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只是他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的一個對象而已。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輩子他不可能跟她交往,一丁點可能都沒有。
他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
宋晶晶忍著淚,然而,眼淚還是一滴滴掉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淚水?這一個月以來,應該都流光了才是,可是每每想到歐陽運翰說的話、冷淡的表情,眼淚就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知道自己不夠完美,沒有足以跟他匹配的外表跟財勢,她雖然什麼都沒有,卻是用一顆單純的心在愛著他啊,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呢?
難道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就沒有喜歡人的權利嗎?她難過的想,真的很痛苦,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老闆已經告誡過她兩次了,要是再這樣下去,她大概就要捲鋪蓋走路了,但是……
唉……她無神的瞪著窗外。今天是星期天,想起以前他們見面總是在星期天,又想起以前許多許多事,不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她又掉下淚來,或許一開始她就不該妄想要見他的,至少她還可以保有一絲幻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遍體鱗傷。
不!她不該這樣想的,即使結果讓她這樣難堪、傷心,但是發生的點點滴滴對她來說都好珍貴,即使是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她都小心翼翼的收藏在心底深處,那是以後的日子裡唯一可以用來陪伴她的回憶。
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宋晶晶趴在書桌上,哭得柔腸寸斷。
趴著痛哭了好一陣,她累極了,迷迷糊糊的睡去。突然,她感到有隻手輕輕的放在她肩上,她睜開眼睛一看,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葉姿蘋的表情擔心,抽了張面紙拿給她,欲言又止,看起來想說狠話,但是又顧慮到她的心情,最後只是指著門,“你太不小心了,連門都沒鎖,要是壞人跑進來,你就完蛋了!”
宋晶晶笑了,姿蘋說話就是這樣直接,但是現在聽起來特別溫暖。
莫名的悲從中來,她倒在好友懷裡又哭了起來,一邊抽抽噎噎的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
“停!不要哭了。”葉姿蘋忍耐了幾分鐘,終於受不了了,她皺眉瞪著宋晶晶憔悴的模樣。晶晶瘦了一圈,在她看來簡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令她生氣的是,晶晶這副樣子已經持續了一個月,她知道失戀很痛苦,但是晶晶也太沒用了,今天要不是她來,她肯定又是一個人躲在家裡哭一天。
被她這麼一喊,宋晶晶愣愣的停止哭泣,透過模糊的淚眼望向還是一樣時髦漂亮的葉姿蘋,表情困惑。
“走,我帶你去相親!每天為了一個男人哭死哭活的有什麼用?這個不行,就找下一個,你當全世界只剩下歐陽運翰一個男人啊?”葉姿蘋拉起她,把她推向浴室,“趕快洗把瞼,時間不多了,我跟人家約一個小時後呢!”
“嗄?”宋晶晶開口就要拒絕,“我不想相——”
“停!”葉姿蘋瞪她,“我更不想看你繼續這樣折磨自己。又不是叫你跟那個人交往,只是去看看,增加一點經驗而已,到時候你就知道人生還是有很多可能性的,懂嗎?對了,”她想到什麼,揮揮手上的彩妝包,對著宋晶晶笑,“等你出來,我幫你化個妝,掩飾一下哭腫的眼睛。”
於是,一小時後,宋晶晶跟葉姿蘋來到約定好的咖啡廳,才一抵達她又想哭了,因為她發現這間咖啡廳是歐陽運翰常帶她來的店。她難過的走進店裡,心思一點都沒放在相親上頭。
剛剛在路上,葉姿蘋說了半天,她幾乎都沒聽進去,只知道這個人是姿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關係很遠,姿蘋跟他也是第一次見面,聽說離過兩次婚,是個殷實的小商人。
“你好,黃先生嗎?”葉姿蘋拉著宋晶晶到其中一桌,客氣的問坐在那兒的男人。
男人抬頭,禮貌的微笑,“我是。是葉小姐還有宋小姐吧?”
宋晶晶侷促的點頭,心不在焉的望著其他桌子,想著從前跟歐陽運翰到這兒來的情景。
“你好,這是我朋友,叫宋晶晶,謝謝你今天願意出來,大家交個朋友。”葉姿蘋微笑,客套有禮的說,一邊暗地裡捏捏宋晶晶的大腿,提醒她回神。
“哪裡的話,我很榮幸能跟兩位美女一起喝下午茶。”黃富榮有禮的微笑,特別多看了宋晶晶幾眼,而後伸手要侍者過來,神態滿是成熟男人的自信從容。
宋晶晶根本沒相過親,不知道該怎麼做,整個過程就是點頭微笑,聽對方講話,偶爾回答他的問題。這個叫黃富榮的男人挺紳士的,很體貼,長相也不差,是斯文白淨型的男人,中等身高,笑起來眼睛周圍有些魚尾紋,人很親切。
“怎麼樣?”在他離開去接手機的空檔,葉姿蘋用手肘拐了宋晶晶一下,對她眨眨眼,“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年紀也相當,才大你五歲,生意做得也滿順利的,肯定不會讓你吃苦,你對他印象怎麼樣?”
宋晶晶搖頭,“談不上什麼印象,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我看他挺喜歡你的,老把話題繞到你身上來,而且一直盯著你看耶!等一下把電話給他,我覺得很有希望成功哦!”葉姿蘋比她還興奮。
“姿蘋,我……”宋晶晶一臉為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你給他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難道你要為歐陽運翰那混蛋哭一輩子?”葉姿蘋嗤聲,還翻了翻白眼,“痴情過頭就變傻女人啦,試試看吧。”
宋晶晶不說話了,她知道姿蘋是好意,於是微笑著點頭,“嗯,謝謝你這麼關心我的事,姿蘋。”
“不然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葉姿蘋笑瞪她一眼,點頭盤算著,“我看哪,他條件挺不錯的,雖然離過兩次婚,不過人難免都會犯錯,你說是不是?相親結婚可能不怎麼浪漫,但至少比你為了歐陽運翰哭哭啼啼要好得多吧?何況人家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呢!嫁個愛你的老公才是最幸福的,當然,跟他不合的話也不要緊,未婚男人多得是,我再繼續幫你介紹也行,交給我吧。”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黃富榮在這時回來,葉姿蘋心虛的住了嘴,對著宋晶晶擠眉弄眼的。
宋晶晶低下頭偷笑。姿蘋時髦的外表向來給人冷漠的印象,可為了她,她剛剛卻像個老太太一樣嘮嘮叨叨的,這份關懷讓她的心情好多了。
不過相親結婚?姿蘋也想得太遠了點,但是,她說得也沒錯,自己的確不該再這樣哭哭啼啼的……想到歐陽運翰,讓她的心又痛起來,她不想再繼續痛苦下去了,要怎麼樣才可以忘記呢?
☆☆☆
傅南說晶晶相親去了,還說她和相親對象好像發展得挺順利的,那個男人常常約她出去,晶晶假日幾乎都跟他在一起……
歐陽運翰視而不見的瞪著辦公桌上厚厚的卷宗,告訴自己,他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他真的很高興,非常高興……
見鬼了,傅南沒事打電話來跟他講這個做什麼?他抿唇,開始怪起傅南的多事。
他煩躁的爬爬頭髮,越來越不懂自己,他應該很高興晶晶走出對他的迷戀,可得知才不過一個多月,她已經開始一段新的關係,他卻該死的非常在乎!
在乎什麼?他有什麼好在乎的?歐陽運翰自問,卻沒得到任何答案。
這時,秘書在外頭敲門,卻沒聽到任何回應,她困惑的悄悄打開門,見到大老闆瞪著桌上的卷宗在辦公……不,是瞪著卷宗在……發呆?!
秘書吃了好大一驚,這是她的老闆?除了工作,對其他事幾乎漠不關心的歐陽總裁?望望手上的牛皮紙袋,她猜測老闆看了這個後,大概會更心不在焉。
偶爾看到老闆有人性化的一面也不錯,她偷偷想著,免得她老是懷疑老闆根本是機器人,沒有七情六慾。
秘書又默默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歐陽運翰卻還是沒注意到她,她清清喉嚨開口:“總裁,這兒有東西指名要交給您。”
歐陽運翰猛然抬頭,掩飾尷尬似的清咳,“什麼東西?”
秘書走過去,不打算揭開謎底,雖然為了過濾信件,她早已拆開來看過。“好像是給總裁的私人信件,我先出去了。”她鞠躬告退,實在很好奇老闆看到東西后的表情,可惜她沒有膽留下來。
歐陽運翰莫名其妙,他拿起牛皮紙袋,見到上頭的封口已經拆開,眉頭微皺。為什麼秘書明明看過了,卻不告訴他裡頭是什麼?
將裡頭的東西倒出來,歐陽運翰停住手上的動作,表情微愣,某種奇異的感情在心上發酵,化作水霧,威脅著要從他眼底冒出。
擺在他面前的,是各個遊樂園的資料。
台灣北部到南部的遊樂園、日本的遊樂園、美國的遊樂園,幾乎世界各地遊樂園的資料全都蒐集在這裡,包括了位置、價錢,還有附近景點跟住宿地方的介紹,甚至還有遊樂設施的圖片!見到好幾張雲霄飛車的圖片,歐陽運翰的心熱了起來。
他翻來翻去,知道會為他這麼做的,只有晶晶。然後,他終於找到一張有著淡淡香味的信箋,她娟秀的字跡整齊的寫在上頭。
他急急的讀著,心情沉重,他不值得她對他這樣好的。
她寫說抱歉到現在還打擾他,這些是她找到的遊樂園資料,因為以後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所以她只能寄給他,希望不會造成他的困擾。
她還寫說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小事,原本她想跟他去的,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但還是希望他能利用這些資料,以後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去。
短短的幾句話,卻讓歐陽運翰心裡起了波瀾,只因為他不經意說過想去遊樂園,她居然放在心上,還費心為他找來這麼多的資料。
歐陽運翰手指輕輕畫過信紙上娟秀的字跡,心情複雜。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除了感動之外,還有更多他說不出來的情感,讓他忍不住嘆息。
他不值得的,真的。
她好嗎?這一個月來,他依舊過著早出晚歸、把公司當家的生活,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花在想她的時間比專心工作的時間多上許多。
他真想念她,想念跟她聊天、想念她偶爾迷糊的言行、想念她的可愛大膽、想念她的一切。
想起最後一次見面,他說的話很是傷人人,不禁感到有些懊惱。他太清楚晶晶,她不拜金、不懂算計,認識她到現在,她一直是用真心跟他來往,真心關心他、體貼他。
她鼓起所有勇氣對他告白,他卻狠狠傷了她的心……歐陽運翰抿唇,忍不住握拳重擊辦公桌。
他對她一點都不好,晶晶卻說愛他好久好久了,是怎樣深厚的感情能夠讓她鼓起勇氣?
晶晶、晶晶……他在心裡輕喚,是他說永遠不再見面的,但是他真想念她,只不過已經沒必要了,現在她身邊有了另一個男人,一個會真心待她、不會讓她哭泣的男人。
只要知道她過得好,他就滿足了,只要她快樂,永遠不再見面也無所謂。
晶晶……應該會很快忘了他吧?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他沒有東西可以給晶晶,為了保護自己,他只能選擇逼走她。
電話響起,秘書說傅南在線上,他接起:“喂。”
傅南的聲音低沉,沒有多說廢話,“歐陽,我有點擔心晶晶。”語氣有些憂心。
“晶晶怎麼了?她不是跟那個相親對象進行得很順利嗎?”歐陽運翰沒好氣的說,心想傅南還真是多事,他不想聽晶晶跟那個男人有多順利。
“就是太順利,我才擔心。”傅南說,刻意停頓了一下。
“什麼意思?”歐陽運翰忍不住問,有點氣惱他講話沒頭沒腦的,吊人胃口。
“那個叫黃富榮的珠寶商聽說有暴力傾向,前兩任妻子受不了,告上法院,還去驗傷,才獲判離婚。”
“什麼?!”歐陽運翰無法掩飾自己的吃驚,“那男人離過兩次婚?還會打老婆?”他眉頭緊皺,一瞼擔心,“晶晶不能跟這樣的人在一起!”
“我也這麼覺得。”傅南建議道:“你要不要跟晶晶談談,勸勸她?”
歐陽運翰一愣,表情陰鬱,“你既然知道這件事,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
“我怕她不相信我,畢竟我是你介紹給她的,要是讓她誤會我追不上她,所以惡意中傷,那就不好了。”
“晶晶不會那樣想的。”歐陽運翰沒多想就開口駁斥,“她不是那樣的人。”
傅南充耳不聞,逕自說下去,“我想你跟她談會比較好,你說她是你的‘小妹妹’嘛,當然比我跟她親多了是不是?”
“我……”歐陽運翰這輩子很少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但這次他卻只能氣悶的掛上電話。
瞪著桌上散放的遊樂園資料,他的心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