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劉(伯承)、陳(毅)、鄧(小平)、慄(裕)、譚(震林)五虎將,淮海大決戰,蔣總統如坐針氈,被迫掛冠而去……

時間:1987年春,某日。

地點:中華人民共和國某高等軍事學府教學大樓。

人物:某外軍高級訪華小組。

內容:投影屏幕上出現片名《淮海大戰》,接著,中國G教官隨著播放的教學片進行介紹和講解。

不知是影片的內容深深吸引觀眾,還是G教官流利的英語令外國同行折服,全場鴉雀無聲。

放映完畢,幾位外國軍官白皙的臉膛上均流露出驚訝的神色,紛紛議論說:

“真不可理解,一次戰役殲滅掉555000兵力,相當於M國的全部陸軍!?”

G教官放下教鞭,非常自信地點點頭。

“老外”幾乎是同時讚歎道:“奇蹟,戰爭史上的奇蹟。”

當然,這幾位先生還太年輕,也許還不清楚他們的父輩曾經支持過舊中國一個最腐敗的政府,曾出槍、出炮、出人試圖在中國製造“民主、自由、人權”的樣板。也許,他們的父輩曾在戰時派往中國,以“顧問”的頭銜活躍在“國軍”當中。也許,他們的父輩曾經描述過舊中國的“民主夢”、“發財夢”。也許……

然而,這一切都成了歷史。一場大戰標誌著若干個具有時代意義的句號:

是誰海大戰,使他們的父輩們清醒過來,不再公開支持蔣介石。

是淮海大戰,使南京政府“關門停業”。第一次開不出薪水。

是淮海大戰。使蔣介石先生第一次謙虛地表示“引退”。

是淮海大戰,第一次開通“南京——台北”的官道航班,以便達官貴人的撤退。

誠如淮海戰役結束後的第4天,也就是1949年1月14日,毛澤東在關於時局的聲明中所精闢闡述那樣:“現在,人民解放軍無論在數量上士氣上和裝備上均優於國民黨反動政府的殘餘軍事力量。至此,中國人民才開始吐了一口氣。現在,情況已非常明顯,只要人民解放軍向著殘餘的國民黨軍再作若干次重大的攻擊,全部國民黨反動統治機構即將土崩瓦解,歸於消滅。”

這是一幅十分壯觀的歷史畫面:

背景:1948年秋。值此期間,正是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第三個年頭。在中原戰場獲得勝利的同時,東北戰場和山東戰場的人民解放大軍同樣以破竹之勢取得遼瀋戰役、濟南戰役的輝煌勝利。這時,亞洲大陸上頭號大國的整個形勢進入了一個新的轉折點,即國民黨和共產黨雙方的軍事力量對比發生了“換位性”的根本變化——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武裝力量已佔有了優勢。

單就中原戰場而言,蔣介石軍隊的劉峙、白崇禧兩個集團尚餘75萬人馬,只能分踞徐州、武漢周圍,而且處於被動挨打,面臨覆一滅的地步,已經不能構成完整的戰線,更談不上和人民解放軍抗衡了。中原地區的人民武裝力量已經控制了津浦路以西,平漢路以東的蘇魯豫皖地區、大別山地區,以及平漢路上的鄭州以及往西的洛陽、南陽、襄樊、荊州等地區。蔣介石軍隊的兩條戰略交通要道,隴海路的潼關一徐州線,平漢路的鄭州一武漢線,已經被解放軍斬斷成若干段,基本處於癱瘓的狀態。

中共中央軍委和毛澤東認為整個中原大戰的南線決戰時機已經成熟,果斷地決定中原野戰軍迅速東出徐(州)、蚌(埠),擺開與國民黨軍的決戰態勢。並確定由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粟裕、譚震林組成總前委,以鄧小平為書記統一指揮華東野戰軍與中原野戰軍。中原野戰軍、華東野戰軍第一次大聯手。劉、陳、鄧、粟、譚“五虎將”第一次大聯手,即將演出世界戰爭史上最為壯美的“探戈”。戰地以徐州為中心,與蔣介石最大的戰略集團進行大規模的決戰。

蔣介石為挽救自己失敗的命運,在南京的門戶——徐州地域集中了80萬重兵,並藉助美國的援助,配備了2000門火炮和迫擊炮,460餘架飛機。此時,蔣軍的戰略態勢是;以徐州為蛇頭,向濟南、海州伸出一對犄角,腰部則從徐州沿津浦路到南京,又從南京沿長江南岸一直延伸到武漢,然後,將尾巴甩向漢水、白河流域。集結在徐州地區的國民黨軍隊有徐州“剿總”司令官劉峙,副司令官杜聿明指揮下的必個兵團和3個綏靖區部隊,後又有從華中前來增援的黃維兵團,共5個兵團和3個綏靖區部隊。人民解放軍投入這次戰役的有華東野戰軍16個縱隊,中原野戰軍7個縱隊,以及華東、中原軍區和華北軍區所屬冀魯豫軍區的地方武裝,共60餘萬人。

為打好這次解放全中國的最後一次大決戰,中共中央軍委和毛澤東專門發出了關於淮海戰役的作戰方針。根據這一方針,劉伯承對淮海戰局作了縝密、周到的分析研究,擬訂了對付“長蛇陣”的基本打法。

1948年11月6日,人民解放軍的隆隆炮聲,拉開了淮海大戰的序幕,震驚中外的淮海戰役開始了。

華東野戰軍和中原野戰軍二十多個縱隊幾十萬大軍,按預定計劃,從四面八方向徐州敵軍發起全面進攻。華野大軍從臨沂、鄒縣線分路齊頭南進;中野主力從肖縣、永城地區向隴海路上的敵軍出擊,從西面威迫徐州;分佈在徐州戰場周圍的地方武裝,也積極配合主力作戰,向國民黨軍發起進攻。華野預定於8日完成對新安鎮地區之敵黃百韜兵團的合圍。但敵人這時也正按預定計劃開始收縮兵力。7日早晨,黃百韜兵團從新安鎮開始向西撒。我華野前委立即要求主要突擊集團排除萬難,勇猛追擊;輔助突擊集團迅速猛插徐州東側,堵住黃百韜西逃,同時阻擊徐州之敵向東接應。

我軍主要突擊集團華野一、六、九縱、魯中南縱隊和中野十一縱,從新安鎮和鎮西地區越過隴海鐵路,沿鐵路南側追擊;華野四、八縱隊沿鐵路北側追擊。久受蹂躪摧殘的鐵路兩側人民,紛紛從四面八方集攏來,看著自己的部隊從鐵路附近村莊通過。一輛一輛的重型巨炮和滿載彈藥的汽車轟隆不停地駛過去。車站上,敵人來不及攜走的彈藥、糧食、衣服、公文……滿地飛散著,但沒有人去理睬這些。部隊不停息地向前,只有民兵們四出追捕著三三兩兩潰散的敵人。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黃百韜兵團於11月9日逃到運河東岸。運河上只有一座鐵橋,幾萬大軍蜂擁著要過這座橋,爭先恐後亡命奔逃。力氣小的被擠下河去,有的在橋上被活活踩死,後面的就從屍體上跑過去。還有的部隊甚至在橋頭上架起機槍,不準其他單位搶先過橋。黃百韜自己過橋後,怕共軍追上來,也就顧不得部隊還未全部過橋,竟下令炸斷鐵橋。

為斬斷黃百韜兵團與徐州之敵的聯繫,我山東兵團勇猛地向南穿插分割殲滅敵人,同時從膝縣地區向魯南台兒莊、韓莊一線的敵第三綏靖區馮治安部發起攻擊。在徐州東北形成攻擊徐州的態勢,使徐州城內受到威脅,不得不留下相當數量軍隊駐守徐州。

在我軍猛烈攻擊、節節勝利面前,馮治安部於8日停止抵抗。國民黨第三綏靖區所轄第五十九軍和七十七軍3個半師,計23000餘人,在張克俠、何基灃兩將軍率領下,在徐州東北的賈汪。台兒莊一線舉行戰場起義。我山東兵團當即穿越該部防地,直插徐州東側。10日,我軍前往隴海鐵路宿羊山、曹八集地區,攔頭擋住了正在沿鐵路向西逃竄的黃百韜兵團。

至此,在黃百精兵團與徐州之間,我軍北有山東兵團,南有蘇北兵團,從不同方向,將國軍團團圍住。

面對這樣的局面,蔣介石無計可施,只好臨陣換將,撤下劉峙等無能輩,特派杜聿明出任徐州“剿總”副總司令,全力東援黃百韜。

杜聿明先生曾是蔣某人的心腹、愛將。1982年夏季的一天,筆者曾到杜先生寓所訪談。雅室裡掛著他和女婿楊振寧先生的照片。杜先生坦然地追述了幾十年前征戰沙場的往事。抗戰時期,杜先生曾率中國遠征軍赴緬作戰,屢建戰功,今日軍聞風喪膽。日本投降後,杜先生任東北保安司令長官,在指揮東北戰事時,由於有火車、輪船、飛機源源供應,也有過一些不凡的表現。可他有個致命的弱點,即像華東野戰軍代司令員粟裕所說的那樣:“杜聿明只能打勝仗,不能打敗仗;只能在有利條件下作戰,不能在不利條件下作戰。”在面臨如此困境時派來杜聿明,他豈有回天之力?

為解黃百韜之圍,徐州“剿總”以邱清泉、李彌兩個兵團主力4個半軍的兵力進行東援。我軍部署了8個縱隊的強大兵力進行阻援和打援,將敵東援部隊阻擊於大許家以西地區。

在我軍勇猛追擊、穿插分割和迂迴包圍下,黃百韜兵團的4個軍,終於在11月11日被圍困于徐州以東碾莊圩及其周圍不到18平方公里的地區。我軍加緊對敵攻擊,壓縮包圍圈。

淮海戰役發起前,中原野戰軍已在西面展開,以協同華野作戰。一方面,劉伯承指揮中野二縱、六縱及地方武裝,在豫西牽制國民黨華中“剿總”所屬張塗和黃維兩個兵團;另一方面,陳毅、鄧小平指揮中野主力一縱、三縱、四縱、九縱進行解放鄭州和開封的作戰,以牽制孫元良兵團和吸引邱清泉兵團一部西調,配合華野在東面的作戰。

我軍連克鄭州、開封以後,陳毅和鄧小平命令華野三縱、兩廣縱隊及魯西南兩個旅,前進至隴海路商(丘)楊(山)線以北地區,造成進攻徐州的假象。中野主力東出徐蚌線,準備伺機切斷這條重要的交通補給線,對徐州實施戰略包圍。11月7日,在徐州以東地區圍殲黃百韜的戰鬥開始了。為配合華野作戰,中野部隊對隴海路的商湯全線發起進攻,殲敵一八一師等部7000餘人,解放了碭山,控制了鄭州到黃口段鐵路600餘里。隨後,中野主力及華野三縱、兩廣縱隊迅即轉入徐(州)蚌(埠)線作戰。

劉伯承的目光早就盯在徐蚌線。1948年11月3日,劉伯承在豫西召集的幹部會上就指出,蔣介石以重兵守徐州,他唯一的補給線是津浦線,很怕被我截斷,所以他命令孫元良兵團到宿縣。我們應首先截斷徐州、宿縣之間的鐵路線,造成隔斷孫元良兵團、會攻徐州的態勢。他還說,如果我軍攻佔宿縣,斬斷敵人中樞,會有極大的收效。它不僅可以吸引孫元良兵團北援,便於我軍在運動中給予殲滅,而且邱清泉兵團也可能被迫南移。這樣,就可以減輕對東面華野的壓力。當天,劉伯承就向中央軍委提出了中野主力截斷徐州、蚌埠間鐵路線的建議。

不久,劉伯承帶著指揮所的人員出發東進,與陳毅、鄧小平會合。幾位大將會合後,著重研究解決的問題,除了怎樣對付黃維兵團以外,就是攻取宿縣、截斷徐蚌間聯繫的問題。

形勢的發展完全證實了劉、陳、鄧的預料。由於徐州東線戰場黃百韜吃緊,蔣介石急忙採取了救援部署,將孫元良兵團從宿縣調徐州,以便騰出他的“王牌軍”邱清泉兵團和李彌兵團的主要兵力救援黃百韜兵團,而且有放棄徐州模樣。11月9日,中央軍委指示劉、陳、鄧迅速部署兵力,截斷徐蚌敵人退路,以利圍殲,並強調指出:“愈快愈好,至要至盼。”為周密部署這一行動,鄧小平等中野首長曾特地把楊勇、陳錫聯、陳賡、秦基偉等縱隊司令找到自己駐地。在作戰室裡開會時、鄧小平同志說道:“切斷徐、蚌線,佔領宿縣,可以北拒徐州,堵住徐州之敵南逃的後路;可以南阻蚌埠,斬斷南線敵人北援之交通;制止孫元良兵團東援,夾住黃維兵團北上,黃百韜兵團只有束手待殲,蔣介石稱為生命線的津浦路,就要切斷了!為了這個目的,中野就是打光了,這個代價也是值得的!”

宿縣,地處徐州與蚌埠之間,是津浦線上的重鎮,也是徐州敵人的重要補給基地。徐州敵人的後方補給線有兩條:一條是從浦口沿津浦線到徐州;一條是由海上海運至連雲港,然後沿隴海鐵路到徐州。但海運補給線很快就被我軍切斷,因此,佔領宿縣,就能切斷徐州敵人的唯一交通補給線。

說打就打,說斬就斬,是劉伯承的一貫作風。11月12日,中原野戰軍主力及華野三縱、兩廣縱隊轉入徐蚌線作戰。中野三縱和九縱一部迅速包圍了宿縣縣城,以誘殲企圖北援的敵李延年、劉汝明部。中野四縱、華野三縱和兩廣縱隊,在徐州以南夾溝地區追殲北撤的敵孫元良兵團所屬的四十一軍軍部和一二二師,俘敵3000餘人。14日,在徐州以南三堡地區截殲敵第三綏靖區所屬第三十七師4000餘人,並逼近徐州。15日傍晚,我軍對宿縣縣城發起猛烈攻擊,於16日晨攻克全城,殲敵12000餘人。豫皖蘇獨立旅在我軍攻擊宿縣時,佔領了蚌埠以北的固鎮,破擊鐵路200裡,切斷了徐蚌線,提前完成了對徐州這個十字架的戰略包圍。正如劉伯承所言,蔣介石終將釘死在十字架上了。

在華野於碾莊圩地區完成了對黃百韜兵團全面包圍的同時,我軍從東北、東南、正西等方向嚴重威脅著徐州。這一來,使蔣介石驚恐萬分,急忙命令遠在豫南的黃維兵團緊急馳援徐州。但是,蔣介石怎麼也沒有料想到,他這一招兒又成了馬後炮。早在11月初,中央軍委已經預見到東面打響後,黃維兵團可能增援徐州,便令中野作了側擊、尾擊黃維兵團的部署。所以,當黃維兵團剛剛從平漢線上出發東援時,中野二縱、六縱和陝南十二旅等部,便遵照中央軍委的指示,緊急追趕黃維兵團。豫皖蘇、桐柏、江漢等地方部隊在黃維必經的道路上破壞橋樑、道路,並將渡船拖開或沉入水底,有力地配合主力的阻擊,遲滯了黃維兵團的東援。黃維兵團12萬人馬,剛出發的頭兩天,每天尚能前進十幾裡,但在沿途軍民不斷牽制和襲擾下,前進速度越來越慢。

11月11日,碾莊攻堅戰開始。山東兵團譚震林司令兼政委和王建安副司令員統一指揮5個步兵縱隊和1個特種兵縱隊圍殲黃百韜。華野主力,則由華野首長直接指揮,阻擊徐州東援之敵。14日以後,我軍逐漸緊縮碾莊圩地區的包圍圈,將國軍壓縮於東西不及10華里,南北不及6華里的狹長地帶。

碾莊圩位於隴海線上,鐵路兩旁一片沙土平地,道路寬廣,村莊稀疏,附近村莊的外圍都是開闊地和墓地,還往往有水溝環繞。黃百韜將其兵團部所率特務營、榴彈炮營、工兵營、輜重營、汽車大隊及二十五軍正個團,龜縮於碾莊圩,並利用過去李彌兵團第八軍留下的既設工事,改造加強,企圖頑抗到邱、李兵團來援。黃百韜在開始時曾部署突圍,但幾次都沒有突成,遂決定固守待援。他曾滿有把握地向部下說:“杜聿明是支持我的,還有孫元良、李彌兩個兵團都和我們互相救援過。”直到此時,黃百韜還在幻想著能夠被救援出去。真是做夢。

17日,顧祝同親自乘飛機飛往碾莊圩上空用地空聯絡電台同黃百韜直接通話,慰語頻加,但最後又說:“邱、李西兵團在隴海路兩側被阻擊,無法前進,你們如能突圍出去與邱清泉、李彌兵團會合也好。”黃百韜一聽,知道增援無望,心裡涼了一大截,但還是向顧祝同表示:“我總對得起總長,犧牲到底就是了。”後來。有的軍長提出突圍,黃百韜知道突不出去,仍然決定固守。他曾對第二十五軍軍長陳士章說:“反正是個完,突圍做什麼?送狼狽樣子給邱清泉看著快意嗎,不如在此一個換一個找夠本地打下去,最後不過一死,也對得起黨國和總統、總長……萬一黨國轉危為安,也是我們的貢獻。”言語之間已準備做蔣介石的孤臣孽子了。

位於包圍圈西部的國軍第一○○軍,和位於南部的國軍第四十四軍,戰鬥力比較弱,經過15日到18日的戰鬥,即被全殲。在這4天中,國軍二十五軍和六十四軍也被共軍打得焦頭爛額,傷亡過半。包圍圈越縮小,國軍運輸飛機用降落傘向包圍圈內空投的物資、糧食、彈藥,就越來越多地被北風吹刮到共軍陣地上來。

19日傍晚,共軍對國軍兵團部所在地碾莊圩發起總攻。以四縱隊於北面佯攻,以六縱隊攻擊西面。以八縱隊由東南攻擊,以九縱隊由南攻擊。晚上10時整,主攻方向的八、九縱隊同時分別向碾莊圩東南和南方猛攻。國軍依據幾座院落構築起復雜的蛛網陣地,依靠著密佈的地堡、掩體和縱橫交錯的交通溝,節節抵抗。不久,八、九縱隊分別從東南和南方突入碾莊圩核心陣地。煙塵瀰漫,流彈飛進,炮火震盪著灰暗的夜空。一經過一夜激戰,20日晨5時左右,共軍全部攻佔碾莊圩,國軍兵團部及二十五軍軍部全部被殲,俘敵1萬餘人。黃百韜逃至大院裡,繼續指揮六十四軍和二十五軍的1個師負隅頑抗。

最後,黃百韜感到無路可走,又不願投降,只好拔出槍,自己向頭部擊了一彈而亡。

全殲黃百韜兵團,標誌著淮海戰役第一階段勝利結束。

殲滅了黃百韜兵團以後,下一步應該怎樣行動?劉伯承風趣地說成是“吃一個,挾一個,看一個”。這是因為在淮海戰場的北線,即徐州一碾莊一帶,華野很想把殲擊邱、李西兵團作為淮海戰役第二階段的基本任務,併為之作了多種方案和動作。他們曾在11月16日根據中央軍委指示,有意將阻擊部隊後撤,以誘使邱、李兩兵團大膽東進,以便待其後尾脫離徐州,將他隔絕包圍。但邱、李兩兵團與我軍在華東、中原周旋經年,對此深懷疑懼,其屁股始終不肯離開徐州,我軍的誘殲計劃未能實現。在淮海戰場的南線,即宿縣一蚌埠一帶,中野主力6個縱隊和地方部隊面對著黃維、李延年、劉汝明這3個兵團。劉、陳。鄧共同認為,如果黃維向宿縣或永城前進,是一個殲擊的良好機會。黃維雖是強敵,但遠道而來,脫離後方,沿途為我軍民日夜阻擊襲擾,已較疲憊;而且自黃維以下,驕傲自大,目空一切,不求友鄰策應;孤軍深入,大有可乘之機。因此,在殲滅了黃百韜兵團以後,鉗制邱、李、孫、李。劉備敵,以保證殲滅黃維兵團,是為上策。劉伯承的決心一下,黃維就該倒黴了。

黃維兵團轄有第十八軍、第十軍、第十四軍、第八十五軍和1個快速縱隊,共約12萬人。兵團司令黃維,江西貴溪人,時年42歲。他曾畢業於黃埔軍官學校第1期和陸大特1期,在德國留過學。先後任過團長、旅參謀主任、師長。1938年任十八軍軍長,後來調武漢任新制軍學校校長兼陸軍第3訓練處處長。編成十二兵團時,又由陳誠推薦調任兵團司令。該兵團是國民黨軍的主力兵團之一,尤其是其中的第十八軍,號稱國民黨軍的“王牌”、“五大主力之一。

1982年筆者到全國政協採訪曾遇到黃維先生。雖然戰事過去了三十多年,黃維先生已入古稀之年,依然挺直著腰板,經常到政協文史室上班。他的幾位老同僚,對其傲慢的為人,武斷的作風,還有戰敗的責任等頗有微詞。

1948年11月23日,黃維兵團以十八軍為中路,十軍在左,十四軍在右,八十五軍在後,在空軍和快速縱隊掩護下,氣勢洶洶地向法河南平集一線中野陣地攻擊。十八軍從上午9時到黃昏,在20餘輛坦克的掩護下,猛攻一天,也沒有奪走共軍一個陣地。黃維兵團前進心切,這一行動,正是共軍圍殲該敵的極好機會。這時,共軍已做好了殲擊該敵的計劃。

千軍萬馬在行動。整個中原全是車、馬、炮、兵。我軍中野四縱主動放棄了澮河岸邊的南平集,轉移至澮河以北,與九縱和豫皖蘇獨立旅等部隊在朱口、任家湖、半埠店、東平集等地區佈置了一個袋形陣地,採用“圍三闕一,網開一面,虛留生路,暗設口袋”的戰法來消滅黃維兵團。我軍放棄畝平集,引起黃維極大的錯覺。11月24日上午,黃部主力強渡澮河後,大搖大擺,如入無人之境。我軍利用其驕橫狂妄的特點,將其逐步誘人四縱、九縱預設的袋形陣地以內,以便以四、九兩縱鉗制敵主力十八軍,而以一、二、三、六、十一等5個縱隊由東西兩側出擊。

黃維原打算強渡澮河後,向宿縣突擊前進。但這時,他不僅感到很難越過共軍頑強的阻擊而順利抵達宿縣,而且他發現自己已進入了共軍設置的袋形陣地,態勢極為不利。特別是他發現全兵團已處在渦河、北淝河和法河之間的狹窄地區,背後的北淝河和渦河已成為他行動的障礙和威脅。全兵團長途行軍500餘里,後方聯絡線早已被切斷,如果這樣繼續下去,全兵團勢必陷入困境,既不能前進,又不能後退。因此,黃維改變原來計劃,決定改向津浦鐵路上的固鎮方向行動,以求得和李延年、劉汝明兩個兵團會合一處,然後再向宿縣方向進攻。他當即命令其進入袋形陣地的部隊向澮河南岸收縮,然後再逐次互相掩護向固鎮方向轉移。十八軍和十軍過河的部隊接到命令後,於24日深夜開始潮水般地湧向法河岸邊。這時,中野部隊已按照預定計劃全線展開猛烈攻擊,打得國軍暈頭轉向。洛河岸邊擁擠著大批部隊、騾馬和各種火炮、車輛,各部隊之間互相爭奪船隻,搶先過河,秩序極其混亂。河南岸的國軍,也被十八軍的部隊衝亂。至25日,國軍十八軍退至雙堆集附近地區;十軍退回澮河南岸後,向雙堆集以西地區集結;十四軍退過法河後,集結在南岸的南平集以東地區。黃維企圖用全兵團各個軍交替掩護的辦法,向東南突圍,奔赴固鎮。但由於劉伯承的猛烈攻擊,使黃維兵團各部都陷入極端的混亂狀態。激戰至25日夜,黃維兵團行動遲緩。中野各縱隊從四面八方勇猛攻擊,逐步緊縮上來,紮緊袋口,將黃維兵團百個軍和1個快速縱隊壓迫在以雙堆集為中心的縱橫不到20華里的狹小地域內。看來黃維兵團要死定了。

蔣介石也不是等閒之輩,他還有上百萬大軍,還有飛機、大炮,還有美國老闆,還要拼。

11月23日,劉峙和杜聿明一同飛往南京開會。出席會議的除劉、杜以外,還有何應欽、顧祝同、劉斐及國防部的廳長等。經過反覆商討,蔣介石最終決定三路會攻宿縣,打通徐蚌聯繫,即還是採取了南北夾擊的一案,企圖把狠集徐州的3個兵團接走,以退守淮南。為此,蔣決定:李延年、劉汝明兵團由固鎮地區沿津浦路向北進攻;杜聿明回徐州指揮徐州“剿總”的主力向南進攻;黃維兵團繼續向宿縣方向進攻。

為粉碎敵三路會師宿縣的計劃,華野區分為南、北兩個集團,分別對沿津浦路南北對進之國軍作戰;中野則集中全力對付黃維兵團。

黃維兵團被我軍包圍起來後,掙扎瀕於絕望,糧彈均感困難,內部的混亂情形,一天比一天嚴重。在開始的時候,蔣軍兵站參謀長奉黃維之命,在雙堆集東北空地上設置空投場,四處設立標識,兵站人員將空投物資統一收集,再平均分配下去,物資雖然有些散失,但總算還能對付過去。後來,情況不同了,餓急了的士兵,成群結隊地自動到空投場拾取。兵站人員哪能制止得了,急忙報告黃維。黃維派部隊去鎮壓,不但鎮壓不了,而且秩序更亂。每人手裡都有槍,誰都不怕誰,這個鎮壓不了,那個又去效尤,只怕落後一步吃了虧。發展到後來,甚至有些部隊有意地派人去搶,於是一包東西落下來就有十數百人蜂擁而上,拼命地搶,搶不著的,氣憤不平,就拿著衝鋒槍向搶的人叢掃射,藉此洩恨,一些人中彈倒地,馬上又有另一些人去搶拾,於是又有另一些人開槍。這樣一來,空投場就變成了十二兵團內部自相殘殺的戰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作為攻擊的另一方,在望遠鏡下對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當然不會放過攻擊的機會。原來擔任正面阻擊、設置袋形陣地的四縱、九縱和豫皖蘇獨立旅等部隊,尾迫撤退的敵人,全線猛攻,26日先後強渡儈河,向澮河南岸的敵陣地攻擊。四縱渡過澮河後,直攻南平集,連克胡莊、丁莊、王小莊、許家寨、樂莊等地。九縱攻克劉莊、小王莊、潘樓、李家、馬莊、王莊等村莊,佔領忠義集一線陣地。一縱、二縱、三縱進至小張莊、馬莊、任家等地區,由西向東向敵人猛攻。這時。黃維決定暫時就地防禦,調整部署,整頓態勢。共軍則不斷緊縮包圍圈,把敵人壓縮在宿縣西南以雙堆集為中心的橫寬不足15華里的狹小地區以內。

11月27日拂曉,黃維兵團為了擺脫共軍包圍圈,向固鎮方向靠攏李延年兵團,集中了十八軍的十一師、一一八師和十軍的十八師,以及八十五軍的一一○師等4個主力師,在坦克、炮兵和空軍的配合下,向雙堆集東南方向突圍。在突圍中,八十五軍的一一○師師長廖運周率領該師兩個團5500餘人舉行戰場起義,走出了包圍圈。而黃維卻誤認為該師突圍成功,著實高興了一陣子,急令另外3個師迅速跟進。這時,共軍早已將口子封死,把敵人後面的3個師全部堵在包圍圈內。國軍精心策劃的突圍行動再次遭到慘敗。

28日,國民黨軍參謀總長顧祝同乘機飛臨雙堆集上空視察,並和黃維通話,要他“站穩腳,就地固守,並把所佔地區加以擴大”,又許諾“將空投糧彈補給”。黃維接到命令後,即部署各軍加緊構築工事,在原地死守,並再一次調整了部署,以十八軍守尖谷堆、平谷堆,作縱深防禦;八十五軍守腰周圈、李莊地區,向西防禦;十四軍守張圍子、楊四麻子地區,向東防禦;十軍守馬圍子至楊莊、李莊間地區,向北向南防禦;兵團部位於小馬莊,並在雙堆集與金莊之間修建臨時機場,作為唯一補給線,同時改善防禦設施,加強火力配置。他們還把所有的汽車裝滿上,同被打壞的坦克、裝甲車一起,構成如城牆般的防禦工事,準備長時間固守。

針對這種情況,劉伯承重新估量了敵我雙方的作戰能力,認為全殲黃維兵團確有把握,但應把作戰時間延長為“10天左右”(28日致軍委電)。中央軍委認為還可以把時間打寬裕些,並指出:“解決黃維兵團,是解決徐、蚌全敵66個師的關鍵。必須估計敵人的最後掙扎,必須使自己手裡保有餘力,足以應付意外情況。”據此,劉伯承提出“堅決持久圍殲敵人”的方針,穩紮穩打,逐點攻擊,攻佔一村,鞏固一村,構築縱深堅固的攻防陣地,利用敵軍突圍或出擊之時,予敵以重大殺傷。至12月2日,便迫使黃維兵團狠集到以雙堆集為中心的縱橫僅10裡的“死亡圖”中。這時,國軍人乏彈缺糧絕,被殲滅及起義者達30000多人。機動突擊兵力也只有七八個團了

黃維兵團與杜聿明集團被共軍包圍後,由蚌埠北援的李延年、劉汝明兩兵團向雙堆集方向增援;蔣介石又從武漢方向抽調兩個軍進至浦口。為此,劉伯承決心速殲黃維兵團,遂調集戰役總預備隊,即華野七縱、十三縱和特種兵縱隊炮兵一部,加強總攻力量。同時,令中野二縱投入阻擊李延年的作戰。

12月5日,劉伯承下達《對黃維兵團總攻擊命令》。以中野四縱、九縱、十一縱及豫皖蘇獨立旅、華野特縱炮兵一部等為東集團;由陳賡、謝富治指揮,先殲滅位於雙堆集以東的沈莊、李圍子、張圍子和三楊莊的敵十四軍殘部及十軍七十五師、一一四師;以華野十三縱隊,中野一縱、三縱組成西集團,由陳錫聯指揮,殲擊雙堆集以西之後周莊、小馬莊、馬圍子、三官廟、葛莊。許莊的敵十軍十八師、八十五軍各一部;以中野六縱、華野七縱和陝南十二旅組成南集團,由王近山、杜義德指揮,殲擊雙堆集以南之敵。

6日下午4時30分,我軍發起總攻。各集團集中優勢兵力和火力,實施有重點、多方向的連續突擊。至7日晨,我軍便攻佔了李圍子、李上樓、小周莊、宋莊、東馬圍子等地。此後,我軍晝夜不停地從四面八方同時攻擊前進,每晚以“兩點攻擊,一點成功”,或“三點攻擊,兩點成功”、“四點攻擊,兩點成功”的戰法,逐漸壓縮敵陣地,進展十分顯著。

在此期間,我軍進行了強大的政治攻勢,分化瓦解敵軍。敵紛紛攜械來降,整連整營整團,以至八十五軍二十三師師長黃子華率師部及兩個團向我投誠。12月12日,劉伯承、陳毅司令員發出了《促黃維立即投降書》,設在邯鄲的人民廣播電台,連續幾天不厭其煩地廣播這個文告,對固守在狹小包圍圈裡的敵人,起到了精神威懾和瓦解作用。而兵團司令黃維卻拒絕投降,繼續作絕望的掙扎。

劉伯承為速殲黃維兵團,13日又調整部署:以南集團為主,增調華野三縱和十三縱,改由華野參謀長陳士榘指揮;以東、西集團配合;魯中南縱隊為戰役預備隊。各集團隨即對敵發起最後總攻。15日黃昏,國軍殘部向西突圍,潰不成軍。

兵團司令黃維,依然是往日的挺胸、傲慢與驕橫。他坐著自己的專用坦克,帶著兵團部的幾個人妄圖突圍逃跑。途中,碰上了一條河溝。搭橋是來不及了,手下便搬來一些樹樁和石塊,不夠,就乾脆搬用國軍兄弟的屍首來填。還是不夠,竟把重傷兵也推下去填溝。

國軍真行,黃維真行!據說黃維的坦克和其他車輛就是從這條“路”上碾過去的。但是,他們能越過這條河溝,卻免不了最終失敗的厄運。當解放軍戰士從一條犁溝裡抓到黃維時,他沒有了往日的挺胸,沒有了傲慢與驕橫。他謊稱自己是“八十五軍軍部上尉司書方正馨”。經認真查證,這個“上尉司書方某”才恢復了“黃維”的真名。真玄!劉伯承的淮海決戰,主要是為他而來,怎能讓黃維隨意改名呢。這樣,我軍於當夜12時全殲黃維兵團,俘兵團司令官黃維、副司令官吳紹周。僅副司令官胡璉等率少數人逃脫。至此,淮海戰役第二階段勝利結束。此役殲滅國民黨軍1個兵團部(不含孫元良兵團)、4個軍部、11個整師和1個快速縱隊,共10萬餘人。當天夜間,邯鄲人民廣播電台廣播了這一勝利消息,引起了中外關心戰局發展的人們的極大關注。黃維兵團被殲,砍掉了搖搖欲墜的蔣介石反動統治的又一根有力支柱,使徐州集團殘餘的敵人軍心更加動搖。

當年被俘的國軍十八軍軍長楊伯濤,到80年代也是古稀老者了。他在北京和平里的住所裡接待筆者,因為是湖南同鄉關係,我們談得很投合。不知是表白,還是想彌補歷史的遺憾,楊老先生說,劉伯承太厲害了!黃維先生指揮無能也是一條。國民黨失敗是天意、天意啊。這位楊老先生出身布衣,自稱“貌不驚人,又矮又醜”,因作戰勇敢,深得陳誠寵愛,成為嫡系加主力。不管是什麼主力,全完了。

這麼多“黃埔”弟子,這麼多“國軍”精華,這麼現代的美國裝備,這麼動聽的“聖戰”口號(“民主”、“自由”云云),一下子全泡湯了,作為當事人,能不感嘆麼?!

但是,感嘆又有什麼用處呢?劉伯承從來不會理會感嘆之類,他只有一個目標,淮海的戲,要唱到底!五虎將的會戰,要打到底!

12月16日,即黃維兵團被殲後的第2天,蔣介石為了避免李延年兵團在北援中被圍,遭到與黃維兵團同樣的命運,令李延年兵團迅速與共軍脫離,爾後以一部分兵力守備淮河,主力則集結在淮河以南地區機動。李延年兵團接到命令後,迅速後撤,退至淮河以南。這時,蔣介石再也沒有兵力去救杜聿明集團了。

杜先生已成“甕中之鱉”,何時進入劉伯承的俘虜營,只是時間問題了。

杜先生的運氣還好,多過了幾天的安穩日子。因為總前委根據中央軍委和毛澤東的指示,為配合平津戰役,令華野自16日起轉入戰場休整,並加強對敵圍困,展開對敵政治攻勢;中野全軍位於宿縣、蒙城、渦陽地區休整,並擔任殲滅杜聿明集團的總預備隊,視情加入戰鬥或消滅突圍之敵。

從淮海戰場來說,這時暫緩攻擊,轉入休整,不僅對提高戰鬥力有利,而且對最後殲滅被圍困的國軍,奪取淮海戰役全勝更是必須。在戰場休整期間,我軍抓緊恢復整頓戰鬥組織,開展政治思想工作,進行敵前練兵。尤其是在對敵進行政治攻勢,分化瓦解敵軍方面,更是成效顯著。

早在杜聿明集團被圍後,華野即在進行軍事攻勢的同時,展開了強大的政治攻勢。12月7日,中野、華野司令部聯合向包圍圈內的敵全體官兵發出勸降信,信中說道:“解放軍已經把你們包圍得像鐵桶一樣,你們再也逃不脫了。蔣介石叫你們突圍逃跑,實際是要你們送死。現在你們的處境真是危險萬分,比起當時的黃百韜來還要更加孤立無援,你們真同掉在大海里一樣,已經完全沒有希望了。”

8日,華野領導再次寫信給杜章明等,勸他們有組織地繳械投降。勸降信裡這樣寫著:“貴軍現已糧彈兩缺,內部混亂,四面受圍,身臨絕境’。希望增援乎?則黃維兵團已被殲大半,即將全軍覆沒,李延年、劉汝明兵團,已被我追奔逐北於蚌埠以南,南京方面,正忙於搬家,朝不保夕。希望突圍乎?則我軍早已佈下天羅地網,連日事實證明無望。繼續抵抗乎?則不過徒作無益犧牲,必然與黃百韜遭受同一命運。……當此幹鈞一發之際,本軍特提出如下忠告:希望你們立即命令部下,停止抵抗,切實保護武器彈藥資財,實行有組織的繳械投降。”

在華野全軍轉入戰場休整後的第2天,也即12月17日,毛澤東同志親自為中原和華東兩人民解放軍司令部寫了一篇《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的廣播稿。毛澤東在廣播稿中向杜聿明等指出,“你們現在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你們當副總司令的,當兵團司令的,當軍長師長團長的,應當體惜你們的部下和家屬的心情,愛惜他們的生命,早一點替他們找一條生路,那就是學習長春鄭洞國將軍的榜樣,學習這次孫良誠軍長、趙壁光師長、黃子華師長的榜樣,立即下令全軍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只有這樣,才是你們的唯一生路。”

與上述寫勸降信、廣播稿同時,華野前委還發出通知,號召全軍大力開展一個群眾性的火線勸降、瓦解敵軍的政治攻勢。廣大指戰員在開展政治攻心活動中,創造了許多宣傳形式和攻心方法。

儘管國軍首腦機關採取欺騙、恐嚇、鎮壓等各種手段,阻止其部下向我投誠,但每天都有幾十甚至幾百國軍,衝破封鎖,成班、成排前來向共軍投誠。從12月16日至翌年1月5日的20天中,國軍相繼來投誠者,就有14000餘人,約等於國軍兩個師的兵力(平均每天有700人)。

由上不難看出,如果說槍林彈雨、金戈鐵馬的軍事打擊構成了淮海戰役這一曲氣勢恢弘的交響樂的“主旋律”的話,那麼兵不血刃、攻心策反的政治攻勢則是其必不可少的“和絃”,兩者剛柔相濟,相映成輝。

“被圍困的滋味真難受,還不如死了好!”一位在包圍圈中呆過的國軍將領告訴筆者,幾十年後談起這段往事他心裡還直打顫,常做惡夢。

也難怪,當時正值寒冬臘月,連日雨雪,國軍空投斷絕,包圍圈裡的殘敵,陷入了飢寒交迫的境地。關於當時國軍吃飯的情況,曾有這樣的記載:“邱清泉兵團第七十軍九十六師二八六團雪後3天內,各連每日只能領到14碗米,到第4天,14碗米也沒有了,領來一頭毛驢,毛驢因很久沒有草料吃,已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用湯姆槍將驢打死,剝了皮洗了洗,心肝肚腸全都在內,切成兩鍋,四隻蹄子留作柴火,剛煮個半熟,士兵們就一趟趟來張望了,特務長蹲在鍋這緊緊看守著不許大家胡來,但餓急了的人們顧不了那一套了,你搶一塊他撕一塊地亂成一團,最後特務長也搶了起來,搶到手的就啃著走了,沒搶到的追逐著搶到的就廝打起來了。”

國軍無柴可燒的問題也極為嚴重。圈裡什麼都燒光了,驢蹄子、馬骨頭、破衣爛鞋,有兩雙膠鞋的,就拿出一雙燒鍋,除此就是挖墳墓和拆工事。在臨時飛機場附近,挖了36具棺材全燒了。25日,九十六師二八六團挖到一具半新棺材,每班分到一片木頭,七十軍二八六團士兵成群偷拆鹿砦,全燒光了。一天團長來檢查工事大吃一驚,要他們立刻修復,可是附近連一片木頭也找不到,拿什麼來修呢?透過這些事例,不難想象包圍圈內的國軍的處境是多麼悲慘。

包圍圈內,從杜聿明等蔣軍高級將領,到一般國民黨官兵,都充滿著悲觀絕望的情緒。杜聿明消沉、沮喪,成天躲在地洞裡不講話,也不見人。李彌神經錯亂,驚惶不定,從這個防炮洞躲到那個防炮洞,罵他的衛士防炮洞造得太不堅固。他還對他的部下說:“這是天數,不是人力所能挽救得了的,這次會不會打死,要看祖宗的陰德了。”有的將官默默地把安全當俘虜作為理想,有的聽天由命,有的還求神占卦,有的已準備好便服以便待機逃走。一般官兵朝不保夕,更是驚慌不安,精神萎靡。

共軍方面則是另一番情景。劉鄧大軍,陳粟大軍有吃有穿,又整軍又練兵,養足了精神,等著發起總攻哩。

此間,東北和華北野戰軍已經完成了對華北國軍的分割、包圍,並已開始進行圍殲戰,蔣介石海運平津諸敵南下的企圖已被徹底粉碎,南線戰場配合平津戰役的光榮任務已經圓滿完成。這種情況清楚地表明,最後解決杜聿明集團餘部的時候到了;

毛澤東說:“淮海戰場上可以放開手打了!”

1949年1月6日,人民解放軍發起總攻。

當日下午,我軍在猛烈炮火支援下發起總攻,當夜即攻克敵村落據點13處,殲敵1萬餘人。7日,李彌兵團懼怕遭我軍割殲,遂向邱清泉兵團防區撤逃,我軍乘機發展進攻,又攻克李彌兵團司令部駐地青龍集等23處村落據點,李彌兵團大部被殲,殘部逃人邱清泉兵團防區。至此,敵軍整個防禦體系已被打破。8日,我軍發現敵有向西突圍徵候,遂將渤海縱隊調至包圍圈西部第八、第九縱隊接合部處,各縱隊也調整了部署,並攻克敵村落據點5處。9日,為配合杜聿明集團殘部突圍,敵20餘架飛機輪番向我佈防在包圍圈西邊的八縱、渤海縱隊陣地狂轟濫炸,並施放毒氣。敵人在飛機掩護下,曾佔領了我左砦,企圖奪路西逃,但是遭到我八縱、九縱的頑強阻擊,敵突圍企圖又被我軍粉碎。

9日黃昏,我軍全線向敵猛攻,立即多路衝入敵陣,敵在我四面八方的猛烈攻擊下,混亂不堪。危難之中,杜聿明急匆匆地剃掉了他心愛的小鬍子,換上了一身士兵的棉服和破大衣,帶著十幾個隨從慌亂逃走。在張老莊附近,被我一個醫療隊的隊長和通訊員等抓住。在審問過程中,他採用了與黃維相同的欺騙手法,頑固地堅持說自己是十三兵團的軍需處長高文明。經過我方的嚴厲審訊和對證,這個“高文明”知道自己已無法抵賴了,才絕望地低下頭來,畏罪膽怯地說:“我……我是杜聿明。”就這樣,至10月10日,杜聿明殘部全部被殲。第二兵團司令官邱清泉被我軍擊斃,僅有李彌等少數人化裝逃跑。在第三階段中,我軍僅僅用了90多個小時的作戰,就全部、乾淨、徹底地殲滅了包圍圈裡的10多萬敵軍。

從1948年d月6日至翌年1月10日,華東、中原兩大野戰軍和華東、中原、華北的地方武裝共60餘萬人,浴血苦戰65晝夜,共殲滅敵軍5個兵團、22個軍、56個師,計555000餘人。至此,蔣軍南線精銳部隊被殲淨盡,江、淮、河、漢廣大地區遂告解放,國民黨統治中心南京、上海以及長江中游中心城市武漢等地已處於人民解放軍的直接威脅之下。

啊,淮海戰役,多麼壯美、多麼瀟灑、多麼氣派的戰爭活劇。而劉伯承只用了幾百字作了如下小結:

“淮海戰役乃毛澤東軍事學說中各個殲滅黃百韜、黃維、杜聿明三軍的範例。而雙堆集殲滅黃維軍一戰,則為承先啟後的關鍵。由於我在津浦西側從黃維軍的外翼開始圍攻,而杜聿明軍則欲從徐州西南拊我外翼以與李延年軍協援黃維,因而被殲滅於永城東北地區。雙堆集以運動戰始,以陣地戰終;以消耗敵人始,以圍殲敵人終。我在轉換關頭上運用不同戰法而持之以頑強,必須著重研究而發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