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黑風高,大地一片靜寂。

一抹人影在暗夜中疾奔,並不時回頭張望,速度卻不曾稍減,眼看擺脫不了後頭追兵,望著近在眼前、氣勢雄偉的府邸,身形一躍,俯低身子,躲進府裡。

隨後跟上的兩抹身影見狀,身著白衫的男人本欲跟上,卻被同伴硬給拉扯住。

“不行,這裡是靖王府,我們必須依禮拜見才行。”

說話的男人,正是鐵面神捕──成剛;而他身旁身著白衫的男人,是他的搭檔,也是他的師弟玉面神捕──東方傑。兩人正在追緝的人,是不久前由兩人帶領官兵圍剿的黑風寨寨主,人稱“屠夫”;黑風寨一百多人全被捕了,只剩下屠夫一人逃走,所以兩人一路追趕到這。

“好吧,既然師兄你這麼堅持的話,那我們就趕緊走大門去拜見,免得又被屠夫給逃了。”

東方傑俊美的臉上有抹無奈。這就是他不喜歡和師兄一起出來辦案的原因,太過剛正的師兄,凡事一板一眼,著實與他衝動、隨興的個性相違。

“走吧。”成剛率先邁開步伐走向王府大門。

“什麼人?深夜為何還在王府前逗留?”

在大門口看守的兩名守衛,一見著有人靠近,手裡拿著劍,防備地看著兩人,出聲大喝。

“還請兩位向王爺通報,就說是鐵面成剛和玉面東方傑有急事求見。”

成剛將御賜的令牌拿出來,待兩名守衛確認無誤後,其中一名隨即進去通報。

“還請兩位在此稍候。”

另一名守衛態度轉為十分客氣,目光落在成剛身後的東方傑身上,眼底難掩驚豔;傳聞中玉面神捕東方傑的容貌十分俊美,猶勝女子,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白玉般細緻姣好的鵝蛋臉,一雙清澈明亮的雙眸,秀眉櫻唇,一身英姿颯爽,宜男宜女的裝扮,讓人目眩神迷。

沒多久,進去通報的守衛匆忙走了出來,來到兩人面前,語氣十分恭敬。

“兩位大人請跟我來,王爺請兩位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跟著守衛走了進去;在守衛的帶領下,來到王府大廳;甫踏入大廳裡,即見到坐於首座、身著藍色錦袍的高大男人。

男人相貌俊逸非凡,一身形於外的張狂霸氣讓人難以忽略;一雙深邃黑眸自兩人踏入大廳後,在瞧見東方傑的長相時,眼底掠過一抹驚異,隨即拿起一旁的瓷盅,掀開瓷蓋啜飲了幾口,目光仍是不離東方傑臉上。

“深夜打擾王爺睡眠,實屬不得已,還請王爺恕罪。”

成剛抱拳致歉,語氣恭敬有禮,畢竟半夜擾人好眠,任何人都不會給予好臉色,又何況這人的身分是王爺,當然更需小心應對。

“到底是何事,能讓兩位神捕深夜大駕光臨?”

靖王龍昊天放下手中的瓷盅,俊逸的臉上似笑非笑,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真實的情緒,唯有一雙鎖住東方傑的黑眸隱含異光,姿態閒適得無一絲睏意,一點都不像是剛被吵醒的模樣。

“只因我們師兄弟一路追緝黑風寨寨主屠夫,親眼見他逃進王府裡,因此才會深夜冒昧求見。”

成剛話尾方落,即聽到女子的尖叫聲,東方傑快一步地循聲追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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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傑循聲追至一處院落,立即瞧見屠夫正隻手掐住一名容貌美麗女子的脖頸,兩人身旁圍繞著為數不少的護衛,眾人皆不敢輕舉妄動。

“千萬別傷了郡主!”

丫鬟小蘭害怕地站在長廊上呼喊,方才那聲尖叫就是從她口中發出的。都怪她不好,若不是她發現了這個惡徒闖入,嚇得驚聲尖叫,也不會驚動郡主跑出房,連累她被惡徒所擒。

“屠夫,還不快放開郡主。”

東方傑劍眉微擰,看著眼前的情勢,思考著下一步該如何處理,而這時龍昊天和成剛等人也同時趕到。

“東方傑、成剛,你們兩個若敢過來,我就先一劍殺了她!”

屠夫見眾人有所忌憚的模樣,明白自己手中握著一張王牌,得意地縱聲大笑。

“大哥,救我!”

龍千琦見著兄長,急得慌忙求救。真是禍從天降!這次她又沒出去惹事,沒想到乖乖待在王府裡也會有事。

龍昊天臉色微沉,雙手負於身後,犀銳的黑眸緊盯著受制的妹妹,渾厚的嗓音透著一絲冷厲,低道:

“成剛、東方傑,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今晚郡主若有絲毫損傷,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

“王爺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平安救出郡主的。”

成剛硬著頭皮答應。傳聞中這位靖王的性情難測,又是當今聖上最敬愛的堂兄,他可得小心應對才行。

“屠夫,只要你放開郡主,我們就讓你平安離開這裡。”

東方傑衡量得失後,為了顧全郡主的安危,不得不選擇縱虎歸山一途。

“哈哈哈!”屠夫仰首大笑,將郡主推到身前,兇殘的臉上流露出恨意,對著東方傑和成剛兩人吼道:

“你們兩個率領大批官兵挑了我黑風寨,抓走了我所有的弟兄,你們以為我會放過你們嗎現在我手裡握有這個重要人質,又怎麼可能放開她!現在你們全給我退開!如果不退開,我馬上殺了她!”

在屠夫的威脅下,眾人不得不退開,眼看郡主就要被帶走了,成剛和東方傑很有默契地交換一個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兩人同時出手!

成剛先是朝屠夫面門射出飛鏢,屠夫在側首驚險閃過的同時,一把粉末從東方傑手中撒出,目標是他的雙眼。屠夫慘叫一聲,掐住郡主脖頸的那隻手正欲痛下殺手,東方傑手中的劍已快一步刺向他左胸,另一手將受到驚嚇的郡主拉到懷中;同一時間,成剛雙掌由後擊向屠夫後背。

師兄弟展現絕佳的默契,動作一氣呵成,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屠夫很快便死在兩人手中。

“郡主沒事吧?”

東方傑關心地問著懷中明顯嚇傻的人,渾然未覺自己的舉止不合宜。

龍千琦臉色微白,愣愣地抬頭望著他,在瞧見他俊美的容顏後,竟一時看呆了。

“喂!你還不放開我們郡主。”

小蘭撲了過來,硬是從他懷裡將主子給拉出。郡主身分是何等尊貴,怎可容人任意摟抱在懷裡!

“千琦,有沒有受傷?”

龍昊天大步走到妹妹身旁,擔憂的目光掃視她全身上下,確定她沒受傷後,黑眸凌厲地望向東方傑和成剛。

“我沒事。”

龍千琦低垂的視線不時瞄向東方傑俊美的臉孔,及他一身的英姿颯爽。

“你們兩個方才太過冒險了,萬一傷著了郡主可怎麼辦。”

龍昊天俊臉微沉,語氣責怪地說。

“還請王爺息怒。我們敢這麼做,就一定有把握安全救下郡主。”

成剛剛毅的臉龐上是一貫的凜然不屈,絲毫無畏靖王的怒氣。

“既然兇徒已死,郡主也平安救回,你們兩個也可以走了。”

龍昊天俊臉上有絲不悅,黑眸淡掃過兩人一眼,冷淡地下逐客令。

“深夜冒昧打擾王爺,成剛就此告退。”

成剛恭敬地抱拳,看出了龍昊天的不快,心想既然屠夫已死,還是早點閃人得好。

“後會有期了,王爺。”

東方傑也跟著抱拳行禮,率先瀟灑地轉身離去;他一向不愛和這些皇親國戚打交道,因為那隻意謂著麻煩。

龍昊天倏地渾身一震!那似曾聽過的嘲諷語氣,令他黑眸危險地眯起,瞪視著東方傑離去時灑脫的身影,猛然低喝:

“站住!”

東方傑和成剛被這吼聲給頓住了腳步,兩人同時納悶地回頭,看著龍昊天瞬間變得陰沉難測的臉孔。

“敢問王爺有何吩咐?”

成剛不解地問,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令王爺陡地臉色大變。

龍昊天大步走到東方傑面前,黑眸緊盯著他俊美細緻的臉孔,那眼神就如同獵人盯住獵物般,散發著詭譎的光芒。

“成剛,你素來有鐵面神捕之稱,對於犯法之人向來鐵面無私,這可是真的?”

“回王爺,沒錯。成剛向來對犯法之人絕不寬貸徇私,故有鐵面之稱。”

成剛自豪地回話,可心裡卻不由得興起一絲懷疑,他注意到龍昊天話是對他說的,可雙眼卻是緊盯著師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很好。記住你今晚所說的話,你們兩個走吧。”

龍昊天臉上揚起一抹莫測的笑,那笑容令人不由得發毛,東方傑心底無來由地感到一絲不安。

“十五月夜,溫泉之池,格外令人難忘,我說得可對,玉面神捕東方傑?”

渾厚的嗓音別具深意,含著譏諷,在暗夜裡飄送。

前方身著白衫的身形微僵,下一刻,他轉過頭來,俊美無儔的臉上含笑,淡道:

“請恕在下資質愚鈍,不懂王爺話中之意。”

聞言,龍昊天狂妄地仰首大笑,這一笑,讓王府眾人莫不升起一股寒顫。

“好個不懂!”

龍昊天俊臉上似笑非笑,黑眸深若黑潭般直視著他,嘴角揚起一抹興味,冷道:

“本王十分期待你懂得的那天來臨。”

“如果沒事的話,請王爺容許我們師兄弟告退。”

東方傑話音方落,不待他恩准,便率先離開;而這一路上,仍可感覺到身後那股灼熱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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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龍昊天的?還有,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兩人一回到客棧,成剛便壓低聲音咬牙地問著一向令他十分頭痛的“師弟”。事出必有因,龍昊天絕不會無緣無故說那些話。

“師兄,那是龍昊天自己神智不清,胡亂說話,我又怎會知道。”

東方傑無奈地嘆了口氣,替兩人斟了杯熱茶,逕自啜飲了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若我沒記錯,你前一陣子似乎喜歡半夜出去,說是尋到一個泡溫泉的好地方;你確定十五月夜,溫泉之池,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嗎?師妹!”

成剛瞧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覺微微動了怒。天知道,自從有了這個師妹後,他不過近三十的年紀,竟已長出些許白髮來了;而他在龍昊天面前說得坦蕩自豪的鐵面無私,竟也出現了例外,這個例外正是眼前這個教他萬分頭痛的師妹。

“唉,師兄,請相信那只是個意外。”

東方傑說得雲淡風輕。莫怪師兄會少年白髮,就是這種愛操煩的個性。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才是。

“好你個意外。我要是相信你的話,豈不枉做你師兄多年了。距離中秋尚有三個月,可別忘了你對你大哥東方凌的承諾。”

成剛沒好氣地說。他現在只希望中秋趕快到來,這樣他就可以將這個燙手山芋丟還給東方府了。

東方傑持杯的手微僵,俊美迷人的臉上揚起一抹苦笑。這個師兄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近來老愛在她傷口上抹鹽。

想到和大哥四年前的約定即將到來,這四年來過慣自由自在逍遙日子的她,根本無法想象失去自由的日子,光是想,就讓她覺得無法忍受了;可她若是敢毀約,相信以大哥的性子,絕對會親自來捉拿她回府的,到時候她的下場絕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沒錯,聞名於江湖朝野的玉面神捕東方傑是個女兒身,也是洛陽城首富東方府排行第四的女兒。

四年前,她年方十六,性喜作男子打扮,某日,她在無意間救了正巧偷溜出宮的當今聖上龍翼飛,龍翼飛誤以為她是男子,在得知“他”是鐵面神捕的師弟,又是恩師的第四子,當場賜封“他”玉面神捕一職,並御賜一塊金牌,讓“他”可以恣意遊走各大官府間,隨時調動支援,若遇貪官奸吏,還可先斬後奏。

事後,這件事被東方凌得知,十分震怒,本欲押著東方傑去面聖,澄清事實,可在東方傑的懇求、及另兩位兄長的保證下,這才訂下四年之約,在她滿二十歲這年,無論如何必須想法子辭去神捕一職,恢復女兒身。

“師妹,不是師兄愛念你,實在是你……”

成剛一臉嚴肅的瞪了眼一臉不受教的東方傑,兩道濃眉緊擰,語重心長地輕嘆。

“師兄,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可別又來了。”

東方傑陡地臉色大變,一臉驚恐,清亮的嗓音微顫。

“你做事老是如此衝動,如果哪一天你出了事,你叫我如何向師父以及你三位兄長交代?還有上一次緝拿……”

滔滔不絕的訓誡猶如黃河潰堤,一發不可收拾;一個時辰後,仍似一點也沒有收勢的打算,而東方傑早已趴在桌上痛苦的呻吟。即使再怎麼受不了師兄的叨唸,卻也不敢離開。

還記得有一回,她斗膽在師兄訓誡時逃走,惹得他勃然大怒;那回她被捉回去後,硬是聽了他一天的訓經。有了那次痛苦的經驗後,無論如何她也得忍住才行,反正她忍得很有經驗了。

老天!已經快天亮了,她都快困死了,師兄還沒念完,真不愧是世間第一長舌男。不管了,她決定直接給他昏睡過去,一切等她醒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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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傑,生於洛陽,東方府第四子;其父曾位居太師一職,大哥東方凌及二哥東方傲,經商手腕高超,短短几年便讓東方府成為洛陽首富;三哥東方堂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黑白兩道都曾受過他的恩惠。東方府四兄弟堪稱一門豪傑。

東方傑出生時身帶胎毒,險些喪命,幸遇上出塵大師才得已救活;事後,便拜出塵大師為師,離開東方府,直到十六歲那年,才再次回到東方府。

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東方傑出手救了私自出遊的皇上;皇上感恩之餘,又在得知其身分後,龍心大悅,親口賜封玉面神捕一職。

東方傑自授命以來,破了無數大小案件,不負皇恩;更因容貌異常俊美,深受廣大女子愛戴,加上其率性不拘小節的個性,在江湖上結交不少好友。

攤在黑檀木桌案上的紙張,正是方才劉勇奉命調查東方傑的資料。

龍昊天負手於身後,望著停在院落中榕樹上展翅的雀鳥,黑眸深沉難測。

“依你所見,東方傑是個什麼樣的人?”

“回王爺,屬下與玉面神捕並無深交,對他的認識也只限於傳聞。不過,聽說他生性豁達,好交友,五湖四海內都有他的朋友,而且只要鐵面和玉面兩師兄弟聯手,沒有破不了的案子。不知王爺為何有此一問?”

劉勇自奉命調查東方傑起,到現在主子這麼一問,難掩好奇地問。

“照你這麼一說,他們師兄弟感情很好?”

“沒錯。”

“古來素有男生女相,倒從未見過像東方傑這樣異常俊美的男子,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否真為男子。”黑眸微斂,唇角微勾,淡道。

“聽說東方傑最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有關容貌一事。其實大多數的人在見著他時,都曾驚豔懷疑過,可礙於他的身分,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劉勇盡責地報告,心底對主子難得這樣對一個人好奇,不由得起了疑竇。

叩叩。書房外傳來急促的扣門聲,龍昊天劍眉微揚,低喝:

“進來。”

話音方落,兩扇梨花木門隨即被推了開來,走進神色著急的蔡總管。

“王爺,不好了,郡主留書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