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繞過一條條迴廊小徑,很快就到達大廳外的席湛然和洪總管,小心翼翼的選了—個偷看、偷聽的好位置,領路的僕婢也剛巧將泖雲昭帶進大廳裡。

廳堂上除了等候地來到的席家二老外,還有被席湛然遏來這裡勸席家二老退婚的沐倩影,只是她悄然坐在角落,柳雲昭並沒有瞧見。

在席家二老驚喜的目光下,柳雲昭抬眸朝他們溫婉的綻開一抹笑,來意都尚未表明,席夫人立即起身,疼惜的將她摟進懷裡。

“你就是小云昭啊!果然長得嬌俏美麗、慧黠可人。”從看到的第一眼起就對她又憐又愛的席夫人,細瞧著柳雲昭無可挑剔的姿容。

“那還用說,我席威的眼光會差嗎!”席家大家長席威晃著微胖的身軀,得意的以來湊熱鬧。

“你的眼光是不差,只不過管教出來的兒子卻很差。”席夫人不屑的冷冷一哼,拉著柳雲昭好不心疼的坐到一旁。

“管兒子你沒份嗎?”將罪過再推回席火人身上,席威也拉著柳雲昭,關懷急切的坐在她身旁。“你可知這回你留書出走後,不但擾得你爹孃寢食不安,就連收到消息的席伯父和席伯母也夜難成眠。”

“我知道。”柳雲昭低垂螓首,知曉自己行事莽撞。

“這還不是得怪你那老是不聽話的兒子,丟著人家閨女不娶,委屈了咱們小云昭空等兩年。”席夫人非常替柳雲昭抱不平。

被責備得也是很委屈的席威,—時間競答不上活,任著妻子冷言數落。

低伏在廳外,聽了好一陣子的席湛然,難以置信的回首對著全然明白一切的洪總管求證。

“我娘說我丟著準兩年不娶?”他有一絲期待自己耳背聽錯。

“她啊,和你—同回來的柳姑娘。”洪總管指了指被席家二老拉著不放的柳雲昭,以看好戲的表情朝他同情的一笑。

“雲昭!?”天啊,和地朝夕相處?這麼久,也讓他傾心愛上的她,竟然是柳家那個討人厭的胖女娃!

而且昔日又圓又胖的纏人丫頭,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俏美!

“她就是你冷落了兩年,根本不想去娶回來的未婚妻。”洪總管很努力的向他進一步說明。

雲昭就是柳家那個胖女娃!噢,他是該喜還是該泣?

不知道席湛然在大廳外訝然得很想哭又很想笑的柳雲昭,這時也讓席家二老—來一往的對話給弄得哭笑不得。

她是很贊同席伯母的指責,可是看到席伯父無辜又可憐的模洋,她又心生不忍。

嘆了—口氣,席威由自責的情緒中想出了個彌補的辦法。

“小云昭,再給席伯父七天的時間,在七天之內我必定把那死小子給捆來你跟前陪罪。”

“還要咱們雲昭再等七天?這我反對。”收到僕婢通知,也匆匆趕宋的柳家二老,柳夫人在踏進大廳前就揚聲反對。

“娘?”—見到有好些時日未見的孃親,柳雲昭激動的奔上前去,好不開心的義摟又依。

“你這丫頭,可真嚇死我們這群老人家了。”柳老爺又氣又憐的捧著寶貝女兒的小臉,心疼的眼角泛淚。

“爹!”又轉身投進柳老爺的懷抱,柳雲昭直是高興得想哭。

為著自己等會兒的下場將很悽慘而想哭的席湛然,搖頭嘆氣的再問:“他們該不會就是……”整件事愈來愈明朗,也愈來愈複雜了。

“沒錯,他們是你未婚妻的爹孃,在柳姑娘留書離家且和二名僕婢走失後,他們就相偕趕來這裡和老爺、夫人商討對策,並暫住在‘秋水閣’裡。”

天啊!他絕對相信這場誤會很難解釋得清楚。

席湛然很悲哀的大嘆。

人廳裡的大團圓才剛告一段落,席威立即朝給他臉色瞧的柳夫人陪著一張很和善的笑臉。

“柳夫人,有事好商量嘛!”席威朝著自己夫人使了個眼色,盼她也能出點力勸著。

“是啊!是咱們家死小子不懂事。”席夫人也不好意思的陪著笑。

怕自個兒爹孃就此被勸服,柳雲昭連忙開口表明心意:“我要退親!”

她這話一說出口,不但驚得廳內—群人目瞪口呆,更嚇得躲在廳外的席湛然險些昏過去。

“小云昭,你……”在面面相覷的情況下,席威首先回種,滿瞼的著急。

“不能退!”深知不能再躲在廳外不出聲的席湛然,急忙衝入大廳內。

“湛然?”柳雲昭驚愕的看著他。

“他是淮?”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柳夫人瞪大一雙眼眸,來回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俊俏男子。

“他是席家的七少爺,也就是害慘你們寶貝女兒苦等兩年未嫁的負心郎。”洪總管也多事的進廳來湊上一腳。

“就是他?”柳家二老難以置信的瞪著正對著他們笑得很尷尬的席湛然。

聽完洪總管的說明,這回輪到柳雲昭嚇得目瞪口呆。捂住說不出話來的唇瓣,她怨恨的瞪著已經笑不出來的席湛然。

此時大廳裡又呈現一片悄然,四位長者莫名其妙的發覺彼此的兒女間竟然產生了他們所不能瞭解的怨恨情愛。

在—旁看了這場戲很久的沐倩影,腳步款款輕盈的來到席湛然而前。

“湛然表哥,這婚約你是退還是不退?”

“不能退!”席湛然打破沉默著急的吼著,“雲昭,你千萬不能退婚!”

“為什麼?”柳雲昭忍不住流下淚,痛心疾首的一步步直退,“和我有婚約的人是你?故意冷落我兩年不來迎娶的是你?愛我難分難捨的人也是你?”

悲痛的淚灑大廳,柳雲昭無法接受事實的轉身奔離。

***

“這下該怎麼了結才好?”

一臉凝重的席威心情煩亂的在書房外踱步,在望見書房裡頭的情形後不禁重重的搖頭。

三天前,柳雲昭哭著離開大廳後,席家二老立即拉著也苦著一張臉的席湛然,一言一語的逼問出事情的始末。

席湛然娓娓道出和柳雲昭意外相遇的經過,由虧欠變為責任,再經過相處之後,兩人已互表愛意。

聽到這裡,恍然大悟的席家二老也不得不感嘆緣分的捉弄。

只可惜整件事情無法順利的落幕,在他帶著萬分歉意的表情趕去秋水閣向柳雲昭解釋時,柳雲昭卻來個避不見面,讓興匆匆趕去陪罪的席湛然鎩羽而歸,乾脆也同著柳雲昭將自己關進書房裡。

“是啊!都三天了,唉!”

席夫人憂煩的望了一眼這三天來一語未發、一直待在書房裡寫字的席湛然,不僅是搖頭,更是嘆息。

聽柳家二老說,雲昭這三天來就一直待在秋水閣裡繡花,一步也沒踏出。

這兩個孩子怎麼全然一個樣?

正當席家二老著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刻意來到書房外的沐倩影,秀美的容顏上不同於兩個老人家的憂色,反而漾著笑意。

她以著輕盈的步伐來到半啟的窗戶外,水眸在瞧見席湛然寫了三天同樣的三個字後,不禁綻開了笑顏。

“姨父、姨母,方才倩影走了一趟秋水閣。”她刻意揚高聲音,語帶保留的朝席湛然一望,立即見他有所反應的微微一顫。

“怎麼了?雲昭她有說什麼嗎?”

等著柳雲昭開口苦等了三天的席家二老,慌慌張張的圍著沐倩影,兩張刻有歲月痕跡的臉上均漾滿了期待,

“雲昭姑娘她……”偷瞄了一眼正在寫字的席湛然,沐倩影發覺他似是慌亂的寫錯了筆畫,“她並不在秋水閣裡。”

書房外席家二老失望得又是嘆聲連連,而書房內愈寫愈錯的席湛然,在氣悶的撕碎寫錯的紙後,又屏氣凝神的拿過另一張紙再寫。

而靜望著這一切的沐倩影,卻偏偏不讓他好過。

她清了清喉嚨,絕對要讓他沒任何心思再寫字。打破沉默自動衝出書房。

沐倩影在席家二老的嘆息聲未盡時,故作神秘的開口:“不過聽說他們柳家三口……”她又留意到表面上雖在寫字,心思卻飄到房外的席湛然停頓了下。

“他們怎麼了?”昨夜才上秋水閣和柳家二老商討不出對策的席家二老,又爭先恐後的圍在她身邊。

“將會在早膳後起程回揚州。”沐倩影邊說邊望著席湛然,這一回他不但又將字寫錯,就連握在指間的筆也砰然落地。

“早膳後?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煩惱了三天,也三天沒好好進食過的席家二老,這才發覺他們好像連早膳也忽賂了。

“將近午時。”沐倩影凝望著—片晴天朗日,很好心的向他們提醒另一件聽來的消息:“午膳再過—會兒會在偏廳備妥。”

“午膳!”席威駭然大叫,“那、那柳家三人……”

“沒耽擱的話,他們一家子也該走到城門口了。”

在席家二老驚愣得說不出話來之際,驀然,緊閉了三天的書房門冷不防的由內猛然被拉開,不但將席家二老回不了神的思緒給嚇了回來,就連有心理準備的沐倩影,心頭也不可避免的輕顫一下。

被嚇著的三人,目光一致瞄到將房門拉開的席湛然,在朗日的映照下,他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少了生氣多了愁鬱,眼裡淨是讀不出的惶急。

“她不能回揚州!”席湛然語調堅持的說道,丟下瞪大兩雙眼眸的雙親,如風似的疾奔出書房,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抿著粉唇,沐倩影蓮步輕移的轉身走進書房內,在取出一張寫著字的紙後也俏然離開。

“湛然要去哪裡?”

愣愣的,席威很莫名其妙的拉了拉妻子的衣袖。

“不知道,我們看熱鬧去吧!”拉著反應慢半拍的丈夫,席夫人二話不說的也跟著急起直迫。

***

“雲昭,你已經繡了三天了,還不煩嗎?”耐心的敲著房門,柳夫人關切的反覆勸著。

而在房內,三天來都沒停過手的柳雲昭仍是專注的低頭猛繡,桌上、地上皆堆滿她紋繡的布塊。

“我的好女兒啊!你就行行好別再繡了成嗎?”

和席家二老商討了一夜未睡的柳老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又勸又哄仍是阻止不了女兒已繡了三天足不出房的行徑。

而將自己關在房裡的柳雲昭,正神思恍惚的繡著布,對房外苦口婆心勸了好些時候的話置若閣聞。

指間的銀針在她分心之際糊塗的扎痛了手,這才讓她驚急的回過神,也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繡錯了。

這已不知是這三日來繡錯的第幾回了。

沒有如前幾次將繡錯的布隨手拋去,柳雲昭反倒將已繡了三天,呈現疼痛的玉指輕撫著布面上未完成的紋繡,—針一線、一絲一縷,皆是她的心血所織結而成。

輕咬著因這三日不眠不休而紅潤盡失的芳唇,映進柳雲昭眼裡尚未完成的紋繡,此時卻模糊,拼湊成另一張俊美的臉孔,握住她這三日來無法平靜的心。

自從三日前,因為在極度的驚怒和怨恨下拒見上秋水閣解釋的席湛然後,柳雲昭終於明瞭什麼叫作後悔。

她要的,只是他一個合情合理且誠摯的解釋。

可是她竟在太過意外的訝然和滿腔難容的氣怨下,將想表達歉意的他給轟出秋水閣。

哀然長嘆的徒生悔意,像在處罰自己三日前那太過沖動的舉措,柳雲昭不顧指尖上泛疼的感受,不停歇的再執針引線,將心頭累積如山的意念及懊悔,一一紋繡在另一塊紅色的錦布上,一如這三日來的執著。

驀地,他的名字映上柳雲昭酸澀的眼,這三個字如刀刃般割划著她的心,又如柔風般徐徐的吹拂上她的心頭,提醒著她悔不當初的那一刻。

還盼著在第一次拒見之後,席湛然會不放棄的再接再厲上秋水閣陪罪,只是她日也盼、夜也盼,就是等不到帶著歉意而來的他。

在這三日裡,柳雲昭有好幾次想踱出秋水閣,主動找席湛然問個明白;但在幾番慎思後,她又頹然放棄,只能無奈的苦守在房裡,煩亂的思忖著他沒再踏上秋水閣的種種緣由。

直到她分心注意到房外的爹孃早已悄然離去,房門讓人由外推了開來,這才驚覺過來。

“湛然!”欣喜的低呼逸出她三日來極少開口的芳唇,柳雲昭等不及那人踏進房內,連忙抬首迎目而望。

這一望頓時失落得更深,清麗的麗顏上笑意盡失,一道浮上悽然的眸光掃向突然造訪的沐倩影。

沐倩影無語的靜立在門口好一會兒,在柳雲昭失望的俯首執針繡布時,款擺著纖影走近她,並彎身拾起落在腳旁的一塊繡有名字的錦布,漾著柔柔笑意的搖了搖頭。

“在想他?”沐倩影凝視著錦布上情深至切的名字,每一線一針皆將柳雲昭的情意表露無遺。

柳雲昭驚愕的回首,在發覺到自己的心思被察覺後,她略有倦容的花顏上倏地緋紅了。

“我以為這樣就能夠遺忘。”她十分心虛的說,伸手搶回沐倩影手裡的布,緊緊、密密的握在掌心不放。

“忘得了嗎?”執起她略顯紅腫的纖纖細指,沐倩影心憐的幽幽一嘆,“你又捨得下嗎?”

被說中心情的柳雲昭,身子陡然一顫,輕咬著菱唇默然低垂螓首。

“還不能原諒他?”洞悉了她嘴硬心軟的脾氣,沐倩影拉了張椅子坐下,和她相視。“別忘了,是他的逃婚及你的上京休夫,這才結締了這段緣分。”

她的話,輕撼動著柳雲昭的心。

又是好—陣子的默然無言,柳雲昭緊握在掌心裡的錦布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他怎麼不親自來對我說?是在氣我那時不聽解釋的拒絕見他嗎?”

“他沒空。”知道她很在意席湛然的親口解釋,沐倩影也不拖拉的直接說出他的現況。

“沒空?”有些無法諒解的柳雲昭瞪大一雙水眸。

她這三日來一步也不出的待在房裡靜思、紋繡,而他竟然不思悔改的忙到沒空!

“他忙著寫字。”沐倩影由衣袖內取出一張從席湛然書房裡拾來的紙,攤在柳雲昭眼前。

柳雲昭一瞬也不瞬的細瞧著紙上的三個字,雖然只是幾個墨色的字,但用勁運筆之中卻蘊涵著淺柔情意。

“柳雲昭。”

低聲念出紙上的三個字,霎時淚水湧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糾結著已如波濤洶湧的心。

“這是?”柳雲昭訝然抬眸看著她,不甚明白的想由沐估影似笑非笑的眼瞳裡尋求答案。

默然看著柳雲昭微有動容的表情,沐倩影相信她接下來說出的話也絕對會將柳雲昭逼出秋水閣。

“你在房裡紋繡他的名,他也在書房裡寫你的名,有可能是也想就此將你遺忘了吧!”順著柳雲昭方才回答她的活,沐倩影隨口胡謅著。

膛目望著沐倩影一臉的認真,瞬間冷意泛滿心頭,柳雲昭慌張的起身而立。

“想將我忘掉?他休想!”

***

她怎能讓席湛然就此把她給遺忘?

忍著被沐倩影的一句話給引發的怒意,柳雲昭撩起裙罷,一步步朝著“春融閣”的書房走去。

穿過—道道迴廊,在眾僕婢訝然的目光和指指點點下,柳雲昭總算來到這間席湛然禁錮了自己三日的書房。

只是應當緊閉的房門,此時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半啟,幽靜悄然的全無半點聲息。

感到不解的柳雲昭,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扉,在望見滿室紛亂四散的紙張後,驚訝的倒抽了一口氣。

觸目所及的每—張白潔無瑕的紙上,皆如沐倩影交至她手中的紙一般,僅寫上她的名字。

更何況張張如此、處處皆是,而他竟然將自己禁錮在此,寫了滿室她的名字伴著他度過三日。

他就真的那麼急著想將她徹底忘掉嗎?

微蹙著秀眉,柳雲昭忿然不滿的一步步踏進寫滿她名字的紙海里,彎下身一張張的拾起,默數著張數,想了解席湛然到底有多麼想將她忘掉。

一陣輕緩、不易察覺的腳步聲來到書房外,在抬眼望見正立在紙堆中專注拾紙的柳雲昭後,一對黯然的黑眸瞬間轉為炯亮。

原來她還在席府!

在聽見沐倩影對爹孃轉訴的活後,終於被退出書房的席湛然連忙飛奔至城門口去攔人。

守了一陣子,在攔不到人的情況下,席湛然才恍然驚覺中了沐倩影逼他出書房的詭計。

怒氣衝衝由城門口趕回席府想找人算帳的席湛然,才—踏進席府大門,早等候多時的洪總管立即湊上前告知他一個重要的消息。

而這消息就是眼前正在拾紙、面露怒火的柳雲昭尚在席府。

揚起三日來不語不笑的唇角,席湛然心跳驟急的靜望著這抹他懸念三日的倩影,似遠又近、似幻又真的佔滿他空虛的心。

在得知她拒絕見他時,他悔恨的只能將自己禁錮在書房裡,一筆一畫的寫下自己對她的懺悔和思念。

而後又在受了沐倩影的挑撥,以為她真要負氣回揚州時,他慌張的亟欲將她攔回,害怕她會如一隻斷了線的紙鳶,消逝得無影無蹤。

而今她不但沒走,也如他一般走出禁錮自己的秋水閣,安然無恙的穿梭在他為她而燦爛的眼瞳裡。

葛地,原本很專心的拾著紙的柳雲昭微一側頭,頓時讓正瞧得屏息的席湛然驚見她略顯瘦削且泛滿疲憊的麗容。

心疼的絞痛頓時由心中竄起,席湛然心急的踏進書房,又發覺扣在層層紙張上,原該是纖柔細緻的玉指,此時竟然既紅且腫的微頗著。

“將自己禁錮在秋水閣三日,你究竟是怎麼度過的?”

揚著因痛心而低啞的嗓音,席湛然在她毫無須警下扣住她的手腕,拉近她的身軀,緊緊摟入自己懷中。

柳雲昭驚愕的抬首,在瞧清楚眼前一臉憂鬱的席湛然後,霎時滿臉訝然的望著他。

“雲昭。”柔情萬千的輕喚自席湛然唇間逸出,他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這張令他輾轉難眠的花顏。

終於綻開三日來首次展露的笑靨,柳雲昭暫且拋去方才對他的埋怨,眼神又痴又戀的看著他。

直到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手,這才發現她在自己的每一個觸碰下,咬牙忍痛的表情。

“你的手?”

結束了短暫的視線糾纏,席湛然俯首低瞧在他掌中的柔葵,不但紅腫,就連指尖都泛著點點細傷。

“讓針給扎的。”柳雲昭連忙縮回手藏在身後,對自己的針織技巧太差勁而感到汗顏。

“針扎的?”又將她的手抓回眼前,席湛然由懷中掏出一塊紋繡著字的錦布,“這三日你都關在房裡繡這個?”這也是他在趕來書房前,先繞到秋水閣時發現的東西。

“當然。”委屈的輕咬著唇,柳雲昭斂去方才的喜悅,別過頭哀慼的控訴道:“我待在房裡三日就只想著你,而你在被我拒見一次後,竟然就乾脆關進書房內,寫了我名字三日,一心一意想將我忘掉!”

“我想將你忘掉?”被冤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席湛然,聽不明白的伸手勾回她嗔怨的麗顏。

“沐姑娘說你待在書房裡寫字,是想將我忘掉。”她難過的邊說邊在他眼前揚了揚手中的證據,“這三日你寫了這許多張紙,難道真的那麼急著想將我忘掉?”

“我怎麼忘得掉羅?”反手抓回她手中寫著名字的紙張,席湛然的唇毫無頓警的吻上她因氣怨而微顫的唇。

在—記深吻後,才抬眼凝向臉色緋紅的柳雲昭。

“我寫了三日你的名字,目的除了思念外,更重要的是想陪罪。”

陪罪?關了自己三日,也寫了三日字的他,心中想的竟然是……

“將你丟在揚州兩年不聞不問,錯的人是我。”柔柔的輕撫著這張令他戀戀不捨的倘臉,席湛然誠摯的開口認錯。

欣慰的靜聽著他的一言一語,柳雲昭心滿意足的接受他的道歉。

“不過若不是我的拒婚以及你的上京休夫,那我們又怎能意外相遇,愛得這般痴纏難分?’’

說穿了,他一點也不後悔當初逃婚的行徑,要不他怎能和她相識?

聽他這番話也甚覺有道理的柳雲昭,終於展露笑顏,一掃對他所有的輕怨。

“這麼說來你又沒錯了?”如此輕易又讓他撇得一乾二淨,柳雲昭心頭還是有著微微的不甘。

“是上天刻意眷顧我。”俯首又吻上她的唇瓣,席湛然開懷的汲取其上的芳甜,直到將柳雲昭柔化在他緊鎖的懷裡後,才在她耳邊輕喘的請求:“那咱們在十五年前訂下的親事還算不算數?”

抽離他緊纏著不放的唇瓣,柳雲昭認真的深思了半晌後,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當然不算。”她心情快意的掙脫他的懷抱,決定給他一個小難題,好懲罰他這兩年來拒婚的冷落。

“不算?”驚愕的瞪大一雙眼眸,席湛然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笑得好不暢意的柳雲昭氣定神閒的拉了張椅子坐下,順道替自己斟一杯茶潤喉,欣賞著他哀怨的表情。

“告訴你一件事。”在喝完杯裡口感甚好的茶後,柳雲昭朝他綻出一個甜如春風的笑容。

“什麼事?”在聽見似有轉圜餘地的席湛然,連忙轉到她跟前,期盼的盯著她。

“我一定會隨著爹孃回揚州老家。”她笑逐顏開地道,“我柳雲昭目前還是一個乏人間律、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

“你沒有乏人間津,你是我的!”席湛然很霸道的朝她鄭重宣示。

“口說無憑。”她才不會光憑他的一句話就輕易饒了他。“如果你想娶我,必須趕在我回揚州之前先一步趕到柳府,重新向我爹孃提親下聘。”

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她的容顏,席湛然輕撫著留有她芳甜的唇瓣後,明朗的漾起一抹笑。

“你有辦法做到嗎?”她深信他不但做得到,而且動作還會快速俐落。

“當然。”抬起她粉雕玉琢般的臉,席湛然貪婪的先索討些甜頭,“我不但會在你們回揚州之前候在柳府門口,還會在隔日火速的將你娶回席家。”他十分有把握的向她保證。

聞言,柳雲昭笑著主動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等你。”

接下這個挑戰的席湛然,在難捨的深望了她一眼後,隨即轉身走出書房,惟備盡力迎戰。

在目送席湛然匆匆離去的身影后,柳雲昭也急速轉身回到秋水閣,準備接招。

而追兒子追到書房外,同時在窗外窺探好久的席家二老,在莫名的對望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回過神來。

“他們又在玩什麼把戲?”

是老了嗎?他怎麼愈聽愈糊塗?

“不懂是吧?”席夫人對她這個反應實在慢得可以的丈夫感到可悲。

席威猛點著頭,盼這向來機靈的夫人能為他指點一下迷津。

“再跟上去瞧不就知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