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次日一早,伊藤廣季和夜明珠便和吉普賽一族分手,踏上歸程。
在飛機上,伊藤廣季始終未發一言,不,該說自昨夜聽了吉普賽老婦占卜後,他便未再吭過半聲,一直冷著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
夜明珠也是心頭亂糟糟,尤其伊藤廣季的表現更加深她的憂慮。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低氣壓的氣氛,試著打破沉默地問:"我們要直接飛回傲龍島嗎?"
一陣沉默後,伊藤廣季寸冷然地回答:"不,是美國芝加哥。"
"芝加哥?"
"和少昂會合。"
"你和少昂感情似乎很好。"這些年來,她早有耳聞"狼王"和"影子之狼"形影不離的傳言。
伊藤廣季深凝她半晌才鄭重地表態:
"少昂是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的存在,只要有人對少昂不利,就算是我的血親我也不會放過!"
是她多心嗎?怎麼這番話聽起來有嚴重警告的味道?
更怪的是,聽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此重視別人,她居然不會感到不是滋味,反而有種莫名的感動。
之後,伊藤廣季又封閉了自己,害她開不了口繼續說。
吉普賽老婦的佔言不禁又浮上心頭,令她不自覺的打了寒顫。
不要想,不要在意,占卜都是騙人的......
美國 芝加哥
和展少昂會合後,伊藤廣季的冷漠淡去許多,夜明珠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辛苦你了,'網路神偷'果然名不虛傳。"展少昂笑容可掬的大加讚賞。
夜明珠聽得心花怒放。
"能得到'狼王'的稱讚真是太光榮了,不過我覺得你更厲害,居然能單槍匹馬潛入美國國防部的秘密軍事要塞,還能全身而返。"這個男人天生具有一股帶給人愉悅的特質,讓圍繞在他周圍的人感到溫暖明朗,難怪廣季會深受他的吸引。
瞧廣季坐在展少昂身旁那副滿足的模樣,夜明珠不禁有點羨慕展少昂。
她一定會努力,總有一天,她要廣季和她在一起時也有這樣的表情。
"我說明珠,雖然廣季和你是準未婚夫妻,你也不要當著我這個王老五面前,這麼露骨的眉目傳情嘛!想刺激我不成?"展少昂促狹地道。
"你還敢說,我還沒和你算設計我的帳呢!"伊藤廣季逮著機會控訴他的罪狀。
展少昂一點罪惡感也沒,照笑不誤地拍拍伊藤廣季的肩:
"唉呀呀,做人不必太認真,不過是個小小的玩笑嘛!而且你看起來並不討厭明珠和她還挺合得來的,明珠,你說對不對?"
"對啊,我從第一眼就覺得我和廣季是天生一對耶!"夜明珠發現自己和展少昂非常投緣的原因,除了展少昂本身特有的魅力外,還有一個重大因素--他們兩人個性十分相似。
正所謂:物以類聚。
冷眼旁觀他們兩人一唱一搭的伊藤廣季,顯然再同意這個論調不過。
真是奇怪,少昂和這丫頭外表一點也無神似之處,為什麼他老有他們兩個長得非常酷似的錯覺?
"對了,你潛入美軍的秘密軍事要塞是為了什麼?"夜明珠出於好奇的追問展少昂。
"當然是去偷真正的T-16型電磁槍CD和實驗槍了。"展少昂笑嘻嘻的回答。
"這是怎麼回事,CD和實驗槍不是在英國國防部手中?"否則她和廣季何苦跑去英國賣命?
"英國是幌子,真品在美軍手中,這就叫'聲東擊西'。"
"那CD和實驗槍現在在哪裡?"夜明珠不能不佩服這男人的過人才智。
"實驗槍一到手便交給接應的人先行帶回傲龍島,CD當然還在我身上,所以才要在 這裡接應我,又要你們來此會合,一齊護送CD回傲龍島。"
"原來如此。"夜明珠不免有種被耍的感覺。
"生氣了?覺得我不信任你,才故意耍你?"展少昂非常善於解讀人心。
"有一點。"夜明珠老實回答。
展少昂笑得更燦爛:"你不覺得我真正的目的是在替你和廣季製造獨處的機會嗎?"
夜明珠霎時茅塞頓開,釋然的甜笑:"這個答案我喜歡。"
伊藤廣季一直注意著夜明珠的反應,心中正激烈交戰。
不要背叛我!
在芝加哥郊區樹林裡的隱蔽處,藏著一輛臥房、起居間、廚房、浴室樣樣具備的旅行車,正是伊藤廣季四人今夜下榻的地方。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決定輪留守夜,首先輪到的是,伊藤廣季三人則先睡覺休息。
不過伊藤廣季沒那麼好命,兩個長舌派左右開弓,吵得他不得安寧。
左邊的展少昂剛聒噪完畢,右邊的夜明珠便接棒開講:"親愛的廣季,你知不知道三天後是什麼大日子?"
......。伊藤廣季以不言應萬言。
"你想得沒錯,是本姑娘十八歲生日,我們果然有默契,你想送我什麼禮物啊?"夜明珠自問自答功夫一把罩。
......。
"呵,我就知道你一定想要我給你提示,我就順從民意吧!你知道我的眼睛顏色是漂亮 的天空藍吧?我從小就覺得我的眼睛顏色好迷人,天空藍於是成了我的最愛,所以你只要送我天空藍的東西,我都會很高興的。"
......。
"我就期待你的禮物嘍!"
"有狀況!"守夜的進入全面備戰狀態。
伊藤廣季眼神冷絕的深凝夜明珠一眼,旋即展開應敵行動。
廣季?夜明珠被他看得很不安。
"明珠,這個交給你保管。"展少昂把CD交到她手上。
"這是--"
"噓,你待在車裡,我們一下子就會解決夜襲者了。"
戰況比夜明珠想像的激烈,敵方的人數也比她想像中多,她不禁擔心起他們二人。
廣季、少昂和那個副官的身手確實了得,但敵方也不是省油的燈,且人數又多,只怕廣季他們會寡不敵眾。
"少昂,小心,是'哈雷'的人沒錯!"伊藤廣季大吼。
咦?是哥哥派來的人?夜明珠一陣心驚。
有人進車!夜明珠感覺到時已慢了一步,還來不及看清楚來人,已被刺鼻的藥水味迷昏不醒人事。
不行,CD......
此時,車外的戰況也因敵方丟擲的手榴彈而更激烈。
"危險,閃開--"展少昂從背後將伊藤廣季撲倒。
"少昂--"伊藤廣季面色丕變。
"沒事,別緊張。"
"還說沒事,背部全是血,你--"伊藤廣季恨不得殺了自己,他竟然讓少昂為了救他而受傷。
"東西到手了,撤!"
"別追了,去抓住那女人!"伊藤廣季小心翼翼的抱起展少昂。
"我沒事,你別小題大作,都是一些皮肉之傷罷了。"展少昂試著安撫伊藤廣季。
他受傷並不在他的算計中,但他可不希望因此而壞了大計。
"別說了,我要宰了那個叛徒!"伊藤廣季殺氣騰騰的下定決心。
"廣季,你聽我說--"不妙,這小子抓狂了!
"我根本一開始就不該贊成你的計劃!展少昂受傷的創擊令他悔恨不已,自責強烈 啃蝕他的心。
從小到大的瞭解、展少昂明白此時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
只好聽天由命了!
一踏進車門,已經清醒被制住的夜明珠,臉色慘白的拼命為自己辯白:"不是我--廣季,你要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我哥會派人來偷襲,相信我--"
伊藤廣季想舉槍殺人,展少昂眼明手快的阻止他,伊藤廣季這才改採較不見血腥的方 式,以飽含殺氣的眼神瞪視,冷冷的道:"你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回傲龍島而到芝加哥來?知道為什麼告訴你CD的真相?知道為什麼開戰前少昂要把CD交給你保管?"
"不--真的不是我--我沒有背叛你,求求你相信我,廣季--"她當然知道廣季和少昂一連串的行動都在宣示對她的信任,但她更清楚此刻她再說什麼,廣季也不會再信她。
"我說過,我不會輕易原諒叛徒!把她綁起來,嘴巴貼上膠帶。"
"不--廣季,不要--求求你相信我--"
飛返"傲龍島"的飛機上,伊藤廣季寸步不離地守在展少昂身邊,從侍候茶水到照料傷口,事事親為。
副官則奉命加強對被竊CD的追蹤,儘早查出CD目前真正的下落。
夜明珠被獨自關在隔音良好的房間裡,等著被帶回傲龍島審判處刑。
當將她推進這房間,替她鬆口鬆綁之後,她便一直趴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下,傷心欲絕地默默流淚。
廣季為什麼不肯相信她?為什麼......
雖然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認定她是背叛者,但是廣季不同,只有他不可以這樣對她。
他應該知道她不會背叛他,如果她真有貳心在英國就可以下手了,廣季那麼精明應該懂的。
不,她不要輕易死心,她必須再和廣季談談,親口對他解釋。
適巧,展少昂替她端餐點進來。
"吃飯了,明珠。"
"少昂,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如果你還有一點相信我、同情我,請你轉告廣季, 我想見他,我要當面跟他解釋清楚--"夜明珠淚眼婆娑地緊抓住最後一絲希望不放。
"我盡力。"
夜明珠滿懷希望地等待廣季的到來,她看得出廣季很聽少昂的話,只要少昂幫她,廣季一定會來見她。
然而,她等了又等,從希望到失望終至絕望,就是盼不到廣季。
"為什麼......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肯相信我......為什麼......"夜明珠哀哀自憐,泣不成聲。
這就是吉普賽老婦所說的陰影?阻礙、背叛、分離的前兆?
不,她不甘心!廣季居然待她如此無情,她一定要報復!
她要他後悔如此錯待她!
憑廣季和少昂的實力,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她是清白的,到時她會讓廣季到地獄去後悔今日如此錯待她!
回到傲龍島後,夜明珠變得更安靜少言,成天乖乖待在伊藤廣季用來軟禁的蘭室裡。
這房間雖舒適豪華,一點也不像監牢--除了從門外上鎖外。
然,再舒適柔軟的羽被也溫暖不了夜明珠的心。
第三天了!
她已在這個房間待了三天,廣季連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少昂雖然天天為她送來餐點,卻絕口不提廣季。
過去幾天就算了,可是今天是她十八歲的生日,她才會倍感悲悽。
想著、忖著,委屈的淚又潸潸滑落。
"哈羅,明珠,我來接你出去了。"展少昂和平常一樣風度翩翩的進門。
"接我出去?"意外的消息讓夜明珠展現三天來少見的精神,嘲諷的話旋即迸出口, "終於發現誤會我了?"
"不,是你哥哥來了。"
"我哥哥?"夜明珠十分氣惱、大受刺激的吼嚷,"你們要脅我哥哥拿CD來交換人 質?你們未免太笨了,我哥不會事先Copy備份嗎?"
"不是要交換。"
"那就是要我哥哥親自帶我回去,解除婚約。"夜明珠心灰意冷。
反正他們就是不肯相信她,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
"去不去?"
"當然去!"罷了!與其留在這裡傷心,不如和哥哥回去,從此不再見那個冷血負心漢!
"明珠,好久不見了。你過得好嗎?"哈雷首領夜影對久違的妹妹點點頭。
"託你的福,好得不得了!"看到許久不見的哥哥並未帶給夜明珠喜悅,反而挑起妹妹對哥哥的怨恨。
都是哥哥,否則廣季不會誤會她!
一想到廣季她便更加傷心氣憤。
那個冷酷絕情的男人一直背對著她,連看她一眼也沒!
"好了,該到的人都到齊了,咱們就言歸正傳。"夜影換上職業化的面孔,"你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明珠,所以早就準備好假的CD,將計就計的讓我的手下劫走,然後再抓住明珠當人質,引我前來解除婚約是不是?"
"你們從一開始就反對這門親事,所以聯手設計我。"夜明珠不敢置信地朝伊藤廣季的背怒吼。
她早該想到的,這麼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廣季根本不愛她,他一開始要的便是以她背叛他當拒絕親事的理由......
展少昂輕輕鼓掌,笑道:
"夜兄真不愧是'哈雷'精幹過人的當家,嫁禍功夫一流,一連串的劇情編得還真是合情合理,無懈可擊,只可惜漏了一點。"
"願聞其詳。"夜影心中泛起不祥的預兆。
"如果我說根本沒有CD和實驗槍被竊的事呢?"
"不可能的事--"
"因為這是廣季的搭檔、訊息不可能有誤的副官告訴你的,是不是?"展少昂氣定神閒的道。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不是伊藤先生的副官,怎麼可能告訴我傲龍記的秘密?"夜影不祥的預兆更加濃烈。
"是廣季的副官沒錯,但他還有三個身份:一個叫間諜,一個是你的死忠部下,叫無影,第三個身份是'網路殺手',你說是不是?"展少昂欣賞著夜影和(無影)陰晴不定的表情。
"這是真的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們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夜明珠忍不住插嘴。
"因為他們認定我們三人是共犯。"夜影點通妹妹。
"我從沒說我不信任你。"始終一言不發的伊藤廣季低低冷冷的出聲。
"可是你--"伊藤廣季出其不意的話震得夜明珠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你還沒想通嗎?我們從一開始要抓的叛徒就是,可是太厲害了,很難讓他露出馬 腳,所以我就趁你來傲龍島作客的機會,設計了這個陷阱。"展少昂邪裡邪氣的公真相。
夜明珠聽得目瞪口呆,腦袋瓜亂轟轟一片。
夜影則是心服口服的道:
"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請你立刻帶著你的愛將打道回府。"展少昂答得理所當然。
"有件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會懷疑明珠小姐?"�無影面無表情的逼視展少昂。
"明珠是我自己相中的,早在哈雷向傲龍記提出締結婚姻聯盟的提議前,我就認定她和廣季很相配。"展少昂賊兮兮的公另一個真相。
"你這個超級大騙子!"伊藤廣季和夜明珠不約而同的大罵。
"好嘍!大騙子要送兩顆多餘的電燈泡去搭飛機了。"
夜影和無影倒很合作的隨展少昂離去。
登機前,夜影慎重地對展少昂道:"等他們兩個感情成熟一點,我會請我父親親自前來商談婚事。"
"歡迎之至。"展少昂笑容燦燦。
夜影和展少昂彼此心裡都知道:"傲龍記"和"哈雷"這種亦敵亦友的關係會持續下去,就像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一樣。
這廂已友好落幕,那廂卻戰火方興未艾--
雖然展少昂已道出一切真相,夜明珠心裡還是很氣伊藤廣季,不肯輕易原諒伊藤廣季的無情。
"其實你真的認為我背叛你,對不對?"
"我已說過,沒這回事。"伊藤廣季平板的否定。
"我不信,否則你不會那樣對我!"
"那是為了不讓無影起疑心、產生戒心。"
"我才不信!"奇怪,廣季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哼!他憑什麼生氣,該生氣的人是她。
伊藤廣季確實滿面駭人的慍怒--
"你口口聲聲要我相信你,你卻不曾相信過我根本不可能懷疑你,這是不是可以反過來說是你不相信我?"
"我--"夜明珠頓時心虛滿懷,敗下陣來,不再那麼氣焰高張。
伊藤廣季沉默半晌,掏出一隻錦盒遞到夜明珠眼前,冷硬的命令:"打開。"
夜明珠被動的聽令。
錦盒一開,夜明珠受到極大的震憾。
盒子裡是一對和她的雙眼同色的藍色夜明珠耳環。
"這是--"
"你說你喜歡和你的眼睛相同顏色的生日禮物,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不是嗎?"伊藤廣季很不擅於表達感情,顯得不大自在。
"我是說過......可是我是三天前說的......"夜明珠眼前滿是氤氳,害她看不清心上 人的臉。
"那又怎樣?"
"藍色夜明珠非常稀有罕見,不是輕易就能到手的東西......而且把它製成耳環也需要時間......根本不可能在三天內就......"
"確實不可能,所以我動員了整個傲龍記的勢力才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你不喜 歡?"
"我當然喜歡......我......"夜明珠忍不住撲進伊藤廣季懷裡,緊緊抱住他嚎啕大 哭:"廣季......廣季......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
藍色的夜明珠證明了廣季對她的真心和信任,所有的委屈和猜忌全數煙消雲散,只留下最真的心與愛意。
伊藤廣季亦緊緊地抱住她,壓抑著激烈澎湃的心緒,低低的道:"不要背叛我......永遠都不許背叛我......"
"不會,我到死都只屬於你--"
門外目睹一切的展少昂,眼裡滿溢無限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