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東方傳統的黑手黨(2)

地球進入“和平的黑手黨時代”

在人們的眼裡,黑手黨一直是暴力與衝突的代名詞,但以進入20世紀90年代為界限,這種情況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西西里和美國的黑手黨、日本的山口組、舊中國的三合會,到俄羅斯或其他地區的黑手黨新生力量,世界黑手黨正在或已經營造出一種和平相處、避免衝突的新格局,以一種全新的協作方式共同瓜分全球市場,並進入了一個“和平的黑手黨時代”。

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人們普遍同意這樣的觀點:西西里是黑手黨最好的溫床,美國是黑手黨最好的錢櫃,哥倫比亞是黑手黨最好的工廠,但是,今天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斯堪的納維亞、波羅的海、俄羅斯和東歐、西非和澳大利亞大島,都可以成為黑手黨理想的棲息地。

隨著蘇聯的解體、柏林牆的倒塌、世界經濟一體化和人口大流動,擺在很多國家面前的障礙越來越小,對黑手黨來說,他們也能更加容易地從一個國家滲透到另一個國家。同時,這也為黑手黨帶來了更加便捷的交易條件。他們可以在互聯網上以一樁羊毛或飲料生意為名,談定一宗毒品或軍火買賣,而這些物資的流動,也不再需要武裝人員的押運,只需在幾層樓高的集裝箱裡預備一個縫隙就夠了。

歐洲一體化使黑手黨能夠在移民隊伍中輕易地流入歐羅巴大陸。事實上,今天的歐盟已經完全失控,由於四個貧困的大陸人口潮水般地湧入,因而,建立一個開放的、消除所有壁壘的大歐洲的夢想幾乎破滅。從1993開始,歐盟不得不派出飛機24小時巡邏,用衛星拍攝照片,在飛機上安裝夜視鏡,但他們看到的只是地中海沿岸到處漂浮的難民屍體。然而,歐盟在打擊黑手黨的具體措施上卻差異極大,這就給新興的黑手黨提供了新的機會。一名毒梟在英國或希臘可以被判無期徒刑,在法國要被判40年,而在荷蘭只需蹲20年的牢。比利時和荷蘭的警察沒有權力監聽公民的電話;法國的警官可以臥底用金錢誘捕販毒者,但如果德國警察這樣做了,他就觸犯了法律。

全球黑手黨已呈聯合的趨勢;各國黑手黨及黑手黨幫派內部不再對抗,而是分工與合作。

西西里、美國、俄羅斯、日本以及土耳其的軍火毒品組織已經全球化,形成了“東西半球的焊接”,結為一個空前的大聯盟。意大利內政部的一份文件認為:黑手黨已經“在一個全球性的棋盤上活動”。當俄羅斯黑手黨跨越到太平洋地區、不斷地把他們的新生力量輸送到美國時,他們在地球的另一端遇到了緬甸和日本的同行,隨之形成了環繞世界的連環套,一個無邊界的新黑手黨時代已經來到。德國聯邦刑事偵查局在對“卡利集團”的歐洲企業跟蹤進行了一年的調查後發現,除了柏林外,他們還在布魯塞爾、荷蘭、盧森堡、匈牙利、韓國,以及美國的各大城市都設有分公司。意大利大法官法爾科內在被謀殺的兩個月前,曾對此做過驚人的預言,他說:“(全球黑手黨之間的)協議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先兆,……他們已經簽訂了互不侵犯、共同瓜分世界的協議。”事實上,在今天的很多地區,混合的黑手黨團隊模型的確已經形成,如在東歐的“柏林——俄羅斯——美國”模式;在中南歐的“德國——意大利——美國”模式;在東南亞的“三合會——山口組——西西里”模式;在美洲的“西西里——美國——哥倫比亞”模式等。

全球黑手黨已經劃定了他們的經營範圍。

1993年後,位於加勒比海地區的主權國家阿魯巴島,已經成為世界各地的黑手黨休閒度假和洽談貿易的勝地和國際性合作的總部,全球的黑道生意很多都是在鮮花簇擁的酒店或賭場內談成的:西西里人、三合會、山口組和哥倫比亞人,共同促成了用歐洲的海洛因與美國的可卡因交換的計劃——可卡因已經受到美國人的冷落,而在歐洲則剛剛受到追捧。美國司法部在一份報告中則指出:“在今天,美國的可卡因仍然主要是由哥倫比亞人提供的;約75%的海洛因是由三合會走私進來的;日本的黑手黨則從事走私軍火、洗錢和勒索的事業。在上世紀的最後10年裡,他們有秩序地瓜分了美國這個‘投機冒險家的樂園’”。

街頭武力不再是黑手黨主要的生存手段。

在20世紀90年代初,一些激進分子曾宣稱:黑手黨已經滅絕。他們的理由是:在近10年來,黑手黨直接與政府對抗的事件大大減少,而他們的內訌事件更是少之又少。這種現象的確給了人們一個良好的感覺,似乎黑手黨在80年代末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甚至連歐盟的很多領導人也持有這樣的觀點,但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十分幼稚的言論,他們不但沒有滅絕,反而以一種全新的生存方式發展著。

西西里的一位法官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他們還在發生火併的話,我們應該可以發現屍首,但現在我們什麼也看不到了,這說明他們已經開始謀求合作,並開始以一種新的方式求得生存。”

黑手黨已經放棄了傳統的街頭敲詐,而以商業大佬的形象直接進行搏殺。他們可能會邀請你進入他們的股東會,然後迫使你放棄你的權益。山口組的遊戲在當今世界大行其道,他們收購某家公司的債務後,再上門強行討債或佔領董事會。1993年,西西里黑手黨通過希拉普企業集團,直接控制著西西里10億美元的公共工程,而在富饒的託斯加尼地區和米蘭這樣的工業城市裡,他們的酒店、工廠和礦山更是遍地開花——這種營運方式在世界各地普遍流行著。

向政府滲透成為一種普遍的策略。

台灣當局的“法務部長”廖正豪在1996年11月的立法會議上曾說:“包括‘立法委員’和‘國大代表’的500位‘中央委員’中,至少有25%的人具有三合會這樣的黑道背景,而其中很多人甚至就是這些組織的成員。”廖還認為,這種情況在縣市一級更加嚴重。

哥倫比亞卡利集團曾花費10億美元建立了一個研究中心,對全國每一位高層官員進行追蹤研究,對接受賄賂的人建立了錄影資料館,如果有人不按他們的指令行事,他們就會把此人的老底翻出來。

在俄羅斯,黑手黨與腐敗官僚的合作更是天衣無縫。他們用價值5美元的盧布就可以從官僚們的手中買到1噸石油,然後以140美元的價格賣到西歐,如果能夠取得進口貨物的許可證,則可以獲得400%甚至1000%的高額利潤。此外,黑手黨人花2000美元,就可以自由地進出國家杜馬,並免費享用那裡的午餐和國際長途電話。事實上,在今天的俄羅斯,黑手黨與官僚的聯合,已經威脅到這個國家的安全,使它成為一個舉世公認的黑道強權國家。

意大利政壇依然如故。據這裡的法官估計,在今天的西西里,黑手黨仍然掌握著50萬張選票,即每5張選票中就有1張控制在黑手黨手裡。如果再加上對基督教民主黨及南方同夥手中的選票,就可以佔到南方選票的1/3。他們的選票不是白得的,當選的官僚最終必將會利用手中的權力,把利益回報給他們。

黑手黨人已經以一種體面的紳士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

經過多年的發展,黑手黨早已不再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那個黑手黨了,他們已經走完了原始的資本積累階段。在他們眼裡,街頭販毒已經是低層次的事業。20世紀90年代之後,他們大都從事著合法的生意,只有少數處於權力最底層的黑手黨人才會直接去幹那種冒險的事。意大利官方認為,西西里黑手黨在洗淨他們的收入後,至少有50%的資金投入到了合法生意中,而在全世界範圍內,每年至少有2500億美元的黑色收入轉進了合法企業。

在20世紀60年代時,山口組首先出現在夏威夷,那時他們的身份是廚師、侍者或鐘點工。他們與美國黑手黨接上了頭之後,開始走私美國的軍火和南美的可卡因,但1991年後的情景卻大為不同:他們看中了塞班島外海的太平洋小島提尼安,打算在那裡投資3億美元興建飯店和賭場;在澳大利亞,一個以山口組為靠山的製造公司,正在悉尼修建港口隧道;在美國平靜的商業空氣中,沒有人真正知道山口組對美國的滲透有多麼深入,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美國洗淨了多少美元,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美國控制著多少合法的企業。新興的俄羅斯黑手黨對美利堅進行的全方位滲透,則更是超過他們的前輩:他們現在每年要在美國做400億美元的生意,同時將300億美元的違禁物資運往歐美。華盛頓的一位高官員曾說:“我們認為,他們已經把美利堅合眾國拱手讓給了‘小日本人’”。在幾年前,這句話一定會被人們認為是無稽之談,但現在已經沒有人輕視這樣的言論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遊戲規則比大多數陽光下的政府要來得快捷和高效。在每一幫派的黑手黨內部,都存在著一套比花崗岩還要堅硬的控制和指揮系統;他們似乎是從同一個偉大的軍事學校裡培訓出來的;他們歃血為盟、嚴守秘密,隨時準備用生命來撼衛他們的幫規。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現實是,在美國和東亞等地,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婦女進入到黑手黨組織中,據美國聯邦調查局的技術官員統計,至2000年,美國黑手黨成員的婦女比率,已由30年前的不足1%,上升到現在的5%,同時,她們不再繼續扮演傳統的幕後角色,而是與男人一樣走到了犯罪的前台。

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人們不再把黑手黨稱為“黑手之黨(Blackhands)”,而是“灰手之黨(Grayhands)”,甚至是“白手之黨(Whitehands)”——在歐盟和北約東擴之際,西西里黑手黨也在東擴;他們的勢力早已延伸到了波蘭和捷克等國家。俄羅斯黑手黨在西征,他們在美國和歐盟已經站穩了腳跟。三合會和山口組也正聯手控制環太平洋地區;他們的股份正隨著環太平洋地區的經濟增長而不斷增值。他們一直在有條不紊地運行,而我們陽光下守法的社會卻不斷爆發衝突和戰爭——這的確有點兒令人傷感,但不管發生了什麼,人們仍然要在自己的道路上堅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