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鞠紹威即將在這次董事會會議上被正式提名為總經理接任人選的消息,在高階主管辦公室裡不斷流動。
不少急著想拍馬屁、卡位的人紛紛向他恭賀,甚至開始籌備為他慶祝的升遷酒會。
“我不清楚,我只關注目前未完成的工作。”鞠紹威謙虛地回應。
事實上,父親早已向他透露,他與同是副總——大伯的二兒子將同時被提名,但父親已私下運作妥當,他會是總經理的最後確定人選。
他行事謹慎,在實際權力未握到手中之前,不會輕易嶄露鋒芒,為自己樹敵,他維持平日作息,似乎不受影響。
王雲蘭仍看出了他沉穩的表情下細微的波動。
她為他高興,卻為自己的未來暗自神傷。
這是他應得的,這麼多年來,紮實地從基層業務做起,比別人多付出數倍的努力,承受非人的壓力,沒有休閒、沒有私人時間,為的就是這一天——充分展現這些年來累積的實力,將公司帶向另一個高峰。
只是,他將離她愈來愈遠……
她的專業素養、她的語文能力已不足以擔任他的貼身秘書,未來,他身邊會圍繞著決策小組,他將更忙碌,從台灣走向亞洲、從亞洲走向國際;也許,她還是秘書室的一員,但,將不再是他最倚重的人了。
明天中午以前,會議結果便將揭曉,十六樓裡蠢蠢欲動的較勁氣息令人窒息,她不懂權力的美好,只覺這些人,活得太辛苦了。
“中午,我們到大安森林公園用餐。”鞠紹威打內線給她。
“咦?野餐嗎?”她被他突如其來,一時興起的舉動給傻了眼。
“你不覺得在公司裡,被幾十隻眼睛偷窺著的感覺很不舒服?我想去看看綠意,聞聞大自然的氣息。”
“呵,明天起你就要緊盯著各種數據,希望它一路長紅了。”
“喂,連你也消遣我。”他大笑,心情顯得十分愉悅。
當鞠紹威將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時,王雲蘭也已備妥,她到公司附近一間輕食餐廳買了美味三明治和現榨果汁,也找到一條可以鋪在草地上的長方巾。
兩人到達公園,找塊濃密的樹陰坐下,鞠紹威看著她張羅的身影,有一剎那,渴望就這樣與她過著平靜平凡的生活。
她的蕙質蘭心、她的善解人意、她的體貼入微,一點一滴融入了他的生命。靜下心來,拋開公事的繁瑣,他才深深體會,這一年多來,他是多麼地幸福,享受她溫暖而無私的照顧。
風,為他們輕輕送來香花的芬芳;陽光,暖暖地為冬日帶來希望,放眼望去的綠意,洗滌了被名利權勢蒙上塵沙的心眼,僅僅是午後片刻的忙裡偷閒,對他而言卻彌足珍貴。
“我想躺一下,睡個午覺。”飯後,他不想急著回公司,貪戀著此時的寧靜與親近。
“喔……”她忙著翻看帶來的物品,有沒有能讓他當枕頭的東西;他從沒午睡的習慣。
“借我靠一下。”他側躺下來,將頭枕上她的大腿,很快閉上眼。
再讓他自私一次,這一次,讓他順從內心最深層的聲音,恣意任性一回。他是如此渴望能擁抱她、親吻她,那股渴望,經常在體內壓抑得令他喘不過氣來。
然而,他只是輕輕地枕在她的腿上,極力剋制衝動,因為愛她,他更要深遠地為她設想,雖然想留她在身邊,最終,他還是得放手。
她該擁有屬於她的幸福,即使,這個幸福,他給不起。
王雲蘭動也不敢動一下,呼吸因他的靠近,變得小心翼翼。
她儘量放鬆身體,怕他躺得不舒服,即使情感將她的心緒攪動得天翻地覆,她也只是緊握著撐在地面上的手,等待內心被撩撥的漣漪慢慢消退……
低下頭,她能清楚地望見他濃密的長眉,陡峭的鼻峰,那平時懾動人心的黑眸此時被長長的睫毛覆上,竟也像個孩子般的無憂。
一時,她心中鼓脹著對他的愛意,她抬頭望向晴朗無霎的藍天,暗自祈禱!
希望他一輩子健康、快樂,所有的苦難,她願意為他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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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會會議結束,如眾人臆測,鞠紹威確定接任總經理一職。
晚上,一群馬屁精精心策劃的升遷酒會,熱鬧滾滾地展開。
鞠紹威整晚掛著笑容,飲完一杯又一杯祝賀酒,此時,王雲蘭安靜地佇立在牆邊,遠遠地從人群穿梭的縫隙中,凝視他。
宴會接近尾聲,大部分的人都喝得興高采烈,也喝得兩眼昏茫,鞠紹威轉頭看向王雲蘭習慣待在他身邊的位置,卻沒發現她。
一瞬間,他湧上濃濃的不安,好似再也看不到她了,他急忙在廳內尋找她的身影,顯得心慌意亂。
王雲蘭察覺他的視線,很快走到他身旁。
見到她,他的表情明顯由憂轉喜,心中那揪痛的感覺神奇地消失了。“還以為你偷偷溜走了。”
“我在旁邊幫自己慶祝。”她微笑說,望著他因喜悅而散發自信的眼眸。
“喔?慶祝什麼?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啊!”
“慶祝自己從副總秘書,升任為總經理秘書。”
“哈、哈,對,那我們來乾一杯,我得好好恭喜你,更要謝謝你。”
她淺淺地啜口果汁。“我也恭喜你,總經理。”
這一杯,有著兩人共同奮鬥的深刻意涵,過程中所流的汗水與心血,不是其它只等著錦上添花的人所能體會。
“我們回去了。”他將酒杯放回侍者盤中,彎起左手手肘,等著她。
她先是睇他一眼,意指他的搞怪,最後,還是將小手穿過他的臂彎,慢慢走出大廳。
坐進車裡,鞠紹威行駛了一小段路,在路邊找個了停車格停下車來。
“怎麼了?還想去哪裡嗎?”她問。
他將頭靠向座椅,輕輕的閉上眼:“有點兒醉了,我休息一下。”
王雲蘭這才發覺他堅韌過人的意志力,她居然一點也沒發現他喝醉了,而且,在離開飯店時,他跟其它人話別時的語氣神情,一如往常。
她為他這樣苦撐著強人形象心疼不已,如果可以,她希望能讓他靠在懷裡好好睡上一覺,不要再掛心那些永無止盡的權力鬥爭。
“要不要我來開車,你好早點回家休息?”她記得,他從不讓人為他開車,但是,車外寒風吹著,車內的溫度也不高,她擔心他若真睡著了,要生病的。
“好,麻煩你了。”他坐起身體,打開車門,走到另一邊。
兩人交換位置,王雲蘭儘量維持車速的平穩,沒再說話打擾他。
車子停入鞠紹威住處的私人停車格,熄火後,她仍不見他張開眼。
她繞到副駕駛座旁,輕輕喚醒他。“總經理,我扶你上去。”
“喔,到啦!”他鬆鬆肩膀,走出車外。“一點點醉罷了,你也累了,回去吧!。”
她搖頭。“我要看見你躺到床上才放心。”
他腳步穩健,但她仍堅持要攙持著他,他依戀著她的溫柔,沒有拒絕。
到家後,她為他褪去西裝外套,解開束縛的領帶、皮帶,為他卸下手錶。
那細微輕柔的動作,一再衝擊著他壓抑的情感,他不敢看她,怕自己就要失控。
在她難得發出的命令下,他躺到床上,緊緊地閉上眼,感覺她的小手,掖好他的被子,感覺她到廚房倒了杯水,擱在他的床頭。
她為他調好鬧鐘,蹲跪在他床邊,滿足地看著他的睡臉,為他撥開落在額前的髮絲。
最後,她緩緩站起來,又佇立片刻,才下舍地轉身。
就在轉身的瞬間——她的手被握住了。
她的心臟乍地揪緊,不敢移動、不敢回頭,只能屏住氣息,就任由他的大手握著她的。
兩掌交握,微微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她的壓抑,還是他的。
他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似在與內心的衝動交戰著。
她聽見他深吸一口氣,使力一扯,她被拉力左右,一旋身,撲臥在他身上。
她抬頭,望見他黝黑深邃的眼眸,刻著深沉的痛哭與掙扎,感覺他的胸膛緩慢但大幅度的升降。
“雲蘭……”他醉了,沉醉在她無邊無際的溫柔大網中,他已無力再對抗,也不想再壓抑。
聽見他的低喚,她的名,從他口中念出,迷惑著她的意志,她眼眶泛淚,那長久以來被禁錮的愛,如被驚動的鴿群,振翅高飛!
分不出究竟是誰先吻上誰,當她的淚水滴落在他臉龐時,兩人的唇已緊緊地貼在一起,他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鎖住她,溫熱的舌葉探入她的小口,像永遠都不夠似地吸吮她的甘甜,黑夜,迷亂了兩顆壓抑已久的心,酒氣,攪亂了所有理智。
混雜著疼痛與撥開烏雲、苦盡甘來的甜蜜,他們瘋狂地親吻,摸索彼此,恨不得融為一體,這一生,都不要嚐到分離的苦。
她回應他,淚也不停地流。
那是希望,也是絕望。
她明白經過這一夜後,跨過兩人之間的安全界線,彼此間的關係將產生巨大的變化,也許,就是她得離開他身邊的時候。
但是,她無法忽視他眼中濃烈的慾望,她將不後悔,不後悔未來只能靠著思念他,度過漫長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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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慾交織、激情的洪流消退後,王雲蘭疲累得沉沉睡去。
鞠紹威體內的酒氣已散,他為她蓋好被子,披上睡袍,起身走到客廳,燃起一根菸。
他不常抽菸,除非應酬必須,除非心情極度煩悶。
吸一口煙,再吐出白霧,他茫然地佇立在落地窗前。
他後悔了……
他確定了她的情感歸屬,奪去了她的清白,他知道這對保守的她而言,是如何慎重的決定。
然而,他能回報她什麼?
他能給的,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他還是該死的衝動了。
他望著落地窗玻璃反射出來的身影!一個虛偽的華麗外表,配上一副冷酷無情、權謀狡詐的心腸。
他根本不值得她為他付出。
愛情與婚姻對他而言只是待價而沽,可以販售的商品,一個用來壯大事業版圖的最終利器。
即使他願意為了她,放棄這個能夠快速凝聚實力的機會,她能在他那個充滿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龐大家族裡生存不去嗎?
他們會善用她平凡的背景、溫婉的性格、善良體貼的心極盡尖酸苛刻,挑撥離間,擾亂他們的夫妻生活,動搖他在家族裡的位置。
幾年前,大哥堅持將他的初戀情人迎娶回家,如今,他卻得長期地陪伴在罹患重度憂鬱症的大嫂身邊;永遠被隔絕在權力核心之外。
甜蜜是短暫的,痛苦卻是無盡的,他不捨,也不能這樣毀了她。
他悽悽地笑了笑,為這一連串的考慮……
說到底,即使愛她,他仍捨不得放棄這耕耘多年的成果。
清晨,王雲蘭醒來時,發現鞠紹威就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身上衣物已穿戴整齊,表情卻是凝重的。
沒有初嘗人事的嬌羞,她忍著身體的不適,默默起身穿上衣服,坐在床沿,垂著頭,靜待他宣判結果。
他直視著她,內心是痛苦的撕裂,她是這麼細心地關注著他的每個表情變化,而他接著要說的話,又是如何的殘忍。
“雲蘭……”他開啟乾啞的嗓子,叫喚她。
透明的眼淚驀地落在她膝前平擺的手背上,她沒有抬起頭,不想讓他看見她悲傷的表情,她是心甘情願的,沒想過要得到什麼,後果,她心頭也一清二楚。
他覺得用再多婉轉美麗的詞彙也無法美化自己的冷酷,她一顆玲瓏剔透的心,早就明白了他將做什麼決定。
“你可以提出離職,我會給你……”他打住,原本想說“一筆豐厚的還散費”,但這對她是嚴重的侮辱。“或者……”
想了一整夜的說詞,臨到嘴邊,他卻吞吞吐吐。
停頓半晌,她仍然沒有抬頭,也不接話,寂靜是把無形卻銳利的刑具,審判著他的良知。
“或者,你願意留下來,搬來這裡。”
他說完了,像耗盡所有心力,疲乏地靠上沙發椅背,閉上眼,此時,他感覺自己的血管裡,流著黑色的血液。
在事業上,他所做的每個決定必定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但是,現在他卻無法臆測她的選擇。
他會尊重她的決定,即使她將選擇離開他。
她小聲地吸回鼻腔裡的水氣,壓抑著顫抖的聲音,低低地說;“總經理,我今天可以請假嗎?”
“嗯……”他握緊拳頭,忍住想過去擁抱她,求她不要離開的衝動。
“晚上……你回到家,會看見我的答案……”
“好。”他撐起身體,準備上班。
臨到房門前,他背對著她說;“這裡的鑰匙放在客廳茶几上,我……”
希望她留下來的話滑到舌尖,他還是選擇嚥下,他不該令她為難,不該左右她的決定。
王雲蘭在他離開之後,仍呆坐在床沿,什麼也沒想,只是等待眼中的酸澀過去,然後,如遊魂般離開鞠紹威的住處,回到自己的小窩。
如往常放假時,她拖地、洗衣服、整理家務,然後洗個澡,換套簡便的襯衫、牛仔褲,搭公車到百貨公司。
再半個月就要過農曆年了,她打算為母親、外婆還有姐姐、侄子們買些禮物。
她逛逛精緻高雅的服飾專櫃、看看富質感與設計感的廚房用具、仔細思考侄子們這個年紀需要什麼實用的禮物。
逃避似的,就是不去碰觸鞠紹威今早丟給她的選擇題。
四個小時過去,她的腿已經又酸又麻,兩手提著滿滿的購物袋,內心依然存在一個巨大的空洞。
坐在美食街的一角,啜飲不算好喝的咖費,望著跟前流動的人潮!情侶、母親帶著子女、成群結伴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年輕人,唯獨沒有跟她一樣!清冷、孤單的單身女子。
她今年二十七歲,一路踩著安穩的腳步,按部就班,知道自己沒有冒險的本錢,她早學會認分,所以,即使深愛著鞠紹威,她也只是悄悄地擱在心頭,從未有過什麼與他開花結果的幻想。
她清楚他要她留下的意思,只是同居,不會有任何美麗的結局,就是因為她太懂他,所以,他給的選擇即使冷酷,她卻無法恨他。
她明白,他將是自己這輩子,唯一、最初也是最後一段愛情,經過他,她將不再有愛上他人的能力。
她的眼睛再也裝不進其它男人的身影了。
一旦離開他,從此以後便要將自己的愛情深深埋葬在心裡。
諷刺的是,她彷彿用上了一輩子的力氣準備面對這早晚要面對的事實,到臨頭,仍然令她痛徹心扉。
她搗著發疼的胸口,下唇咬得泛白,卻依然無法下定決心,未來,究竟要往哪個方向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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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鞠紹威仍坐在辦公室裡,他推掉了晚上的飯局,卻遲遲沒有勇氣回家面對王雲蘭的決定,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所有人都走了,巨大的寧靜如鬼魅般籠罩四周,令他的呼吸聲及心跳聲格外清晰。
他並不像自以為的那麼鎮定,他相信她明白他的意思,不確定的是,她對他的愛是否足以讓她留下,在他背後,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他終於起身,離開辦公室,回到自己的住所。
當鑰匙轉動門鎖,他的大手握上門把時,又遲疑了下,暗嘲自己這輩子還沒這麼窩囊過,但,他現在確實是沒種。
深吸一口氣,他打開厚重的鐵門,走進玄關,客廳空無一人。
但是,但是空氣中卻飄著一股他不熟悉的沐浴乳的香氣,帶著點花香的甜味,他開始期待——再往前走幾步,幾秒鐘後,會出現他想要的結果。
三分鐘過去,並沒有……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緩緩移動腳步,走向臥室、打開浴室的門,又轉向書房、健身房……
一顆心,隨著一扇一扇打開的門,愈來愈沉重,偌大的空間,只有黑暗等著他。
他走到最後一間客房,從微弱的月光中,隱約可以看見床上有人,他亮起燈,乍見躺成“大”字形,睡得很沉的王雲蘭。
化妝台上擺著簡單的保養品,衣櫃裡也擺進了她的衣物,狹長的寫字檯上放著她的薄型筆記型電腦和手機,地面擺著收攏整齊的紙袋與小紙箱。
他笑了,所有的緊繃情緒在這一刻,全釋放了。
他坐到她的床邊,低頭親吻她微啟的紅唇,她仍舊文風不動,看來,這一天她是累壞了。
感謝老天,她願意留下來。
他心裡一陣狂喜與感動,忍不住伸出手臂,俯身緊緊地擁抱她。
王雲蘭被他驚醒,張開惺忪的睡眼,看清是誰後,連忙起身——
“總經理,你、你回來了……”
他揉揉她壓得扁塌亂翹的頭髮。“從現在起,叫我紹威。”
她低頭含羞,囁嚅地輕聲喊;“紹……紹威……”
他的手指畫過她染著紅暈的臉頰,低頭凝視著她,像要好好地、仔細地將她再瞧過一遍。
她有著兩道秀氣的眉,長而濃密的睫毛微顫,眼眸清亮水靈,她的臉蛋很小,尖削的下巴惹人愛憐,換下套裝、卸下沉穩幹練的包裝之後的她,有股說不出的嬌柔,讓人直想好好疼惜她。
他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底裝滿了柔情,她的心跳真有如小鹿亂撞,整個人幾乎要燒成一團火球,心悸、呼吸困難。
“雲蘭……”他又將她納入懷裡,呼出一聲滿足。
以他們對彼此的瞭解,這樣的對話、這樣的眼神,就夠了,就足以說明彼此的感情。
“咕嚕咕嚕……”王雲蘭除了下午那杯咖啡,完全沒進食,此時,腸胃大煞風景地向她抗議。
“你看,我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就忘記吃飯。”他責怪地說。
“喂,一直是我照顧你吧!”她當然知道他是玩笑話,為了緩和此時太過敏感及尷尬的氣氛,她也跟著調皮起來。
“對喔,我好像也還沒吃晚餐。”
“噗……你慘了,”她掩嘴笑。“看你過年後到哪裡找像我這麼善解人意的美麗秘書。”
一句話,讓鞠紹威明白了她的打算,她,真的什麼都替他考慮周全了,即使他還沒有足夠勇氣將這些話說出口。
雖然,他希望她留下來,卻不能再以秘書的身分,他還不至於卑劣到讓她來處理他與其它女人的關係。
“沒關係,我還有個‘家用秘書’,我突然好想吃火鍋,看那沸騰滾燙的熱煙往上竄,陪我去吃。”
“好……我換套衣服。”她靦腆地笑著,可愛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又抱抱她。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必壓抑自己的感情,再也不必捕捉她的一舉一動,用來安撫害怕失去她的恐懼。
“對了,”他走出房間時,轉頭告訴她:“這間可是你的更衣室,知道臥室在哪裡嗎?需不需要帶你去參觀一下?”
“早參觀過了。”她紅著臉將他趕出去,特地把門鎖鎖得“喀啦”響。
關上門後,她的背抵著門壁,試圖平復自己激盪的心情。
她還不大相信他真的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不大習慣他用那樣寵愛的眼神看她,不大能承受他熾熱的擁抱——
其實,在她早上離開這裡時,她就明白了,根本沒有其它選擇。
即使知道見不得光,即使知道有一天她仍要離去,現在,她還是不可自拔地眷戀、貪戀著他,如大海中唯一一塊能夠令她延續生命的浮木,放開了,就要被黑暗的浪潮吞噬。
她將多餘的感傷收起,既已決定,她便準備用樂觀開朗的心情迎接他們共同生活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