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馬上——上將楊得志

楊得志湖南醴陵人。1928年參加革命。曾任晉察冀野戰軍司令員,華北野戰軍第19兵團司令員,一野第19兵團司令員。1955年被授予上將軍銜。

1.楊得志提著那支土槍,迅速朝山上跑去,到跟前才看清:班長躺倒

在地,被子彈打穿的腸子流了一地

“叫什麼名字?”

“楊得志。”

“多大啦?”

“十七。”

“家住哪兒?”

“湖南醴陵南陽橋村。”

“哦,家裡還有什麼人呀?”

“有爸爸、姐姐,還有剛才叫楊海堂的就是我哥。”

“行,就留下來當紅軍吧!”

“是!”那個自稱“楊得志”的人,立刻喜上眉梢,高興地跳了起來。

這是楊得志報名參加紅軍時的情景。

楊得志怎麼也忘不掉這一幕情景,也正是從那一刻起開始了他漫長的軍旅生涯。

這是1928年1月。

楊得志是隨他哥哥一起來報名參軍的。在這之前,他和他的哥哥在衡陽修路工地當“挑腳”。也許是從小吃苦經受了鍛鍊,小小的年紀,160多斤的擔子,楊得志應付自如。只是工頭太刁,常常剋扣工錢。楊得志兄弟倆合計了一下,覺得比以前在安源煤礦挑煤還稍強些,便堅持了下來。

現在紅軍來了,路也不修了,他便和哥哥一起投奔紅軍來了。他哥楊海堂先報的名,被分在師屬特務連。

楊得志被留在師部當了一名通信員。以後才知道,他們投奔的是紅7師,是朱德、陳毅領導湘南起義時建立的一支隊伍。

當了紅軍的楊得志,一切都感到那麼新鮮,他不怕吃苦,幹什麼都很賣力,腦子又很靈亮,幹什麼都乾得很漂亮。

只是有一點,他感到不滿意,他想得到一支槍;在他看來,沒有槍,怎麼能算個兵呢?可是,當通信員,給他的僅僅是一杆梭鏢,甚至連軍裝也不發,穿的還是原來的破棉襖,蓋的還是帶來的破棉被,惟一能證明和老百姓區別的,就是一個土布做的紅袖章。

楊得志很羨慕那些揹著槍的士兵,他想:哪一天,我也像他們一樣該多好啊!

他聽人說,只有戰鬥連隊,才能享受到有槍的待遇。

於是,他盼望有一天能被分配到戰鬥連隊。

一天,楊得志接到命令,讓他到師屬特務連去當戰士。剛聽到這個消息時,他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這樣,他可以領到一支槍了!

楊得志來到了特務連3排7班。7班長熱情地迎了上來:“你是楊得志同志嗎?”

“是的!”楊得志回答。

班長接過楊得志手中的行李,說:“我是7班的班長,我代表全班歡迎你2”

“我一定和同志們一起多打勝仗。”楊得志說完,跟著班長走進了屋內。

班長把楊得志的行李放在稻草鋪上,順手從稻草下邊摸出一個梭鏢頭,對他說:“去找根木棍砍砍,把它裝好。”

“這是什麼?”楊得志感到不解。

“你的武器,以後用它的地方多著呢!”

楊得志愣住了。原想來連隊能領到一支槍,沒想還是梭鏢,而且梭鏢頭都快磨平了,還不如他在師部當通信員時用的那個呢,便憤憤地說:“我不要!”

“你說什麼?”班長壓住心頭的不悅問。

“我不要!我要一支漢陽造。”楊得志毫不示弱地說,還是沒有去接梭鏢頭。

班長火了,提高了嗓門:“楊得志同志,我再說一遍,去找根木棍砍砍,把它裝好!”

楊得志心裡雖然感到震驚,可仍站著沒動。

班長顯然是強忍著,把梭鏢頭放在地上,猛地轉過身,大聲喊道:“全班帶武器集合!”

隨著班長的一聲命令,全班迅速集合了起來。楊得志這才發現,從班長到班裡每個人手裡拿的武器都是梭鏢或者大刀。他默然了,悄悄地揀起了留給自己的梭鏢頭。

“想要漢陽造,”班長對楊得志,也是對著全班戰士說:“好呀,打仗的時候自己從白匪手裡奪吧,解散!”

“是呀,不要一來就要這要那的,有本事自己去奪嘛!”有個老兵一邊說,一邊擦著自己手裡的梭鏢。

楊得志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梭鏢頭,又看了看老兵手裡的梭鏢,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個老兵發現楊得志在看他,又說:“看什麼,全班都是這樣用農友那裡送來的武器,班長早說過,要想換好武器,就得靠自己打仗的時候去奪。小兄弟,今天算你走運,班長沒用皮帶抽你,他可是幹過舊軍隊呢!”

楊得志不願要梭鏢的事,很快被他在2排當班長的哥哥楊海堂知道了,他找到弟弟,說:“那梭鏢頭是農友們打土豪得來送給紅軍的,不容易哩,你怎麼可以不要呢?”

楊得志本來想向哥哥訴一訴心中委屈的,聽哥哥這麼說,便說道:“他那麼兇,簡直像個工頭。”

“怎麼可以這麼講?他是紅軍的班長,是我們的親兄弟!”楊海堂生氣了。

楊得志一看哥哥這副模樣,知道自己錯了,忙說:“等打仗的時候我拼命奪兩支槍,送給班長一支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哥哥點點頭,笑了。

沒幾天,這樣的機會來了。

那天,部隊打土家歸來的途中,班長問楊得志:“今天要是碰上敵人,你怎麼辦?”

楊得志舉著擦得雪亮的梭鏢說:“用它奪漢陽造!”

“好!”班長說。

也真讓班長說著了。當他們走到一個山樑上,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四周一片寂靜,忽聽得隊伍中有人驚呼:“敵人!”

果然,山樑下走著一隊敵人。

敵人也發現了紅軍,開始猛烈地射擊,子彈“嗖嗖”地從楊得志他們的頭頂、身旁穿過。

“臥倒!”連長喊道。

楊得志就勢往地上一趴。他想抬頭看一看山下的敵人,在他身邊的班長猛地一把將他按在地上,厲聲說:“身子再低點,否則,要吃虧的。”

“班長,我想奪兩支漢陽造,一支送給你。”

“好,這個禮物我收下了!”

“轟!轟!”兩聲炮響,炮彈在連隊的周圍炸開了,班長對楊得志悄聲地說:“別怕,這只是小炮,沒有瞄準鏡的,嚇唬人而已,準備衝鋒。”

敵人在幾聲炮響後,壯著膽,開始慢慢地向山上攻來。敵人愈來愈近了,透過夜色,楊得志清楚地看到敵兵們打的青天白日旗,還有胳膊上的白袖章。

只聽得連長大喊一聲:“上!”

班長隨即在楊得志背上猛拍一下,說:“快,去奪他們的漢陽造!”

戰鬥開始了。這是一場白刃格鬥。黑暗中,戰友們只能從對方的白袖章上去辨認敵人。年輕的楊得志猶如下山的小老虎,在敵軍的隊伍中衝來衝去,在他閃亮的梭鏢下面,敵人乖乖地舉手投降。

這是一場小小的遭遇戰。戰鬥很快結束了,楊得志站在那兒發愣。那個老兵走過來問道:“怎麼啦,楊得志,嚇壞了吧?”

“誰說的,我答應給班長一支漢陽造的,可現在只奪了一支雜牌槍,這可怎麼辦?”

正說著,只聽一個聲音從山坡上傳來:“快來呀,班長不行啦!”

楊得志提著那支雜牌槍,迅速往山坡上跑去,到跟前才看清,班長仰臥在那裡,被敵人子彈打穿的腸子流了一地。

“班長!”楊得志趴下身子,對班長喊道。

班長朝楊得志笑了一下,用手輕輕地指了指身邊的一支真正的漢陽造,就停止了呼吸。

楊得志輕輕地拿起班長留給他的那支漢陽造,撫去槍上的灰塵,把它背在肩上,眼睛裡噙滿了淚水,對著班長的遺體說:“班長,我會用這支漢陽造,去狠狠地痛打白匪,為你報仇!”

算起來,這是楊得志參軍後參加的第一次戰鬥。第一次參加戰鬥,就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願望——擁有一支漢陽造步槍,而這支槍卻來得不易,是他的班長用生命換來的。

這也是他軍旅生涯所接受的第一課。

那時的楊得志自然沒有想到,他扛起這支槍,伴隨著人民軍隊的發展壯大,伴隨著人民解放事業的偉大勝利,伴隨著年輕的共和國軍隊現代化建設的步伐,走過了他輝煌的一生。

他更沒想到,他從此轉戰南北,身經百戰,為人民解放事業,為共和國軍隊現代化建設貢獻了他畢生的經歷,成了一名功勳卓著、彪炳千秋的共和國高級軍事將領。他那富有傳奇色彩的戰爭經歷,至今仍讓人們津津樂道。

就是他,成為共和國國防部副部長、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後,當他回憶起自己的革命生涯時,首先想到的是他獲得第。一支槍的經歷,想到的是他軍事生涯中的這一終身難忘的第一課。

2.紅1團團長楊得志回頭看了看蒼蒼茫茫的大渡河,臉上露出勝利者

的微笑

1934年春,楊得志擔任了紅軍第1軍團第1師1團團長。從那時起,楊得志率領這支具有光榮戰史的英雄部隊,參加了第五次反“圍剿”鬥爭和著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徵,打了不少硬仗、惡仗、苦仗,初步顯示出他優秀的軍事指揮才能。

強渡大渡河,就是他指揮的著名的戰鬥之一。

那是1935年5月。

我工農紅軍渡過金沙江,經會理、德昌、瀘沽,來到冕寧。紅1團繼續擔任先遣任務。

當時,為了加強領導,充實力量,軍委特派劉伯承、聶榮臻分別擔任先遣司令員和政委,1軍團把直屬的工兵連、炮兵連交給楊得志指揮。

那天,劉伯承、聶榮臻一齊來到了紅1團駐地。

劉伯承向楊得志和政委黎林明確了強渡大渡河的任務。

從劉伯承和聶榮臻的談話中,楊得志知道目前紅軍的處境極為險惡:後有薛嶽、周渾元、吳奇偉10萬大軍追趕,前有四川軍閥劉湘、劉文輝的部隊扼守於天險大渡河所有的渡口。

劉伯承說:“你們可知道石達開?此人為太平天國的高級將領,刀多年前,石達開率數萬人在清軍追擊下,就是在大渡河畔全軍覆沒的。現在蔣介石叫囂,前有大渡河,後有金沙江,幾十萬大軍前後夾擊,共軍插翅難飛,必成為‘石達開第二’。”

楊得志頓時感到身上的擔子特別沉重。

當夜,紅1團冒雨開進。

5月24日黃昏,紅1團經過一天一夜急行軍到達了距安順場約15裡的一個小村。楊得志命令部隊休息,他自己與政委黎林馬不停蹄地忙開了。

楊得志找來了幾個當地的老鄉。他了解到前面的安順場,是個近百戶人家的小鎮,有敵人兩個連防守。所有的船隻都已被搶走、毀壞,只留一隻船供守軍使用。安順場對岸有守敵1個團。

看來,要渡過大渡河,只有首先搶佔安順場,奪取惟一的一條船。

這時,軍委總部來了命令,命令楊得志連夜強渡大渡河,確保後續部隊儘早開始渡河。

就在這時,劉伯承、聶榮臻又一次趕來了。

劉伯承說:“這次渡河,關係著數萬紅軍的生命,一定要戰勝一切困難,完成任務,為全軍打開一條勝利的道路!”

楊得志再次感到事態危急,當即表示:“我們不是石達開,我們是中國工農紅軍!在我們面前,沒有戰勝不了的敵人,沒有突不破的天險。請首長放心,我們一定打好這一仗!”

刻不容緩,偷襲安順場的戰鬥立即打響了。

按照楊得志的分工,政委黎林帶2營至安順場下游渡口佯攻,以牽制敵楊森的2個團;3營長尹國赤帶3營擔任後衛;他自己率1營襲擊安順場。

天漆黑,雨,下個不停。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戰士們,又踏著泥濘的小路急進。

此時,安順場的守敵已經進入夢鄉。他們哪裡想到紅軍已出現在他們面前。

“哪一部分的?”1營的尖兵排與敵人的哨兵接觸了。

“我們是紅軍!繳槍不殺!”戰士們高喊著,衝向敵人。

“砰!”敵人開火了。

戰士們的槍支一齊吐出了火舌,頑抗的敵人紛紛倒下,活著的當了俘虜,還有的沒命逃竄,不到30分鐘,敵人2個連全部被殲。

槍聲停止後,部隊繼續前進。楊得志看見路旁有一間茅屋,便走了進去。屋裡坐著一位老人,他正要向老人瞭解渡船的情況,突然聽到一聲喊叫:“哪一個?”

通信員一聽聲音不對,機警地一拉槍栓,大吼道:“不要動!繳槍不殺!”

原來是幾個管船的敵兵,聽到剛才的槍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通信員這一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乖乖地繳了槍。

楊得志立即讓通信員把這幾個俘虜送到1營去,要求1營儘快把船弄來。1營長孫繼先帶領戰士們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淮一的這條船搞到了手。

大渡河已在眼前。透過夜暗,楊得志看到,大渡河此段河寬約300米,水深三四丈。湍急的河水,碰上礁石,濺起沖天巨浪。濤聲轟鳴,如雷貫耳。河兩邊是陡峭的山壁。

怎麼渡河?眼下一無船工,二無準備,要立即渡河,顯然是不行的。楊得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他想到了鬼水,想到了架橋,但都被自己否定了。河深水急,浪高漩渦多,人一下水肯定會被捲走。架橋也不行,每秒4米的流速,橋樁根本無法打下去。想來想去,他又想到了那惟一的一條船。

對,先將1團渡過河去再說。主意已定。楊得志急忙叫醒通信員,“去,給我把1營長叫來。”

豆營長孫繼先跑步趕來。

“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趕快找船工,愈多愈好。”

船工找來了。一個、兩個、三個……等到找來十幾個船工,天已亮了。

這時,雨也停了,蔚藍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被雨水沖洗過的懸崖峭壁顯得格外挺拔、壯麗。大渡河奔騰著,如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

通過望遠鏡,楊得志對對岸作了認真的觀察:對岸渡口附近有幾個碉堡,距渡口不遠處有個小村莊,四周築有圍牆,估計敵人的主力可能隱蔽在此。假如敵人待我渡河部隊接近渡口,來個反衝鋒,那怎麼辦呢?

“兵貴神速,先下手為強!”楊得志決心已定。

針對對岸敵情,楊得志作了火力部署。

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渡河了。楊得志決定組織一個16人組成的奮勇隊,並讓1營長孫繼先負責挑選。

聽說要組織渡河奮勇隊,1營官兵圍著孫繼先爭著要求參加。

孫營長為難了,問楊得志:“怎麼辦?”

楊得志微笑著說:“這樣吧,集中到一個連隊裡挑選。”

二連的戰士們都集合在屋外的場地上,一個個挺胸抬頭,目光集中在團長楊得志和營長孫繼先身上。

孫繼先開始宣佈被批准的名單。被點到名字的戰士高興地跨出隊列,在隊伍前排成新的一列。

楊得志看到,這16名戰士,身材高大,精神飽滿,一看就讓人放心。

“我也去!我一定要去!”突然,從隊列中衝出一個人,大聲說。他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材雖不如前幾位魁梧高大,但卻敏捷、機靈。

孫營長對楊得志說:“他是2連的通信員陳萬濤,遵義會議時參軍的。”

多好的戰士!楊得志與孫營長略作商量,批准陳萬濤參加渡河奮勇隊。

一支17人的渡河奮勇隊組成了,連長熊尚林為隊長,每人一把大刀,一支衝鋒槍,一支短槍,五六顆手榴彈,還有一些必要的作業工具,雄赳赳地等待著渡江命令。

這是一個莊嚴的時刻。

熊尚林帶領第一批8名奮勇隊員跳上了那惟一的渡船。

楊得志走過去,和他們—一握手,深情地說:“同志們,紅軍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你們一定要堅決地渡過河去,消滅對岸的敵人!”

渡船,在一片熱烈的鼓動聲中離開了南岸。

敵人開火了。

“打!”楊得志向炮兵下達了命令。

全軍聞名的神炮手趙章成已瞄準了對岸的工事。隨著呼嘯的炮彈和爆炸聲,敵人的碉堡飛向了半空。機槍、步槍一齊開火,對岸籠罩在一片煙霧和火海之中。

渡船在洶湧的波濤中行進著,船工們一槳一槳地拼命向對岸划著。突然,一發炮彈落在船邊,掀起一排巨浪,小船劇烈地晃盪起來。

岸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渡船上,只見小船隨著巨浪起伏了幾下,又平穩了下來。

楊得志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敵人的炮火更密集了,企圖阻止紅軍的渡船。勇士們隨著渡船,衝過一個個巨浪,頂著一陣陣彈雨,勇往直前。

就在這時,一梭子彈掃到了船上,一位戰士急忙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楊得志通過望遠鏡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脫口而出:“他怎麼樣?”他還沒來得及往下想,只見渡船被巨浪卷著飛快地往下滑去,滑到幾十米外,一下子撞在了一塊大礁石上,頓時濺起一個高大的水柱。

“糟糕!”楊得志自語著,眼睛緊緊盯著渡船。只見幾個船工奮力用手撐著岩石,渡船卻像轉盤似的猛烈旋轉起來。

“撐住啊!”楊得志禁不住大聲喊了起來。岸上的人都一齊呼喊著,為勇士們鼓勁,加油!

這時,幾個船工跳下船,在難以停留的激流中,憑藉強健的體魄,熟練的游泳技術,拼命地背頂著船。船上另外的船工也盡力用竹篙使勁地撐著。

終於,渡船在勇士們的互相協作、密切配合下,緩緩離開了礁石。

楊得志臉上綻出了笑容。

渡船離對岸越來越近了。漸漸地,只有五六米遠了。勇士們不顧敵人的瘋狂射擊,一齊站了起來,準備衝上岸去。

這是意志的考驗,這是生命的搏擊!

突然,對岸的小村子裡衝出一股敵人,湧向渡口。果然不出所料,敵人想把勇士們消滅在岸邊。

“給我轟!”楊得志大聲命令炮手。

“轟!轟!”兩聲巨響,趙章成的迫擊炮像長了眼睛似的,正好落在敵群中。緊接著,1營機槍排排長李得才的重機槍也開火了,打得敵人東倒西歪,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打,狠狠地打!”河岸上揚起一片吼聲。

敵人潰退了,慌忙向四處逃竄。

“打!打!延伸射擊!”楊得志再一次命令著。

“轟!轟!轟!”又是一陣射擊。在我炮火的掩護下,渡船靠上了北岸。只見勇士們飛一樣跳上岸去,手榴彈、衝鋒槍一齊打向敵人。最後終於佔領了敵人設在渡口的工事,為第二船的戰友們殺開了一條通路,為全軍渡河奠定了立足點。

不久,第二船的勇士們也渡過河,和第一船的人會合在一起。

敵人仍在拼命掙扎,組織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撲,企圖趁我渡河勇士立足未穩,將其趕下河去。

面對這種情況,楊得志一次又一次指揮炮兵、重機槍射擊。煙幕中,敵人紛紛倒下。趁此機會,勇士們齊聲怒吼,撲向敵群。雪亮鋒利的大刀在敵群中閃著寒光,忽起忽落,左砍右劈。號稱“雙槍將”的川軍被殺得潰不成軍,沒命地往北山後面逃竄。

經過數小時激戰,渡口完全被紅1團佔領。

楊得志和團部的其他領導是乘第三船過河的。這時,天色已晚,船工們加快速度,把紅軍一船又一船地運向對岸。

正當紅1團全部渡過大渡河之際,楊得志獲知,追敵薛嶽等部也已北渡金沙江,從德昌趕來了,然而為時已晚,正是楊得志指揮紅互團強渡大渡河成功,為後面千軍萬馬的紅軍打開了通路。

蔣介石要把紅軍變為“石達開第二”的夢想,就這樣破滅了。

3.楊得志自從參加革命以來,可謂身經百戰。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

感到如此大的壓力

邯鄲,春秋戰國時為趙國的國都。那時的趙國,東臨燕。齊,西接秦國,南連韓、魏,北近匈奴,“數拒四方之敵”,被稱為“四戰之國”。到了近代,人們又稱它為“四戰之地”,其戰略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提起邯鄲,人們不由得想起“黃粱一夢”這個典故。說的是在邯鄲北面不遠處有個喚做黃粱夢的小村,山東盧生借宿在此,在旅店裡遇一道士。那道士給盧生一個枕頭,盧生枕在上面睡著了。這時,店主人剛蒸上一鍋黃米飯,盧生夢見自己做了大官,娶妻生子,享盡了榮華富貴,可一覺醒來,黃米飯還沒有做熟。

這個典故的含義,也是不言自明瞭。

然而,在半個世紀以前,正是在這“四戰之地”,蔣介石做起了他的黃粱夢。

1945年10月中旬,國共兩黨於10月10日簽訂的和平協定墨跡未乾,蔣介石突然發出了向我華北解放區進攻的命令。

此次,蔣介石動用了14個軍約15萬兵力,分三路沿平漢。同蒲、津浦三條鐵路,向我華北解放區殺奔而來,氣勢洶洶,大有一口吞掉我華北解放區之勢。

蔣介石的用意十分明顯,企圖控制鐵路,發揮美國現代化裝備的優勢,割裂我各解放區的聯繫,壓迫我軍退入農村或山地,以便各個殲滅。

這三路進犯蔣軍,以攻擊平漢路的一路為主。其首要目標,是奪取我晉冀魯豫解放區的首府——邯鄲。

此時,正在山西指揮上黨戰役的劉伯承、鄧小平,得知敵人進擊華北的情報,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晉冀魯豫軍區的部隊大多仍在上黨地區,邯鄲前線只有楊得志所部不到2萬人的兵力。敵我兵力是5:1。

幾經思考,劉伯承決定把戰場選在平漢線東側滏陽河以南。漳河以北的河套裡。劉伯承認為,該地是多沙地帶,不好挖工事,無堅可守,但南有漳河可斷敵退路,可以把敵人的長處轉化為短處,使我軍能夠避其長擊其短。另外,我軍東西有縱深的根據地和廣大人民的支援,可以利用滏陽河、漳河間的橫幅地帶向敵人實施鉗形攻擊。這樣,或許能頂上一陣子。

這一想法,與鄧小平不謀而合。

鄧小平立即對作戰科長命令道:“按劉司令的意思發報,命楊得志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堅決頂住。”

緊接著,劉、鄧又對平漢戰役的實施,作了一系列部署。

同時,為使作戰便於統一指揮,經中央軍委同意,劉、鄧命令冀魯豫、冀南、太行、太嶽4個軍區部隊主力,依次改編為晉冀魯豫野戰軍第1、第2、第3、第4縱隊。楊得志任第1縱隊司令員,蘇振華為政治委員。

平漢路的敵情,驚動了黨中央,驚動了毛澤東。

10月17日,毛澤東專門致電劉、鄧。電文中說:“……必須集中太行和冀魯豫全力,爭取平漢戰役的勝利。即將到來的新的平漢戰役,是為著反對國民黨主要力量的進攻,為著爭取和平局面的實現。這個戰役的勝負,關係全局極為重大。”

平漢戰役能否成功,關鍵是看楊得志和他的1縱,看楊得志能否實施有力的阻擊,以等待兄弟部隊趕到聚而殲之。

這一點,身為1縱司令員的楊得志是十分清楚的。

楊得志自從參加紅軍以來,可謂身經百戰,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感到如此大的壓力。

部隊裝備嚴重不足。楊得志由延安重返冀魯豫後,原準備輕裝精兵,進軍東北,故把原有的迫擊炮、重機槍和一部分輕武器移交給了兄弟部隊,現在猛然間接到參加平漢戰役的命令,僅有的裝備,面對半美械化的國民黨軍隊,其困難是可以想象的。

另一困難是,敵我兵力懸殊。主要面對的敵3個軍中,魯崇義的30軍裝備精良;馬法五的40軍可以打近戰,還能拚手榴彈,這在國民黨軍隊中是不多見的;高樹勳的新8軍戰鬥力也不弱。

再則,時值10月,田野裡可利用的隱蔽物極少,漳河兩岸又是一馬平川,多系沙土地質,構築工事極難。沒有相應的工事,要想在大平原上阻擊這麼多裝備精良的敵人,意味著準備作出巨大的犧牲。

劉、鄧及中央是下了死命令的,必須有效地遲滯敵人進攻,楊得志知道,這必將是一場苦戰、惡戰。

正當楊得志積極籌劃抗擊北犯之敵時,敵第11戰區副司令長官馬法五指揮第一梯隊殺奔而來。

10月14日,該部從新鄉出發,大搖大擺,浩浩蕩蕩,前進中未遇我主力,速度極快。

10月20日,敵軍先頭部隊北渡漳河,佔領鄴鎮、豐樂鎮等處,掩護架橋。

站在漳河岸邊,馬法五以勝利者的姿態,得意地笑了。

邯鄲南邊的小堤村,1縱作戰會議正在進行。

楊得志決定:派出小部分部隊以奔襲的方式,出其不意地襲擊敵先頭部隊,以減緩敵人前進的速度。掩護大部隊趕至邯鄲以南的屯莊、崔曲、小堤等地構築工事,組織防禦。

命令下達後,各部隊分頭展開行動。

崔曲距邯鄲只有十幾裡地,小堤一帶是1縱和3個旅的指揮所所在地。楊得志清楚,這裡可以說是我軍保衛邯鄲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旦被敵人突破,就等於敞開了邯鄲的大門,後果不堪設想。

楊得志決定把1旅放在崔曲一線。1旅旅長楊俊生把阻擊崔曲一線的任務交給了主力7團。

那天,楊得志來到7團陣地視察,對陪同而來的楊旅長說:“崔曲到邯鄲的距離你們是清楚的。部隊邊打邊轉移,體力消耗大,減員不少,但是更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邊。實話對你們講,你們面臨的將是一場惡戰,你們必須作好充分的準備。”

“司令員,請你放心,1旅你是瞭解的,信任的。”楊旅長說。

楊得志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敵人3個軍全部渡過漳河後,原突在前面的30軍留在原地,40軍和新8軍一部則繼續北進。當頭的是敵40軍106師。師長李振清,外號李鐵頭,是個亡命之徒。

敵106師已逼近崔曲一線。

10月23日夜,敵副司令長官馬法五接通了106師師長李振清的電話:“鐵頭嗎,我命令你們在半夜出擊。”

“什麼?半夜出擊?夜戰是共軍的特長,我軍可不善於夜戰啊!”李振清不解。

“這叫作出其不意,懂嗎!楊得志以為我們不善夜戰,我偏在夜裡幹,打它個措手不及,讓楊得志嚐嚐我的厲害。”

說罷,電話裡傳來一陣得意的笑聲。

10月24日凌晨2時,敵40軍第100師和新8軍集中兵力。火器,分別向7團扼守的崔曲、屯莊、趙莊陣地發起了突然猛攻。霎時,成群的炮彈在7團陣地上炸響,掀起一陣陣煙塵和泥土。緊接著,敵人由營到團發起了連續集群衝鋒。

我7團在團長李程、政委威先初的指揮下,沉著應戰。待敵進至陣地前三四米時,集中火力,給其以殺傷。同時,組織小群出擊,與突入我陣地之敵展開白刃格鬥,英勇地打退敵人一次次的進攻。

經6個小時激戰,鮮紅的戰旗依然在7連陣地上高高飄揚。

見久攻不下,敵106師師長李鐵頭氣得哇哇直叫,只見他扒掉上衣,光著膀子,從衛士手中奪過沖鋒槍,大喊一聲:“跟我來!”帶著全師人馬,又向我4團扼守的夾堤、6團扼守的小堤陣地衝來。

又是一場天昏地暗的廝殺。

看來,敵人想從6團和4團的結合部撕開缺口,6團團長李天德請示楊得志,要求將朝城大隊調至辛裡村,作為6團1營的預備隊,隨時加強小堤防線的戰鬥。

戰至下午2時,敵人佔領了6團陣地側冀小堤西北角一個地堡和南大屯東南土窯。

激戰中,6團頑強抗擊數倍敵人的攻擊,傷亡較大。扼守小堤前沿陣地的1連,班以上幹部全部陣亡,全連編為1個排繼續戰鬥。

楊得志在指揮所裡呆不住了,令縱隊指揮所移至東距小堤村僅200米的辛裡村,他要直接進行戰場指揮。

當他看到1旅陣地彈痕遍地,已成一片焦土,許多犧牲的幹部、戰士由於來不及掩埋,橫躺在戰壕裡、掩體外,心情異常激動。

楊得志立即命令縱隊特務營兩個連投入戰鬥,加強6團1營,在4團的配合下,重點向突入小堤西側的敵人進行反衝擊,戰至當晚,將敵人擊退,恢復了原陣地。

25日上午,敵人向6團再次發動猛攻,未果,下午又轉向7團趙莊陣地猛烈攻擊。

敵人分別向我7團和6國陣地輪番攻擊失敗後,重新調整了部署,以新8軍一部兵力迂迴到屯莊,同時以106師2個團的兵力向4團和7團的結合部夾堤、崔曲之間,於下午6時,利用黃昏時暮色作掩護,發動了偷襲。

此時,天色昏暗,颳起大風,風沙障眼,我軍視度不良,與敵戰至晚9時,敵約1個團從夾堤、崔曲間突開了一個口子,對扼守屯莊的7團2營進行了迂迴包圍。

4團根據當面敵情,立即以1營1連出擊,但因西北側未作工事,出擊中1連傷亡很大,撤了下來。敵人乘機蜂擁而至,夾堤陣地西端被敵佔領。這樣,堅守屯莊的7團2營處於東、西。南三面受敵的境地。

情況緊急,1旅旅長楊俊生立即命令7團團長和3營教導員率7連和9連前去接應2營。恰在此時,2營教導員率部突出重圍,半路上與3營相遇,同返崔曲。

這一天,7團與敵激戰,傷亡很大,又處於被敵夾擊的險境,楊旅長命令暫撤出崔曲,轉移到夾堤東部,以待機反擊。

午夜,敵106師佔領崔曲。

敵師長李鐵頭好不得意,忙向副司令長官馬法五報告:“我的腳下,就是共軍的陣地,他們常自稱是銅牆鐵壁,就是金牆銀壁,我李鐵頭也要把他撞碎!”

此時,1縱指揮所裡,氣氛驟然緊張。

楊得志已有兩個小時沒有接到1旅的戰況通報了。

“是不是崔曲已失?現在可以肯定,7因傷亡一定很大。倘若崔曲失守……”想到這裡,楊得志心中一緊,如果1旅最後防線被敵人攻破,敵將長驅直人,與南援之敵第16軍會合,我軍整個平漢戰役計劃就會受到影響,甚至會落空。

楊得志命令縱隊參謀長:“通知各旅旅長和政治委員,火速到縱隊開會。”

3個旅的幹部汗淋淋地趕來了。

待聽完各旅領導彙報各自的情況後,楊得志緩慢而有力地說:“1旅撤出了崔曲,但仗打得很苦,也打得很好,同志們盡了最大的努力。現在的問題是必須按劉、鄧首長的指示,不能讓敵人前進一步。大家還記得中央的指示嗎?平漢戰役的勝負關係全局,極為重要!一旦敵人突進邯鄲,劉、鄧首長的整個戰役計劃就會被打亂,我們1縱將無法交待。辦法只有一個:明天拂曉前把崔曲奪回來!管他什麼李鐵頭、李鋼頭,都要把他砸爛!”

縱隊政委蘇振華接過話說:“今天的會議就是要明確一個問題:我們1縱必須完成劉、鄧首長的戰略意圖,現在兄弟部隊正從山西往這裡趕。我們一定要頂住敵人,只許勝,不許敗!”

“對!”楊得志斬釘截鐵地說:“奪不回崔曲是要掉腦袋的!”

大家跟隨楊得志征戰多年,都知道他輕易不說這樣的話,說這樣的話,都是到了十分關鍵的火候上,而且說了就兌現。

楊得志接著提出了奪取崔曲的部署和打法。

就在這時,劉、鄧來電,告知1縱,我軍後續部隊即將到達。決定將進攻部隊分為南、北兩集團,於28日黃昏開始總攻,重點消滅敵40軍,同時求得殲滅30軍之一部。南集團鉗制30軍和佯攻新8軍,並對新8軍加強政治爭取。以第1、第2縱隊為主組成的北集團,作為總攻突擊隊,圍殲敵40軍。

楊得志的第1縱隊負責殲滅敵106師。

為配合野戰軍整個戰役行動,楊得志放棄原定計劃,對縱隊攻打崔曲第106師的行動重新作了部署。

楊得志決定:以第1旅7團擔任主攻,從崔曲村北門至村西北角展開攻擊,6因為預備隊;第3旅16團從村東門突破,任助攻;第2旅10團、12團在崔曲以西擔任陣地防禦,阻敵增援;第3旅20團於崔曲南側阻擊敵人。

10月28日,我軍後續部隊到達。下午6時40分,總攻開始。

1旅7團1營3連率先從崔曲村北門發起猛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7團3營7連見3連攻擊目的已經達成,抓住戰機,從村西角突然發起攻擊,僅10分鐘,就打開並鞏固了突破口,3營2梯隊立即投入戰鬥,向東發展。

與此同時,3旅16團從村東突破,與1旅東、西夾擊縱深之敵。李振清見勢不妙,忙呼救援兵。敵40軍39師隨即增援,該師從村南側接近,立即遭到3旅20團的全線阻擊。20團在團長王大順、政委胡華居指揮下,打得十分英勇頑強。但39師憑藉人海戰術和重炮轟擊,20團1營前沿陣地先後被敵人突破。

楊得志急了,他拿起電話,要通了第20團政委胡華居:“胡華居嗎?我是楊得志,我命令你親自組織,奪回陣地!”

胡政委深感楊得志此話的分量,楊得志不到萬不得一,一般不越級指揮。他得令後,親自組織1營2連、3連正面反擊敵人,並命2營從側翼出擊,終於將敵第3次集團衝鋒擊退。恢復了團陣地。

此時,崔曲村內巷戰十分激烈,敵106師負隅頑抗,我軍節節推進。敵師長李振清支撐不住了,率部慌忙從南、北左良方向突圍,但立即遭到20團的阻擊。20團幹部身先士卒,指揮在前,團長王大順和團參謀長慕斌不幸壯烈犧牲。

經過激烈戰鬥,敵106師除師長李振清等少數殘敵僥倖逃脫外,幾乎被全殲。

崔曲又回到了我軍手中,楊得志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戰至10月30日,戰局發生了質的變化。

參加上黨戰役的兄弟部隊趕來了,楊勇帶領的騎兵團先期與楊得志會合,組成了前線聯合指揮部。

敵新8軍軍長高樹勳在我軍的政治攻勢下,在馬頭鎮舉起義旗。

馬法五和魯崇義的兩個軍頓時銳氣大減,已無心戀戰,準備再渡漳河南逃,但這時漳河已被從上黨趕來的我軍控制。

圍殲敵40軍殘部和敵30軍的態勢已經形成。

馬法五頓時感到滅頂之災來臨,想想十幾天前,還那麼氣勢洶洶,不可一世,轉眼間,陷入這般境地,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馬法五率11戰區長官部及血軍一部退至前、後旗杆章(村)。

楊得志接到劉伯承命令:1縱務必抓住戰機,追擊馬法五所部。

楊得志心裡十分清楚,部隊攻打崔曲,傷亡很大且已十分疲勞,但戰機在即,不容有絲毫猶豫。他立即命令第3旅任主攻,從旗杆章東南方向攻擊,楊勇的2縱從正南方向攻擊,並決定於午夜發起攻擊。

縱隊指揮所設在北東坊村西一個燒磚的火窯上,楊得志早早來到窯頂上,以便觀察。

戰鬥再次打響,1縱3旅勇猛突擊,敵人拼命頑抗,打成了對峙局面。見此,楊得志對身邊的李朝東旅長說:“立即通知部隊,一定要利用夜戰有利時機殲滅敵人,夜間佔領一座房子,等於白天佔領一條街道。要努力擴大戰果,也要準備更艱苦的戰鬥。”

主攻16團攻進去了,但遭到敵人的節節阻擊,在逐屋逐街的爭奪中,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鮮血和生命。

天一亮,敵人便發起了瘋狂的反撲,有的部隊被擠出了已經佔領的地段。攻人旗杆章的16團此時與縱隊和旅指揮所的電話完全中斷了。

馬法五已經意識到,這一仗是生死攸關的一仗,為此,他拼出了老本。

激烈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

黃昏時分,16團兩名送信的戰士衝出重圍,帶來了16團仍堅守陣地的消息。

攻人旗杆章的部隊雖未能很快全殲馬法五部,但他們拖住了馬法五,為大部隊實現劉、鄧首長關於殲敵於漳河以北地區的戰略意圖,贏得了寶貴時間。

11月五日夜,且縱在楊得志的指揮下,不斷向旗杆章發起進攻,戰鬥持續到拂曉,我主力攻人村內,馬法五開始分路突圍。

楊得志立即命令:“敵人企圖向西南和東南兩個方向逃跑,各旅要快速圍堵、追擊,決不讓敵人跑掉!”

北風呼呼地颳著,樹上枯黃的葉子紛紛飄落。敵人恰如被颶風捲起的滿地落葉,狼狽地倉皇逃竄。

整個戰場上,煙塵瀰漫,槍聲連綿,人喊馬叫,1縱戰士奮勇圍殲逃敵。

真是兵敗如山倒。敵人紛紛繳槍投降,戰鬥很快結束。

11月2日天剛放亮,楊得志趕回縱隊指揮所的時候,參謀告訴他,3旅捉到了敵11戰區長官部副司令長官兼40軍軍長馬法五。

“你要不要見見馬法五?”參謀問。

楊得志看了看縱隊在場的其他領導,說:“怎麼樣,人家可是副司令長官,我們見他一下吧。”

馬法五神情沮喪地被帶了進來,看這儀表,哪像個軍人,簡直像個落魄的書生。楊得志不禁想到那個做黃粱夢的山東盧生。

“你們這一仗打得很苦呀!”楊得志讓馬法五坐下,對他說。

馬法五抬頭看了楊得志一眼,說:“我們沒能突破貴軍崔曲一線的防禦,戰況便急轉直下。後來楊將軍採取了這樣一種行動,仗就更不好打了。”

楊得志站起來對他說:“如果從時間上算,你們的失敗是早了些,但你們註定要失敗的。另外,現在可以告訴你了,你們被殲的時間、地點,大體上符合我們劉伯承司令員和鄧小平政委的安排,這一點,你恐怕沒有想到吧!”

馬法五又一次抬起頭,但沒說出一句話。這時他忽然想到一句老話: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看來他笑得有點太早了。

4.圍城打援,末料“釣”出個羅歷戎。90裡與200裡之爭,國民黨的

車輪子硬是跑不過解放軍的鐵腳板

1947年7月,在解放戰爭經歷了整整1年之後,中央軍委根據朱德、劉少奇的建議,決定組建晉察冀野戰軍。

7月底,晉察冀野戰軍宣告成立。楊得志任司令員。

新官上任三把火。野司成立不久,楊得志便發動了大清河戰役。

這一仗沒打好,殺敵5000人,自己卻傷亡6000有餘,打了個得不償失的消耗戰。楊得志心裡很難受,肚子裡憋足了一團火,一直在尋找機會再燒它一把。

其時,我東北野戰軍,在東北戰場攻勢正猛。為牽制敵人向東北增援,聶榮臻命令楊得志,在華北戰場展開新的攻勢。

楊得志感到挺為難。在華北,國民黨軍隊無論是兵力,還是裝備,都優於我軍。並且,敵人也是有準備的,均集結於保定以北鐵路線東西兩側,以確保平、津、保三角地帶這塊戰略要地。

敵人的具體部署是這樣的:16軍駐守大清河以北的雄縣。霸縣、新城;22師守衛平津間交通線;94軍1師1旅配置於涿縣、淶水、定興一帶;第5師在北河店、固城、徐水一帶;新編第2軍的2個師守保定;主力中的主力——羅歷戎的第3軍鎮守石家莊,以保定以北鐵路線為依託,便於機動,互相增援。

對此,楊得志清楚,對敵展開攻勢,必須打亂敵人的部署,以速戰速決的戰鬥,尋找戰機,在運動中殲滅敵人。

按照這一思路,楊得志決定戰役的第一階段是圍城打援。

圍城圍哪一部敵人?楊得志決定攻打徐水,因為徐水既是北平的南大門,又是平漢路的咽喉之地,敵人必定支援,我們乘機在運動中殲滅援敵一部。關鍵是攻打徐水的部隊要攻得猛,打得狠。楊得志把這一任務交給了陳正湘和李志民指揮的第2縱隊。

那麼,打援打誰呢?楊得志估計,很有可能的,一是徐水以南的保定之敵;二是徐水以北和東北的固城、容城之敵。那麼,會不會調動出鎮守石家莊的羅歷戎的第3軍呢?這,當然是楊得志所希望的:既可以狠狠地打擊甚至殲滅敵人這股有生力量,又可以使石家莊成為一所空城。但楊得志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石家莊太重要了。當然,也不排除這種可能,關鍵還是要看徐水的進攻戰情況。如果敵人確實感覺到我軍不惜一切代價要拿下徐水,羅歷戎在石家莊就呆不安穩了。因為徐水一失,保定便危在旦夕,石家莊將受到更大的威脅。

在當時,楊得志確實抱有隨機應變的思想準備。但有一條他非常清楚,那就是絕不能把仗打成對峙局面,如此,就會重演大清河戰役失敗的悲劇。

楊得志決定,將打援的任務交給鄭維山的第3縱隊和曾思玉的第4縱隊。

應該說,這個仗確實不好打。關鍵是要創造戰機,並能及時抓住戰機。這就需要指揮員具有過人的智慧和膽略。

在野司召開的作戰會議上,楊得志特別強調各部隊的相互配合。他說:“各個縱隊不管擔負什麼任務,圍城也好,打援也好,都是戰役這部大機器上的一個組成部分,只有相互間的密切協同,機器才能運轉自如。”

“轟!”一陣劇烈的震顫把寧靜撕碎了。

“哪裡打炮?”敵94軍第5師師長邱行湘“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幾步走到窗前。

“報告師座,是共軍在圍城。”副官匆匆推門進來。

這是10月5日黃昏,我第2縱隊按照楊得志的命令,開始猛烈攻城。

邱行湘一看我軍來勢兇猛,大有一口吞下徐水之勢,急告北平行轅主任孫連仲。

孫連仲站在地圖前,腦子裡亂紛紛的,各種念頭旋轉著。

共軍突然在徐水打響,究竟想達到什麼目的?

是為了奪取這座城池?不像。按共軍一貫的作戰原則,決不會選此腹背受敵之下策。

是為截斷平漢線,像石門一樣,把保定孤立起來?這種想法倒是成立,但共軍目前還沒有這麼大的胃口……

想著,想著,他突然笑了起來,這不是共軍又在玩圍點打援的把戲嗎?

楊得志,你不是想打援嗎?那好,我把部隊全部送上來。想到這裡,孫連仲對身旁的副官命令道:“傳我命令,第94軍主力井第95師,沿平漢線兩側向南開進;第10軍第94師、第109師經白溝河進至容城,沿鐵路東側向南開進,雙管齊下,共解徐水之圍。另外,令羅歷戎作好準備,隨時北上,圍殲楊得志主力。”

孫連仲下完令,竟得意地哼起小曲。

應該說,孫連仲的得意不是沒有道理。戰鬥已持續了4天,我2縱攻徐水未果,而敵人5個師的援兵蜂擁而來。我3縱、4縱都已投入阻敵增援的激戰中,雖大量殺傷敵人,但我軍的傷亡也不斷增多。

楊得志本不希望的對峙局面再一次出現了。

怎麼辦?要不要打下去?如何打下去?

撤出戰鬥,容易,但並未達到預期效果;繼續頂牛,已經頂了4天,還要頂多少天?那將意味著讓戰士付出更多的鮮血。

楊得志再次伏在作戰地圖上,目光在縱橫交織的紅藍箭頭間巡駿。

看來,只有向西挺進,迫敵分散,誘敵深入,才可能創造出運動中殲敵的戰機。

楊得志命令2縱仍在徐水一帶,圍城任務不變,奪城攻勢不減,以迷惑敵人,掩護3縱、4縱西進。

大部隊開始往西轉移,野司指揮機關也隨之行動。

離開駐地不一會兒,大路旁出現了一個小村莊。

“首長們要不要休息一下?”作戰參謀餘震縱馬趕上來問。

楊得志看了看並馬而行的楊成武和耿飈,說:“怎麼樣,休息一下吧?”

還未等他們回話,忽聽得後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同時,聽得有人喊:“首長停一下,首長停一下,有重要情況報告!”

楊得志翻身下馬。

來人是野司的通信員,只見他滿臉汗水、氣喘吁吁。下馬後,將一份電報遞給楊得志。

楊得志展開一看:

楊、楊、耿:

密悉。羅歷戎率第3軍出石家莊,現已渡滹倫河向新樂

開進,請你們相機處置。

原來,羅歷戎在孫連仲的再三催促下,於10月15日下午1時率第3軍1.3萬餘人從石家莊出發。按孫連仲的設想,此次第3軍北上,對楊得志來個南北夾擊,一舉殲滅共軍華北主力。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而又十分大膽的行動。

楊得志讀罷電文,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衝我們來的。”

把羅歷戎引出洞,楊得志事先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徐水距石家莊路途遙遠,且石家莊兵力本來不足,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如今,想不到竟送上門來。

變化如此突然,擺在楊得志面前的是一個“叉路口”。

一條路,按原計劃繼續西進,跳出南北敵人夾擊的包圍圈。這是一條比較安全的路,也是一條無所作為的路。

另一條路,調頭向南,把羅歷戎阻住、包圍、吃掉。這是一條險象環生的路,也是一條積極進取的路。

究竟走哪條路?

此時,大部隊仍在大踏步西進,軍情緊迫,不容徘徊。

楊得志提議:“儘快抓住羅歷戎,打掉他,殲滅他!這個敵人是送上門的,戰機實在難得!”

這一想法,與楊成武、耿飈不謀而合。他倆幾乎是同聲說:“打!堅決地打!”

決心下了,戰場選在哪兒?

在保定以北打,是敵人之所求,於己不利。仗必須在保定以南打,而且還不能選在離保定太近的地方,因為敵人在保定不僅有1個軍,保定以北還有更多的部隊。

參謀長耿飈伏在地圖上,圍著清風店地區畫了一個大圈,說:“我看就在這裡打!”

清風店以北是望都、保定,以南是定縣、新樂(羅歷戎當時的駐地),對我軍來說是個比較理想的戰場。只是羅歷戎的第3軍距清風店只有90多里,而我軍主力離清風店有200餘里。如果將戰場北移,我們近了,羅歷戎行程遠了,但離保定太近,不行;南移,我軍的路程更遠,也不行。

現在的關鍵是,我軍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羅歷戎前邊,到達清風店。

90:200,對比是嚴峻的,但又不是機械的。楊得志算了這樣一筆賬:羅歷戎距清風店雖只有90裡,但他們不敢搞夜行軍,這樣便擠出一夜的時間;況且,羅歷戎根本不可能估計到這步棋,他一定以為共軍主力仍被吸引在徐水城下,保南平安無事;即使有所察覺,受輜重、眷屬之累,速度也不會太快,再則,羅歷戎所經區域為解放區,走得不會順暢。

這樣算來,羅歷戎需一晝夜的時間才能趕到清風店。

也就是說,我軍必須在24小時內走完200餘里的路程。能行嗎?部隊無論是攻城還是阻援,已激戰幾晝夜,相當疲勞,現在強行軍南下,戰士們能不能吃得消?

“戰士的積極性也要考慮進去,大夥早就憋著一股勁,打大仗,打勝仗。只要告訴戰士們,這次行動是殲滅敵3軍,活捉羅歷戎,部隊情緒會鼓動起來的。”楊成武說。

耿飈接上話說:“另外,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吃飯問題,一頓飯連吃帶做,起碼個把小時,三頓飯三四個小時,把它省下來,趕一趕能跑出五六十里。另一個是救護問題,連續強行軍,趕到戰場就要打響,而且是硬仗,傷亡在所難免,如果讓部隊自己運傷員,勢必影響戰鬥。我看這兩個問題可以交給地方部隊和民兵。”

耿飈不愧是個好軍師,說得楊得志直點頭。

楊得志最後說:“好,既然這樣,兵貴神速,馬上下達作戰命令,開始行動!”

身邊沒有電台,傳達命令只好採取最原始的方法:作戰參謀們分頭縱馬,採取接力的方式,由近至遠,傳了下去。

命令明確:除2縱5旅、3縱7旅、8旅和獨7旅不動,繼續阻敵外,其餘部隊接今後立即掉頭南下,限24小時內趕至方順橋以南的清風店地區。

千軍萬馬開始調轉方向:向南!向南!向南!

而此時的羅歷戎呢?進展緩慢。隊伍簡直不是在走,而是在爬。

這似乎不能全怪羅歷戎了。一則,至此他未料到楊得志正向他撲來;二則,他的隊伍每前進一步,都遭到我民兵和冀中軍區獨立第8旅的阻撓,搞得羅歷戎很頭痛,又無可奈何!

10月18日傍晚,羅歷戎的先頭部隊接近定縣。新樂到定縣50多里,羅歷戎走了不止一晝夜。

這就為楊得志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就是在這天的傍晚,楊得志的4縱先頭部隊到達了方順橋。這裡距清風店還有50裡。

部隊已是十分疲勞了。曾思玉又接到楊得志的命令,令部隊繼續急行軍,務必於拂曉前,趕到清風店,進入戰鬥。

戰局的發展完全在楊得志他們的意料之中。19日,野戰軍的6個旅,全部到達清風店地區,將羅歷戎的第3軍全部包圍在於各營、大瓦房、北支合、南合莊、高家佐等十幾個村子。

楊得志立即部署圍殲第3軍的計劃,他決定,部隊立即投入戰鬥,充分利用敵人沒有料到的遭遇戰,打他個措手不及。

楊得志對於部隊的作戰能力和頑強作風是瞭解的。此時他擔心的倒是北面擔任阻擊保定地區大敵南下的我軍的4個旅,一旦清風店戰役打響,他們將面臨兵力十分強大的敵人的攻擊,4個旅要打出10個旅的樣子,擔子實在太重了。

楊得志用電台與他們聯繫。

2縱司令員陳正湘說:“請野司放心,決不讓這裡的敵人南下一步!”

而此時的羅歷戎方如大夢初醒,他急忙與孫連仲聯繫,告之當面敵情。未想遭來一頓痛罵:“就是昨天,徐水守軍剛剛擊退共匪重圍,共軍連輛汽車都沒有,他們靠什麼在二十幾小時內從保北趕到保南的清風店?他們會飛嗎?他們是神行太保嗎?”

訓完後,孫連仲緩了口氣說:“不要神經過敏,放心北進吧,儘快實施蔣委員長制定的南北夾擊計劃。”

對此,羅歷戎哭笑不得。北進!北進2往哪兒進?也顧不得這些了,他一面命令部隊就地修築工事,準備抗擊;一面繼續觀察事態發展,不斷上報情況。

10月20日,清風店戰役打響。由於我軍急促趕來,不十分了解敵人兵力部署,倉促投入戰鬥,且從四面同時出擊,戰鬥力分散;儘管我軍打得十分英勇,但激戰一天,戰果甚微。

楊得志急了。戰役的每一分鐘都十分寶貴,他知道,一旦敵人發覺羅歷戎被圍,會從保北調來大批部隊,儘管目前北面有陳正湘阻擊,但能頂多久,很難說。圍殲羅歷戎務求速戰速決。

楊得志決定改變戰術,採取分割包圍,然後集中兵力,各個殲滅。

這一天的傍晚,羅歷戎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孫連仲也終於醒悟過來,派李文司令長官率援軍迅速趕來。

羅歷戎還生出一分僥倖: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在徐水,南北夾擊共軍主力,已成無望,但在清風店,只要援軍一到,也可以來個裡應外合,轉劣勢為優勢。

這並不是羅歷戎的一廂情願,畢竟保北敵軍有上百輛汽車,幾個小時趕到清風店,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楊得志沒有讓羅歷戎的這個夢延續多久。

對日,楊得志按設定的新的戰術方案,再次向羅歷戎的第3軍發起強大攻擊。

這一天,戰鬥進行得十分激烈。戰鬥發起後,我6個旅按預定計劃,將羅歷戎的第3軍分割成數塊,然後,開展逐村逐街的爭奪戰。許多部隊同敵人展開了白刃格鬥。

孫連仲派飛機來了,一時,天空中十幾架敵機同時出現,有恃無恐地低空掃射、轟炸。

楊得志命令組織機槍火力,實施對空射擊。

一架野馬式敵機被擊中了,像掃帚星似的搖搖晃晃地橫過天空,身後拖著一股濃濃的黑煙。其他飛機見勢不妙,忽地一下升起來,把剩餘的炸彈胡亂甩掉,倉皇而去。

戰至21日黃昏,羅歷戎的第3軍主動收縮,猥集在西南合。

羅歷戎盼援兵快快到來,盼了整整一天,卻連個援兵的影子也沒盼來。

而共軍的包圍圈卻越縮越小。

與此同時,保北我軍的阻擊戰也打得異常艱苦、慘烈。楊得志命令陳正湘他們必須堅持住,並隨時報告情況。

國民黨軍由13個步兵團增至19個,而我軍,為了迅速圍殲羅歷戎的第3軍,又抽出部分兵力南援,由原來的90個團減至12個。

援軍在李文司令長官的指揮下,在空中飛機、地上遠程火炮的支援下,發起一次次攻擊。

我軍喊出了這樣的口號:“打下去,熬下去,阻住敵人就是勝利!”

這個“熬”字,楊得志深深掂量出它的分量。為了加速戰役的進程,他決定集中5個旅的優勢兵力,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向羅歷戎指揮所所在地西南合發起總攻。

對日深夜,隨著3顆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向西南合的總攻開始了。

第6旅由北向南;第4旅、第12旅由南向北;第10旅由東向西;第9旅由西向東。

四面八方,如滾滾浪潮,撼人心魄。

羅歷戎徹底絕望了。

“軍座,這裡不是久呆之地,快轉移吧!”副軍長楊光任和副參謀長吳鐵錚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往哪兒轉移?”羅歷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悽然的苦笑。

22日上午10時,我軍佔領了羅歷戎的最後一個據點西南合。

此役,我軍全殲羅歷戎第3軍1.7萬餘人,活捉了羅歷戎為首的將校軍官10餘名。

戰役剛剛結束,聶榮臻司令員一行人趕來了,一見楊得志他們,高興地說:“啊呀,你們怎麼搞的嘛。我可是好一段時間找不到你們了!”

楊得志笑著說:“聶總,這可不能怪我們呀,實在是羅歷戎來得太急了點,他那麼急,我們可不能失禮怠慢了他們噢。”

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聶榮臻聽說話捉了羅歷戎,說:“好,把他們送到後方正開著的土地會議上去。讓大家一看,也是鼓舞呀!這叫前方打老蔣,後方挖蔣根嘛!”

清風店戰役,是楊得志當了野戰軍司令員後,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也正是此役,使已成為一所空城的石家莊,被楊得志一鼓作氣拿了下來。朱德為此專門拍來賀電,稱讚楊得志他們攻佔石家莊為“奪取大城市的創例”。

5.楊得志突然大聲喊道:“快!立即向蘭州發電,告訴彭總,寧夏己

經解放了!”

太原戰役剛結束,楊得志便接到毛澤東的命令:第19兵團改隸第一野戰軍建制,充實第一野戰軍作戰力量,參加解放整個大西北的戰鬥。其時,楊得志為第19兵團司令員。

1949年6月,部隊還未得到好好休息,楊得志便率19兵團,從禹門口西渡入陝。

大軍浩浩蕩蕩,征塵遮天蔽日。

6月中旬,第19兵團與第一野戰軍在關中會師,緊接著,便參加了彭德懷指揮的扶眉戰役。

按照軍委和彭德懷的決策,此時第一野戰軍的作戰方針是:大量殲滅敵人,鞏固和擴大新解放區,首先集中力量與胡宗南主力作一次決戰,然後集中主力與青、寧“二馬”集團決戰。

扶眉戰役,就是按這一方針實施的,戰役方針是:“鉗馬打胡,先胡後馬。”

楊得志的第19兵團負責鉗制“二馬”的任務。

戰役計劃報到毛澤東那兒,毛澤東對楊得志的作戰部隊很關注,特意給彭德懷打來電報,說:“楊兵團應立即西進,迫近兩馬築工,擔負鉗制兩馬任務,並嚴防兩馬回擊,此點嚴格告訴楊得志,千萬不可輕視兩馬。否則必致吃虧。楊得志等對兩馬是沒有經驗的。”

應該說,楊得志對青、寧二馬多少是有所瞭解的。在當時,青、寧二馬恐怕是國民黨軍中戰鬥力最強的。對毛澤東的關懷,楊得志深為感動。

由於作戰準備充分,楊得志很好地兀成了整個扶眉戰役中“鉗馬”的任務。

扶眉戰役,從7月11日發起,7月14日結束,我軍殲滅了胡宗南主力4.4萬人,給胡宗南以毀滅性打擊,胡不得已退守秦嶺一帶。青、寧“二馬”見勢不妙,繼續往西撤退至平涼地區。胡、馬的作戰聯盟不復存在,西北戰場的形勢,由此發生了根本變化。

由此,我第一野戰軍作戰方針調整為“鉗胡打馬,先馬後胡。”彭德懷選擇了平涼地區,作為與“二馬”決戰的戰場。

這次,楊得志的19兵團作為主力參加了“打馬”戰鬥。

未想,青、寧“二馬”不戰而退。原來,面對我30萬大軍壓境,“二馬”雖深知平涼為甘、寧咽喉,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但當作戰計劃一出台,寧馬立即察覺青馬要保存實力,讓他們打頭陣的企圖。寧馬馬鴻逵急電寧馬臨時總指揮盧忠良退守寧夏,保存實力。青馬馬步芳也無奈地急忙往蘭州撤退。

對此,彭德懷及時修正了原定的作戰計劃。命楊得志的第19兵團繼續追擊寧馬,1兵團和2兵團則分兩路猛追青馬,力爭殲滅敵人。

這一追,就是20余天,前進千餘里,把青馬逼進了蘭州城內。

8月對日,蘭州戰役打響。楊得志奉命除留64軍繼續追擊寧馬外,率63軍、65軍參加了蘭州戰役。

蘭州戰役打得十分艱苦。

按照彭德懷的戰役部署。楊得志的第19兵團的任務是:沿西蘭公路首先攻佔路南之馬架山、古城嶺、豆家山和路北之十里山,然後向蘭州東關發展進攻。

8月26日,蘭州戰役結束。63軍、65軍在楊得志的指揮下,勝利完成任務。

至此,青馬集團遭到了毀滅性打擊,這時候可以說,我軍的主要對手就剩下退守寧夏的馬鴻逵集團了。

彭德懷把消滅馬鴻逵集團,解放寧夏的作戰任務交給了楊得志的第19兵團。

其時,寧夏的馬鴻逵集團,仍企圖作困獸之鬥,以銀川為中心,依據黃河天險,在南起靖遠、同心,北至金積、青銅峽、靈武地域內,構成二道防線,由馬鴻逵之子馬敦靜統一指揮,妄圖阻止我軍解放寧夏。

對於解放寧夏,楊得志確立了總的作戰方針,即軍事打擊和政治瓦解並舉,儘量爭取用政治方式加以解決。

楊得志是這樣分析的:寧夏的馬家軍,主要有兩支部隊。一支是馬鴻逵的兒子馬敦靜為司令的寧夏兵團,統帥4個軍:馬光宗的第11軍,盧忠良的第128軍,馬全良的賀蘭軍,馬敦厚的騎兵第10軍。另一支是馬鴻賓的兒子馬惇靖為軍長的第81軍。馬鴻賓和馬鴻逵二人雖以兄弟相稱,但關係一向緊張。馬鴻逵同馬步芳一樣,都是頑固透頂的死硬分子,長期追隨蔣介石反共反人民。而馬鴻賓則不然,抗戰時期,他曾表示擁護共產黨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主張,並在綏西一線同傅作義共同抗擊過日本侵略者。解放戰爭初期,他的一個團長被俘,受到彭德懷親自接見,並由這個團長將彭德懷的信帶給了馬鴻賓。馬鴻賓不但未刁難這個團長,反而獎給他一匹馬……等等這些,瓦解寧夏二馬,做好馬鴻賓的工作,是極有可能的。另外,即便是馬敦靜指揮的寧夏兵團,也不是鐵板一塊。

主意已定,楊得志緊接著拜訪了郭南浦老先生。

郭南浦是誰呢?

郭南浦是位老中醫,在甘肅、寧夏伊斯蘭教上層人士中有較高的威望和影響。他雖已年過七旬,但動作靈敏,頭腦清楚,性格爽朗,十分健談。

當聽清楊得志來意後,郭欣然表示:“行,我與馬鴻逵和馬鴻賓雖不同姓,卻系同族同教。我願將大軍對回家心情和為國為民的宗旨,轉告他們。”

楊得志聽了這番話,很受感動。他望著老人飄落胸前的半尺長的銀鬍鬚,想了想,說:“郭老先生,你這種精神令人感動。可是,你年事已高,北上銀川路途遙遠,且遍地戰火,萬一有個閃失就不好了。”

郭南浦哈哈一笑,手捋銀鬚,很動感情地說:“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老馬之智可用也!”

楊得志請示彭德懷。彭德懷說:“好,就請郭老先生隨你們一同進軍寧夏吧!”

9月9比按照楊得志的命令,第19兵團兵分三路,揮師寧夏。左路克甘肅的景泰後,北渡黃河,推進至寧夏重鎮中衛;中路沿黃河而行,向中衛前進;右路由固原、黑城、海原一帶出發,直撲寧夏另一重鎮中寧。

三路大軍,擺開陣勢,很快進入寧夏境內,如同江河行地,風捲殘雲,其勢銳不可擋。

9月中旬,第19兵團突破敵人第一道防線,很快進逼敵人的第二道防線中衛和中寧兩大重鎮。這時,郭南浦老人便帶了幾個精明幹練的工作人員,離開大軍,先一步前往中衛和銀川,去做馬鴻逵和馬鴻賓的工作,爭取寧夏和平解放。

其時,馬鴻逵見大軍逼近,第一道防線已被攻破,內心早已亂了方寸。打與不打,進退兩難。打,區區寧馬不過7萬之眾,要與解放大軍對抗,等於以卵擊石,前景十分黯淡,毫無希望。不戰而退,他又怎麼在蔣介石那裡交待?看來只有一條路,自己先乘飛機離開銀川,然後再為兒子設法安排退路,保命要緊。至於數十年苦心經營起來的7萬兵馬的家底,也只好一腳踢出去了。

馬鴻逵打定主意後,便煞有介事地在銀川他自己修的大公館裡召開軍政首腦會議,研究死守寧夏、頑抗到底的作戰問題。

會後,馬鴻逵藉口飛赴重慶出席國民黨緊急軍事會議,一去未歸,溜掉了,他把寧夏戰場的爛攤子甩給了二公子馬敦靜。

馬敦靜秉承其父馬鴻逵的旨意,繼續組織頑抗。在第一道防線被攻破後,他慌忙調兵遣將。調整部署,重點防守老巢銀川:令賀蘭軍撤出中寧,北渡黃河加強右翼;第11軍退守銀川;第128軍仍在金積、靈武一線;將中寧、中衛第二線的防守任務交給了馬惇靖的81軍。

正在這時,郭南浦老人前往中寧與馬鴻賓的談判也有了結果。

馬鴻賓見大勢已去,遂有率部起義的念頭。但顧慮重重,懷疑起義後,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

對此,楊得志指示64軍軍長曾思玉,作為第19兵團的全權代表,向馬鴻賓發出通知,表示歡迎他們起義。只要81軍起義,接受我們的條件,我們保證第81軍全體官兵的生命和私人財產的安全,但不能拖延時間,必須限定時間,闡明“過時不候”的要求。

曾思玉將楊得志的指示向郭南浦老人作了交代。郭南浦再次前往中衛。

為了配合郭南浦老人的談判,楊得志命令第81軍和63軍繼續進攻。

9月14日,第190師輕取中寧重鎮。

馬惇靖率第81軍不戰而退,撤到黃河以北的中衛地區。

第64軍佔領中寧後,與敵第81軍隔黃河對峙。

這時,鄭維山的第63軍從左翼挺進,第188師沿黃河北岸向中衛進發。敵第81軍陷入被包圍聚殲的危勢之中。

軍事打擊和郭南浦老人的調停見效了。

9月19日下午7時,64軍軍長曾思玉代表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9兵團。與馬惇靖代表的國民黨第81軍正式簽訂了和平解決協定。

簽字完畢,雙方代表合影留念。曾思玉設宴招待馬惇靖一行。

馬惇靖一行於當晚返回中衛後,召集全體官兵宣讀協定全文,並認真貫徹執行了諸項條款。

應該說,馬鴻賓和馬惇靖父子,為瓦解企圖負隅頑抗的國民黨寧夏兵團和迅速解放寧夏,做出了貢獻。

楊得志清楚,敵第81軍的起義,無疑是在馬敦靜的寧夏兵團頭頂上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馬敦靜得知馬鴻賓父子起義的消息後,氣急敗壞,急忙令工兵炸堤放水,企圖阻止我解放大軍進擊寧馬老巢銀川的步伐。

守堤的工兵接到命令後,在軍官的監督下,同時點燃了早已埋好的炸藥的導火索。只聽到轟轟隆隆,排炮一般的爆炸聲如陣陣驚雷,震天撼地。數十里河堤紛紛崩裂坍塌,洪水一瀉而出。霎時,萬畝良田,千里村野,一下就被決堤的洪水所淹沒,目光所及,一片汪洋。

然而,洪水並沒有阻擋住解放大軍前進的步伐。

9月19日11時,解放軍第64軍第191師和第192師,分左右兩翼,向金積一線猛撲,揭開了金靈之戰的序幕。

與此同時,解放軍第63軍由石空堡北渡黃河,沿黃河兩岸北進,直指銀川。

當天,代父行使軍政全權的馬敦靜,見解放軍先頭部隊離銀川很近了,便慌忙將前線指揮的大權交給了第128軍軍長盧忠良,隨即驅車直奔機場,鑽進一架早已準備好的座機,飛往重慶。

馬敦靜走了,寧馬的高級將領聞訊後,在銀川集合,商討對策。會議在一片吵吵嚷嚷中結束,形成了這樣一個決議:馬全良和馬光宗負責交涉起義。盧忠良即刻去金積。

9月20日下午,賀蘭軍軍長馬全良領銜發出起義通電。

馬軍首領於20日雖發了通電,但盧忠良執迷不悟,指揮128軍仍在拼死抵抗。

楊得志命令曾思玉繼續前進,狠狠打擊一切敢於頑抗之敵,以軍事打擊為政治解決徹底掃清障礙。

9月20日14時許,解放軍左右兩翼已逼近金積,對守敵形成圍攻之勢。

金積守敵被迫投降。

為切斷金積殘敵潰逃之後路及殲滅吳忠之敵,曾思玉又令191師和192師繞過金積,迅速向吳忠之敵發起猛攻,並將敵全殲。

盧忠良率第128軍軍部和第256師,從靈武增援吳忠,企圖與解放軍決一死戰。

9月對比我第192師先頭部隊在吳忠東南的澇河橋與敵展開激戰,終於搶佔了敵橋頭堡陣地,保證了師主力安全渡河。

渡河後,解放軍乘勝追擊,迅速穿插分割,殲滅了吳忠外圍之敵,直搗吳忠敵128軍指揮部。

敵人全線混亂,紛紛丟盔棄甲,四處逃竄。

軍長盧忠良趁兵潰混亂,在亂軍之中只帶少數人馬,逃回銀川。

至此,解放寧夏決定性的一戰,勝利結束。

9月21日下午,彭德懷給請求接受和平解決寧夏問題的馬全良等覆電,要求他們立即派代表至中寧與楊得志司令員接洽。

9月22日晨,國民黨寧夏方面由馬鴻賓主持,決定派第128軍軍長盧忠良為全權代表,寧夏保安司令部參謀長馬天光和寧夏省政府秘書長馬延秀為代表,前往中寧,與第19兵團楊得志司令員和李志民政委會晤。

9月23日上午,盧忠良等3名代表抵達中寧。

楊得志一見盧忠良等人,便迎頭一頓痛斥,列數他們在我軍進軍寧夏以來所犯下的種種惡行。

盧忠良等人一個個被說得羞愧滿面,無地自容。他們低著頭,誰也不吭一聲,老老實實坐在談判桌旁,開始商談和平解決寧夏的問題。

當天下午2時,雙方簽訂了《和平解決寧夏問題之協議》。

當晚,我第191師奉楊得志命令乘車進入銀川。

楊得志和李志民站在司令部的門外,呼吸著迎面撲來的新鮮空氣,頓覺渾身輕鬆了許多,真有一種心曠神信之感。

楊得志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似的,興奮地大聲喊道:“快!立即向蘭州發電,告訴彭總,寧夏已經解放了!”

李志民也高興地說:“是啊!彭總正等著我們的消息呢!”

9月26日,楊得志組織了隆重的第19兵團進入銀川市的入城式。

4天以後,毛澤東在天安門上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那莊嚴偉大的聲音,震盪著古老的銀川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楊得志靜靜地聽著,心在激烈地跳動,眼睛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