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監獄“人才輩出”(2)
為了幹掉紅色旅,他把自己“一文不值地賣了”
至20世紀80年代初前後,意大利黑手黨主要分化為三股力量:舊黑手黨、以庫託洛為代表的卡拉莫和以雷納託·庫爾喬為首的“紅色旅”,而這一時期的主角,則是卡莫拉和紅色旅,他們都試圖獨立門戶,在黑手黨的勢力之外另開闢一番天地。
從1963年到1977年這14年裡,庫託洛被轉了幾次監獄。在這期間,他策劃過幾次越獄行動,但都沒有取得成功。1977年5月,庫託洛的助手卡西洛通過他的上層關係,迫使那不勒斯法院判決庫託洛為“瘋子”,並將庫託洛轉入了瘋人院。為此,庫託洛還特意寫了一首詩,嘲笑那不勒斯的法官們:
法庭突然變得寂靜
庭長只是一個奴僕
他宣佈——
庫託洛,你應該進入瘋人院
讓你養病5年
……
匪首庫託洛與眾人揮手道別
若無其事地離開了法庭
1978年5月2日,卡莫拉成功地組織了一次營救庫託洛的越獄行動。那一天,瘋人院的圍牆被炸開了一道5米長的口子,庫託洛在卡西洛的接應下逃出了瘋人院。庫託洛回到那不勒斯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化裝成一位建築企業家,然後揣著一張假護照,從米蘭飛往紐約。庫託洛此行的目的,一是提高自己在國外的知名度,二是迅速拓展卡莫拉的生意。庫託洛具有非凡的商業才能,這是黑手黨內公認的。果然,沒有多久,他就與南美的毒販談成了一筆大買賣。此時的庫託洛可謂風光無限,鹿特丹情人拉迪亞也趕來與他相會,他與她舉行了隆重而奢侈的婚禮,這次婚禮惹得很多黑手黨頭目眼紅。
庫託洛在越獄15個月後,又再次被警方拘捕。在獄中,庫託洛佔據著7個雙人房間和5個單人房間,並有專門的秘書和保鏢;他的牆上掛著一幅列賓的《尼古拉解救三個無辜者》,此畫儘管是臨摹的,但他總是設法帶在身邊,讓它陪伴著自己。1980年9月,即庫託洛再次被捕14個月後,那不勒斯法庭對他進行了公開審判,同時出庭的還有其他12名卡莫拉頭目,有300多名國外的記者特意趕來採訪,法庭的旁聽門票被炒到50萬里拉一張,但這次審判卻像一次歌友會:人們大聲議論著庫託洛的風度;一位伊爾皮球隊的足球明星走上被告席,授予庫託洛一枚金質獎章……這次審判草草收場,庫託洛又回到了他皇宮一般的監獄,像一位忙碌的總理那樣,接待來自四面八方的客人,指揮著外面的世界。在這些來訪者中,除了道上的人之外,還有各地的老闆和一些有頭有臉的官員。一位米蘭的賭場老闆一次就向庫託洛奉送了50億里拉。
1980年11月30日,這是一個探監的日子,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降臨了那不勒斯,監獄的許多牢房和圍牆都倒塌了,人們乘亂四處逃走,卡莫拉的幾個頭目也勸庫託洛乘機逃出監獄,但被他拒絕了,他說:“我這樣出去很沒面子;我要體面地走出監獄的大門。”庫託洛雖然沒有利用這個機會逃走,但也沒有浪費這次地震。在混亂中,他下令把關在這裡的8個紅色旅頭目全乾掉了。手下做得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卡莫拉與紅色旅的瓜葛,幾乎從紅色旅出道的第一天起就已經產生了。與卡莫拉一樣,紅色旅的基地也位於那不勒斯地區,但他們的綱領則與卡莫拉完全不同。紅色旅的頭目是雷納託·庫爾喬和莫雷蒂,此二人是市井無賴出身,所以,他們幾乎沒有什麼行動目標,只是為了殺人而殺人,為了綁架而綁架;國會中也沒有人替他們說話。1978年,紅色旅在出道之初,就製造了一起驚人的案件,他們綁架並殺害了天民黨主席、曾5次擔任政府要職的意大利著名政治家莫羅,與莫羅一起死去的,還有他的一位秘書和一名保鏢。此案發生後,意大利陷入一片恐慌,政府立即派出基耶薩將軍圍剿紅色旅。基耶薩是二戰時的反法西斯功臣,可以說是當時意大利軍隊中最優秀的軍人,他在出山後的第三個月,就抓住了庫爾喬和莫雷蒂,並把他們投進了西西里的弗爾內裡監獄。庫爾喬等人的被捕讓很多人認為,紅色旅已經完蛋了,但幾個月後,他們又在另一個頭目喬瓦尼·森蒂尼的策劃下,綁架了那不勒斯天民黨委員奇裡洛。
庫託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監獄裡閱讀但丁的《神曲》。這個春天,如果不是紅色旅毫無意義的殺人,也許自己可以過得十分輕鬆,但現在,他恨死了這幫傻瓜。一方面,紅色旅的胡作非為讓政府和輿論界裡的“自己人”十分難堪,這必然會殃及卡莫拉。另一方面,他們也在不斷蠶食著自己的地盤。他們的舉動甚至連老黑手黨的殺人魔王裡喬都覺得過分。基耶薩在抓捕庫爾喬的時候,森蒂尼一口氣殺死了20名別動隊隊員,裡喬聽到後不無譏諷地說:“我一口氣只能殺15個,而20個我恐怕做不到。”
裡喬在得到紅色旅綁架奇裡洛的消息後,不失時機地給獄中的庫託洛寫來了一封長信,要他摒棄前嫌,重新與黑手黨合作,共同剷除紅色旅。與此同時,政府也派來了很多說客,要求他與軍警合作。庫託洛思考再三,覺得現在的時機成熟了。
1982年被意大利新聞界稱作“災難的一年”,僅在那不勒斯地區,因卡莫拉與紅色旅火併而死去的就有400多人。然而,正當庫託洛指揮卡莫拉與紅色旅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政府卻出賣了他,他們用50億里拉從紅色旅那裡秘密換回了奇裡洛。裡喬給他寫來了信,信中說:“你是第二個朱利亞尼,把自己一文不值地賣了。紅色旅掙到了錢,而你惟一能得到的就是羅馬給你的一個‘皮肖塔’……你得當心呀,拉費!”庫託洛很感激這位黑手黨人,但他知道,現在已經晚了。
在卡莫拉的擠兌下,紅色旅的存在就像天空裡的焰火,很快就土崩瓦解了。他們有的被投進監獄,有的被收編到黑手黨內,有的則逃到中南美洲,加入那裡的黑手黨組織。紅色旅大勢已去,基耶薩的槍口立即對準了卡莫拉。1983年,法庭宣判將庫託洛終身監禁於撒丁島的阿西拉納監獄。與此同時,警方又在米蘭截獲了庫託洛的“13號絕密箱”——裡面有900個卡莫拉人的資料、各種卡莫拉的組織機密以及在銀行的秘密賬號。這個箱子可以說是庫託洛的命根子,所以他特意把它編為13號。“13”註定是一個黴運的數字,羅馬政府根據這個箱子裡的材料,向全國發出了近千張拘捕令,卡莫拉幾乎被一網打盡。後來,庫託洛的幾個助手曾做過復興卡莫拉的努力,但很快就被粉碎了。庫託洛知道,自己只能在離地面20米的地牢裡,陪伴列賓的繪畫和但丁的《神曲》了卻此生了。地牢裡的庫託洛又結過一次婚,還曾要求與新妻子同房一個月,以便續下香火,但遭到了拒絕。
卡莫拉和紅色旅覆滅後,意大利的地下世界又完全回到黑手黨的手中。法爾科內接過基耶薩的接力捧
20世紀80年代後,世界毒品交易的發展勢頭更加迅猛,意大利黑手黨在這一時期的活動,主要圍繞毒品交易展開。在這段歷史中,有兩個極為重要的角色:盧西亞諾家族和它的販毒集團,以及致力於營建跨國販毒網絡的托馬索·馬塞塔。此二人都是黑手黨在這一時期的重要頭目。
盧西亞諾是西西里人,後移居那不勒斯。在二戰時期,他就與美國的黑手黨聯手,不斷往來於大西洋兩岸,大量販賣美國的香菸和麻醉品,因而被稱作“意大利毒品交易的鼻祖”。第二代教父維齊尼死後,他與當時黑手黨中最有權勢的格雷科家族結盟,成為西西里最有實力的黑手黨人之一。二戰結束後,盧西亞諾完全放棄了香菸走私生意,專門從事毒品交易,並在西西里島建起了一個秘密的毒品加工基地,聘請了很多化學專家,用衝鋒槍看著他們,讓他們為自己研製和生產毒品。
盧西亞諾所使用的販毒方法,有很多在今天仍在沿用。他們將毒品隱藏在木材、海鮮或水果等物品裡,以逃避警方的檢查。他開闢的販毒通道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把中亞“金新月”和東南亞“金三角”的鴉片或鴉片製品運回意大利後,經過提煉,加工成海洛因,再運到西歐和美國,而到達美國的通道一般要通過蒙特里爾中轉,所以,它又被稱為“蒙特里爾通道”。另一條則是後來開闢的——他曾為此數度往返於意大利和中南美洲之間,最終建立了以墨西哥城和波哥大為據點的“南美通道”。通過這條路徑,他將哥倫比亞和墨西哥的大麻和可卡因,源源不斷地交到他的美國合作伙伴手中或運回歐洲。在美國甘比諾和布納諾等黑手黨家族的安排下,這些毒品到了美國後,有的被直接賣給了吸食者,有的則被直接混在比薩餅中出售。1981年,美國警方在破獲了“餡餅販毒網”、拘捕甘比諾兄弟後發現,他們利用這種辦法招攬顧客,賺取了超過10億美元的利潤。
在偷運毒品之初,盧西亞諾就不斷遇到麻煩,他開始運用的策略是丟下毒品逃跑,但隨著販運成功率的下降,盧西亞諾開始改變策略,不斷加強販運隊伍的武裝力量,首開武裝販毒的先河,這可以說是對後來大規模的武裝販毒進行了示範。隨著販毒規模的擴大以及各國加強了對毒品交易的打擊,他們與官方的武裝衝突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對於那些阻止他們做生意的人,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他置於死地。像西西里大法官彼德洛·斯卡莫內博士、西西里憲兵上校朱塞佩·盧索、巴勒莫刑警隊長布里斯·朱蒂亞諾、西西里大區主席恩蒂·巴塔雷拉,以及共和國檢察官加埃塔諾·科斯塔等人,均死於他們的槍口之下,而在這份名單中,又以基耶薩將軍的被害最令世人震驚。
基耶薩將軍素有“黑手黨獵人”的稱號,面對黑手黨日益氾濫的販毒活動,羅馬當局再次打出了這張王牌。1982年8月,羅馬當局模仿當年墨索里尼委派莫里的辦法,任命他為巴勒莫省省督,把打擊黑手黨的特殊使命交給他。對黑手黨人來說,他們早就把基耶薩列在暗殺名單的第一個位置,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很好的機會,現在,基耶薩來到了巴勒莫街頭,這樣的機會越來越近了。
基耶薩沒有莫里那樣的幸運,他來到西西里後不久,就開始感到孤立無援,他在日記中寫道:“我真希望有人能陪我在巴勒莫的街頭走一走……”“……我的事業是有益的,隨時準備在我觸及到某些事物時被人殺掉,以付出生命來恪盡我的職責。但我是孤獨的,請為我祝福吧!”也許,基耶薩早已有了不祥的預感,而在1982年9月3日黃昏,這個預感變成了恐怖的現實。就在這一天,當他與妻子及一名貼身警衛一起開著一輛“菲亞特”準備去“塔樓飯店”吃魚的時候,10多個騎著“本田”摩托的黑手黨人從後面追上來,把他槍殺於卡里尼大街上。
基耶薩是意大利歷史上被黑手黨殺害的職務最高的人,很多人因此向羅馬政府發出了責難。在基耶薩被槍殺的那條大街上,有人打出這樣的橫幅:“西西里所有誠實人的希望於此消失。”此時的羅馬當局只能疲於應付,研究再指派誰去巴勒莫,最終,他們選定了羅馬的大法官法爾科內,而一個月後,又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西西里黑手黨主要創始人、被意大利警方和國際刑警組織通緝多年的大毒梟、素有“巴西教父”之稱的黑手黨頭目托馬索·巴塞塔,於10月25日在巴西被捕。此人對黑手黨打開中南美洲毒品在美國和歐洲的銷路,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對羅馬當局來說,巴塞塔的被捕,無疑是一個能使每個人都提一下精神的好消息。
巴塞塔掌握著各國黑手黨組織最機密的材料,他在被捕後,成為黑手黨歷史上的“第一反叛者”。他向警方開列了一份黑手黨主要頭目的名單,這份名單竟有467人之多,而接過這份名單的,正是法爾科內大法官。他臨危受命,接過了基耶薩將軍的接力棒,來到了巴勒莫,這使得他的生命自始至終都與黑手黨聯繫在一起。
巴塞塔在獄中蹲了10年後,又給世界提供了一個爆料——他在1993年對外界宣稱,曾連續7屆擔任意大利總理的安德里奧蒂與黑手黨有著異乎尋常的關係,正是當年他向盧西亞諾家族下令暗殺了基耶薩將軍和一名新聞記者,因為他們知道很多關於安德里奧蒂的內幕。此時的安德里奧蒂已經卸任,而在意大利人的眼中,這個被譽為“意大利政治的象徵和希望”的前總理,也在頃刻間變成了一堆狗屎,但意大利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變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痛恨還是譏笑,因為政壇和黑手黨這對雙胞胎的遊戲早已把他們搞得頭昏眼花了。
1噸炸藥掀翻400米路面
1992年5月23日的“意大利大法官喬瓦尼·法爾科內被害”一案,集中地體現了黑手黨集體行動的一貫作風:組織縝密;用一切激烈的行動達到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
法爾科內的祖籍就是黑手黨的大本營西西里島,他於1939年5月18日生於巴勒莫市。那一天,成群的白鴿從他家的窗前飛過,而不遠處的球場里正舉行一場關鍵的足球比賽,由東道主巴勒莫隊對薩萊諾隊,上萬名的西西里人前去為主隊助陣,最終巴勒莫隊獲勝,以南部第一名的身份進入全國聯賽。對法爾科內來說,這樣的情景也許對他的降臨具有某種不尋常的意義,童年的法爾科內很快就顯示出與身邊的孩子完全不同的性格:安穩中隱藏著好鬥;一定要說服別人;喜歡為別人打抱不平。
學生時的法爾科內喜歡保護那些弱小的孩子,但卻從不懼怕那些大塊頭的人。在放學的路上,很多調皮的學生都來向他挑釁,法爾科內經常站在馬路邊,等著那些想與他打架的人排成一排,然後一個一個地打過去,直到他們全都求饒為止。有一次,法爾科內的姐姐安娜來接他回家,看見他正與一大群孩子打得起勁,法爾科內看到姐姐後,急中生智地對她說:“過來,你排到這一隊的最後面,不過,”他又小聲地說,“別擔心,我不會用對付他們的辦法來對付你;我會保護你的。”另一次,一個同學向他挑釁說:“C.N.是什麼意思?是大蠢貨!說的就是你!(意大利語中“CretinoNazional”指全國著名的大白痴——譯者注)”本來性格剛烈的法爾科內這一次卻沒有將他打翻在地,而是與他進行了多次的辯論,辯論的結果是,再也沒有人提起C.N.這個詞了。
這些個性對法爾科內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法官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也許法爾科內本人也早就意識到了,他在熱那亞海軍學院學習了一段時間後便放棄了,轉而回到自己故鄉的巴勒莫大學學習法律。1964年,他以優等生成績畢業,然後來到倫蒂尼法院,開始了他的法官生涯。這意味著,他的尊嚴和生命,將和這個半島上暗藏的最強大的勢力連在一起。從1965年他成為倫蒂尼最年輕的法官開始,法爾科內以他強硬的手腕和巧妙的技術,與黑手黨展開了持續的較量和周旋,憑藉其出色的戰績,最終成為意大利著名的大法官。
1966年,法爾科內來到了特拉巴尼市,剛到這裡,他就接手了一個大案,負責審判本地區的黑手黨頭目馬里亞諾,法爾科內通過內線掌握了很多關於馬里亞諾的隱秘情報,馬里亞諾在大量的證據面前不得不認罪伏法。然而,法爾科內的舉動也招致了當地黑手黨的忌恨,他們決定要教訓一下法爾科內。那天,他剛從米蘭回來,就被三個紋身的彪形大漢綁架了,但監獄裡的一位老看守把這個情況報告了監獄長,法爾科內才倖免於難。類似這樣的事情在他後來的法官生涯中發生了無數次。14年後,他重回巴勒莫,面對的是辛多納和羅薩里奧這樣的西西里本地頭目,處境更加兇險了。他的前任科斯塔剛剛被黑手黨殺了,一名掌握黑手黨內部情報的記者也被綁架了,但法爾科內展開了他卓有成效的工作,使西西里的治安狀況進入到歷史上最好的時期之一。1985年,他組織了對475名黑手黨成員的大審判。從此,他成為意大利家喻戶曉的法官;他也因出色的工作,最終被直接調到了羅馬司法部。
審判黑手黨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法爾科內經常會碰到這樣的審訊。
法官:“你是黑手黨嗎?”
被審訊者:“黑手黨是什麼?是一種啤酒的牌子嗎?我真的不清楚。”
法官:“是你殺了羅科·基尼奇警官嗎?”
被審訊者:“法官是西西里最受人尊敬的人,會不會是一種個人性質的報復呢?”
事實上,人人都知道,黑手黨是不會開口交待的,他們常說的一句話是:“只要交待,要麼變成瘋子,要麼變成殭屍。”這樣的情景,即使是在審訊巴勒莫市長維託·基奇米諾時也不例外。基奇米諾在西西里地區的市政工程、鐵路運輸和毒品交易中賺取了大量的金錢。在意大利,基奇米諾被稱作是“沒人敢碰的人物”,在受審時沒有說出一個有價值的字,但法爾科內還是依靠他收集的強有力的證據,最終給他送上了10年徒刑。
黑手黨早已把法爾科內視為釘在他們眼中的巨大芒刺,他們一直在尋找一個機會除掉這根芒刺。雖然很多機會都被錯過了,但他們沒有氣餒,永遠都在秘密地尋找、周密地安排。這樣的一天,終於被他們等到了。
1992年5月23日,這一天是星期六,法爾科內向妻子提議道,他們應該去巴勒莫的別墅度一個雙休的週末,因為他感到十分疲倦。2月份,米蘭社會黨的一名官員向一家企業收取了700萬里拉而被捕入獄,此事已在全國鬧得沸沸揚揚了。連日來,他與其他法官們一直在討論制訂反對敲詐和賄賂的法規,就在前一天還在為一些事情爭得不可開交。妻子同意了他的建議。司法部出於對他的安全的考慮,動用了一架軍用飛機,併為他配備了三名警衛人員,他們是:安東尼·莫蒂內裡、洛克·德·基羅和維託·斯基法尼。
5月23日16點50分,法爾科內乘坐的ISOBEDA21號專機從羅馬東郊的強皮諾軍用機場升空,17點40分,降落在巴勒莫蓬塔萊伊西軍用機場,巴勒莫市長親自前來迎接,法爾科內攜夫人走下舷梯後,向當地的警衛人員出示了證件,然後走向一輛白色的汽車。巴勒莫海濱的空氣格外新鮮,法爾科內決定親自駕車,他鑽進一輛“克羅馬”牌的防彈車,尾隨一輛鳴笛的警車,向卡帕奇鎮方向駛去。像往常一樣,妻子坐在他的身邊,而司機科斯塔佐則坐到了後座上。此時的法爾科內萬萬沒有料到,在卡帕奇鎮附近的某一處路面的地下,正有一噸烈性炸藥等著自己。
事實上,在那堆炸藥的附近,幾個黑手黨人正躲在樹叢裡一支接一支地吸菸,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從巴勒莫方向駛來的車隊。幾天前,黑手黨人就得到了法爾科內要來西西里的可靠情報。他們研究了幾種方案,包括向法爾科內的汽車射擊,但考慮到法爾科內坐車是防彈的,最終決定在公路上用炸藥下手。然而,要在公路上炸翻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並非易事,首先,必須有非常準確的爆炸時間,在汽車秒速45米的情況下,爆炸時間的誤差不能超過0.1秒;而在目標出現在500米內時,必須以1‰以內的誤差率操縱引爆器。另一方面,炸藥必須達到足夠的劑量,為了弄到足夠的炸藥,他們在一天內就跑遍了西西里所有的礦山和採石場,將得到的不同種類的炸藥混在一起,並於頭天晚上就安放到公路旁的排水管道里。
18點整,大地在一聲巨響中顫動,法爾科內的整個車隊在一股濃煙中飛上天空,“克羅馬”像一片在風中翻轉的樹葉,最後一頭扎進一個直徑50米、深8米的大坑。有400米的路面被掀起,三名警衛當場殞命。一小時後,血肉模糊的法爾科內被送到了巴勒莫市立醫院的急救室,然而,對法爾科內來說,一切挽救都已無濟於事,15分鐘後,醫生宣佈:特急搶救無效,53歲的法爾科內已經完全符合死亡的所有條件。
法爾科內之死,給意大利當局提出了諸多問題:黑手黨是怎樣得到如此精確的情報的?為什麼1噸重的炸藥在公路上運來運去,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就在法爾科內遇害的當天,西西里的黑手黨頭目薩爾維諾·馬多尼亞還在監獄裡舉行了婚禮,他們竟然給《西西里日報》打電話說,除掉法爾科內,是獻給馬多尼亞的結婚禮物。對意大利當局來說,他們也只能用一個隆重的葬禮來安慰憤怒的人們。當局在巴勒莫教堂為法爾科內舉行了國葬;法爾科內的靈柩在上千名警察的護送下緩緩地走過巴勒莫市政廣場;數十萬人默默地跟在靈柩的後面——這也許能算是對法爾科內靈魂的告慰。
然而,對黑手黨來說,他們是不管有多少人為法爾科內送葬的;他們惟一需要的,就是按自己的計劃行事,不能有任何人來阻攔他們。誰成為他們的障礙,他們就一定要把障礙掀翻。法爾科內死後的兩個月內,意大利人還處在悲痛之中,又有兩名司法官先後遇害,他們是:巴勒莫市的博爾塞利諾法官和卡塔尼亞市的裡齊奧督察。整個意大利再次被激怒,當局發動了一輪又一輪的抓捕行動,最終將炸死法爾科內的黑手黨小頭目布魯斯卡兄弟擒獲,算是給意大利人一個交待。與此同時,當局又在西西里實行了嚴厲的軍事管制,遏制黑手黨的活動。
在90年代,意大利當局在與黑手黨的較量中,又取得了一些戰績。除了抓住了炸死法爾科內法官的布魯斯卡兄弟外,又引渡了一批潛逃到國外的黑手黨人。不過,這一切離徹底剷除黑手黨還差得很遠。在國際刑警組織1998年公佈的“全球十大恐怖組織”名單上,意大利黑手黨依然位於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