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身穿X航制服的高婉伊蹬著高跟鞋,拉著發傻的宋晶晶往前疾走,一邊熱心的交代:“現在一切都安排妥當啦,我把你的座位安排在他隔壁,我看看……”她抓過宋晶晶手上的登機證,叮嚀道:“你是30A,靠窗,所以他坐在走道邊,你可不要一緊張就跑錯地方啦。”
學生打扮的宋晶晶揹著小揹包,腳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素淨的臉蛋仍是一片茫然,她抓住直直往前衝的高婉伊,藏不住心中的緊張,“婉伊,會這麼順利嗎?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高婉伊搖搖頭,笑出兩個小梨渦,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訂位的是他秘書,聽到頭等艙跟商務艙居然都客滿,是有點驚訝,但是我想他應該不在乎坐的是經濟艙吧,不然就會改坐其他班機了,你說是不是?而且剛剛他已經確認登機,你別擔心了。”
“婉伊,謝謝你,我……我……”宋晶晶想到即將見到傾心數年的他,一顆心提得老高,慌得腦中一片空白。
“別謝啦,好不容易抓住機會,你可得加油啊,等你回來再告訴我詳情。”高婉伊停頓了下,“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宋晶晶心不在焉,“傍晚。”
“什麼?!”高婉伊正拉著宋晶晶又要往前頭跑,聽到這話硬生生停下腳步,瞪大眼睛,“傍晚回來?”
“嗯,我晚上還有課,而且打工也不能請假的。”宋晶晶口吻平常,聽得高婉伊小嘴張得老大。
“我的老天哪,你花這麼多錢坐飛機,不會一下機,連機場大門都不出就要直接飛回來吧?”
“嗯,我只是……只是想見他,跟他說說話而已。”宋晶晶赫然,彎起一個期待的笑容。
高婉伊不敢置信,“要是被姿蘋知道,一定又會罵你是笨蛋了,居然為了兩小時花大錢坐飛機?天哪。”
“你不要笑我嘛,我——”宋晶晶小聲抗議。
“好啦,我不說你了,等一下你就可以見到你的他了,先祝你順利囉!”高婉伊伸手抱抱她,對她眨眨眼,“我只能陪你到這兒,之後就靠你自己啦,加油!”
宋晶晶對高婉伊用力揮手,心情忐忑的完成了出關手續,走向登機門,將票刷過機器後,一個人沉默的走在接駁走道上,她心跳怦怦,想到他就在飛機裡,她可以坐在他身邊兩個小時,覺得好像在作夢一樣。
走進機艙後,宋晶晶循著空服員的指示,來到機艙後方的座位,一眼就看到他已經在座位上,正閉目養神。
空姐熱心主動的替她開口:“先生,抱歉。”
歐陽運翰張開眼睛,見到有個年輕女孩站在空服員身邊,顯然是他這趟旅行的鄰居,他起身讓開,讓年輕女孩坐進來,“抱歉。”
“對不起。”宋晶晶坐進去,因為機位狹小,她的手臂有瞬間擦過他的衣袖,讓她心情好激動,緊張得渾身僵硬,無法相信看了四年、向來只是報章雜誌上一個平面人物的他,此刻正活生生的坐在她身邊,還有他的聲音,既陌生卻又熟悉,她掐掐自己的臉,告訴自己這不是在作夢。
沒多久,飛機緩緩滑動,見到他又繼續閉目養神,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萬一他決定兩個小時都用來休息呢?
飛機的引擎聲變大,滑行速度加快,宋晶晶後知後覺的開始緊張,屏氣凝神不敢亂動。這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她吞口口水,活了二十四年,從沒有像今天這麼刺激過,仰慕了四年的男人此刻坐在她身邊,而飛機正要起飛……
“啊!”她驚呼,飛機突然往上升,讓她嚇了一跳,本能的抓住身邊的人,而那個人正好是……他。
歐陽運翰睜開眼睛,視線從死命抓著他袖子的小手轉到年輕女孩蒼白的臉。
發現自己吵醒他了,宋晶晶的臉猛然漲紅,立刻放開他,改而抓著椅把,嘴裡不斷對他道歉。
“第一次搭飛機?”歐陽運翰微笑。身旁的女孩眼裡含淚,像只嚇壞了的小鹿,看她非常年輕,讓他忍不住想安慰她。
“嗯。”宋晶晶臉頰通紅,覺得很尷尬。
“好些了嗎?”
飛機在飛上天之後,非常的平穩,她漸漸適應,赧然的點頭,“對不起。”
“沒關係,我第一次搭飛機時也有點害怕。”歐陽運翰安慰她。
宋晶晶失笑,她知道他肯定是騙人的,這麼說只是為了讓她好過一些,這份不經意的溫柔讓她感到一絲甜蜜。
但沒過多久,她瞄瞄坐在隔壁的他,見他再度閉上眼睛,不禁開始覺得焦急。她好想跟他說話,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對自己好生氣,期待了這麼久、這麼久,為什麼現在腦中卻是一片空白,連要說什麼都不知道呢?
沉默繼續蔓延,空姐前來詢問需要什麼飲料,宋晶晶見到他睜開眼睛搖頭拒絕,於是緊張得也跟著揮手拒絕。
他看了她一眼,唇角彎起。
他是不是覺得她很笨?宋晶晶沮喪的想,忍不住偷偷看他。她在報章雜誌上看了他四年,但是怎麼都比不上真人好看,他長得很英俊,濃密的黑髮整齊的往後梳,近距離的看他,可以發現他的人中有著新生的胡碴,更添幾分穩重的男人魅力,健壯的身材隱藏在黑色西裝下,但仍可以看到他略為賁起的胸膛,還有那雙在狹小的機位裡怎麼放都不對勁的長腿……她仰慕的望著他,悠悠嘆了一口氣。
她跟他根本是雲泥之差,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總裁,她呢?什麼都不是,像現在這樣坐在他身邊,簡直像是美夢一場,而且是不可能有第二次的美夢……
宋晶晶往窗外望去,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炫目刺眼,外頭只見得到一片白,厚厚的雲層擋住了下方的景色,她咬唇,心想坐飛機大概也是未來幾年唯一的一次,這次光為了買機票,就已經花去她將近一個月的生活費呢。
機上開始配餐,美麗的空姐殷勤的詢問要豬排飯還是魚排飯,宋晶晶選了魚排,一邊動手拆餐具,一邊苦思該跟他說什麼好。只是簡單的聊聊天而已,一點都不困難,但是究竟要怎麼起頭呢?
她拿起沙拉醬,困惑的皺起眉頭,不知道該怎麼開。看了半天,上面寫什麼來著?把兩邊往後擠?她乖乖照做,下一秒,意外卻發生了——
“啊!”
沙拉醬完美的噴射出來,沾得宋晶晶自己的黑褲子一片狼藉,更慘的是,還噴到了歐陽運翰的西裝外套上。
“對不起。”宋晶晶簡直要哭了,就算只見這麼一次,她也希望給他一點好印象,沒想到事與願違。
“不要緊。”歐陽運翰不以為忤,接過趕來處理的空姐遞來的毛巾,先給宋晶晶,然後自己拿另一條擦拭外套上的汙漬。
“真的很對不起,我平常沒那麼笨手笨腳的。”宋晶晶一臉沮喪,很認真的解釋。
歐陽運翰很少遇到這種“意外”,但是他並不著惱,見她心情低落,遂轉了話題:“到新加坡玩?”
宋晶晶一愣,勉強點頭,“嗯。”她不擅長說謊,心裡非常有罪惡感。
“一個人自助旅行,很有勇氣。”歐陽運翰對她鼓勵的微笑。
“謝謝。”宋晶晶趕緊把握機會接著問:“先生呢?”
“我去做生意。”歐陽運翰簡單帶過,“我叫歐陽運翰,複姓歐陽,運氣的運,翰林的翰。你呢?”簡單處理過外套上的髒汙後,他繼續用餐,開始有閒聊的心情。這女孩白白淨淨,穿著樸素,讓人感覺很舒服。
“我叫宋晶晶,唐宋的宋,亮晶晶的晶晶。”宋晶晶受寵若驚,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話。她匆匆擦去汙漬,開始吃飯,心情變得愉快起來。
“宋晶晶。”歐陽運翰微笑。很可愛的名字,很適合她。“你還是學生吧?好年輕。”
“不年輕了不年輕了!”她很快的說,不希望他把她當小孩子看。“我只小你十歲而已。”
“你怎麼知道我幾歲?”歐陽運翰問,挑挑眉。
呃……宋晶晶懊惱自己嘴快,硬是轉了個彎,“我看你應該三十多吧,我已經二十四了,你最多大我十歲吧,我看人年紀很準的。”她胡亂說著,專心用叉子叉魚,懊惱的在心裡罵自己。
歐陽運翰點頭,“你還真的猜對了。”沉默一下,他再起話頭,“你二十四歲?那是在唸碩士了?專攻什麼呢?”
專攻?宋晶晶呼吸一窒,她還在半工半讀念大學英文系夜間部,哪來的專攻?她開口想要跟他說實話,偏偏話到嘴邊卻變成:“那不重要、不重要。”
不重要?歐陽運翰覺得有趣,見這個叫宋晶晶的女孩表情豐富,還一邊揮手強調,唇角忍不住上揚。瞧見她放下刀叉,他隨口問道.“好吃嗎?”
“啊?”宋晶晶仍被罪惡感壓得死死的,沒多思考就老實回答:“好吃啊,比我自己做的便當好吃多了。”
“自己做的便當?”歐陽運翰好奇。
“嗯,我自己一個人住,星期天才做飯,一次做一星期的份,所以我每天吃便當。”
“一次做一星期的份?”歐陽運翰驚訝,“為什麼不每天做呢?”
“我做菜很難吃的!”她認真的點頭,“你想想每天花時間做飯,做出來的東西卻還不好吃,那不是太悲慘了嗎?簡直是雙重悲慘!所以我都一星期做一次。”
她開始有點自暴自棄,想給他好印象,卻連自己偷懶不做飯的事都說了出來,真是……唉。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歐陽運翰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一星期都吃同樣的菜色不會膩?”
“我每次都做三種不同的,所以不會膩。”她笑笑的說,還很有精神的伸出三根指頭。
歐陽運翰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低沉的笑聲從喉嚨逸出,“下次有機會我教你吧,做飯不難的。”
“真的嗎?”她睜大眼睛,激動得差點揪住他的袖子。
“真的。”
“那……”她樂得差點要跳起來歡呼,眼睛發亮,摒住呼吸,問得小心翼翼,“我要怎麼聯絡你?”
歐陽運翰頓了幾秒,給了她私人的手機號碼,“……你記下來,0938……”
宋晶晶相當慎重的記了下來,神聖的捧著那張記有他手機號碼的紙,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還能跟他聯絡!還有機會跟他聯絡!
☆☆☆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呢?
宋晶晶在咖啡廳裡等待,她早到了半小時,其實她從一星期前開始就沒睡好過,整顆心一直懸著,擔心歐陽運翰會不會臨時爽約,畢竟她打去的時候,他根本不記得她,讓她沮喪了好久,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是因為已經過了一個月的關係,但還是很難過,他大概從來沒想過她居然真的會聯絡他吧。
她雙手撐著下巴,開始發呆。
歐陽運翰並不知道,其實她已經“認識”他很久了,從她還在夜市打工開始。那時她父母剛在火災中喪生,她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不得已只得先輟學,打工賺取生活費,後來存了一點錢,才又回到大學去唸書,可因為念日間部沒有時間打工,所以她轉到夜間部,一下子竟也四年了啊……
第一次在夜市見到他,剛好是她人生最低潮的時候,當時她就知道他已經結婚,雖然有點羨慕他的妻子,但是並沒有想太多,畢竟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之後在書店偶然見到雜誌上有他的照片,才知道他是大企業的總裁,漸漸的,她開始不自覺的注意起有關他的新聞,她對商業經濟一點都不懂,但是沒事就會去書店翻翻商業週刊之類的雜誌,只要偶爾發現他的新聞,她就好開心。
在夜市見到他的那一次,他對妻子好溫柔,剛失去一切的她,很渴望那種被呵護照顧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如此,她對他特別有好感,才會特地去注意他的新聞。
那種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呢?
宋晶晶認真的想著,她就像是他的迷一樣,偷偷收集有關他的報導,越瞭解他的事情,就越被他吸引。
他有錢有勢、長相英俊、身材高大壯碩,但除此之外,他最吸引她的地方,其實是他對妻子的深情摯愛。
聽說他妻子死後,他始終對她念念不忘,雖然偶爾有緋聞傳出,但時間總是證明那是子虛烏有的流言,八卦雜誌還因此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痴情種。
每當看見不管妻子死了多久,他仍然是一片痴心、不打算再娶的報導,宋晶晶的心都好痛,她可以想像那種失去最愛的心情,因為她的父母也是那麼突然就被死神奪走性命,就此天人永隔,讓她幾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以前她光是看到他的報導就滿足了,但是後來她開始想見他,那種渴望越來越深,讓她瘋狂到拜託在航空公司工作的婉伊幫她,終於在漫長的四年後,她總算能夠跟他近距離的說上話。
而那一次,只讓她更加不可自拔。
連對素昧平生的她都能那麼親切、那麼溫柔,宋晶晶籲口氣,她真的羨慕他已過世的妻子,如果……
“好久不見。”歐陽運翰神采奕奕的出現,打斷了她的白日夢,他拉開椅子坐下,“等很久了嗎?”
宋晶晶嚇得差點跳起來,撫撫心臟,無力的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沒有。”
老天哪,她剛剛在妄想什麼?她譴責自己,同時注意到他今天的穿著比較輕鬆,西裝外套換成了鴕色皮夾克,那種大老闆的凌厲氣勢減了幾分,看起來不再那麼遙遠,害她忍不住心跳怦怦,視線不敢停留在他身上太久,趕緊垂下頭來。
就是今天!她對自己精神喊話,一定要給他一點好印象才行。
“還沒點東西吧?”歐陽運翰見到她面前只有一杯冰水,伸手招來服務生,“想吃什麼?這裡的蛋糕很不錯,吃下午茶套餐好嗎?”
“好。”她點頭,嘆息的想著,他說什麼都好,只要能像現在一樣待在他身邊……
“你先點吧。”歐陽運翰將Menu遞到她面前。
宋晶晶慌張的看了一會兒,“我要熱紅茶,還有蒙布朗蛋糕。”她很喜歡蒙布朗濃濃的栗子香味。
“你也喜歡栗子?”歐陽運翰微笑,對服務生說:“熱咖啡,還有栗子派。”
宋晶晶侷促的抬頭看他,見他脫下外套,隨手披在椅背上,而後看向她,他的表情一點特殊含義都沒有,可就是讓她覺得臉紅心跳,慌得立刻又低下頭去。
“上次真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歐陽運翰想起一星期前她打來的電話,微笑又擴大了些。她好像很容易緊張,上回在電話裡雞同鴨講,加上結結巴巴了半天,他才終於記起她是誰。
說實話,他是真的忘記她了,上次對他來說只是一次愉快的萍水相逢,沒想到她真的會聯絡他。
“對不起,你那麼忙,我還打電話吵你。”宋晶晶抬眼看他,怯怯的露出一個笑容。
“沒這回事,偶爾也該放鬆一下。”他注意到她今天穿著白色毛衣跟牛仔褲,看來更顯得年輕稚氣。她跟他一向接觸的女人不同,她年紀輕、非常單純,也許這是當時他會把私人手機留給她的原因。
距離上次他到咖啡廳來,似乎已經是很遙遠以前的事了,從悅菱死後,他更忙於工作,這三年來,一次都沒有來過。悅菱……他無聲的嘆息,他失去她已經三年了嗎?
“真的嗎?太好了!”宋晶晶很高興,鬆了一口氣,眼睛笑得眯眯的。
見到她的笑容,歐陽運翰揚起嘴角,暫時把沉重的心緒放在一邊。“最近好嗎?還是一週做一次飯?”這一點讓他對她印象深刻。
服務生把東西送上來,宋晶晶瞪著看起來很好吃的蛋糕,欲哭無淚。他為什麼就只記得她一星期做一次飯呢?
“嗯,不過我已經很久沒做飯了,因為膩了,最近改吃麵。”
“如果有人教你做飯,你最想學的是什麼?”想起自己說過要教她做飯,歐陽運翰往後靠在椅背上,心情很輕鬆。
或許他是真的該放鬆自己、交交朋友了。父親、傅南跟曉珞不只一次這麼告訴他,他的確也想要交朋友,但是會接近他的女人,不管看上的是他的錢還是外表,最終目的都是相同的,而他對再婚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這次情況似乎不太一樣,晶晶單純,也不明白他的身家背景,他不必擔心她別有目的。
“嗯……”宋晶晶想了半天,最後一臉興奮的說:“布丁!”
布丁?歐陽運翰沒辦法控制臉上的笑容,比起正餐,她對甜點比較有興趣?“你想學做甜點?”
“嗯。”她點頭,一臉幸福的吃著蒙布朗,誇張的嘆氣,“我最喜歡吃蛋糕跟布丁了,要不是太貴,我可能天天都吃,肯定比我自己做的便當好吃多了。”
歐陽運翰朗笑,叉起一塊栗子派送入口中,“我也好久沒有吃蛋糕了,今天算是託你的福,謝謝了。”
她愉快的紅了臉,靦腆的笑著搖頭,開始放鬆了些。
聊了一會兒,歐陽運翰注意到她杯裡的紅茶沒了,揮手又叫了一壺熱紅茶,並體貼的幫她倒進杯裡。
“謝謝。”宋晶晶又是受寵若驚,叉起最後一塊蛋糕送入口中,簡直要幸福的嘆氣了。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從來沒有被異性這樣體貼過,對象還是她喜歡了四年的男人,簡直要讓她醉了……
“晶晶,你的嘴邊有東西。”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讓宋晶晶回到現實,第一個反應是欣喜於他叫她的名字,但當她意會過來他說的意思後,尷尬的立刻伸手捂住嘴,這動作再度逗笑了他。
“我去廁所一下。”她衝進廁所,很懊惱的發現,蛋糕屑不偏不倚的躺在她的唇角,讓她看來像個吃東西糊了滿嘴的小孩子。
她虛脫的靠在牆上,已經沒力氣罵自己了。只見了兩次,她在他面前都表現得像個笨蛋,她還能怎麼辦呢?
幾分鐘後,宋晶晶從洗手間出來,見到他轉向她,表情沒有一絲異樣。
“還好吧?”他問。
“還好……”她呵呵笑。除了她很想打昏自己之外,一切都還好。
閒聊了一小時,歐陽運翰看看時間,問她:“還想吃些什麼嗎?”
“沒有。”她搖頭笑笑。
“那我們走吧。”歐陽運翰起身,拿起外套穿上,率先走出了咖啡廳。
宋晶晶正從大揹包裡翻出皮包來,抬頭一看,卻見他已經出了店門,她困惑的跟了出去,問道:“錢呢?”
“免費。”他對她眨眼。
免費?哪有這種事!她後知後覺的想到,肯定是趁她去廁所時,他把帳都付清了。她跟上去,手上還拿著皮包,“那我該給你多少錢?”
“不用了。”歐陽運翰搖頭,“你還是學生,別介意這種事。”
“哦……謝謝。”她點頭道謝,走在他身邊。被男人請客也是頭一次,她悄眼看他,在心裡嘆氣,覺得自己好幸福。
“等一下要去哪裡?我送你吧。”歐陽運翰體貼的說。
“不、不用了。”她連忙揮手拒絕,“我自己可以搭公車回家,不用麻煩你。”
歐陽運翰沒有堅持,停下腳步,低頭看矮了他一個頭的宋晶晶,眼神溫暖,“今天謝謝你,我很久沒這麼放鬆過了。”
宋晶晶站直身子,慎重的回了個禮,“哪裡哪裡,我才要謝謝你今天出來跟我見面。”
她的認真讓歐陽運翰笑了起來,“再見。”
“等一下!”她喊住他往前走的腳步,見到他回頭,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她只是想問他,下次還能不能再跟他見面,但又不想讓他覺得她煩人,於是磨蹭半天,努力想著該說什麼好。
“怎麼了?”
“呃,沒事,你回去小心。”她對他揮揮手,轉身離開,走沒兩步,卻撞上停在路旁的摩托車,差點跌倒。
“沒事吧?”歐陽運翰問。
“沒事~~”她回頭,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很認真的解釋,“我平常沒那麼笨手笨腳的,你千萬要相信我。”
歐陽運翰忍住笑,“我當然相信。”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中,他才轉身走向停車場。
晶晶這女孩真有趣,很認真、很可愛,想到她剛剛差點絆倒,他唇畔浮上笑意,記得悅菱以前也常走路不看路,老是讓他擔心……
想到妻子甜蜜的笑顏與說話的樣子,他的心像壓著什麼似的難受,表情不由自主的沉冷下來。她的一顰一笑還那麼深刻的印在他的腦中,可是她人卻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教他好難相信,真的好難……
歐陽運翰開車往公司駛去,他還得回去繼續處理公事,今天其實沒有時間來吃蛋糕喝咖啡的,但他還是來了,或許是因為晶晶有某部分讓他想起悅菱,對她有某種親近感的緣故?
但是他很清楚,晶晶跟悅菱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悅菱走了,也帶走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或許這輩子他都會帶著這份缺憾過下去。
悅菱……他唇畔揚起一個苦澀又懷念的微笑,想起與妻子過去的甜蜜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