻擊你的人。”

斯皮爾伯格對那些他認為從《大白鯊》中撈取了不該屬於他們的利益的人也深惡痛絕。他不滿地說:“這些不知羞恥掠奪他人榮譽的行為……讓你感到震驚。當事實不幸地證明有些人幾乎沒幹什麼工作時,他們卻已經把許多榮譽做為他們的貢獻而拿走了。”

這種評論至少是有點兒缺乏同情心。彼特·本切利為撈一條“大魚”徒勞無功地幹了10年,卡爾·高特雷伯後來的榮譽主要靠《大白鯊》的另外兩部續集及一些像《底特律的博士》這類無關緊要的片子建立起來的。扎紐克、布朗後來又拍了《大白鯊》和本切利的《島》,但都未能像斯皮爾伯格的《大白鯊》那樣成功。《大白鯊》的演員們也算不上幸運。德里福斯的確因演了幾部斯皮爾伯格的影片被人們牢牢記住,然而,由於布魯迪這個角色極大地開發了羅依·謝德爾易動感情的一面,致使他後來幾乎陷入專門從事被往事糾纏的角色之中:如影片《最後的擁抱》中為妻子的死深感內疚的代理人,《馬拉松人》中受牽連的間諜,《寂靜的夜》中愛上女殺人嫌疑犯的精神病醫生。勞瑞恩·加里直到她在《大白鯊:報復》中第4次出現時才摘掉性格脆弱的帽子。到了1987年,她已經是惟一在最初就參加《大白鯊》表演的演員了。

《大白鯊》之後名聲大振的威爾娜·菲爾德斯大概是最讓斯皮爾伯格氣惱的人。在一次答謝狂歡會上,環球公司提拔她為負責尋找新的天才的副總經理,而且有傳聞說她將成為《第三類接觸》的副製片。據朱麗姬·菲利普斯說:“斯皮爾伯格十分忌恨她用這部影片的成功一步步為自己獲取名譽,他讓我不去用她。”斯皮爾伯格讓菲利普斯把菲爾德斯的名字從一份商業報紙的“依斯曼柯達”廣告欄目上去掉。作為好萊塢的一位女主人和惟一的女製片人,菲利普斯曾在報紙上稱讚了電影行業中像菲爾德斯這樣的職業婦女同胞。後來那篇廣告用馬西亞·盧卡斯的名字頂替上去。保爾·謝拉德證實:“史蒂文對威爾娜、扎紐克和彼特、本切利十分惱火,他認為他們全都合謀來摘取他的榮譽之果。”

1975年年底前,扎紐克、布朗拉著斯皮爾伯格和他們一起嘗試著去鼓動其他國家觀眾對《大白鯊》觀注的勢頭。l1月,斯皮爾伯格與肖·德里福斯和他們的妻子都被召集到阿卡普爾科參加一個週末慈善聚會,這是由扎紐克的姐姐達瑞爾林組織的,她那病病快快的墨西哥服裝生意需要演藝業幫她注人點兒精氣神兒。在這次雞尾酒聚會上,斯皮爾伯格在幾個橡皮鯊魚圍成的小遊泳池邊上,邊喝著汽水邊思量著名譽的本質問題和有關大白鯊的形象問題。他曾多次勸說過扎紐克去做大白鯊的生意,這將帶給大家,除導演外,幾百萬的利潤,但這都是白費口舌。《橫衝直撞大逃亡》已經教會斯皮爾伯格賣一部影片與拍一部影片同樣重要,他也從為《大白鯊》召開的外商宴會和促銷會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後來幾年裡,沒人能在擠出影片最後一滴油水方面比斯皮爾伯格更有技巧。

在回墨西哥的路上,斯皮爾伯格與彼特·本切利在巴哈馬分手了。這位作家要在這兒完成他另一個水下的故事——《深》,這次寫的是關於一批被埋在加勒比海中的財寶的故事。斯皮爾伯格一直很感興趣地觀注著。1976年10月,這本書帶著它100萬美元的價碼兒,外加25萬美元編劇勞務費的價格,無任何商量餘地地落在好萊塢的桌子上,最先接到它的扎紐克、布朗首先拒絕了它。而後來斯皮爾伯格卻因這個本子間接獲了利。一直與哥倫比亞公司合作的獨立製片人彼特·古伯勸說哥倫比亞公司買下這本子,它雖然不如《大白鯊》獲利豐厚,《深》卻為這個製片廠注入了一筆至關重要的資金,它恰好使製片廠可以為越來越受人矚目的《第三類接觸》提供財政支持。

在籌拍《第三類接觸》的同時,斯皮爾伯格腦子裡已經在想著繼它之後的下一部片子了。環球公司已準備為他的《清水》,後來改名為《長大》一片投資了,這是一部反映他少年時代在亞利桑那州生活的影片,是一部給人親切感的影片。斯皮爾伯格的本能警告他決不能使這部片子的轟動效應亞於前幾部片子。

出於這一理由,斯皮爾伯格一直在為它的喜劇效果苦思冥想。南加州大學出來的那些人,從整體上講,基本上屬於毫無幽默感的群體。兒童時期就自我封閉,少年時期又遠離社會,青年時期鄙視現實生活,這些都無法促使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產生幽默感。要想取悅觀眾,就像取悅女人們一樣,需要自信心的力量,這是“電影小傢伙”們明顯不具備的素質,況且喜劇電影節目也從未給孤獨的少年們提供過像英雄史詩般的情節劇所提供給他們的那種可以逃避現實的內容。他們所不喜歡的東西恰恰是那些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吵吵鬧鬧、亂打亂殺的卡通片式的喜劇。然而,斯皮爾伯格做製片人後所贊助的影片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喜劇,就好像他已然意識到他自己永遠不會是個有趣的人,於是便將自己的創造活力留給了其他東西。但是,為了他自己他必須先去試一試。

1975年秋天,美國廣播公司的喜劇片《星期六的夜生活》欄目播放了一個題為《鯊魚的犧牲》的短片。簡·克庭採訪了幾位自稱被鯊魚襲擊過的倖存者,其中包括脾氣暴躁的喜劇演員約翰·貝勒西,或許是想像著自己失去了腿,他不斷地在鏡頭面前摔跟頭。斯皮爾伯格把儘快安排與這隊人馬見面的提示記了下來。幾星期後,斯皮爾伯格乘機去了紐約,斯考塞斯正在這裡挖攝《出租汽車司機》,在對該片作最後的剪輯時,他與斯皮爾伯格、馬西亞·盧卡斯在長島阿斯托麗亞製片廠裡進行了一番暢談。斯考塞斯是南加州大學那幫人中惟一讓斯皮爾伯格敬畏的一個。斯皮爾伯格寫道:“我們倆要能合作拍片,一定能引起強烈反應,所不同的是他只會根據自己的條件做事,而不會為影片會不會對觀眾產生什麼影響而煩惱。”

這天斯皮爾伯格與《星期六的夜生活》欄目的一行人來到五一大街吃午飯,貝勒西狼吞虎嚥地用手抓著東西吃,即興展示他的喜劇天才,除了斯皮爾伯格外沒人對此感到驚訝,在洛杉礬是很難見到有誰會這樣做的。斯皮爾伯格跟他們提起了《日本空襲夜》,由於亞裔美國人對“Japs”一詞抱有異議,這本子已被來來回回改了幾次名:“洛杉礬大空襲”,“好萊塢41街”和“升起的太陽”。貝勒西的專業之一就是研究日本武士,用劍劈面包是他的拿手戲,他喊著:“你們想看日本潛水艇船長嗎?”說著抓起一個衣架倒放在頭頂上模仿潛望鏡的樣子。

“美國佬兒的船!”他模仿著託士羅·米夫恩操著日本味兒的英語說道。整個晚上貝勒西一直扮演著這個角色。

斯皮爾伯格與貝勒西兩人好像一見如故。他們二人身上有著某些相似之處,在學校裡兩人都曾因不擅長運動而受人欺負,現在也都迫切需要擁有大量有欣賞水平的觀眾。出於對小丑和像小丑一樣喜歡逗樂的人的熱情,斯皮爾伯格開始相信假如貝勒西能減減肥的話,一定能成為繼魯·卡斯特羅之後最棒的喜劇演員,一個浪漫的男明星。離開餐館前,斯皮爾伯格鄭重其事地向貝勒西保證:“如果我拍這部電影,一定讓你來演。”這種既公開又正式的承諾是斯皮爾伯格的一種風格。他經常用這種將一個手指放在某人前額上的動作強調他對某事的嚴肅認真,仿如一種莊嚴的宗教儀式。同時他會說:“你將為我工作。”終於,他把這個手勢用到《E。T。外星人》中,賦予外星人發光的手指一種神奇的魔力。

斯皮爾伯格一個人在紐約雪利尼德蘭飯店的套間中工作著,他在重寫《第三類接觸》的劇本,他在往謝拉德的故事情節的骨架上纏繞他夢的絲線。他參照了《皮諾曹》的情節和主題音樂,他曾打算用《當你對著星星許願》這首歌來結束這部電影,此外,他也準備借用《斑比》、《弗朗肯斯坦》、德米爾的《十戒》和喬克·瓊斯影片的某種風格特色。他後來這部片子中的巴瑞機器猴使人能馬上聯想到《無因的反抗》開頭時,詹姆斯·迪安玩的那個玩具。(不過這正如某些人認為的,《第三類接觸》是《2001年:太空旅行》的開場白。)弗朗克斯·特拉福特因這部影片與希區科克的《鳥》的相似大為驚異,然而類似的事還大有所在:如影片中有與《經西北向北》一片中攀上魔鬼塔岩石相似的鏡頭;有與威廉姆·卡邁隆·門澤斯的《火星侵略者》和鄧·謝格爾《盜屍者的入侵》郊區背景相似的鏡頭,還有與傑克·阿諾德的《外層空間來客》中面對參觀者那個場面相似的鏡頭。

《第三類接觸》中的主要人物羅依·尼瑞是曼西城和印地安納的一個線務員,是小一號的阿諾德·斯皮爾伯格,一個伴隨著迪斯尼影片長大的空想家,但他卻在郊區定居下來。他是被大腦中一種莫名其妙的強制力驅使而來到懷俄明的。被外星人拐走孩子的母親基連·蓋爾勒和一位調查飛碟多年的法國人克勞德·勒克伯也都來到懷俄明。在這兒,地球人與外星人第一次正式見面了。勒克伯一直通過左爾頓·克達利發明的音樂教授法中的5個音符和斯科里亞賓發明的彩色符號與外星人取得聯繫。儘管尼瑞沒什麼文化也缺少訓練,可他卻為自己在第一次星際旅行中贏得了一席之地。相信就足夠了。“當你對星星許願時,你是誰都無所謂。”

謝拉德的構思遺留下的一個問題就是尼瑞的年齡,他似乎該是個40歲左右的人,但當斯皮爾伯格把最初的設想告訴德里福斯時,他說尼瑞不能再年輕10歲很讓他遺憾,不然的話他就可以扮演這個角色了。結果,斯皮爾伯格為了德里福斯重又寫了這個角色。待這個劇本完成之後,斯皮爾伯格從頭至尾細細地讀了一遍,他仍感缺少人情味兒和幽默感,尤其是尼瑞這個人物。他給傑瑞·貝爾森打了個電話,請他到紐約來工作一段時間。貝爾森第二天到了,他花了5天時間把一些沒勁的內容從故事中刪去了,並對謝拉德晦澀難懂自相矛盾的內容加工、潤飾了一番。根據謝拉德的意見,斯皮爾伯格把自己認識的作者都召集來研究本子中不太適當不太精彩的內容。米留斯、大衛。基萊爾和沃爾特·希爾也都來了。巴伍德、羅賓斯為綁架巴瑞這場戲整整修改了4天,他們編寫的最後那段,關於飛行員被外星人送回來的精彩片段受到一致的好評。理查德·德里福斯承認說:“很顯然,斯皮爾伯格不是最好的編劇,但他卻是個胸有成竹的人。”

斯皮爾伯格的個人生活自從結識並愛上了艾米·歐文之後就完全改變了。

給史蒂文“找伴兒”都快成為他那些朋友的業餘愛好了。是布里安·德·帕爾馬首先想到了艾米。她比斯皮爾伯格小6歲,是個典型的猶太公主,碧綠的眼睛很像年輕時的勞倫·貝克爾,並有一頭濃密捲曲的粟色頭髮。她的母親普里希拉·波英特是位女演員,她的父親朱爾斯·歐文曾在洛杉礬演員協會和紐約林肯中央劇院當過負責人。艾米在紐約上了兒童專業學校,後畢業於倫敦音樂和戲劇藝術學院。在她的代理人送她到喬治·盧卡斯的公司,參加《星球大戰》中女王萊亞角色的試鏡之前,她一直在洛杉礬劇院的舞台上表演《羅密歐與朱麗時》。她上了“萊亞女王”的候選人名單,這時,德·帕爾馬也在這裡為他的《凱瑞》選演員。他一下子看中了艾米,想讓她去扮演一位多年之後返回家園的女王,同時他也推薦她去扮演《第三類接觸》中尼瑞的妻子。斯皮爾伯格看了看她,馬上表示不同意,因為對這一角色來說她太顯年輕,很明顯這以後他就把她忘在了腦後。

德·帕爾馬為《凱瑞》舉行了一個以慈善為目的的首映式,他邀請了艾米和斯皮爾伯格。晚餐時他們相互認識了,結果令人愉快。艾米如此為這個伴兒所傾倒,以至她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斯皮爾伯格坦白地告訴朱麗姬·菲利普斯:“昨晚我遇見了一個讓人心醉的女孩兒。”他告訴她,那感覺就像被閃電擊中。菲利普斯鼓勵斯皮爾伯格給艾米打電話,但這件事卻讓斯皮爾伯格費了一個月時間。爾後,他們就非常神速地開始了他們的戀愛關係。

艾米對於大大剛剛、整日沉迷於工作的斯皮爾伯格來說是個很不相配的伴兒。她滑冰、飛滑翔機、好沉思,儘管她出生於猶太家庭,卻是在基督教和科學文化的培育下長大的。她刻薄、易激動,反感一切對感情的束縛。她有野心,喜歡個性獨立,在很大程度上,她比斯皮爾伯格更有生活經驗。生活在個性解放的舊金山及後來的紐約,她很贊同性解放。她說:“作為一個單身女人生活在紐約的那段日子,一切我都記得很清楚,站在酒吧吧檯邊喝酒,與一個不該帶回家的男人找個並不合理的理由回家。”

艾米對斯皮爾伯格的影響是迅速而明顯的。有了艾米以後,他變得親切善交際了,而且很少再將時間花在撅著屁股一頭紮在遊戲機上,花在700多個收集來的電影錄音上,花在彈他最後的玩具——電子琴上,也不再把時間花在往返於舊金山和新墨西哥的路上。他開始用藝術家原創的藝術品來取代牆上的電影海報了。當然,像從前一樣,他仍喜歡收藏已不多見的迪斯尼公司的幻燈片和諾曼·羅克威爾的油畫。

讓斯皮爾伯格傷腦筋的是,艾米總是希望他能在外表上有所改善。艾米後來說:“我幫助史蒂文魔術般地變滿了一櫃子衣服,現在他已經是個很會穿著的人了。”20歲時那些時不時出現在他臉上的鬍子又被留了起來,雖然這形象有時讓他看上去像個老兵,但它就像約翰·蘭迪斯的《鬼馬兄弟》中最後一幕裡的那個職員一樣,永久地留在人們的記憶中。鬍子把他那張毫不吸引人的嘴偽裝起來,每當斯皮爾伯格把他的鬍子描述成“面部規劃外的附加物和一個成年人及一個無名之輩的價籤兒”時,馬丁·艾米斯就有一大堆話等著他。那年下半年,在朱麗姬的勸說下,斯皮爾伯格在冷水谷買了一處房屋,他請他《大白鯊》的設計師喬·阿爾威斯幫他裝修了一番。斯皮爾伯格和艾米談過同居的事,但他們倆誰也不想搬家,而斯皮爾伯格自己那張排得滿滿的時間表也使他很快就改變了決定。

《第三類接觸》計劃於1976年夏正式開拍,任何打算從斯皮爾伯格嘴裡直接得到這部新片子內容的企圖,都只會面臨難堪的局面。年初,斯皮爾伯格委婉地對一位記者說道:

我所能告訴你的就是,它是一部科幻片,是一個糾纏著一系列帶有政

治性爭論的事件,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真實故事,是一件我所相信的事情。

我們將在6個州和巴西拍攝它。這將是一部令人難以置信的影片,我們將用

大約150萬美元來完成它。

然而經過一年的工作之後,這種投資估算被遠遠超過了。自從拍完《大白鯊》之後,斯皮爾伯格非常不願意到外景地去拍攝,因此他反覆琢磨是否可以將這部影片完全在製片廠裡完成。這樣費用將增至410萬美元。哥倫比亞公司本已答應了這筆費用,但斯皮爾伯格又改變了主意,他又把拍攝場地設在遙遠的德克薩斯機場了,這就是他拍攝《橫衝直撞大逃亡》時偵察出的那個機場。他堅持再租一部70毫米的機器拍攝,用65毫米ToddAO製片程序製作,這樣就可以在膠片上留出較寬的5毫米的磁聲道。盧卡斯已經為他的影片發展出自己的THX聲音系統,並在斯凱沃克蘭奇修建了高級的錄音棚。斯皮爾伯格和盧卡斯都越來越堅信,聲音效果與人物形象一樣重要。隨著夏天氣溫的逐步升高,影片的成本開銷也盤旋而上,已高達1200萬美元了。

製片人的情況也發生了許多變化。菲利普斯夫婦已經分手,朱麗婭本人想做該片的製片;已蓄起鬍子的麥克推遲了去印度“找回自我”的行程。雖然人們相信他倆仍在聯手經營這部影片,但麥克卻沒有出面參與該片前期的主要準備工作,而只是參加了幾次最初的談判和關於出版發行事宜的討論。斯皮爾伯格狠難過,他曾對他們這對夫妻製片人感覺不錯,因為他們不僅僅是個家庭。當斯皮爾伯格有了自己的公司後,起初是由凱希·肯尼迪和弗朗克·馬歇爾經營,後來他們成了戀人,爾後又成了夫妻。他們離開後,是沃爾特·帕克斯和勞瑞·麥克唐納德幫助經營,他們也是夫妻。

另外一些製片人也都前來參加《第三類接觸》的應選,其中包括威廉姆·塞克海姆,他曾參加過《眼睛》和《午夜畫廊》的剪輯。但朱麗婭勸阻哥倫比亞公司說,她有能力當好這部影片的製片。最後,這個比以往更具控制權的肥缺被大衛·伯格曼佔據。僱用這位高貴而有魅力的伯格曼對哥倫比亞公司來說是一次賭博。因為據傳說,他本人就是一個賭徒,他生活在一種被與生俱來的自我毀滅慾望所驅使的揮霍無度的生活中。“在我身上似乎有種東西讓我不能忍受成功。”他曾告訴行政官員被特·巴特,“如果事情已經進行得非常順利,我也會用一種什麼方法把它搞糟,這是一種強迫行為。”

伯格曼用盡他在星期五之夜玩大賭注撲克遊戲時所用的全部伎倆來對討《第三類接觸》的交易,那種讓他定期揮霍鉅額錢財的遊戲一直令他如醉如狂。斯皮爾伯格沒有對此表示反對。伯格曼在找錢方面是個傑出能手。如果與該片有關的什麼人為此而受騙上當的話,那也是好萊塢有創造力的能人命該如此。在這段時間裡,斯皮爾伯格有權去爭取全部控制權,但此時此刻他倒更樂於讓伯格曼代表他的利益工作,並同意他去佔有很不公平的利潤分成。

伯格曼把賭注壓在英國EMI電子公司上,這家公司因銷售電視機、電視掃描器和另外一些高級電子產品而財力雄厚。最近它剛買下哥倫比亞公司的音樂部。作為交易的一部分,他們答應為這部影片提供財政支持。時代公司的發行商們也對給該片投資很感興趣。伯格曼為爭取更多的資本奔波於歐洲各處。1976年12月,美國政府頒佈法規,把電影製作方面的某些作法視為非法逃稅行為,但在西德卻仍有空子可鑽。那些願意出資的公司沿著美德兩種法律之間的界限共給《第三類接觸》投資了700萬美元,EMI公司的名字也將出現在影片上,這是一個極為優惠的條件。

伯格曼的實力表現在代理人們的蜂擁而至。多數代理人現在已把哥倫比亞製片廠當作自己幾年後進一步向管理層邁進的階梯。每一兩個月,ICM(國際創造管理公司)或威廉·毛里斯就派來一位高級代表監督一下製片工作。1975年,這裡曾發生過一起值得人們回顧的歷史事件:麥克·奧威茲和其他4個年輕而野心勃勃的代理人,因看出公司缺少冒險精神而提出反對意見,並因此被威廉·毛里斯開除,這之後,他們自己創辦了一家有創造性的藝術家代理公司,而且很快發展成為世界上最有實力的代理公司。

朱麗婭·菲利普斯擔心人們會為《第三類接觸》究竟是誰寫的問題產生衝突,她請求保爾·謝拉德通告劇作家仲裁委員會,他不打算佔有這部影片的名譽。菲利普斯向他保證劇本中將沒有他的創作的痕跡。“我們大家都是紳士,”謝拉德說,“如果(斯皮爾伯格和菲利普斯)告訴我這事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但在讀了最後一稿劇本後,他從勒科姆這個人物身上看到了萬奧文的影子,以及其他一些他以前的劇本中的內容。“我看出我所注人的那些精神內容,這些都是斯皮爾伯格一開始帶著這個設想找我時所沒有的,尤其是我設計的結尾以及5種音符、5種顏色的想法。把飛碟當成一種宗教體驗的想法那不是斯皮爾伯格的天性,面是我的天性。”到了今天,謝拉德仍因親眼目睹了斯皮爾伯格的口是心非而感到不是滋味兒。但從斯皮爾伯格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情形就不同了,他說:“這件事讓我很奇怪,當別人將謝拉德想像出的生動而令人愉快的內容擴展並獲得成功時,謝拉德卻悄悄地溜走了。”

另一位能控制這部新片的人是J·阿蘭·海內克。他曾繪製片人寫了一封尖刻嚴厲的信,指出他們未經他同意也未支付任何費用就使用了他的專有名詞和想法。於是他們迅速把他聘作技術顧問,還讓他在那群受人歡迎的外星人中扮演了一個小配角。

通過《第三類接觸》,一些競爭對手也顯露出來。記者們沒有把斯皮爾伯格等人說成是與20多個法國導演一樣的屬於哥達、特拉福特、查伯羅爾旗幟下的新浪潮式的人物,而是把他、盧卡斯、威廉姆·弗裡得金、斯考塞斯、伯格當維奇、米留斯、謝拉德等十幾位20來歲的導演說成是科波拉旗幟下的戰士,這是一個可以理解的錯誤,也是一個使人傷心的錯誤。作為新浪潮電影人,他們拍片一般都以彼此之間的關係和其實不併存在的某些諾言為前提條件。比如從左翼天主教中上階層人物埃裡克·羅摩爾身上很難找出與從前的反社會少年特拉福特相似的特徵,而這種鴻溝在彼特·伯格當維奇和馬丁·斯考塞斯之間則顯得更寬。

人們正在從盧卡斯、斯皮爾伯格和科波拉的陣營中分裂出來。當盧卡斯與科波拉的友誼因《現代啟示錄》這部盧卡斯參與編寫並希望親自導演的影片而逐漸冷淡後,分道揚鑣的跡象便越來越明朗了。此外,斯皮爾伯格、盧卡斯和科波拉已明顯地跑到米留斯、德·帕爾馬和斯考塞斯前面了。正如邁克爾·培所說,“盧卡斯和斯皮爾伯格這些人不是在拍電影,而是在建築他們的帝國。”從現在起,這3個人,特別是斯皮爾伯格,已成為他人的庇護者和權力的掮客。而其餘那些殷勤地給他們打電話或看他們樣片的人,卻降為他們的客戶、隨從、乞討者。易怒的孤獨者斯考塞斯對此摸不關心,我行我索的米留斯對此付之以幽默,德·帕爾馬這位斯皮爾伯格最親近的朋友對此充滿敵意。他評論這3個人說:“他們是在做生意,而我不想做生意,我只想拍電影。”

在這3個人之間,特別是在斯皮爾伯格與那兩個人之間,存在著根本的差異。無論是擁有自己的房產生意和公爵式尊嚴的科波拉,還是對歷史、對禪宗式的神秘主義、對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很遠很遠的星系中”的人類深深迷戀的盧卡斯,他們都漸漸從斯皮爾伯格基本屬於現實、現代和注重美國人所關心的事物的題材風格中脫離出來,轉道而去。

對金錢的態度也戲劇性地增大了他們之間的分歧。盧卡斯將紅利分發給在他公司工作的每個人,甚至看門人,並分給阿萊克。貴尼斯這類他所喜歡的演員一定比例的利潤。他與他們共享彼此的朋友,出門在外的費用都由他擔負。他對與《星球大戰》中的一位演員分成之事表示無所謂。這位演員還曾在約翰·米留斯的失敗影片《非凡星期三》中扮演過角色。盧卡斯聳聳肩說:“這證明我是個好的朋友,但是個壞的投資者。”在這一方面,盧卡斯幾乎是斯皮爾伯格的一面鏡子。斯皮爾伯格從不向任何人提供這種慷慨的禮物,甚至對他正期待去用的人也是如此。他在對科波拉揮霍無度十分反感的同時,對盧卡斯的慷慨也感到吃驚。

斯皮爾伯格以《第三類接觸》為基礎劃出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並開始集合支持者,從而使他的阿姆伯林娛樂公司逐步建立起來。在這部影片中出現的多數名字都是人們熟悉的。喬·阿爾威斯再次擔任製片設計,威爾茅斯·茲格蒙德擔任攝影,這位依然那麼野心勃勃打算當導演的攝影師已看出這部影片將會提高他的聲望,不久他就要求將他的名字放進所有他參與制作的廣告品中,無論這廣告品多麼無關緊要。最後算起來,共有好幾位攝影導演先後為這都影片效過力,其中包括道格拉斯·斯洛克伯(拍攝印度部分),威廉姆·弗拉克(拍攝沙漠開頭部分),約翰·阿龍左和拉茲羅·克瓦茨(重拍綁架卡里·戈菲的鏡頭,俄亥俄關卡的鏡頭以及在該片“特別版”結尾德里福斯於航空母艦內的鏡頭)。艾倫·達威奧也拍了些新素材,自從《第三類接觸》後,斯皮爾伯格起用他的次數越來越多,可在這幾年中,斯皮爾伯格還是第一次同他的阿姆伯林公司的攝影師一起工作,因為艾倫一直忙於從事紀錄片和廣告片的工作。對於艾倫的使用,有些人推測是由於目前斯皮爾伯格對自己的拍攝技術已有了充分自信,因此他完全不必再聘用最佳燈光師了,而另一些人則更加肯定地認為,斯皮爾伯格是想為阿姆伯林這個家找一些忠實的戰士來。

德里福斯不太情願地接受了尼瑞這個角色,即便在斯皮爾伯格重寫了這個本子後,他仍對它的成敗充滿疑慮。已經有人給他提供500萬美元外加一部分分成,讓他在一部影片中扮演魔術師哈瑞·霍迪尼,他希望能從《第三類接觸》上獲得同樣的回報。朱麗姬·菲利普斯把劇本送交了好萊塢最優秀的中年男星凱思·哈克曼、傑克·尼克爾森和阿爾。帕西諾,她用這招兒智取了德里福斯。尼克爾森雖然感興趣,但他要求斯皮爾伯格等他拍完了他所導演的第一部影片《去南方》。這個消息輕爾易舉地讓德里福斯接受了300萬美元的條件。

斯皮爾伯格像以往一樣不打算用明星。毫無名氣的梅林達·迪倫扮演基利安·蓋爾勒,太瑞·蓋爾·尼瑞的妻子。德里福斯的侄子扮演他的兒子。扮演被綁架的巴瑞的卡里·戈菲是斯皮爾伯格從亞特蘭大挑回來的4歲孩子,人們用許多小手段讓她做了非常動人的表演。比如,給她禮物逗她微笑,或讓一個穿著免子外衣的男人突然眺到她面前,好讓她去表現第一次看見外星人時那種驚奇的神態。

謝拉德的支持者們感到斯皮爾伯格打算選一位法國人來扮演勒科姆調查員,他們認為這樣做無疑會使角色遠離當初設想的學院源氣質的中年萬奧文的感覺,但民意測驗的結果使斯皮爾伯格堅持這樣做。民意測驗表明,多數美國人都認為飛碟是一種純美國現像,斯皮爾伯格認為如果在影片中出現了許多別國的研究者,像法國人埃米·米切爾和傑奎斯·瓦雷,這樣會減少飛碟是純美國現象的意念,使它顯得是一種國際性現象。斯皮爾伯格首先挑選了裡諾·文圖拉來扮演勒科姆,但這位結實健壯專演犯罪片的演員不會講英語。爾後亞維斯·蒙坦特婉言謝絕了這個角色。簡·路易斯·特林蒂根特這位曾在克勞德·萊魯士1966年的影片《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中,因主演了一個傳奇賽車手阿諾克·埃米而成為美國最著名影星的法國演員也同樣拒絕了這個角色。斯皮爾伯格想起弗朗克斯·特拉福特,他剛剛在他自己的一部關於導演生涯的影片《美國之夜》中扮演了一個導演的角色。因為該片是由華納公司贊助的,所以多數演員,包括特拉福特在內都講英語。這部影片曾在美國以《以晝為夜》的片名廣泛播映過。斯皮爾伯格也很欣賞他在《一個野孩子》中的表演,這是他1970年演的一部影片,在這部片子中,他扮演了一位竭盡全力去教育一個被遺棄的“狼孩兒”的醫生。《第三類接觸》也是關於“溝通”這一主題的內容,一時衝動之下,斯皮爾伯格把這個角色給了他。

當特拉褐特與斯皮爾伯格見面後,他發現斯皮爾伯格就像多數美國導演一樣,幾乎對外國電影一無所知。斯皮爾伯格坦率地承認,他最喜歡的法國導演是萊魯士,而萊魯士的多愁善感和華而不實是特拉福特最討厭的,另外斯皮爾伯格還喜歡羅伯特·思裡克,他曾同文圖拉一起導演過兩都受人歡迎的與汽車有關的影片。就特拉福特所知,斯皮爾伯格首先給菲利普·德·布羅卡寫信,說他曾看過9遍他那部由簡·保爾·拜爾蒙都扮演的動作喜劇片《來自里約的人》。他說過去或將來都不可能看到如此傑出的影片。(斯皮爾伯格的熱情並不奇怪,因為德·布羅卡曾打算“把我12歲時想看見的東西都放進這部影片中去。”)

雖然特拉福特稱讚《追殺》,但是他對斯皮爾伯格的作品就像斯皮爾伯格對他的作品—中知之甚少,是拍一部好萊塢影片的想法吸引著他。他也一直想寫一本關於電影表演的書,現在這裡正好有個可以讓他從另一面觀察這一切的機會。“其實我已經答應這件事了,”特拉福特說,“但就像格萊特·蓋伯一樣,我只能說我還是願意再想想看。”所有該片中的演員都鑑了4個月的合同,並被告知他們將在懷俄明、阿拉斯加、印度、阿拉巴馬和蒙古等地工作。

特拉福特在3月份簽了合同。他的附加條件是該片必須在8月份完成,因為那時他將要去拍攝《愛女人的男人》。由於他的英語比他演《以晝為夜》中的角色時說得還差,一個翻譯的角色被加進了影片。鮑伯·巴拉班在劇本中沒有這一角色的情況下扮演了這一角色。“沒人會去讀劇本,”負責演員的導演朱萊特·泰勒認真地說。當影片中的情節發展又需要一個精通地圖的人時,巴拉班又變成了製圖員,這些無規則的變化看上去卻挺讓人信服。評論家詹姆斯·蒙納克說,《第三類接觸》的拍攝秩序混亂,錯誤百出……但它卻似乎安然無恙。”

為了這部影片的特殊效果,斯皮爾伯格再次請出道格拉斯·特朗布爾,但即使這樣仍不能完全消除斯皮爾伯格的疑慮。特朗布爾曾希望當個導演,也曾於1971年拍過一部頗受好評的影片《沉默的賽跑》,然而,當他參加了《2001年:太空旅行》的拍攝後,他就永遠被罩在了庫布里克的傑作的陰影中。影片開招前與拍攝中,斯皮爾伯格反反覆覆地琢磨每一個拍攝細節,整個《第三類接觸》的工作隊伍也都同樣盡職盡責一絲不苟。按特朗布爾的話說,這裡的一切“緊張而簡單。”

斯皮爾伯格對待那些外星人就像當年庫布里克那樣小心翼翼。他的這些大眼睛、禿頭禿腦的傢伙除了特寫鏡頭外都是由戴著面具、穿著四輪旱冰鞋的不到10歲的小姑娘裝扮的,這件事應大大歸功於庫布里克影片結尾出現的那個太空孩子。在意大利人卡羅·拉姆貝爾迪把出現在航空母艦上的那些細長的類人動物拿來之前,這裡的人拿著洋娃娃和機械木偶足足試驗了幾個月。這些橡膠材料做的、大眼睛、無毛髮、無凸出的鼻子和耳朵的外星人,是工作人員根據1974年撞落在新墨西哥羅斯威爾地區的飛碟的照片綜合加工後製成的,這些照片上有一些東西人們推測是外星人的遺骸。製作外星人的靈感還來源於一些有關外星人屍體標本的膠片,這段私下流傳的14分鐘的短片名義上是從美國軍方拍的16毫米的膠片上轉錄下來的,1995年當這個短片在全世界的電視上放映後,人們普遍認為它是偽品,然而在70年代,它卻在信仰者中享有一種近乎神聖的地位。

一開始涉及場地問題,斯皮爾伯格的腦子裡就出現了庫布里克影片中那些立在渺無人煙的荒漠中的石頭,為了避免勾起觀眾煩人的比較心理,他把他的場地安排到了山上。德·帕爾馬勸他說:“你該找個最不尋常的山,你不能用人們一看上去就認為是自己曾到過的那種山。”經過幾番挑選,他放棄了俄勒岡的“船石”山,也放棄了一些容易被認出來的山谷。喬·阿爾威斯最後發現了魔鬼塔的拍攝地,它是位於懷俄明的一座熄滅了的火山,865英尺高。

在好萊塢,幾乎找不出能讓外星人的航空母艦著陸的半塊場地。在這裡可以圍起的最大空間就是一些用於軍事方面的不太正規的機庫。它對劇組人員來說實在是太偏遠了。最後,喬·阿爾威斯在阿拉巴馬靠近莫比爾平坦、潮溼的海灣處找到了一處不太偏遠且還算方便的地點。在這裡最大的一座機庫是450英尺長,250英尺寬,90英尺高,它足以滿足阿爾威斯“頂峰”高速路那場戲對場地的需要。德里福斯、迪龍和一群鐵桿兒的飛碟信仰者在這兒第一次看見了宇宙飛船,它是在魔鬼塔後面被人們叫做“月亮背面”的山谷中著陸的。

《第三類接觸》作為一部具有著巨大的視覺藝術魅力的影片,幾乎沒有在拍攝風格上下什麼功夫。由於這個原因,斯皮爾伯格害怕人們會拿它來與《星球大戰》相比。斯皮爾伯格說:“我的影片講的是來地球定居的事,而不是外星上的事,是關於郊外的一次極不尋常的接觸。它並沒有刻意去表現攻擊的場面。(他在評論《侏羅紀公園》時也曾說過同樣的話:“它不是科幻,而是科學現實。”)

在當時印度的夜空下看航空母艦的外觀,似乎比它在外層空間給人的印象還要深刻。該片巨大的廣告海報的畫面是一條通向山嶽的路,山嶽後面有一種神奇的、不可能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芒灑滿整個夜空。海報上幾乎沒有一點兒現實生活的色彩,也沒有任何類似“我們並不孤單”的廣告台詞。《第三類接觸》和《2001年》兩部影片中最打動人的地方不是特技,而是那些對現實世界日常生活的富有想像力的鏡頭。庫布里克使他的飛船就像美國潘興航空公司的飛機,飛行起來就像在跳著約翰·施特勞斯的華爾茲。斯皮爾伯格的飛船相比之下像個冰激琳筒,它被人們叫做“四分之一磅”,這是一種麥當勞漢堡包的名字。斯皮爾伯格經常讓外星人充當一種對現實生活的嘲弄者,他們調皮地開燈關燈,毀壞屋中的一切,強取冰箱中的食物,他們甚至像輕浮的少年車手一樣在馬路上疾駛,招致一隊隊警車在後面追趕他們。特拉姆貝爾沒有忘記庫布里克影片中一些技術方面的經驗,他的影片中鮑曼在失重狀態下圍著宇宙飛船的外牆行走的鏡頭被斯皮爾伯格配上了對兒。他的作法是用“大轉筒”來表現當外星人的飛船在尼瑞頭上經過時,尼瑞瘋狂地開著汽車狂奔的鏡頭。他讓汽車和攝影機同時與轉桶中的固定物逆時針保持90’角,這樣汽車內的工具和抽屜裡的雜物便飛了出來,從而表現出了一種失重效果。後來他也將這一手法用在《搶劫約櫃的人們》一片中。

3月份,拍攝場地搬到了莫比爾,斯皮爾伯格接受了他拍《大白鯊》一片時的教訓,把特技鏡頭一直放到最後才拍,新聞界一律被嚴格地拒之門外。《第三類接觸》的拍攝情況是好萊塢保護得最好的秘密。

莫比爾成為徹底與世隔絕的密封拍攝場。演員和劇組人員工作、吃飯,有時甚至睡覺都在這個憋悶的機庫中,足以夠30多個房間使用的空調設備也無法使人適應這裡的一切。劇組時不時會出現在莫比爾較偏僻的地方。有位劇組成員嘆息說:“我不是說它不是一座好城鎮,我只是希望條件再好一些。”沒有人能在沒有證件的情況下走進現場,甚至包括斯皮爾伯格自己,如果他忘了帶證件,也會被禁止人內,他只好住在現場外的汽車房中。劇本只印了幾份兒,只發給需要知道內容的人。多數演員只能得到有關自己那部分的台詞本,其餘的台詞都被黑布遮蓋了起來。這裡還特意為拍特技的那些被矇在鼓裡的人們留出了房間,許多次要的演員甚至不知道影片的內容是什麼,所以嗅覺敏銳的記者們經常會被某些對影片情節的議論引錯了方向,但也有些摸對路子的。

煩躁的特拉福特要求在工作場地內為他專設一間辦公室,他每天用6小時時間寫出了他的新片於《愛女人的男人》,甚至還寫出了下一部也是最後一部影片《綠房子》中的一部分。當他看到斯皮爾伯格的思路受到侷限時,他就把自己那部分對白重寫一下,或給他在巴黎的朋友寫上幾封信。他坦率地對他們說,他發現斯皮爾伯格是位罕見的天才,他幽默、有耐心,而且在他身上還有一種無法遏止的熱情。“這個飛碟片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他告訴塞格·羅賽奧,“這是他正在實現的一個童年的夢。”

另一方面,他認為這部影片在煞費苦心的技術手段操縱下,幾乎沒有一點理性的說服力,他也忍不住跟斯皮爾伯格說過。他告訴斯皮爾伯格:“為了當好一個講故事的人,你必須要有生活,如果你的故事與生活無關,那你充其量不過是個非常好的手藝人。”很多年以後,斯皮爾伯格在這方面有了很大進步,他認識到特拉福特是對的。特技福特觀察了斯皮爾伯格與戈裡·戈菲的合作後,又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建議:“你該拍個兒童片,”他說,“因為你自己就是一個孩子。”這番話就這樣成了《E。T。外星人》的萌芽。斯皮爾伯格大概沒有意識到這位法國先生曾經給許多人提過建議,他深深地被特拉福特的勸告所感動。鮑伯·巴拉班回憶說:“我在特拉福特身邊呆了9個月,他告訴我,作為一個導演,你最好把精力集中在你真正感興趣的東西上,因為每個電影都將拿走你生命的一部分,生命是短暫的。他說他所在乎的就是男人、女人和孩子們之間的關係。”

除了哥倫比亞董事會那些忐忑不安地一趟趟到莫比爾來監督和證實他們的錢沒被浪費的成員以外,來現場最多的還有艾米·歐文、羅伯特·札梅其斯和鮑伯·蓋爾,他們拿著當時被叫做《升起的太陽》,後改為《1941年》的本子定期來到這裡找斯皮爾伯格商討。斯皮爾伯格參加了8天全天的拍攝導演,夜裡,他感到自己“被這個瘋狂的劇本無法抗拒地拖到了大街上。”為了調動想像力,他們幾個看了許多有關二次世界大戰的紀錄片。盧卡斯的《星球大戰》中曾用過的幾個表現太空大戰的鏡頭就是從戰時飛行紀錄片上錄製下一些動作鏡頭。這些陳舊的影片中的真實人物雖說不能完全卻也基本上都能從《1941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與《1941年》最相像的一部影片可算是斯坦利·克拉摩爾1963年的那部《這是個瘋狂的世界》。

朱麗婭·菲利普斯的脾氣越來越壞,並常常由於生活中的壓力和可卡因的緣故產生一種偏執妄想,她鄙夷地稱札梅其斯為“小東西”,她絕望地感到斯皮爾伯格正默默地建起他自己的相互信任的合作圈兒。在這個圈子裡她和其它製片人將毫無位置。特拉福特也讓她生氣,她固執地認為他的耳聾是裝出來的,而他也認為她是好萊塢的妓女。朱麗姬同樣不歡迎歐文,她似乎逐漸成為斯皮爾伯格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人物,而且她在操縱個人感情方面並不是那麼不在乎。朱麗婭猜想她一定是善於算計和耍手腕的人。她說:“每次當艾米擔心失去史蒂文時,她就會用痛哭流涕地認錯這招兒。”

斯皮爾伯格對菲利普斯就像對他事業中所有女人一樣,會不加思索地把她用做緩衝器。菲利普斯說,斯皮爾伯格甚至哄騙她說,一旦這部片子拍完,他就會忘掉與歐文同居的議協,這協議是歐文提出的建議。在這支逐漸壯大的女人隊伍中,朱麗婭屬於斯皮爾伯格圈內的人。她就是斯皮爾伯極小時候所熟悉的那種典型,就像她的母親和妹妹們,她們只忠於他本人井全身心地保護他,使他遠離外界的傷害。她對他來說既是女人又是製片人,這些都是最最基本的關係。正是她勸說斯皮爾伯格出錢買了那套新房。他們也都欣賞朱麗婭在黑暗的車中動手動腳或是給個小吻之類的把戲,以此來活躍氣氛。斯皮爾伯格對她的責任就是盡力遏制她日益增長的毒癮。

其實重要的是朱麗婭教會了斯皮爾伯格製片,然而,如果斯皮爾伯格能把電影簡單地看做是一個事件,而菲利普斯能把電影看作一種商品就好了。就拿迪斯尼來說,好萊塢的製片廠經常乞求商業部門使用它們的名字和標識,因為這樣能促銷這部影片。《大白鯊》一片刺激了與之相關的副產品的瘋狂銷售,如T恤衫、雜誌、小說,卻沒有什麼能再付給製片工作一些回報。

菲利普斯為《第三類接觸》的相關商品簽了一份有利可圖的協議。《第三類接觸》之後,斯皮爾伯格與洛杉礬商人山姆·格羅斯曼為經營《1941年》和其他一些影片的副產品成立了“娛樂商品公司”,阿姆伯林市場部門成為最大的獲利者之一。幾年之中,他們都給所有銷售標有他們的電影名字的貨品的導演們6%一10%的折扣批發價。這些貨品有棒球帽、沙灘浴巾、塑料玩具、跳棋、漢堡包、軟飲料、糖果等。僅這類生意算起來就讓他們賺了將近幾千萬美元。連菲利普斯都為副產品的規模感到驚訝。1991年,她抱怨道:“有時我想電影幾乎快成了搭賣品了,就像麥當勞免費贈送的小物品,這些附屬品帶來的錢比電影本身帶來的還要多。”50種帶有《E。T。外星人》標識的產品被允許銷售,到了《誅羅紀公園》放映時,產品類別總數已高達上千種。

5月25日,《星球大戰》發行前,盧卡斯頑強地挺過了最後幾個星期,這段時間裡他一遍遍地給朋友們看樣片。他說:“他們一致認為它是個災難。”但斯皮爾伯格說,是盧卡斯自己對該片最抱有懷疑,“在電影公映前我和喬治一起躲了幾個星期,他預計國內市場只能收回1500萬美元的票房。因為他想他拍了一部沃爾特·迪斯尼式的影片,將對十幾歲以上的觀眾沒有什麼吸引力。”斯皮爾伯格比德·帕爾馬更欣賞這部影片。德·帕爾馬確信它將一敗塗地。在一次重要的晚宴上,斯皮爾伯格和《時代》雜誌的賈·科克斯坐在同一張桌旁,在德·帕爾馬否定它時,斯皮爾伯格卻一直對它讚不絕口。盧卡斯在一旁處之泰然地吃著。斯皮爾伯格理解,他當時似乎對此毫無反應的原因,是由於他在心裡徹底宣判了這部片子的死刑,於是他有意在影片發行的第一個星期就帶著馬西婭到夏威夷渡假去了。

1976年8月,所有在莫爾比工作的人都走了。特朗布爾開始為他的《未來將軍》添置宇宙飛船,並操縱著特技讓稀奇古怪的色彩聚集到阿拉巴馬的半空中。斯皮爾伯格沒有用盧卡斯影片中那種尖型的飛船,而想起了1972年他拍的影片《惡魔孽種》。影片中他曾使用了一種手段,透過窗戶拍攝窗外光環中的人體,使人體外形模糊不清,輪廓朦朧難辨。從宇宙飛船發出的光芒刺目耀眼,致使當外星人出現時讓人感到眼花潦亂。這種光在巴瑞被綁架時也出現過。斯皮爾伯格為了使影片更顯恐怖又重拍了這一幕。他讓室內空調窗的鏍絲自己慢慢脫落下來,一些神秘的東西也從煙囪裡掉下來。這種事的邏輯是很難讓人理解的,但這特技效果的確令人著迷。

這陣子哥倫比亞公司一直都在慌恐不安,該片預算已高達1900萬美元,約翰·米留斯悲哀地開玩笑說:“它既是哥倫比亞最好的影片,也是哥倫比亞最後的影片。”在這部影片賺錢之前,也就是收回1。33億美元純利之前,製片廠要拿走5000萬美元的利潤。甚至在影片放映之前,他們就希望影院老闆們作出支付2400萬美元利潤的保證,他們要求紐約每家電影院至少從12週一輪的門票收人中上繳15萬美元。但沒有一家影院表示同意。每家電影院為上映該片需要交納2000美元的稅。許多電影院老闆出於對12周影片公映的緊張感給哥倫比亞公司施加壓力,要求11月中旬就允許他們上映該片,聖誕節前讓影片有機會形成一定的輿論。製片廠同意了,卻遭到了斯皮爾伯格的反對,他不滿地說,人們從不讓他按照他所需要的時間完成他的影片。

後來成為製片負責人的丹尼爾·邁爾尼克看完樣片後告訴斯皮爾伯格,《驅魔計》由於後來加了邁克斯·翁·希多在伊拉克沙漠中遇見魔鬼的情景作為片頭,而使票房收人大大增加了。這個片頭是很久以後才被加上去的。《第三類接觸》也同樣可以這樣。後來邁爾尼克親自去董事會要求他們拿出400萬美元去拍片頭以及更多的異國情調的鏡頭。

1977年2月,在邁爾尼克一心想著一個可能的新增情節時,斯皮爾伯格去孟買拍當地人的鏡頭去了。在那裡,斯皮爾伯格重現了當地人與外墾人的“接觸。”工作人員發現與這些群眾演員一起工作簡直是場惡夢,他們不僅記不住那5個主要音符,而且他們也無法在調查局問他們音樂從哪兒而來時,整齊劃一地用手指向天空。這次拍攝使斯皮爾伯格對需要附加的情節有了一種靈感,當他經過燈火通明的煉油廠時,一個鏡頭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在舊金山山谷林園的一片水域的倒影中映出無數燈光,一個外星人的航空母艦就在這裡顯現。

朱麗婭·菲利普斯吸毒的問題現在已眾所周知,加上電視台一些不負責任的記者對她顯然處於恍惚狀態下所進行的採訪愈發加重了她的痛苦。在從印度回來的路上,斯皮爾伯格不得不盯著她把那些昂貴的毒品從廁所馬桶中仲下去,他可承擔不起在她回美國的路上被抓起來的罪責。《西海岸》雜誌編輯傑弗·沃爾克在拍攝即將結束時採訪斯皮爾伯格,他無意之中提到了卡羅斯·卡斯坦達吸毒的問題,斯皮爾伯格迅速而謹慎地否認了此事,“他絕對想讓大家知道這點:他從不沾LSD,他從不吸毒,這對於他拍片子、對於他的藝術感覺都沒有好處。”

為了這個新開頭,斯皮爾伯格又寫了幾個亞馬遜印地安人在森林中發現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飛機的鏡頭,但是在接受了許多人的勸說後,他又改變了主意,把拍攝場地定在了墨西哥的索諾拉。5月,特技福特和巴拉班再次被召集到莫哈韋沙漠米拉格湖,就在這裡勒科姆發現了若干第二次大戰時的飛機,這些飛機奇蹟般地保留著30年前它們飛向百慕大三角洲時的良好狀態。

約翰·威廉姆斯的音樂使《大白鯊》獲得了極強烈的效果,但斯皮爾伯格這次不打算過多地用他。《第三類接觸》沒有像《星球大戰》那樣採用威廉姆斯的鋼管樂器和打擊樂器,而幾乎都是些喇叭和絃樂演奏的令人迷惑不解的伯納德·赫爾曼風格的音樂,它時而由弱見強,時而嘎然而止,時而起伏跳躍,有如一個人表現出的驚喜情緒,最引入注意的音樂主題是外星人的5個音符,它們是斯皮爾伯格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從威廉姆斯的鋼琴上找出來的。他不想讓它聽上去像門鈴聲,但後來仍給人這種感覺。羅傑·摩爾將它用在影片《探月號太空船》中,威爾茅斯·茲格蒙德也曾將斯皮爾伯格這種敲鐘般的音樂修改一番後放進了他的樂曲。

在這個階段,斯皮爾伯格給自己成長的歷史故事中多加了一段出彩的軟事。一天他注意到了一個順腆的13歲男孩在拍攝現場上徘徊,於是便給了他一聽可樂,並知道他叫派特里克·萊德·喬森,來自伊利諾斯的沃茲沃斯,他不停地用8毫米的攝影機自己拍電影,他的母親出於對他這種對電影如痴如醉般迷戀的無奈,給《美國電影攝影》雜誌編輯赫伯·萊特曼寫了封信,請求他領這孩子參觀一下好萊塢。萊特曼帶著派特里克來到《第三類接觸》的現場。斯皮爾伯格對此印象很深,他邀請他看了《星球大戰》的試映。(喬森後來成為一個特技技術員。1980年,斯皮爾伯格說迪斯尼發行了他的第一部影片《太空侵略者》。)

斯皮爾伯格對《第三類接觸》沒有因為它在某方面與《星球大戰》相似受到干擾而感到十分高興。這部片於愈發鼓勵他去拍那種與《星球大戰》浪漫色彩所不同的現實性影片。他有意把尼瑞和他妻子長時間爭吵的鏡頭留在影片中,還把尼瑞在他工作的發電站見到魔鬼塔的鏡頭保留了下來。尼瑞在發電站見到魔鬼塔後,魔鬼塔的樣子深深印在他腦海中,他弄亂了自己家的和鄰家的院子,在起居室裡建起了一個魔鬼塔模型。

5月,盧卡斯夫婦為了躲避《星球大戰》成敗不明的公演所可能帶給他們的死亡地般的痛苦,一起去了毛伊島。就在它大獲成功之勢逐漸明朗時,斯皮爾伯格和艾米也離開了枯燥乏味的監督特技拍攝的工作,休了一星期假。就在莫納克亞的沙灘上,他與盧卡斯商討了《奪寶奇兵》,並計劃了他們的基本商業戰略。這之後,斯皮爾伯格回到洛杉磯,回到最後也是最讓人傷腦筋的製作過程中去。再對影片做些小改動後就準備發行銷售。看過《第三類接觸》的人,沒人懷疑它是一部傑作。拍攝工作的最後一天,德里福斯找到斯皮爾伯格,並坦白地告訴他:“這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經歷,但是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