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謀失蹤

六月早晨的太陽金燦燦地照在古老的松樹葉上。那些老松樹傲慢地屹立在熱鬧的莫斯科郊區路旁。這時,在佈滿灰塵的路旁停下來一輛“塞夫洛拉”豪華車。這是建在車輪子上的一個真正的房子。車裡有柔軟的睡覺的地方,有電視機、錄像機、煤氣灶、微波爐,甚至有化學大便器。在這麼高檔的汽車裡可以一站不停地走上幾百公里,並且旅途也不顯得疲倦。

幾分鐘後,旁邊一台講究的藍色的“卡迪萊克”平穩地擺動著,微微地剎住車,司機的小門平穩地打開了,從這輛奇怪的美國汽車裡瀟灑地走出一個個子不高的紅臉的眼睛突出的男人。

他從車裡出來最後的樣子簡直就像煮好的螃蟹。他正了一下戴在汗毛很重的手指上的大戒指,拍了一下車門就向“塞夫洛拉”

走去。

在藍色的“卡迪萊克”里正坐著蘇霍伊。很奇怪,這位巨大刑事犯罪帝國的主人是一個人,沒帶保縹。確實,在後座上留下的也是一個人,然而雪白的西服使他變得有點像輕歌劇西西里樂曲中的黑手黨,弱不禁風的身體,臉上那種不自然的白色,那樣子未必像大亨的保縹。

蘇哈列夫走到豪華車旁,用老爺那種派頭向司機點點頭。從車輪上那個講究的房子裡竄出一個方頭的陰沉沉的駝背醜男人,他那有趣的風格只有好萊塢的導演、“恐怖片”的專家才能正確評價出來。

在那個早晨,在“塞夫洛拉”車方向盤的後面坐著保縹、僕人和他城郊財產的管家。

“你好!什杜卡。”老闆隨便地打著招呼並伸出了手。

‘您好!“什杜卡恭敬地回答。

“一切正常嗎?”

“是的,東西已收拾好了,是按照您給我寫的明細表收拾的。”什杜卡開始詳細地數著在小車裡放著的一切東西。他知道,老闆喜歡舒適的旅行,哪怕是相對很短的距離。

“您汽車服務業上的小汽車已檢查過了,一切都裝好了,現在哪怕是去巴黎也沒問題。”

“那就好了……”蘇哈列夫沉默了片刻。

“小女孩呢?在那裡?”

“睡覺呢。”什杜卡簡短地回答。

蘇霍伊走到車旁,把門打開一點。確實,在睡覺的地方躺著一個年輕的姑娘。稠密的深棕色的頭髮散亂在枕頭上,細細的,幾乎透明的手,軟弱無力地從被子裡垂下來。

“她的情況怎麼樣?”權威者小心地把門關上。

“在離開之前,我給她吃了雙份的‘性亢進劑’那種藥,就像您對我說的那樣。很正常,還躺在車裡,大概還昏迷呢。將怎麼對待她?”

“這種藥面你給她吃幾次了?”

“已經十次了,摻在茶裡、果汁裡、湯裡。沒關係,她已變得有點沉默了,不吵不鬧了,就是有點悲傷,只是我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駝揹人很感興趣井小心地問道。

“這就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了。”莫斯科最有實力的派別領袖很寬容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的事就是說,而你的事就是做。我為此才僱傭你。你做了,我就謝謝你,那麼現在把鑰匙和文件拿到車上”

當駝揹人完成命令後,他對此很感興趣,但現在已經小心了。

“還需要多長時間了”

“拿去馬上就回來。”蘇哈列夫把鑰匙和“潘季阿克”的車輛技術執照扔給什杜卡,而什杜卡馬上就接住了。

“就是這個意思,當我不在的時候,你就留下來擔任總管。我對你都說了,因此你就做好了。和從前曾經在喀山郊區的那個銀行家處理事時要留點心眼兒,他會向我認輸的,但我不在他就要喚人了。因此要好好幹好好幹,只不過要暗示,最好不要在屁股後轉來轉去,而把什麼都交上來。讓他明白,我不是卡贊,能讓人迷惑……以後的事就是:你知道我和你昨天去買東西的那家汽車公司吧,因此要把他們帶到展覽廳,讓他們什麼都看見。這些電東西膽子大了,不是從前了,如果有點什麼事,就用手錘聯繫,不是按照老的方法,按新的方法去做,看著我,”蘇霍伊的眼睛變成一條縫,“不要出現任何的單獨行動,否則的話,你的背會更駝。好了,這就是全部,祝你取得成功……”

“好!”什杜卡閉緊嘴唇,懷疑地看著“卡迪萊克”的乘客。

蘇哈列夫向坐在小汽車裡的乘客擺了一下手。

‘鞏瓦得諾依,我們上這輛車吧,快點,時間不多了。“

蘇霍伊和穿雪白西服的那個臉色蒼白的人坐到了“塞夫洛拉”裡,什杜卡坐進藍色的“卡迪萊克”。發動機呼嚕呼嚕響起來,幾分鐘之後,兩輛汽車相互發信號以示告別,然後就向相反方面開去了。

檢察官面對的是那些少見而幸福的人,很難使這樣的人失去戰鬥力。他譏諷而平靜地微笑著。他給許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說不是給所有的人留下這種印象的話。因為他能事先預知一切:明天能發生什麼事,一年後能發生什麼事,兩年之後能發生什麼,以及什麼事能永遠都不會發生。像他這種人很難有什麼事可以使他吃驚.使他沮喪,尤其很難使他傷心難過。

但今天早上得到的最新消息卻使他陷入了極度的苦悶之中。

首先,權威的法津醫學鑑定確定,六公斤半的來自著火的莫斯科近郊車庫被燒焦的屍體不是那依琴柯公民。錯誤是不可能的。根據對屍體的鑑定和對那依琴柯公民血型的對比證實,指標是不符合的。也就是說在車庫裡死的不是科通,而是另外某個人。科通只不過是很內行地經過周密考慮。暗中安排了這一切,把移動電話、護照和信用卡放在了不明身份人的日袋中。

他這是為了什麼目的,出於什麼原因這樣做呢,自然,惟一正確的答案就是,他想銷聲匿跡。現在,盜賊身上可能帶著1億美元,富綽有餘地住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

因此,現在就該抓盜賊了,如果能抓到的話……

那麼,第二條消息好像比第一條要好一些。早晨六點鐘,科通的辦事人瓦列尼克在布特爾斯基監獄自殺了。

檢察官神經質地用雪白的手帕擦著薄薄的鏡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許多電話中的一個電話盤,好像希望從活盤裡能得到惟一正確的答案。

他在想著,想著,想著……

把瓦列尼克送到警察局的手裡是最大的錯誤。檢察官已經多次發誓不再和警察打交道了,但是還是聯繫了,還是自己決定的。

莫斯科刑事偵察局的任務是:抓住盜賊的辦事人(實際上他們的人員已經這麼做了),把他帶到隔離偵訊室以弄清楚惟一的一點:就是他的大頭目在哪裡。

如果任務的第一部分,即最簡單的部分已經出色地完成了的話(正如在新切列姆斯基不得不向競爭者開槍這一事件發生之後,向檢察官報告的那樣),那麼第二部分也是很“出色地”失敗了。

存在著一大堆可以使人說話的方法,但完全沒有必要把他打死或者就如懲戒機關的權威專家所說的壓制。專門加工的鍍鋅棍,更出名的“真理血清”,催眠術,所有這些新的電子工具和快速傳感器都可以使人供出秘密,使用這些方法的人會一切順利,得到所需要的東西,而在瓦爾瓦拉第五看守所,那裡方法更多。在布特爾卡,警察卻笨拙地走了一條極簡單的路,把瓦列尼克塞到刑事犯的囚室裡,而那些人很快把他用警察局的手銬持在床上,對他,這樣一位受人尊敬的盜賊進行了雞好。這位有威信的盜賊的辦事人,曾經享有極大的榮譽,他忍受不了這種恥辱,幾個小時之後,他咬斷靜脈。當檢查員把他帶到醫療衛生隊的時候,人已經嚥氣了。

按照向檢察官報告的分析人員的意見,瓦列尼克大概是惟一能夠找到科通蹤跡的人。而現在檢察官越來越相信這種思想,電就是克里姆林宮高級官員放到“俄羅斯性亢進劑”方案中的一億美元就在他那兒,也就是在阿列克賽·尼古拉耶維奇·那依琴柯那兒。還有一個能知道他蹤跡的人:這人就是他的侄女娜塔莎,但現在她也失蹤了,如石沉大海,要找她暫時一點線索也沒有。

如何知道他們在哪兒,也可能傷感的刑事犯和他的侄女已經在塞浦路斯或遙遠的拉丁美洲,或在某一個好的、或極好的熱帶氣候的極端貧窮的有自由移居法律的國家?娜塔莎忘我地在棕桐樹的伴奏下跳著蘭姆達舞,那位紋身老人則以向當地居民提供諮詢、向印加人的遺產繼承人講一些有關各方面的知識,以及俄羅斯的情況來掙點外快。到了星期天,他們坐著吉普車在高高的草原上兜風,用柯爾特式手槍襲擊拉丁美洲警察,因為警察身上的藍寶石會使他開心。

事情是事情,但現在的形式非常混亂,因此現在很難說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急劇的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個高層辦公室的寂靜。檢察官甚至覺得他一直盯著撥號盤的那台電話機機身顫動起來。

“喂……”辦公室主人習慣地輕聲對著話筒說。

是里亞賓那打來的。下級的聲音十分激動,電話的另一頭說了很長時間,辦公室主人一直在聽著,沒有打斷對方的話,並不時地扶正眼鏡。只是當報告結束後,他才允許自己問明白。

“怎麼消失了?消失到哪兒了?為什麼?”檢察官輕輕地咬緊嘴唇,這是內心極度慌亂的表現。“為什麼沒看住?誰?我應當?

監聽人說什麼了沒有?在內務部說什麼了?他們也不知道?“

帶金框眼鏡的人沒等聽完對方的辯解,就把話筒放在了電話上。

這個通知要比瓦列尼克自殺的消息更討厭。

根據間諜的情報,蘇哈列夫也失蹤了。這個莫斯科最大的最危險團伙首領,給自己留下了六輛汽車編成的車隊後,就秘密地離開了首都。在任何情況下里亞賓那都堅信這一點。技術部隊配屬的政府聯絡和情報機構中央通訊社的證實,蘇霍伊的移動電話已經停機一天多了。當然,他可以隨便地換機器,這不是問題,這算個什麼東西呢……但是蘇霍伊甚至都沒在他那郊區的單獨小住宅裡,他沒出現在任何一個俱樂部,任何一個地經常出入的賭場。

根據所有的跡象來看,他根本就沒在市裡。

這次失蹤使人警覺了。檢察官神經質地點燃了打火機,抽起了煙,沉思起來,他的前額出現了一條深深的縱向皺紋。

根據軍事報導:蘇哈列夫匪幫的生意進行得很成功。自從他在莫斯科上流社會餐廳槍殺無業遊民派別最有影響的競爭者之後,通往犯罪競賽大會道路的障礙被徹底消除了。很自然,不久以前的敵人,供他吃住的那些匪徒和生意人都跑到蘇霍伊手下,好像坐在自己莫斯科郊區的別墅裡靠剪息票生活……

檢察官想得非常正確,蘇哈列夫要辦的事比賊幫的殺手和尋找首都的生意情況更重要。

究竟是什麼事呢?

菸捲無聲無息地在厚厚的孔雀石菸灰缸裡阻燃著,煙在升到桌子上的時候,很像傳說中的某種植物。辦公室主人熄滅煙,站了起來,這個重要的事只能是“俄羅斯性亢進劑”。

顯然,生產這種新的麻醉劑從最開始就不是某個容易激動的跑堂所能幹的,這一定是一個穩重而聰明的人,而主要的是這是一個有著巨大的、幾乎是無限可能的人所幹的。

根據上述說法,即許多說法之一,所有這些詭計都是由一個人想出來並且實施的,他就是生產“俄羅斯性亢進劑”的那個人。

那還是在一個月之前,檢察官不知為什麼就在想,如果這個神秘的人決意犧牲馬卓維茨基省的小工廠,那麼馬爾金是想得到更多的東西嗎?一億美金,正好是這個數目,為了這筆錢,可以去犧牲。

俄羅斯刑事案件中有犯罪記錄的這個人只能是蘇哈列夫,可是他消失了。

因此,如果上述這個說法正確無誤的話,那麼一切至少都已各就各位,除了那依琴柯和蘇霍伊兩人失蹤之外。如果和“俄羅斯性亢進劑”方案有關的這兩個人沒有任何蹤跡地失蹤了,那麼不得不認為錢就在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手裡。

檢察官皺了一下眉頭,衡量了一下所有的可能性,在這場紙牌遊戲中就差那麼一張牌。也許,不是這種結論,也可能暫時是他,這個狡猾的人很有遠見地考慮到各種情況,他們中的這個人決定和他檢察官對著幹,來扮演一個粗俗的小傻瓜……

但不管怎麼說,一張牌是不夠的。直覺暗示他這張牌原來是大王.如果有這張牌在手上,就可以想打死誰就打死誰。因此檢察官已經知道或幾乎知道,這究竟是張什麼牌。

克里姆林宮辦公室主人的行動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心。

“把車開到大門去吧。”他對著話筒說,很快地看了一眼他在大牆鏡上的影子,不知為什麼,他堅信自己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