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武林合力
少林寺。
今日的少林寺,已失去了往日的寂靜,而變得喧譁與吵鬧。
這已是武林大會開始的日子,凡中原武林有名望有地位的高手,幾乎已有大半,到了少林。
連一向隱居自嘯,不管武林俗務的陸先生,閬秋山莊的陸亞夫都來了。
正午的陽光,照著少林金壁輝煌的重簷密宇,顯得氣象萬千,聲勢非凡,隱隱間梵音飄渺。
但在少林寺的大堂之上,此刻卻是鴉雀無聲,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幾乎是清晰可聞。
眾人聽解小龍講完了血海谷一役的情況,都是心事重重。
每個人的心中,都免不了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少林無相,首先打破了堂上的沉寂。
他口唸佛號,已站起身來道:
“眾位施主今日能光臨敝寺,老衲不勝感激,此次大會,目的乃是為了對付武林中少見的那個大魔頭,因此大家必須齊心合力,過去,彼此之間的恩怨,如聽老衲之言,不妨先放一邊。”
說完,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了在座眾人的臉上。
眾人心中,對無相剛才一番話,都暗中稱是。
武林江湖,向來是是非恩怨之處,在座的這些人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仇家,有些舊日的樑子未了解。
但現在武林面臨著一場迫在眉睫的危機,若是眾人不以大局為重,只怕這大堂之上,難有片刻安寧。
無相見眾人並無異議,便道:
“如此最好,依老衲愚見,我們昔日處於被動地位,全然是因為對手躲在暗處,往往先發制人。”
他頓了一下,又道:
“因此,這次在下與空桑道長商議後,覺得若想使武林之中免再受大患,只有先發制人。”
他此言,正好說中了與會眾人的心事,當下便有人點頭稱是。
一個聲音問道:
“現在那魔頭身份不明,何瘋又下落不知,依大師之見,我們如何才能夠在這種劣勢下,做到先發制人呢?”
無相雙手合十,道:
“這也正是這次,老衲遍請天下英雄,所要商量的事。”
空桑插話道:
“不錯,這次請大家來,乃是為了發動整個武林,人人用心,努力在近期查明此人身份與下落。”
解小龍道:
“我們唯一的線索,是那人身材修長偏瘦,武功極高。而且他胸口受了李兄一掌,背上又中了柳兄一刀,估計在數月之內,他還不會全力發難。”
眾人底下議論紛紛,人人都在腦子裡,將認識的高手的情況,與解小龍所講的,一一對過。
但不少人失望地搖頭,似乎沒有任何線索。
無相又道:
“還有一點,此人手中,有神教當年的地極劍。”
此語雖非什麼新消息,但眾人聞聽,仍有不少人變色。
因為,地極劍在武林之中的名聲,已到了邪乎其神的地步了。
場上一下子靜了下來,每個人的心中,都在反覆思索著。
忽然,有一人道:
“我有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在座各位,肯是不肯?”
眾人一看,卻是沅湘一帶有名的“神卦書生”何子青。
眾人素知他雖號“神卦”,卻並不會什麼卦術,只是他性喜玩玄,又往往精明過人,許多事一猜就中,所以才在江湖之上博得了“神卦”之名。
只見何子青從人群中走上兩步,四面一拱手,道:
“在下這主意,乃是萬不得已,眾位聽了,還請莫生氣。”
眾人知他計謀甚多,又都急於知道他有什麼辦法,是以人人喊道:
“何先生,有話快說,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
何子青微微一笑,道:
“在下的辦法很簡單,依剛才解幫主等所言,此人想必是中原武林之中的高手。他以布蒙面,自是怕人認出他來。”
眾人聞言,心中均暗暗有氣,心想何子青將這人人盡知的東西再說一遍,又有什麼用處?
何子青也知眾人心意,自顧自一口氣說了下去:
“因此,有一點可以確定:此人不僅不是像何瘋那樣突然冒出的好手,而且一定是中原武林中有名氣的高手。”
眾人聞言,不覺點頭。
何子青見眾人附和自己,心中一樂,更是說得興高采烈:
“因此,我可以斷定,他極有可能,已到了這裡來參加武林大會。”
他此言一出,眾皆譁然,但每個人驚訝之餘,細細想來,卻覺得何子青所言,乃極可能之事。
眾人心中不禁都是一動,大堂之上頓時空氣緊張。
何子青轉過身子,對無相道:
“大師,在下有個貿然之請,不知該不該講?”
無相合十道:
“善哉!何施主為天下武林著想,有什麼話,儘管請講。”
何子青道:
“在下想請貴寺羅漢堂十八羅漢,將這大堂四處圍住。”
眾人一聽,不禁都有些變色,不知他在搞什麼鬼。
柳長歌、李夢遙和解小龍三人,卻心知肚明,相對一笑。
看來,這“神卦書生”必有什麼好主意,他是怕兇手到時突然逃走,先讓十八羅漢在外防守。
少林達摩堂十八羅漢,雖非個個高手,但練的一套羅漢陣法,幾十年來,還從未有人能破了。
用這陣法,那魔頭縱有再大本領,一時半會也休想逃出少林。
無相顯然也明白了何子青的心意,對身邊的少林寺達摩堂首座、師弟無心,輕輕耳語幾句。
無心點頭告退,大步走下堂去。
不一會兒,少林十八羅漢,便已將大堂門口,團團封住。
何子青躬身道:
“多謝大師支持。”
然後,他轉身對眾人一笑,道:
“在下的道理很簡單,只要抓住兩條線索,不愁抓不住他。”
說著,他走上幾步,又道:
“首先,那人乃是一男子,在座的若是女俠,便請暫時避開。”
眾人不知他是何用意,但見無相都聽了他的,自也不願相違,頓時,堂上的幾名江湖女俠,已下得堂去。
何子青道:
“現在在座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內,都要通過兩次檢查。”
眾人不明他是何意思,紛紛開口相詢,何子青又道:
“首先,每個都要說出,在血海谷大戰的那些天,自己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人可以做證明。”
此言一出,不少人紛紛點頭,但也有許多人面有難色。
一個聲音道:
“何先生此計用意,大家都知道,但江湖中人,難免有些事情不想讓別人知道,怎可當眾說出?”
何子青道:
“此言不無道理,但現下武林面臨關鍵時刻,大家當以大局為重,自己的一些小面,還是讓一下吧。”
他見眾人中仍有不少人兀白麵帶猶豫,便道:
“不如這樣,若是誰有什麼為難的隱私,可以一個人講與無相大師聽。”
眾人聞言,不少人紛紛點頭,無相乃有道高僧,他聽了什麼,自不會故意去說與別人聽。
何子青一揖,道:
“在下擅作主張,還請大師恕罪。”
無相微微一笑,心中暗笑何子青的心機,朗聲道:
“眾位,在下聲明,各位若有什麼事告訴老衲,只有不危及天下武林大局,老衲決不洩露一字。”
眾人聞言,心中一塊大石頭,頓時落地,只聽何子青又道:
“第二件事,這座中已無女客,各位還請解下上衣,讓大家看一看,背上到底有沒有刀痕。”
那蒙面人背上中了柳長歌一刀,刀傷即使好了,也難免會留下疤痕。
只是何子青此計實在有些無禮,已有人紛紛罵道:
“我等武林中人,在此大堂之上脫衣示眾,日後傳了出去,不知何先生讓我等如何有臉再混?”
何子青淡淡道:
“今日所來這裡的,沒有一個是無名小卒,天下英雄人人皆為之事,閣下又有什麼好害羞的?”
他頓一頓,語氣漸重道:
“若說此事傳出去便沒臉見人,難道日後被那蒙面人佔了武林,大家甘心為臣,便很風光嗎?”
他此言一出,眾人心中雖仍覺有些彆扭,卻也覺得何子青這兩個計謀,在目下來說,已是不得以之計了。
何子青見眾人兀自有些猶疑不定,踏上一步,忽然左手一扯右手袍袖,已將自己上衣拉了開來。
眾人一怔,只見他背上畫著一條青龍,卻無半點傷痕。
何子青不語,穿好衣服,朗聲道:
“我何某人已做了,將來有人恥笑,也定會先恥笑我何某人。”
說著,他對無相道:
“實不相瞞,大師等在血海谷之時,在下正在滄洲。”
眾人聞言,知他是自己先行做起,不禁都佩服他的勇氣。
有人道:
“不知何先生在滄洲做些什麼事,可有人作證?”
何子青臉忽然一紅,道:
“在下去滄洲,是與鐵鶴幫周老爺子約場比武,結果在下輸了,周老爺子自會給在下作證。”
眾人見他當堂直承自己敗績,都暗自在心中叫聲慚愧。
在江湖之中,歷來對勝負,看得比生死更重,何子青此次竟能當眾承認此事,可見他確是以大局為重。
鐵鶴幫的周仲宣站了出來,道:
“不錯,何先生當時確是在滄洲與老朽比武,只是所謂輸給我,何先生過謙了。”
何子青道:
“周老爺子,謝了,不過,當日我確是輸了,男子漢大丈夫,輸了就承認,沒什麼大不了的。”
二人相視大笑,心中已起了惺惺之情。
何子青帶了個頭,眾人便也不再避諱,紛紛出來。
遇上有些人不便當眾說出隱私的,便到無相面前,輕聲告之。
這次眾人深痛於血海谷一役之慘痛,心中過去的芥蒂,都已讓位於武林大局。
無相心中暗暗寬慰,這樣一來,不知可以化解多少恩怨呢。
柳長歌也是心中暗歎,歎服何子青的計謀與勇氣。
這樣,大堂中幾十名頂尖高手,一一上前,到得最後之時,已是日近黃昏,斜月照空之時了。
堂上的眾人,已紛紛歸座,但卻沒有查出一人。
只剩下閬風山莊莊主陸亞夫一人,仍未受檢查了。
座中不少人已變了臉色,手已暗暗握住了兵刃。
大堂上又寂靜一片,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幾十雙眼睛,已同時盯在了陸亞夫的身上。
難道竟是他?
每個人的心中,都是一片惘然。
江湖中人人皆知,陸亞夫乃是當今江湖最有名的隱士,三十年來一直不問武林是非、江湖恩怨,與無相、空桑二人又皆是道友加棋友。
怎麼會是他?
陸亞夫放下手中的茶杯,人已離座,他緩步走到大堂中間。
每個人的眼睛,都盯住了他的手,和他的一舉一動。
陸亞夫解開了長衫,他仙風道骨,神采依舊自然灑脫。
他的手一抖,長袍已然扯開。
眾人心頭都是一顫,陸亞夫的背上,並沒有一絲傷痕,許多人甚至心中暗訝,陸亞夫的皮膚竟保養得那麼好。
陸亞夫穿上長衫,道:
“老夫一向隱居,不過問江湖中事,血海谷一役時,老夫正一人隱居在閬秋山莊,並無人可作證。”
他如此說,眾人心中更是一顫。
誰都知道,陸亞夫隱居江湖,但心高氣傲,尋常之人前去拜莊,是萬難見他一面的。
而他最好的兩個朋友,無相與空桑,其時已去了血海谷。
因此,無人替他作證,乃是事屬合理。
但,眾人在嚥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憂色卻更重了:既然在座眾人中沒有一個是那蒙面人,那又會是誰呢?
難道,武林之中,竟會有一個武功那麼高卻毫不出名的高手嗎?
若真是這樣,中原武林豈不是防不勝防,更加被動了嗎?
眾人心頭各自猶疑不安,無相等人心中,又何嘗不是一樣?
但,現在天下英雄,均以他們為領袖,若是他們自己也心神無主,那豈不是會亂上加亂嗎?
因此,無相一揮手,撤走了門外的十八羅漢陣,道:
“各位,既然兇手不在我們中間,那自是最好,我們今日所商議之事,便不可再傳了出去。”
眾人點頭稱是。
無相又道:
“老衲一時也想不出其他高招,便盼眾位能以大局為重,今日之後,能夠將各自的一些小恩怨化解,齊心合力,去對付那大魔頭。此外,我武林一體,應該及時互通情報,一旦發現有什麼異樣,應該及時傳諭武林同道知曉。”
眾人點頭,均知今日無功而返,來日更加大意不得。
無相看了看身後諸人,知今日也只能如此,便道:
“如此,便請在座各位在山上盤桓數日,如何?”
眾人知這是無相客氣之詞,紛紛告辭。不到一刻,已散了個乾乾淨淨。
夜深。
無相兀自獨立禪房窗前,看著那一輪月光,正照著寂寂的院落。
他的心中,卻始終無法平靜,他有種預感,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腳步聲響。
無相抬頭時,只聽窗外柳長歌正朗聲道:
“大師。”
無相點點頭,道:
“柳施主請進。”
柳長歌走進禪房,只一看無相的神色,便知他仍在為什麼事發愁。
無相示意柳長歌坐下,道:
“柳施主,你以為如何?”
柳長歌道:
“我們本想主動出擊,但目標不明,反倒失了方向。”
無相道:
“那依你之見呢?”
柳長歌道:
“現在,只有兩件事,是我們目前所能做的。”
無相眉頭一揚,道:
“哦?柳施主請講。”
柳長歌道:
“第一件事,今日其實已開始了,那就是發動天下武林同道,一起合力追查出何瘋的下落。”
他頓一頓,自信地道:
“這麼多人,何瘋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何況,他若想不利於我武林,必然會有所舉動,只要他一動,便會暴露。”
無相點頭,道:
“那第二件事呢?”
柳長歌道:
“這第二件事卻比較麻煩,今日武林大會之中,有幾個人卻沒到,似乎也同樣要查上一查。”
無相眼睛一亮,道:
“哦?你是說……”
柳長歌點頭,道:
“一共是四個人。”
無相沉吟片刻,道:
“但此事委實有些難辦”
柳長歌道:
“但這也是不得已之計。武當的空道、空葉兩位道長,還是請空桑道長親自出面,來得好些。”
無相點頭,道:
“這是他門內之事,自也要他親自去辦,比較妥當。只是,剩下的兩人,又該如何去查呢?”
柳長歌一皺眉,道:
“溫家堡堡主溫在天的武功,決不會有那麼高,但為謹慎起見,我想讓唐獨去查一查,他與溫在天俱在川中,行動起來,也比我方便一些。”
他話鋒一轉,臉上已是愁雲密佈,接道:
“但剩下的那人,實在沒有把握。”
無相點頭,道:
“南宮世家的族長南宮小望,已許久未出過江湖,江湖中有關他的傳聞著實不少,但往往真假難辨。”
“這次武林大會,他又派了女兒南宮子玉前來。我看,他倒是有些可疑。”
柳長歌點頭道:
“但他歷來很少涉足江湖,此次不來,按理說也沒什麼,更何況,南宮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若是沒有證據,難以服人不說,只怕是失了一個朋友,多了一個勁敵。”
無相點頭道:
“如此,只有偏勞柳施主了。”
柳長歌道:
“在下決不會有半絲偷懶,只是,心中到目下為止,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
無相半晌不語,道:
“除了這兩件事,我們便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了嗎?”
柳長歌忽然一笑,道:
“我們不能再做些什麼,倒不防讓對方先動起來。”
無相眼中一亮,道:
“你的意思是……”
柳長歌點了點頭。
夜寂靜,夜色的掩蓋之下,不知是否有隻黑手,正蠢蠢欲動。
無相死了。
這消息,幾乎一夜之間,便震動了黑白二道的武林。
據少林寺所言,無相乃是在血海谷之戰受了內傷,連日趕回中原後,未加調治便又忙於武林大會。
待大會開過,他的身體,卻一下子垮了下來。他年歲已大,即便是內功蓋世,也終難逃一死。
少林寺舉寺皆是白衣,按佛門規矩,已將無相火化。
一時間,許多才離開少林不到兩天的武林人士,馬不停蹄趕回了少林,前去拜謁無相法體。
一時間,原本已是道消魔長的武林,又受到了一次重大打擊。
與此同時,兩匹快馬,正分別在蜀北古道和武夷群山中奔馳。
馬上的人,一個是唐獨,另一個便是柳長歌。
唐獨回川,他的目的,是要查明溫家堡堡主溫在天,在血海谷之役那幾日的行蹤,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柳長歌入閩,他要做的事,與唐獨的並無什麼不同。
不同的,只是他的目標不是溫在天,而是南宮小望。
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武林第一世家南宮世家的族長,南宮小望。
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說從沒人知道或講出來過,南宮小望是什麼樣子。
甚至他究竟有多大,也還是武林中一個未知的謎。
見過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至死也不敢說出來。
人們只能根據他兩個女兒的年齡,推想他的歲數,大約是在三十五歲,至五十歲之間。有關他的武功,外界更是很少知道,人們只知道一件事:南宮小望武功很高。
當年他父親死時,與南宮世家對抗了幾十年的白家,大舉入犯南宮世家。
據說,在靈堂之上,南宮小望一人出手,便殺了白家祖孫三代八名高手。
一度曾與南宮世家齊名的白家,從此一蹶不振,直至消聲匿跡。
傳說中,南宮小望殺白氏八人時,有一名神秘的人物,曾與他聯手。
但傳說終歸是傳說,因為當南宮世家幾十人擁入靈堂時,看到的是南宮小望充滿殺氣的背影,和地上八具屍體。
此外,沒有別人。
這一戰,南宮小望的名聲,一下子在武林中響了起來。
但也自從那役之後,南宮小望便絕足江湖,再沒有出過手。
闖入南宮世家的人,也往往在見到他之前,便已被殺死。
由此,他成了江湖之中最神秘的人物,而南宮世家,也成了中原武林之中,最最神秘莫測的一個勢力。
而現在,柳長歌所面對的,正是這樣一個神秘的世家,和神秘的人。
他的心頭,殊無把握。
柳長歌走進福州城時,已是黃昏時分,夕陽已沒。
南宮世家座落於福州城外約十里左右的一片平地之上。
柳長歌找到一家客棧,走了進去,只見客棧裡冷冷清清,並沒多少人住店的樣子。
他付錢,定了樓上最靠裡側的一間上房,又將馬拴好,走了上去。
小屋不大,一張床,一張小桌,再加兩把椅子。
柳長歌進屋時,滿臉堆笑的店小二,也從後面跟了進來。
柳長歌放好東西,隨口問道:
“你們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說來聽聽。”
小二聞言,道:
“不知客官是問城裡,還是城外?”
柳長歌道:
“城外有些什麼?”
那店小二倒也殷勤,一口氣已報出了五、六個地名。
柳長歌搖了搖頭,道:
“聽說福州一帶頗多名門望族,不知你可知道?”
那店小二目光閃動,道:
“名門望族?哦……對了,城外十里處,有一所大大的宅子。”
柳長歌“哦”了一聲,並沒表示出有什麼興趣。
那店小二已壓低聲音,道:
“你可知這宅子是誰家的?”
柳長歌搖了搖頭,道:
“總不會是什麼宰相、尚書的吧?”
那店小二輕笑一聲,道:
“這宅子雖不是達官貴人所住,但在江湖之中卻大大有名,乃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南宮世家所住。”
柳長歌這才現出驚訝之色,道:
“南宮世家?”
那小二點頭道:
“是啊,南宮世家你總聽說過吧?不瞞你說,福州一帶近年來,別說江湖幫會,連鏢局都沒了。”
柳長歌故作不明,道:
“這是為什麼?”
店小二悄悄道:
“你可不要亂說,這全是因為南宮世家不允許別的武林力量,在福州出現。”
柳長歌這才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道:
“原來如此,但他一個家族,怎敵得過那眾多武林人士?”
店小二面有得色,道:
“這客官您就不知了,南宮世家的主人南宮小望,是個武功極強的好手。據說,他曾一人就殺了八名好手,你想他這麼厲害,又有誰打得過?”
他四下一張,又壓低聲音道:
“況且,南宮世家很邪門。”
柳長歌一怔,道:
“怎麼邪門?”
店小二輕聲道:
“凡是進了南宮世家的人,不論去多少,都是有去無回,甚至連屍骨,都從不曾有人見過。唯一例外便是白家死的八人,因為那時候南宮小望還沒當族長。”
柳長歌道:
“這與他當不當族長,又有什麼關係?”
店小二道;
“南宮小望當了族長之後,南宮世家便訂了這個規矩。”
柳長歌道:
“什麼規矩?”
店小二若有心若無意地看了柳長歌一眼,道:
“擅入南宮世家者,準進不準出。”
夜色如水。
柳長歌的身影,已翻過了福州城高大的城牆,向東南方向奔去。
奔出大約半個時辰不到,遠遠的,在星光月色之下,遠處出現了一片黑影。
再奔近片刻,柳長歌的眼睛,已然看清了對面的情形。
一大片空地,前不著村,後不接店,只孤零零起了一座大宅子。
只是這宅子之大,乃是柳長歌生平所從未見過的。
只見連屋架宇,在月光下但見一團黑影。
在大宅的外面,是一片樹林,不疏不密,卻詭異可怕。
柳長歌身形一動,無聲無息之間,已到了樹林旁。
他抬頭,目光卻正好落在了一棵樹上。
只見這棵樹中間,一段樹皮已被颳去,現出白色的樹幹。
樹幹之上,隱隱寫著硃色小字。
柳長歌湊近,看清了樹幹上的字是:
“擅入南宮世家者,準進不準出。”
他正在看這兩行小字,忽覺心頭一股異樣,情急之下已縱身一躍,躍到了樹幹之上。
“轟”的一聲,那棵寫了字的樹旁,四株大樹,竟同時倒地。
柳長歌若非反應過人,只怕早巳被大樹壓成肉泥。
這時,林子對面,忽然出現了一盞紅色的燈籠。
燈光紅豔豔的,正朝這邊走來,看那火光移動的速度很快,不一刻已穿過了林子,來到樹下。
在這樣一個夜晚,在這樣一片地方,忽然出現這盞燈籠,令人說不出的詭異。
柳長歌從樹上望下去,已看得清清楚楚。
燈籠提在一名家丁的手中,旁邊另一名家丁,手中則持著一把劍。
二人顯是早已埋伏在那邊的,只待這邊有人中了埋伏,便過來查看。
柳長歌心中一沉,糟了。
這兩名莊丁自不是他的對手,但這樣一來,自己不免暴露了行蹤,只怕要查南宮小望,是難上加難了。
不料,那二人輕聲咕噥幾聲,柳長歌聽在耳中,心中暗叫僥倖。
原來,他縱身上樹之際,卻正好有一隻倒黴的兔子,不幸落在了樹下,那二人還以為是兔子引發了機關,轉身離去。
他們誰也不會想到,頭頂那麼高的樹上,竟也會有人。
只見提燈籠那人拎開死兔子,用手在一棵小樹上按了一下。
只聽“喀吱”幾聲,那幾棵倒下的大樹,竟自行又豎了起來。
柳長歌居高臨下,卻看了個明白。
原來,這四棵大樹本已是倒的,乃是被人用極細的絲線牽住了,製成了一個守株待兔的機關。
他心頭一涼,看來這南宮世家之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柳長歌看著那燈籠漸漸遠去,到了林子那邊便突然消失,像是剎那間已陷入了地下一般。
他悄然下樹,小心翼翼,沿著剛才二人所走的路線,謹慎地一步步前進。
他這才發現,這片貌似寧靜的樹林之中,竟似是處處暗藏殺機。機關之多,令他瞠目結舌。
他小心翼翼地躲在樹林陰影之中,一面提防林中的埋伏,一面防止被林外的兩人看見。因此,這一片不大的林子,他卻走了整整有一個時辰。
還好,他終於來到了林邊,既沒被人發現,也沒有再觸動機關。
但他,卻已看清了林外的場景。
林外一片空地之上,並沒有一絲人的蹤影。但柳長歌記著剛才那二人消失的所在,他的目光盯向了那裡。
他頓時明白了。
只見在地上,隱隱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亮。
是一雙眼睛!
柳長歌不得不心中暗暗佩服南宮世家機關設計之巧妙。若非親見,他怎麼也想不到,南宮世家,竟會把暗哨藏在地下。
他心中越是驚歎於南宮世家機關之嚴密,心機之巧妙,心中便越是覺得,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他正自思忖著,該如何出其不意,不讓二人發現自己,卻忽聽林子那頭一聲輕響。
聲音很輕,直如一枝幹枯的樹枝,掉到地上的聲音。
但柳長歌卻心頭一涼,因為他已發覺,林中又來了人。
柳長歌發現林中來了人時,那兩名暗哨也動了。
只見一塊木板悄無聲息地從地面掀起,一個腦袋,悄悄探了出來。
但他才露頭,一枚小石子已發出破空之聲,激射了過去。
柳長歌心頭一涼,看來,來人的武功,絕非庸手。
那剛探頭的莊丁尚未及吭聲,小石子已擊入他腦中,頓時身亡。
另一名暗哨見狀,正待發出信號,忽聽一聲輕響,一支箭已穿空而至,一下子擊透了他的身子。
柳長歌心頭一涼,藏身於一棵樹後,向身後望去。
只見身後隱隱約約,竟然一共有六個人,看樣子,他們並沒發現柳長歌。
柳長歌心中暗奇,自己也是直到林邊,才發現這兩人藏身之所的,身後那些人卻怎麼好像一望便知?
更何況,這六人穿越樹林之時,對林中種種機關埋伏,竟似瞭如指掌,未曾觸動一道機關。
柳長歌心中大奇。
月光,從樹枝的空隙間投射下來,照在其中一個人的臉上。
柳長歌幾乎叫出聲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在丐幫君山大會上所見過的,川中溫家堡堡主溫在天。
怪不得溫在天不去少林,原來他是想趁機偷襲南宮世家。
但,溫在天與南宮世家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他們之中,到底有沒有人便是那神秘的蒙面人呢?
柳長歌疑竇重生,悄悄在後面,注視著溫在天的行動。
溫在天一揮手,其餘五名手下已悄然撲前,將兩具死屍搶回洞中,又將地上木板重新掩上蓋好。
然後,溫在天點頭示意,已有三名手下,提著兵刃走向前去。
而溫在天與另外兩人,卻悄無聲息而又迅疾無比地從旁邊掩了上去。
柳長歌心中一動,他已看出,那前面的三名子弟武功平平,而跟著溫在天的兩人,輕功卻是不弱。
只見幾個人已漸漸從正面和側翼,逼近了南宮世家。
忽然,南宮世家的大門口,亮起了八盞紅色的燈籠。
八個人影,出現在燈籠的後面。
正面的三名溫家堡弟子,已然暴露在紅色的燈光之中。
只見三人並不慌張,竟似早有準備一般,只聽弓弦聲響,一支響箭已破空,向那八盞燈籠射去。
“撲”的一聲,一盞燈籠應聲而滅,但只瞬間,另一盞燈籠已亮。
門口,依舊晃動著八盞燈籠。
三人不慌不亂,已是張弓的張弓,拔刀的拔刀,另外一個則手中提著一把長槍,已迎了上去。
八盞燈籠,在夜風的吹拂之下,兀自一動不動。
但燈籠後面的人,心中已不再像開始時那麼鎮定了。
平日裡,前來南宮世家騷擾的人,並不算少,但他們往往還未走過那片樹林,便已身首異處。
即使有人僥倖通過樹林,也逃不過門前空地的那些機關。
而在夜色中突然出現的八盞燈光,即使不能將入襲者嚇退。至少也會讓他們心神不安,亂了陣腳。
但今天這迎上來的三個人,不僅安然無恙地通過了樹林,而且似是有備而來,顯得胸有成竹。
他們雖然走得很快,卻巧妙地避開了空地上一道又一道機關。
而這八盞燈籠的出現,不僅沒使他們驚慌,卻反倒像是早在他們預料之中。
他們是誰?
三個人已來到了南宮世家的大門外約三丈遠處,站住。
拿槍的那人在當中,拿刀的那人護住側面,而搭弓拈箭的那一人,卻已站住了後面的位置,箭頭已對準。
這時,八盞燈籠動了,只一閃眼間,便見八點燈光來回晃動,宛如天上的行星忽然起了變化。
停下來時,陣已布成,八盞燈籠,已將三人圍在了正中。
三人毫不驚慌,只是與對方對峙著。
靜,夜色寂寂。
八盞燈光忽然一晃,陣勢已然發動。只見幾盞燈籠忽突前,忽滯後,但配合巧妙,毫無凌亂之感。
一股股殺氣,從四面八方,迫近了陣中的三人。
三人卻兀自不動。柳長歌卻發現,只要陣勢一變,陣中三人的位置,也同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刀槍未出,箭仍在弦,但那八盞燈籠,卻始終無法將三人擊敗。
這時,陣中三人已然開始反擊。但他們的反擊,竟似做戲一般。
刀槍刺到半途便已收手,而箭只變換瞄準的方向,卻始終未發。
但周圍的八點火光,卻似被三人帶動,變換不停。
柳長歌此時已明白了,原來三人早知這八盞燈籠的陣法,事先想好了一套對抗之術,這才前來。
燈籠已無法進攻,但中間三人,一時卻也不敢輕易出手。
而溫在天和另外二人,此時已站在了院牆的陰影之下,一動不動,若不是柳長歌事先覺察,只怕一時半會還無法查出。
他心中一動,原來溫在天讓中間三人纏住這燈籠陣,是為了拖住對手,吸引院中防衛者的注意力。
而他自己和另外的兩個人,卻隨時準備潛入莊中。
這時,大院門口的形勢,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八盞燈籠在同時,一下子一變二,變成了十六盞。
接著,有八盞燈籠已凌空拋起,投向了陣的中央。
如果陣中三人再不動的話,便會被火燒著。
但只要他們有一人動了,那配合無間的防守,便會在片刻間顯出破綻,被對方的陣勢摧破。
在這種情形下,三人齊聲出手。
槍刺,槍如一條躍動自如的毒蛇,片刻間已抖出了十幾個槍頭,真真假假,刺向身邊的燈籠。
刀光起,刀光落,刀如橫掃落葉的秋風,已然斜掠過了大半個陣。
箭出,箭中。
一盞燈籠陡滅時,射箭人的手已拈上了另一支箭,弓又張滿。
三人才一發動,柳長歌便發覺陰影之中的溫在天,已經不在了。
他趁著陣中大亂的時候,已經躍入了深深的院中。
柳長歌心念一動,自己何不跟在溫在天身後,看他有什麼辦法?
他心念甫起,身子便已發動,如一溜黑煙,也已到了牆下。
場上酣鬥正凶,已有三盞燈籠滅了。但陣中搭弓人的弓已斷,持刀的半邊臉上,也已鮮血淋漓。
剩下的五盞燈籠,卻依舊遊走不定,與八盞燈時的陣法,並無二致。
柳長歌縱身,已翻入牆內。
就在他的身影隱入黑暗之中前的一剎那間,場上已停止了戰鬥。
五盞燈籠中,只有兩盞依舊亮著。
而陣中的三人,已一齊倒了下去。
柳長歌只來得及掃了一眼,身子已沒入高牆後的陰影之中。
柳長歌腳一著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音,他已看見了前面溫在天那一閃即逝的身影,便跟了上去。
溫在天才走出幾步,忽然有人叱道:
“什麼人?”
溫在天的身形,一下子便沒入了黑暗之中。而他隨身帶來的兩名弟子,卻依舊迎著聲音衝了上去。
一陣搏殺聲中,溫在天已悄無聲息地在黑暗中消失。
柳長歌這才明白,原來溫在天帶來的五個人,竟都是為了替他做掩護的。
他心中不禁拂然,心道這姓溫的,也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但他的腳下也是絲毫不停,已隨著溫在天消失之處,趕了過去。
溫在天的身影,便消失在一道白色的月門之後。
柳長歌趕到月門處時,剛才的搏殺之聲,已經停止。顯然,溫在天的那兩名手下,已沒了性命。
柳長歌心頭的怒火,一下子燃燒了起來。他一咬牙,在黑暗之中依稀辨認出一道身影,跟了上去。
只見溫在天東一轉,西一拐,竟似對這裡的道路十分熟悉。
柳長歌心中暗暗詫異,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後,二人一前一後,已來到了一座兩層小樓之前。
這座別緻精雅的小樓,竟建在這大片的花叢之中,柳長歌藏身暗處,但覺暗香陣陣,撲鼻而來。
他那顆警惕的心,在這如水的夜色下,不禁一軟,接著一痛。
在瞬間,他似乎又看到了昔日小蟬那張美麗溫柔的臉。
他再抬頭時,溫在天已不見。
小樓上有燈。
在這靜悄悄的花園之中,在這孤零零的小樓之上,亮著一盞燈。
燈光透過荷葉小窗,滲入瞭如水的夜色之中,使本已是溫柔的夜色,更增添了幾分溫馨。
柳長歌小心翼翼地躍上小樓時,便聽到了女子的笑聲。
他的心不禁一動。
這笑聲實在太過嫵媚,使他一下子又想起了小蟬。
但不同的是,這聲音比小蟬的聲音更成熟,更性感,更有女人味。
在夜色之中,柳長歌的臉,仍舊禁不住紅了。
燈光,把一個美麗婀娜的身姿,投到了清白的窗紙之上。只見一頭披散的長髮,似乎在輕輕抖動。
接著,那個風韻千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溫堡主,既然來了,你為什麼不快進來呀?”
如果不是身處險地,只怕連柳長歌,都抵禦不住這聲音中暗含的誘惑與嫵媚。
溫在天哼了一聲,竟一下子推開了小樓另一側的正門,走了進去。
柳長歌透著窗紙,只見那婀娜的身姿一顫,已站了起來。燈光映照之下,是一個完美無瑕、豐滿均勻的背影。
只聽溫在天道:
“我知道,你果然還在這裡。”
那誘人犯罪的聲音更加嫵媚了,道:
“我還能去哪兒呀,當然只好一個人留在這裡了。”
溫在天嘿然道:
“你怎知我今日會來?”
那女子道:
“除了你之外,又有誰對我這裡這麼熟,這麼瞭解呢?”
柳長歌心中一動,這女子足不出戶,卻似乎對外面發生的一切瞭如指掌,實非一般的女子可比。
溫在天怒道:
“我當然熟了,我更熟的,只怕還不光是這些呢。”
不知怎的,他開頭怒氣衝衝的話,到後來卻帶上了說不出的猥褻。
柳長歌心中暗自厭惡,他抬眼看去,卻見二人的身影,已捱得很近。
只聽那女子道:
“當年你騙我無知,使我失身於你,氣得爹爹舊病復發,一氣之下竟過世了,你今日,還提這些幹什麼?”
她話是這麼說,但語氣平平淡淡,讓人聽不出她的真實心思。
溫在天一笑,道:
“你總算還記得當年,我問你,這些年來,你換了多少男人?”
那女子的聲音忽然變了,變得像一塊冰那麼冷,道:
“這不干你的事。”
溫在天怒極反笑,道:
“好,不干我事,可是,我卻知道有一個人,比我對這裡,更加熟悉。”
那女子似乎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道:
“你……你說什麼?”
溫在天見自己抓住了對方的要害,口氣得意至極地道:
“我只不過是說,有一個人在江湖中身份、地位都不低,卻偏偏是你的情人,難道,你想讓我再說出他的名字嗎?”
“不!”那女子突然狂叫一聲,阻住了溫在天的話。
溫在天卻不理會,兀自說道:
“我不僅要揭開他的面目,而且也會把你的真實身份,曉諭武林。”
那女子的聲音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道:
“你還知道什麼?”
溫在天道:
“我還知道,在不久前的幾天,他忽然失蹤了,而他失蹤的那幾日,正是血海谷大戰的時候。”
那女子幾乎叫了出來道:
“你……你怎麼……”
溫在天冷冷道:
“我還知道,從血海谷回來後,他是在哪兒療的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是在此,在這間屋中。”
柳長歌的心,一下子收緊,他這時才明白,原來那蒙面人,竟是屋中那女子的情夫。
他歷盡周折,直至此刻,才總算又發現了蒙面人的蹤跡。
只是,不知為什麼,他的心中,卻沒有一絲喜意。
也許,在他的內心深處,實在不希望屋中的那個女子,會與那蒙面人有任何牽連。
雖然他連那女子是誰,長得怎樣都不知道,但在他心底的深處,卻有了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
這時,溫在天又開口了:
“你不用拿沉默來嚇唬我,不錯,論武功你也算是一流,但你並沒有把握能殺我,對不對?”
他見對方不答,又道:
“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難道我還會不知道?若沒有他在暗中幫忙,你怎會有這麼大的名氣?”
那女子低下頭去時,聲音中已充滿了悲憤與無奈,道:
“你……你今天來,到底想幹什麼?”
溫在天淫笑一聲,道:
“我想來做筆交易。”
那女子無語。
溫在天忽然迫近一步,道: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得到你,今天,我不惜犧牲了五名弟子,並冒著被他殺的危險,來這裡,我……”
他的聲音忽然變了,道:
“我達不到目的,決不罷手。”
說著,他已出手。
他一把,已扣住了那女子的脈門。
這一下變起猝然,又正值那女子心神慌亂之際,竟被他一擊得手。
溫在天左手扣住了對方的脈門,知對方已動彈不得,一隻右手,竟向那女子的胸前,伸了過去。
那女子眼中已滿是羞憤之色,但雙手被扣住了,使不出力氣。
眼見溫在天已把她外面的杏黃衫子一把扯開。
頓時,春光外洩。
溫在天的臉突然扭曲,他的身子向那女子靠了過去。
突然,窗碎。
窗是被人擊碎的,窗碎的時候,柳長歌的刀,已抵住了溫在天的後心之上,他大聲斷喝道:
“放手!”
溫在天心醉神馳之際,怎料到竟會有人突然出手?
他雖制住了那女子的脈門,卻至多是將對方武功廢去。
而抵住他後心的那把刀,殺氣卻已深入了他的骨髓。
他恨恨道:
“想不到,你居然還養了個小白臉,來替你保鏢。”
那女子乍見柳長歌長身玉立,又聞溫在天此言,臉一下子紅了,道:
“你……你別胡說。”
這幾聲鶯鶯軟語,柳長歌才想起來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只看得他面紅耳赤、心跳如狂。
這女子實在太美了,美中透著嫵媚與誘惑,那半露的身子,更是每一個部位都均勻完美,令人怦然心動。
柳長歌此刻才明白,為什麼溫在天甘犯奇險,又賠上了五名部下的生命,也要來這裡的原因了。
他的臉一下紅了,他只有低下頭去,對溫在天道:
“你再胡說,我便廢了你的武功。”
溫在天猝不及防下著了道兒,心中卻不服這年輕人的武功,他冷笑一聲,那隻手依舊不肯放開。
柳長歌惱他無禮至極,手中一股神力,忽然透過手中的天羅刀傳了過去。
溫在天只覺一股暖洋洋的大力從背後陡然傳入體內,竟從背上一直傳到了他的手上,手心一灸。
他急撒手,已放開了那女子的脈門,神情大異。
他決想不到,身後的那個年輕人,竟會有如此神力。
這片刻間,柳長歌已經出手,將他周身幾處大穴,都已點中。
柳長歌制住溫在天后,道:
“姑娘,在下多有冒犯,還請姑娘能夠原諒。”
忽聽“咯咯”嬌笑,柳長歌的心,又是一跳,只聽那女子道:
“什麼姑娘不姑娘的,你倒看看我是不是小丫頭?”
柳長歌適才一眼驚於那女子的嫵媚與動人,未敢多看,此刻聞言,方才懾住心神,抬眼看去。
這次,他才真正看清了那女子。
只見她並不年輕,但卻讓人說不準,她到底有多少歲,只覺說她十八歲或三十五歲,均無不可。
她的鵝蛋臉上,秀眉大眼,櫻唇紅豔欲滴。而那身材,更有著掩不住的萬種風情,千般妖嬈。
柳長歌一怔,道:
“姑……不,夫人,請問夫人可是南宮先生的妻室?”
他心想,這女子的年齡,似在南宮子玉和南宮子闌之上,應該是南宮小望的夫人或妾侍之類。
只聽那女人一怔,道:
“不是。”
柳長歌也是一怔,道:
“那夫人是南宮先生的女兒?”
那女子又道:
“不是。”
她語氣中竟似有了一種調皮的味道,而她赤裸豐滿的大腿,竟然向前跨了一步。
柳長歌心頭已是一陣潮湧,但他剋制住自己,道:
“還請夫人將衣衫披好。”
說完,他已從地上撿起杏黃衫,雙手遞了過去。
那女子伸手去接,但她的手沒去接衣服,卻握住了柳長歌的手。
柳長歌只覺手上香膩潤滑,心中又是一跳,正待將手抽回,那女子又道:
“你真想知道我是誰?”
柳長歌心想此人身份事關重大,道:
“還請夫人示下。”
那女子忽然長嘆一聲,嘆息之中似有無限不捨,她朱唇輕啟,道:
“我告訴你,我就是南、宮、小、望。”
她一字一頓出口的同時,手已扣住了柳長歌的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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