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宮小望

柳長歌醒來時,四周一片黑暗。

沒有一絲光線,也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無邊的黑暗,君臨一切。

難道我已經死了?

柳長歌的心中暗暗問自己,不禁一時之間,心神恍惚。

他試圖站起來,但身上被點的穴仍未解開,而縛住他雙手的,是一對寒鐵百鍊而成的奇形手銬。

任他內功多好的人,要想掙破這一對寒鐵手銬,均非易事。

柳長歌的心,反倒一下子安了下來。至少,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死,只不過是被人給關了起來。

他的腦中昏昏沉沉的,眼前閃來閃去的,一直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南宮小望?她便是南宮小望?南宮小望竟是個女人?

柳長歌覺得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他不掙扎,因為他知道,掙扎是沒用的,他的腦子,卻飛快地轉動著。

怪不得南宮小望從不涉足江湖,原來“他”本是一個那麼美麗,那麼風情萬種的國色天香的女子。

怪不得南宮世家防守這麼嚴密,都是南宮小望的原因了。

但柳長歌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聽到的談話,溫在天在小樓上與小望的談話。

南宮小望,竟然是那個蒙面元兇的情婦!

柳長歌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會一下子亂了,也許,他是在擔心南宮世家的介入,會使局勢更復雜。

但決不至於如此,在他內心的深處,卻似乎有了另一種理由。

他一下子恨起自己來了:怎麼可以這樣呢?小蟬才過世沒多久,自己怎能如此?

但情感,往往是理智與道德所無能為力的,尤其是像柳長歌這樣,面對南宮小望這種絕代佳人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柳長歌隱隱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是從頭頂處傳來的,並且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傳到他頭頂處時,腳步聲突然停下,半天沒了動靜。

柳長歌秉心靜氣,等待著什麼。

果然,他頭頂上的黑暗,一下子被打破了,光線從頭頂直射下來。

柳長歌這才看清,原來自己身處一四面石壁的囚室之中,只有頭頂的鐵板,是可以打開的。

一個眉清目秀的丫環,沿著石階走了下來。她一聲不響,掏出懷中的鑰匙,替柳長歌打開的手銬。

然後,她道:

“柳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柳長歌知道,她所說的主人,定是南宮小望無疑,他當下跟著那丫頭,一步步走出了石牢。

只見石牢上面是馬廄,但是空的,顯然已廢棄多時,沒有一匹馬在內。

那丫環在前帶路,柳長歌緊跟其後,只見出得馬廄後,走不多遠,便是道角門,角門兩邊,各站了一名女子。

見柳長歌等過來,眾人紛紛閃開,將角門打開。

起先那丫環打了個手勢,道:

“柳公子隨我來。”

柳長歌跟著她進入角門,只覺花香撲鼻,綠意盎然。

原來,他又來到了那四處溢香的花園之中。

那丫環在前領路,只見她左一繞,右一轉,看似無路的地方,她竟從花叢中一鑽而過,十分輕盈。

柳長歌這才明白,原來這花園,也是按奇門數術的道理,配以五行八卦九宮的變化,佈置而成。

晚上,若不是溫在天輕車熟路,只怕柳長歌也會迷路。

正思忖間,丫環已停步,道:

“到了。”

柳長歌抬頭,心中又是一動,原來,他又來到了那座神秘而誘人的小樓之下。

柳長歌正自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那丫環已帶頭走上樓去,柳長歌跟在後面,心中更是狂跳不止。

只覺踩著樓板,離那間小屋越近,清香之氣便越濃,一直能濃到人的骨子裡去。

柳長歌抬首時,已在小屋之前。珠簾閉垂,裡面隱隱有個人影。

丫環道:

“啟稟主人,柳公子已請到。”

裡面那人開口了,聲音嫵媚動人,正是南宮小望:

“你退下,請柳公子進來。”

柳長歌見那丫環告退,心中一橫,已挑簾而入。

才人到裡面,只覺芳香濃郁,讓人心醉骨軟,如入溫柔鄉中。

再抬頭,他只覺心中狂跳不已。

只見南宮小望只穿著一件淡淡羅衫,隱隱中透出裡面的身子來,曲線豐滿,暴露無疑。一頭秀髮已如半月臨肩,斜斜地、柔柔地披了下來。

她見柳長歌進來,嫣然道:

“柳公子,請坐。”

柳長歌一咬牙,心中定力頓增。此時,他心頭已轉過了無數個念頭:不論她是軟語相求,美色誘惑還是以強相逼,自己決不能有違武林大局!

這件事一想通,他只覺一陣輕鬆,人一下子坦然起來,往座上一坐。

南宮小望初時也看出了柳長歌的窘迫之態,卻不知怎的,一下子之間便氣定神閒,非常人所及。

柳長歌道:

“南宮……呃,夫人將在下拘禁於此,不知是何用心?”

南宮小望臉上一紅,道:

“實不相瞞,賤妾此舉,是怕柳公子洩露秘密。”

柳長歌道:

“什麼秘密?”

南宮小望道:

“公子那晚,不是都已聽見了嗎?”

但見她說此話時滿臉飛紅,粉頸低垂,讓人怎忍心拒絕。

柳長歌知今日之事,關係武林大局,決不可心慈手軟,冷然道:

“在下那晚聽到了不少事情,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件啊?”

小望臉色更紅,不語。

柳長歌心中有氣,道:

“究竟夫人是不想洩漏與溫在天的關係,還是想替你的情人掩飾罪行?”

他一番話出口,南宮小望臉色陡變。只見她眼神中似有傷心,哀怒,也有著狠毒與怨艾、恐嚇。

柳長歌淡淡道:

“你不必嚇我,你若是怕我洩秘,儘可一刀把我殺了。”

南宮小望看了柳長歌半晌,眼中的殺機漸漸為疲憊與無奈所代替。

她半天不語,忽然,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柳長歌本已想好了,大不了一死而已。但此刻見了南宮小望的眼淚,卻一下子令他手足無措。

他正待相勸,南宮小望已止住了淚水,抬頭道:

“你走吧。”

柳長歌這下子可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道:

“你讓我走?去哪裡?”

南宮小望眼中已無生機,她忽然出手,點向柳長歌。

柳長歌未及動彈,身上那幾處穴道,已全被解開。

南宮小望看了他一眼,幽幽道:

“你,可以走了,你願意去哪裡,我都管不著。”

說著,她轉過身子,已從小几之上,捧回了天羅刀,雙手遞與柳長歌。

柳長歌一怔,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南宮小望道:

“你快走啊,你為什麼還不走?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嗎?”

柳長歌一開始,腦海中確實以為,這只是南宮小望的計謀,想要害自己。

但,明明自己已是束手就縛,她要殺自己,易如反掌,又何必要演戲呢?況且,她不但替自己解了穴,甚至連至寶天羅刀都還與自己,這又為何?

南宮小望見柳長歌兀自不走,冷笑道:

“你終究是不會信我。”

柳長歌看了她一眼,道:

“至少那晚偷襲我的人,只有你。”

南宮小望一怔,半天道:

“我當時怕你洩漏出去,所以將你囚禁在牢中。”

柳長歌奇道:

“那你現在,難道反而不怕我仍會洩漏秘密嗎?”

南宮小望突然悽然一笑,道:

“恐怕是這樣。有些事,即使現在讓你知道,只怕也晚了。”

柳長歌看著她悽然的神色,聽著她這樣的話,心中一涼,不知不覺中已一把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急道:

“你說什麼?”

南宮小望只覺身子一顫,道:

“你……你先放手。”

柳長歌放手時,臉已紅,懾懦道: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南宮小望嘆道:

“你不必道歉,如果你是故意的,只怕那晚就……”

她臉一紅,已說不下去了。

柳長歌這才明白,為什麼南宮小望,竟肯放了自己,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天下武林第一世家的首腦,卻遠非江湖中那些幫派頭目那樣無情。

燈。

又是夜色如水,燈光在黑暗之中,給人的是溫馨與溫暖。

柳長歌與南宮小望相對而坐,看著燈光,把兩個人的身影,印在了窗上。

柳長歌無語,他在聽,他在聆聽小望講著她的故事。

南宮小望肅容而坐,在柳長歌的眼中,這一刻的她,顯得美麗而不可侵犯。

她稍稍拉起衣領,道:

“很久以前的故事了,那年,我才不過十六歲,只學了一些武功,我們南宮世家在武林中的名聲很響,所以,我從小就以為,我武功很好。因此,在我十六歲那年,苦苦哀求爹爹要去闖一闖江湖。爹爹一生中只有我一個女兒,他非常疼我,死活不肯讓我出去。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便偷跑了出來。沒想到,我江湖閱歷太差,武功又是平平。所以,大約離家後不到半個月時間,我遇上了溫在天。那時,他已是溫家堡新任堡主。他見我長得好看,便想將我佔為妻室,當他得知我是南宮世家的人後,便改了主意。”

小望說著,眼中已有了怒色。

“當時,我闖江湖時,自稱是叫南宮小梅,一天,我正在一條道上走,忽然冒出了兩名強盜。我起初並不在意,但一交手,便發現他們根本不是普通強盜,而是採花淫賊,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最後被他們抓住,點中了我的穴道。當時,那兩個惡人就開始扯我的衣衫,我心中害怕極了,恨不能立時死去。他……他們把我的衣服,竟全扒光了。”

南宮小望的臉上又有了淚水,臉上全是羞憤之色。

“正在這時,忽然溫在天出現了,他只幾下,便將那兩個惡賊打跑了。我心裡開心極了,以為終於遇上了一個大好人,可誰知,誰知……”

南宮小望已泣不成聲,而柳長歌從她的神色中,猜出了什麼,他的拳頭,憤然地握了起來。

南宮小望定住心神,道:

“溫在天將我玷汙後,又把我帶回了溫家堡,想要讓我做他的夫人,這樣一來,他不僅可以得到我,還可以藉助南宮世家的力量,來加強他的勢力。到溫家堡後,他又曾三番五次羞辱我,我當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好任由他來擺佈。後來,他見我順從了,便想與我成婚,我答應了他,他高興之下,以為我不會再有他心,放鬆了戒備。一天,我趁他不在堡中,又沒點我穴道,便殺了他的幾名僕人,逃了出來。我逃出來後,心中已萌死念,我找到了一處山崖,正欲自殺,……”

南宮小望說至這裡,臉上的羞憤之色漸去,感激之色漸生,道:

“有個人,他救了我。他不僅救了我,還好好地待我,從沒對我輕薄過。我……我心中好感激他,在一個大雨的晚上,我主動地進了他的房間。”

南宮小望的臉上一下子紅了起來,但星光流轉之際,溫柔無限。

柳長歌心裡明白了,那個救了她的人,一定便是那蒙面人。

小望繼續道:

“後來我回至家中,才發現溫在天竟已寫了信,說我與他私訂終身,又胡說我已有身孕,要與我成婚。父親一怒之下,積病復發,一下子便過世了。父親一生沒有子嗣,只有我一個女兒,他臨終前,哀嘆南宮世家,將從此絕跡於江湖之上。”

說到此處,南宮小望的臉上,有了一種決絕之色,令人心中不禁起敬。

“但南宮世家絕不能倒,所以,我改了南宮小望的名字,扮作男人模樣,繼任了南宮世家的族長。但父親喪禮那日,正好白氏八雄前來擾場。我一人在靈堂之上,被他們八人群起而攻之。在危急關頭,又是他趕到,親手殺死了白氏八雄。然後,便躲進了這小樓之上。所以,不僅江湖中,便是我的手下,也都以為白氏八雄是我一人所殺的。經過了這件事,江湖之中南宮世家的名頭又響了起來,眾人對我也頗有畏忌。我便利用這機會,明裡絕足江湖,暗中在家中大設機關。從此,前來我南宮世家騷擾之人,大為減少。”

柳長歌這才知道,原來這神秘的南宮世家最大的秘密,正在南宮小望身上。

他忍不住脫口道:

“那南宮子玉、子闌她們呢?”

南宮小望輕嘆一聲,道:

“我既已男身出現,便無法再嫁於他為妻。子玉、子闌,和誤被何瘋手下殺死的子松,都是我和他的孩子。”

柳長歌怔住,南宮小望道:

“你一定不相信了。”

柳長歌懾懦道:

“你這麼年輕,怎會……”

南宮小望道:

“我只是看上去年輕而已,實際上,我已三十六歲了,已快老了。”

她的臉上,滿是戚惶與艾怨。

柳長歌怎麼也無法相信,面前這絕色佳人,竟會有三十六歲了,竟會是子玉、子闌、子松的生母。

但他不得不信,因為,他見過南宮子玉和南宮子松。

尤其是南宮子玉,盡乎與她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在她身上,缺少南宮小望的風韻與成熟。

南宮小望見柳長歌呆呆地望著她便道:

“柳公子!”

柳長歌這才回過神來,赦然一笑,道:

“夫人風華絕代,使人難免有非非之想。”

南宮小望臉一紅,她沒料到,柳長歌心懷坦然,連這種心事,也直承不諱,反倒使她有些忸怩。

柳長歌道:

“那夫人這次,為何要放我?又為何先前要抓我?”

南宮小望道:

“妾身失禮之處,還請柳公子海涵。當初我扣住公子,是怕公子將事情外洩。可現在,唉……”

她眼中,竟已充滿了憂色。

柳長歌心中一凜,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長歌心中已是如火焚般著急。

南宮小望略一遲疑,道:

“他向來待我很好,從沒有人待我這麼好過,今日我若是說了出來,他一定會怪我,他又怎會知道,我是為了他好。”

她的話既似是對柳長歌說的,又似是在喃喃自語。

柳長歌沒有打斷她,而是所著她繼續說了下去:

“他這人不僅對我好,武功好,而且詩詞、音律、棋珍書畫,樣樣精通。我和他在一起時,心中總是說不出的喜歡。但他有個弱點,他太好權力,野心太大,起初,我還以為他根本不看重這些,但後來我才發現……”

她臉上漸有憂色,接道:

“我發現他不僅與魔教葉世禪有書信來往,而且,他與天衣盟的蕭弘景、何瘋,都有聯繫。從那時起,我便知道,原來他的野心很大,他是想統一武林,稱王稱霸,他見瞞我不住,便告訴了我。我聽後,一直苦苦勸他,但他苦心隱忍了三十年,根本聽不進勸。這次,他血海谷一行,卻功敗垂成。我心中,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替他惋惜多一些,還是高興多一些。”

柳長歌見她臉上神色複雜,卻掩不住隱隱憂色,便道:

“為什麼?”

南宮小望幽然一嘆,道:

“我怕。我既怕他被權欲所迷,得罪了天下武林,日後即使一時稱雄得意,終究難逃天網恢恢。”

她眼中愁苦之色更重,又道:

“而且,自從他與神教勾結,大舉入侵中原之後,我覺得他變了許多。以前,他是個體貼人意,溫柔的男人,近來他的性情卻一天比一天暴躁不安。我怕如此下去,總有一天,他……他會……”

柳長歌道:

“你是怕他性情大變,不再是以前你愛的那個人了?”

小望長嘆一聲,道:

“正是,我只怕有一天,發現自己所鍾愛的人已經變了,變成了另一個自己認不出的陌生人。”

柳長歌默然,他的心,已被這多情而哀怨的女子,所深深打動。

他半天,才從這情緒中脫出來,他問小望,道:

“那你說來不及了,又是什麼意思?”

他這麼一問,小望神色大變,道:

“我知他近日將有所舉動,我擔心,擔心他會再鑄成大禍,那時,便是萬死莫贖的大罪了。”

柳長歌聞言,幾乎跳了起來,他急切地追問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望喟嘆道:

“具體詳情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他近日似乎已準備對武當空桑道長和少林無相方丈下手了。”

柳長歌心頭一震,如果無相、空桑一死,中原武林可說是群龍無首,再個個擊破,便容易多了。

他急問:

“他到底是誰?他打算怎麼辦,他的計劃是什麼?”

南宮小望在柳長歌的追問之下,忽然盈盈拜了下去。

柳長歌一驚,正待將她扶起,卻見淚水已染溼了她的面頰,如梨花帶雨,給人無限憐愛之念。

小望抬淚眼,道:

“妾身將他姓名告之柳公子,是希望你能在他下手之前,及時阻止住他,但……但不到萬不得已,還請柳公子手下留情。”

柳長歌全沒料到她會是這樣一番用意,一時心中委實難決。

那人乃是害他父母,害中原武林的元兇,自己豈能輕易便答應。他一時沉吟不決,不知如何回答。

南宮小望眼光悽然,道:

“他若死了,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說完,她已是淚流滿面。

柳長歌心中不忍,衝動之下,竟已脫口而出道:

“他武功絲毫不在我之下,只要他肯放下屠刀,我柳某人決不殺他。”

南宮小望的神色,這才轉憂為喜,又盈盈一拜,道:

“公子大恩,賤妾沒齒難忘。”

柳長歌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但他素然重諾,更何況是面對這樣一個已瀕絕望的女子?他道:

“我說的話一定算數,但你必須馬上告訴我,他是誰?”

南宮小望緩啟朱唇,道:

“他是……”

她的話忽然中斷,沒了聲息。

柳長歌心中一動,已知不妙。他身形猛地一轉,正好避過了一枚毒針。

然後,他縱身上前,扶起頹然倒地的南宮小望,卻見她已是嘴角流血,沒了一絲生氣,臉上兀自帶著欣慰的笑容。

一代絕色,玉殞香消。

柳長歌勃然大怒,刀已出鞘,對著窗外斷喝道:

“何瘋,你出來!”

這時,小樓四面的窗戶,已一下子被全部推開了。

窗外,十幾支長矛的尖頭,已對準了柳長歌的周身,但哪裡還有何瘋的蹤影?

窗一推開,只聽兩個少女的聲音,嘶心裂肺一般地叫:

“媽!媽!”

柳長歌抬頭,時,兩個清麗動人的女子,已到了門口,其中一個,是他在少林曾見過的南宮子玉,旁邊那人,不用問,定是她妹妹南宮子闌了。

只見二女一閃身,已到了柳長歌的眼前,幾乎同時出手。

柳長歌猝不及防,閃身躲過。

但只一閃,他懷中的南宮小望,已被二女搶了過去。

南宮子闌和子玉看著母親那沒了生機的臉,同時將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柳長歌。

只聽子玉怒叱道:

“柳長歌,你這人面獸心的傢伙,竟敢害死我母親!”

柳長歌欲待辯解,心中忽然明白,已中了何瘋栽贓的計謀。

他這一猶疑,二女心中更無懷疑,已認定了他便是那真正的兇手。

子玉手一揮,道:

“別讓他跑了,替母親報仇!”

她一聲令下,幾支長矛,忽然在同時間,已從四面八方向柳長歌刺到。

柳長歌知眼下之勢,多說無益,只有儘快殺出重圍,找到真正的兇手何瘋,才能真相大白。

因此,他不再分辯,一出手,已將幾支長矛一下子夾住。

然後,他陡然發力,大喝一聲道:

“撒手。”

四周的武士只覺手中長矛上,一股大力驀然而至,手已無力拿住長矛的柄,一下子從樓上被震翻了下去。

柳長歌趁眾人落下之際,已運神功,身體破窗而出。

他身在半空,只聞耳邊風聲疾響,頭也不回,將刀向人一撩。

兩枚暗器撞在刀上,落地。子玉和子闌,花容失色。

她們雖知柳長歌武功高強,但卻從未見識過。今日見他如此輕描淡寫便脫身而出,心頭都是一驚。

柳長歌卻趁二人心慌之際,撲入了花叢之中,沒了蹤影。

柳長歌今日來時,便已暗中記下了花園中的陣法佈置。因此,他一路直闖,早已溜出了花園。

然後,他便發現,自己竟已到了南宮世家的大門口,八名武士,已從八面,團團圍了上來。

柳長歌只一眼,便看出了這八人的陣勢,正是那晚八盞燈籠的陣,唯一區別只是沒了燈籠而已。

他那日暗中看溫家堡三人破陣,對這陣法的奧妙,已瞭如指掌。

當下,他趁八人陣勢尚未完全布好之際,忽然搶上了一步。

他這一步所在,本來是八人中一人所應站的方位。

這樣一來,其餘七人也只好各退一步,重新佈陣。

柳長歌豈能讓他們陣形成功?他瞅準方位,又一步邁出,正好仍搶住了八人中另一人應站的方位。

餘下七人,只好再退一步。

柳長歌又是一步搶上。

如此往復著再三再四,柳長歌的每步,總是在最恰當的時機,踩中了最恰當的那個方位。

八人心中大駭,陣法始終沒能形成,反倒在柳長歌牽動下,一步步向南宮世家的院外退去。

柳長歌逼得八人不得不步步後退,一寸一寸地向大門口靠近。

突然,他一怔,他看見了一個人頭,是溫在天的人頭,掛在大門的口上,這,顯然是南宮小望恨極所做的。

只這麼一怔,那八人陣形已成,終於將柳長歌圍在了中央。

柳長歌深知這陣法的巧妙,看來要想不傷人而衝出去,怕是不能了。

他長嘆一聲,刀已在手。

“各位,如果你們再不馬上讓開,我可不客氣了。”

沒有回答,但八個人,已各自從原地逼上了一步。

柳長歌的刀,在四周殺氣的激發之下,發出了龍吟之聲。

八人不禁腳下一慢,他們每人的心中,也有了不安。

空氣緊張而肅殺。

柳長歌出刀。

他知今天之戰,純屬誤會,是以手下留情,並沒用太多真力。

但即便如此,天羅刀的殺氣,仍迫得四周的人,一下子又退了三步。

然後,陣勢便發動了。

陣勢一發動,柳長歌的身影,便處在了無數道交織糾結的殺氣籠罩之中。

他只有退,向後退。雖然,後面也有同樣的殺機在。

顯然,陣中的人也決沒有想到柳長歌會退。在後退中,柳長歌刀上的殺氣,已全向後壓了過去。

他身後的那人已頂不住如此凌厲的殺氣,他也只有退。

這個陣講究八人合一,一人退,其餘七人,只好撤出相應的變化。否則,陣中就會出現破綻。

但眾人忙於調整陣形,不免進攻時有些乏力。

柳長歌便趁著這一瞬間的機會,身子已凌空而起,脫離了八個人的包圍合擊,一下子衝了出去。

八人驚呼,卻已阻不住他,更何況,柳長歌在脫困之時,為防止後面受襲,已同時攻出了一招。

才一招,但一股大力,竟分別湧向了那八人。

八人大驚失色,只有硬接。轟響之下,八人已全部被掌力震倒,坐在了地上,但無一受傷。

八人面面。相覷,已臉如死灰。

柳長歌衝出南宮世家的大院,依稀還記得那晚來時的路,便沿著原路,向樹林中奔了過去。

果然,穿過空地之時,他並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阻滯。

然後,他已到了林邊。

才到林邊,他的心中,便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驅動之下,他忍不住攻出了一刀。

刀光沒時,周圍幾株樹,已倒了下來。

樹一倒,埋伏在樹上的殺手,落到地上時均已受傷。

而林中迎面射來的箭,也被幾棵橫下的大樹所擋住。

柳長歌不願再多傷及無辜,他斷喝一聲,用了七成內力,林中眾人只覺頭頂似一道炸雷,均怔住了。

一怔之際,柳長歌已飛身上樹,他踏著每棵大樹的樹尖,縱起輕功,不一會兒,已飛出了樹林,消失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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