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蜀中風雲

川北,劍閣縣龍角鎮上。

龍角鎮是個不大的小鎮,但地處北路出川要衝,南來北往的行旅很多,故小鎮雖小,卻也很是熱鬧。

在小鎮長街的盡頭處,有一家兩層水閣式的酒樓。

這座酒樓,雕欄漆窗,在川北一般的大縣城中,也並不多見。

酒樓的老闆方先生,已是四十開外,大腹便便。

此刻,他正坐在二樓的一個角落裡,聽著客人們高談闊論。

今天,客人來得跟往常差不多。方老闆的主座酒樓,除了氣派較大外,還有一與眾不同之處便是,酒樓同時又是茶館,客人既可點菜飲酒,又可品茗清談。

雖有人說這方記酒樓不倫不類,方老闆卻自有妙見。酒樓是招呼來往出川入川的行旅的,供酒供飯。

而茶館,則可招來鎮上的茶客。雖說二者混在一起難免有些滑稽,但“利”字當頭,方老闆也就管不得許多了。

像往日一樣,大吃大喝的多是外來客,而清茶一杯的,大多是鎮上常客。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本地茶客與外來酒客,竟破天荒聊到了一起,且聊了個不亦樂乎。方老闆自也難免好奇心起,湊了上去。

只聽人言紛紛,卻原來都在議論一件近來轟動武林的大事:血旗門已撤出洛陽,不明去向。

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中年漢子連嘆道:

“血旗門那一仗可慘啊,聽說洛子河旁死屍數百,光血旗門弟子,便有二百多人,尤其是最後剩下的二十人,被神教圍到天明,仍不肯投降,全部戰死。”

一個年紀大些的本地人,一面喝著茶,一面用四川話道:

“那李夢遙聽說已帶著殘餘人馬離開了洛陽,現在下落不明。”

有一年輕人插話道:

“聽說這件事,不光是魔教要來滅血旗門,好像還有別的人幫忙。”

最先開口那中年人道:

“這下江湖中又無太平之日了,魔教滅得了血旗門,只怕其他武林勢力,都無法再鬥過他們。中原武林,只怕是要讓這些西域來的魔教人給霸佔了。”

那年輕人不服道:

“那有什麼大不了?中原武林門派眾多,又有少林和武當兩派在,只要一聯手,還用怕那魔教嗎?”

那中年人搖了搖頭,道:

“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中原武林各門派力量都不如血旗門,而且一直都有很深的門戶之見,只怕一時半會還不會聯手。”

那本地老者搖了搖頭,道:

“江湖之中整日價打打殺殺,爭王爭霸,敗了的固然家破人亡,勝了的又能有幾日的安穩?唉!”

眾說紛紜之際,方老闆的注意力,卻漸漸被坐在角落的一個青年人吸引了過去。

只見那青年人獨自坐在一張桌前,正自斟自飲,一面若有心若無意地聆聽著眾人的談話,看他的神情,似乎在思考什麼。

方老闆開這酒樓茶館已非一年,對過往行旅,已是熟悉,所以,只一眼,他便知道,這青年人絕非常人。

忽然,方老闆發現這青年人的手微微一顫,把酒灑了出來。

與此同時,方老闆的耳中傳入了一個過路商認的話:

“……殺柳七的兇手有關……”

方老闆的眼中有了笑意,他已經知道這青年人是誰了。

柳長歌陡聽人提起義父之死,心中一凜。

他集中注意力,想從那些人閒談之中找到了一些線索或消息。但方才說話那人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講著講著便離了譜,一味胡吹。

柳長歌心頭失望,已然皺眉。

難道,害死義父的何瘋,竟也是魔教中人?可魔教傳自西域,何瘋又怎會成了魔教中人?如果何瘋不是,那麼他調動到華山絕頂殺害義父的,又是哪裡的人馬?—疑惑一個個在腦海中浮現。

這次,柳長歌出滇入川,是想經川道前往陝北、河南的。他在力戰擊斃姬飛雲之後,又在報國寺住了月餘,安葬了古相大師,並將秘室中武功仔細揣摩一番,這才再次出山。

他的目的,是找到何瘋,替義父報仇,然後,他將去殺當世有名的高手李夢遙和蕭弘景,為父親王珏報仇。

但甫入蜀境,他便聽說了李夢遙不知去向的消息。

所以,他打算找,找遍中原,他也決心要找到何瘋和李、蕭二人。

他思考著自己下一步該去哪裡,卻沒有發現,方老闆正盯著自己。

柳長歌付了帳,離開酒樓。

他剛走下樓梯,便聽得外面街上已是一片大亂。

他一驚,走到酒樓門口時,向外望去。

只見長街上人影晃動,行人紛紛擠到了街的兩旁,長街中間,在片刻之間,已沒有人走動。

柳長歌順著長街向前望去,只見長街盡頭處,兩匹馬矗在那裡。

馬背上兩個人,都是身著翻毛羊毛襖,背上揹著一把鋼刀,兩匹馬站在原地不動,馬上之人也是手持馬韁,直視前方。

柳長歌順著長街往另一頭望去,卻只見一個衣服破爛的乞丐,大約三十歲上下,正在午時的陽光下,顯是剛從睡中被驚醒,還未來得及從地上站起來。

柳長歌再回頭一看,只見那馬上二人,已信馬游韁,沿著長街,從西到東,緩緩而行。只是,他們背上的刀,此刻已在手中,他們的目光,已緊緊地盯著對面的乞丐。

長街肅殺,兩旁的人都已預料到將發生什麼事了。

這鎮上見慣了南來北往的江湖人物,都已早有些見怪不怪了,人人都不敢發出聲響,只有蹄聲“答答”,向那乞丐所在的地方逼了過去。

刀光,在午時的陽光下,寒氣奪人。

馬已到了長街的中央,突然頓住。

左首的馬上之人,突然開口了:

“臭乞丐,你聽著,昨日你敢壞了大爺我的好事,今日你別想活著走出這小鎮。”

這時,柳長歌身後有一個茶客,正低聲向同桌的人道:

“這兩人便是川邊有名的黑白雙刀常氏兄弟,是川邊最厲害的強盜,聽說,昨天中午他們在十里堡奪一車貨物卻失敗了,莫非與這乞丐有關?”

聲音很輕,雖然酒樓與常氏兄弟隔了半條街遠,但那人仍深怕被常氏兄弟聽見,可見黑白雙刀在此一帶的威勢。

柳長歌淡淡地看去,只見那乞丐竟是絲毫不動,像是黑白雙刀剛才所說的話,竟是與他毫不相干。

風大,沙起。

風起的時候,黑白雙刀的馬奔馳了出去。馬嘶,風鳴,馬的奔馳藉助著風勢的裹挾,氣勢極大,向乞丐撲了過去。

但,更讓人心驚的,是常氏兄弟舉在半空中的刀。

左邊馬上的刀亮,亮得奪目,在陽光下尤其耀人心目;右邊馬上的刀黑,黑得觸目,但如在夜裡,卻會使你不知不覺中,在夜色裹挾下接觸到死亡的滋味。

馬快,風烈,馬鳴。

此刻,那乞丐已站了起來,除了手中要飯的小竹棍外,他手無寸鐵。

半條街,兩匹快馬在眨眼間便已馳到。

柳長歌手已握拳,他正要用手去握自己的刀時,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回頭,卻見方老闆正站在他背後,笑吟吟地搖頭,示意柳長歌不要出手。

柳長歌一怔,但外面慘叫聲已起。

他忙回頭,在回頭的瞬間,他已看到了那把黑刀,那把剛才還在半空中揮舞著的黑刀,而現在,刀已落下,落在街中。

持刀的人,已倒在刀的旁邊。鮮血仍在“汩汩”地從他咽喉中的一個小洞往外流,流了滿地。

而持白刀的那個人,已怔在了馬背之上,他的刀仍舉在半空,卻再也砍不下去。

因為,那隻碧綠的竹杖,正頂在他的咽喉之上。

“噹啷”一聲,刀落地。

那乞丐看了馬上之人半天,緩緩收回了竹杖,道:

“你兄弟二人霸佔川邊官道,殺人劫貨已非一日,本已是血債累累。昨日我不願開殺戒,故只暗中通知貨主,讓他星夜逃走,沒想到,今日你們還是找上了門來。”

那馬上之人,早已是大汗琳漓,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乞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

“現在你弟弟已死,如你要為他報仇,解某人隨時奉陪,如你就此改過,則既往不咎,回頭是岸,你想清楚了。”

說完,那乞丐轉過身子,邁著大步向酒樓走來。

街上眾人平日恨黑白雙刀欺男霸女,早有人喝起採來。

那馬上的常白刀,翻身著地,正待抱起地上弟弟常黑刀的屍首,忽聽有人喝好,心頭火起,他一咬牙,已拾起了地上的鋼刀,向那乞丐背後砍去。

眾人一聲驚叫。

那乞丐聽見眾人的驚呼和背後的風聲,已知就裡,正待回身接招,忽見一道豔絕的刀光,從身邊眼前掠向了身後。

慘叫聲,兵刃的折斷聲和骨頭的碎裂聲,幾乎同時傳出。

那乞丐回身時,常白刀的刀已斷,氣已絕。

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正站在常白刀的身側,手中刀光一閃即沒。

街上眾人喝采之聲更烈。但那青年人臉上沒有一絲驕色,只是對著那回首的乞丐,淡淡一笑。

乞丐一怔,隨即道:

“多謝出手相救。”

青年人微笑道:

“不必,其實你根本不用謝我。”

乞丐又是一怔,道:

“為什麼?你救了我一命,我怎能不當面謝過?”

那青年人目光閃動,道:

“你為了救別人而惹上這麻煩時,可曾在意別人會否謝你?你可見這街上眾人,難道我還看不出你是什麼樣的人?”

說著,他的眼中已有了溫暖的光,接道:

“何況,既使我不出手,他也決不會是你的對手。”

乞丐眼中也已有了暖意,笑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出手?”

青年人眼中的光更熾熱了。

“因為我想結識一個你這樣的朋友。”

夜色如水。

燭光閃動,本來早該關門的方記酒樓上,卻依舊有人狂斟豪飲。

柳長歌看著午間邂逅的這個乞丐,怎麼也想不到,他酒量竟這麼好。

才半天工夫,這乞丐已少說喝了五壇酒,但他卻絲毫沒有醉態。

乞丐倒上一碗酒,再敬柳長歌,道:

“來!難得有這樣知心對飲的日子,真是痛快。”

柳長歌一口乾盡,笑道:

“沒想到我這次平生第一次到四川,便能交上這樣豪爽俠氣的朋友,真是不枉此行。”

那乞丐放下酒碗,道:

“喝了半天的酒,我卻忘了問你的姓名了,莫怪!”

柳長歌朗聲大笑中行禮道:

“在下柳長歌!”

那乞丐神色一怔,臉上已酒意全消,道:

“難道兄台便是柳七柳神捕的義子、柳長歌?”

柳長歌點頭道:

“正是在下,不知兄台……”

那乞丐已站起身來,一揖到地,柳長歌出乎意料,不知所措,乞丐已開口道:

“在下丐幫解小龍。想柳七柳神捕,是為追查害死我丐幫三大長老的元兇,才在華山絕頂遇害的,剛才這一禮,是在下替丐幫眾位兄弟向柳七神捕行的。”

柳長歌雖是柳七義子,但久在太湖、雲南大理兩地,於江湖中的事情,所知並不很多。他見解小龍武功高強,卻是乞丐打扮,早已想到他是丐幫中人,雖因為丐幫日下雖實力較弱、聲勢大不如以往,但向以扶正除惡普濟蒼生為己任,在江湖上依舊頗得敬重。

但解小龍這名字,他卻是生平第一次聽說。

這時,方老闆已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對柳長歌也是一揖。

柳長歌也是一怔,旋即明白,看來這方大老闆,也與丐幫有瓜葛,他忙回禮,道:

“方老闆,您與丐幫是什麼關係?”

方老闆笑道:

“不瞞柳少俠,在下也是丐幫中人。”

見柳長歌面露疑惑,他忙解釋道:

“我們丐幫雖幾乎全由乞丐組成,但總得有人負責管理各項銀兩收支、探聽消息和為本幫兄弟提供方便,所以,幫中有不少人是開酒樓、飯莊、客棧的,在下也是。”

說著,他略一拉身上長衫。柳長歌往裡一看,原來錦衣絲緞裡面,是件破舊的丐服。

他笑道:

“沒想到方老闆也是丐幫中人,怪不得日裡不讓在下動手,想是對解兄的身手早有了解了。”

方老闆打個哈哈,眼角卻瞟了一下解小龍。解小龍點了點頭,方老闆拱手告退。

這一切,都沒逃過柳長歌的眼睛。只是,他生性不願強人所難,見他人有不欲告人之事,也從不刨根問底。

解小龍招呼柳長歌落座,重新斟酒,道:

“柳兄此次出川,要去何方?”

柳長歌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解小龍聽後,半天不語,眉頭微皺。

柳長歌開口道:

“解兄,你怎麼了?”

解小龍微嘆一聲,道:

“我是擔心你此行,只怕多有兇險。”

柳長歌一凜,正待相詢,解小龍已開口道:

“據我所知,現在武林正是危急關頭,魔教大舉入侵中原武林,首次大戰便瓦解了中州實力最強的血旗門。如果我所料不錯,不出一年,魔教將可能獨霸武林。”

“我雖存有心與魔教相拼,但自三十年前與魔教一戰,上任向幫主和七名長老戰死後,丐幫可以說一蹶不振。而自從假僧何瘋毒死三大長老後,幫中更乏一流高手,只怕是難以與魔教對抗。而中原武林,向來門戶幫派之見甚嚴,一盤散沙,以我微薄之力,只怕……”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但我擔心最甚的,卻還不是魔教。”

柳長歌追問道:

“那是什麼?”

解小龍愁眉深鎖,道:“何瘋。”

一語即出,柳長歌也變了顏色。

自一年多前,何瘋殺謝百衣,逃出少林之後,江湖上幾乎人人盡知他便是當年兩樁慘禍的元兇,但此人一出少林,便消聲匿跡。連在華山之上,擊殺柳七與無住大師的四名高手,也音訊全無。只有柳長歌,才在出外前,於雲南大理報國寺中,擊斃了四名兇手之一的姬飛雲。

解小龍緩緩道:

“據丐幫弟子的消息看,李夢遙放出血旗門內訌的假消息,是想使何瘋與他身後的那個組織暴露出來。

但他沒料到,他遇到的,竟會是魔教與何瘋的聯手進攻,而且,在血旗門中向來受杜血衣器重的周元膺,竟會莫名其妙地突然臨陣叛門。”

柳長歌這是首次知道,何瘋竟也參加了對血旗門的進攻,而且,從解小龍話中看來,何瘋並不是魔教中人,而是另有一個組織。

他的心已微微一沉。

解小龍長嘆一聲,道:

“何瘋背後的那個組織,竟能與魔教聯手,恐怕所圖甚大,我甚至懷疑,周元膺的叛門,與魔教並無關係,而純系那個神秘組織所為。所以,這個組織無名無形,才是武林中不可忽視的隱患。”

燈已熄,天已破曉。

解小龍幹完最後一杯酒,對柳長歌道:

“今日你我能秉燭夜談,實屬有緣。在下因幫務煩忙,無法在此地久留,你我二人就此別過。”

然後,他從懷中掏出一隻木頭雕成的符,遞與柳長歌。柳長歌接過看時,只見符上雕著一隻虎,虎口中有個小乞兒,正用力將虎口撐裂。

解小龍對柳長歌道:

“這是我幫中的一件信物。你此去中原,兇險難免,且將此符佩在身邊,一旦有什麼緊急情況需要丐幫的兄弟們幫忙,只要將此符給他們看即可。”

柳長歌正在仔細地把玩那符,解小龍道:

“此符叫破虎符。符中圖案,取入虎口搏殺惡虎,以示不畏艱險之意,兄弟,你可千萬別讓他人得了此符。”

柳長歌欲待推辭,但暢談一宿,已知解小龍生性豪爽,多加推辭反會讓他不高興,便收了下來。

二人拱手作別。

解小龍望著柳長歌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的那一頭,臉上已有了憂色。

川北劍門關。

劍門關,在劍閣縣城北六十里之大劍山之上,因山峰形似利劍,稱為劍山,鋒刃插天,峰巒聯結,綿延起伏。

時至冬末春初,山上的雪尚未完全化盡,遠遠望去,奇峰之上,銀妝素裹,夾著北風狂嘯,氣勢宏大。

離劍門關還有大約十里路時,柳長歌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他發現,只有從劍門關南下的客人,卻一路上很少有像他那樣北上的人。但細看這些南下的客人,竟有多一半,是昨日在鎮上所遇見過的。

他心中疑竇頓生,見一面熟的商人趕著兩匹馬走來,忙上前攔住,察問詳情。

昨日,柳長歌在長街之上,一刀劈了常白刀時,鎮上之人幾乎人人看見,故那商人一眼便認出了柳長歌。

他對柳長歌殺了大盜常白刀大有好感,對柳長歌道:

“這位少俠,可千萬別去劍門關了。”

柳長歌一愣,道:

“為什麼?”

那商人低聲道:

“劍門關的路不通了,像你這樣會武功的人就更不行了。”

柳長歌一時有些莫名其妙,道:

“莫非雪太厚,封住了道?”

那商人瞧了瞧四周,見附近無人,便湊近來低聲道:

“劍門關上來了兩個凶神,伸手便問過路的人要買路錢。而且,他們要的買路錢,實在太多,不給便不讓過。像我這兩匹馬馱的貨,充其量不過值四百兩銀子,他們開口便要二百兩買路錢。這……這怎麼……”

柳長歌眉一皺,道:

“他們是什麼人,敢如此明日張膽地蒐括民財?”

那商人低聲道:

“單是要錢倒也罷了,若是像您這樣會武功的朋友,不但不放您過關,而且至少要讓您變成殘廢或武功全失。至於究竟是些什麼人在把關,我聽了許多人講,都沒弄明白。不過,今天一個被打殘的老武師說,這兩人的武功並非中土所有,怕是魔教的人。”

柳長歌聽訊,心中已是怒火難平。當下謝過那商人,直奔劍門關而去。

一路上,只見不斷的有掉頭回轉的商客,偶爾還有一、二個鮮血淋漓,或殘或廢的,聽說便是被擋關二人所傷。

柳長歌早已義憤填膺,加快行程,不到一頓飯工夫,已到了劍門關前。

劍門關在劍山之上,劍山山勢崢嶸崔嵬,但到劍門關所在之處,突然橫斷一分為二,兩崖相對如門,故稱劍門,真有“兩崖對峙倚霄漢,昂首隻見一線天”之感。

劍門關倚山而建,上有門樓,在皚皚白雪、烈烈寒風襯托下,極為雄壯。兩側山勢巍峨陡峭,古人即有詩云:“一夫怒臨關,百萬不可傍。”

此刻,劍門關關口前,門樓的陰影之下,便站著兩個人。

一個目光炯炯的喇嘛,一個瘦小而勁健的番僧。

再看,離關口。不到十步的地方,貼了一張告示,上書:“來往商旅,按貨納銀;江湖人士,非死即傷”十六個斗大的漢字。

而地上,在山路的、兩側,已倒著三、四具屍首。

顯然,這是獨行過關的江湖中人,死後連收屍的都沒有。

柳長歌的手,已握成了拳頭。

他迎了上去。

守在這劍門關的,正是神教的兩個高手:喇嘛楚爾布赤和天竺僧邦巴拉。

他們在這劍門之上,本是奉了九轉法王之命,阻住李夢遙等人逃入川中的圖謀,並阻止川中武林派別出川。

但此二人生性貪婪,自行定了個“按貨納銀”的規矩,狂收買路錢,使大多數商販只好掉頭而返。

他二人本不識中土武林人士,遂自定一條“非死即傷”。

單這一條,三日來已有大約二十餘人死在這裡或成了終生殘疾。

柳長歌出現了。

柳長歌一出現,楚爾布赤和邦巴拉便盯上了他,盯上了他腰間的刀。

柳長歌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了上來。山風,從關口城樓的門洞裡掠過,吹得他衣襟漫舞。

在這大風、積雪的劍門關口,楚爾布赤和邦巴拉,突然感到了一種壓力。

一股他們生平很少感受到的壓力,從這個拾階緩緩而上的青年人身上,發了出來。這壓力,不僅僅來自於他腰間那把未出鞘的刀,甚至來自於他全身每個部分。

這青年每走一步,壓力便大了一分。他已走過了那張告示。在往日,一過這張告示,楚爾布赤和邦巴拉立即便會下手。但今天,不知為什麼,他們心裡都在盼著另一個人先出手。

柳長歌拔刀。

他心裡憤怒已極。但越是憤怒,他的動作反倒越慢也越平穩。

他拔刀,刀從刀鞘中緩緩拔出時,已有了虎嘯龍吟之勢。

刀聲,蓋住了風聲,彷彿天地山谷茫茫白雪之間,都已被這刀聲所充塞。

楚爾布赤出掌。

此刻,柳長歌的刀,才發出一半。楚爾布赤明白,如果這刀全然拔出,只怕自己已不是敵手。

他的掌風比山風還要有威勢,掌心是滾燙而火紅的,向柳長歌胸口拍去。

楚爾布赤的密宗大手印功夫,在整個川邊地區,可說是難覓敵手。柳長歌此刻要刀出鞘再出招,己然來不及了。他只有用手去硬接。便只要他硬接,楚爾布赤的目的便達到了。他的大手印,能在雙方掌力相交的瞬間,將對手的經脈震亂。

柳長歌沒有躲,也沒有接,他只做了一件事:把拔出一半的天羅刀迎了上去。

楚爾布赤撒抬,否則他的手腕便沒了。

柳長歌在楚爾布赤撤招的瞬間,又迎上了一步。

壓力,殺氣,楚爾布赤只有再退一步,但步子剛定,他的雙掌二次擊出。這次,他已用了全力。

一股熱浪從楚爾布赤的兩個掌心射出,直撲柳長歌的面門。

柳長歌只覺一陣微窒,身子像從冰天雪地裡一下子落入了火爐之中,只見兩條火線,向自己迎來。越逼越近,灸熱感也越發厲害起來。

他不敢硬接,只有出刀。

刀如暗紅的絲線,鑽入了通紅的氣浪之中。刀光掠起了雪光,化解了撲面的熱浪。

收刀時,楚爾布赤已躍開,柳長歌的刀雖未能傷他,卻已破了他的大手印火功。

柳長歌收刀,轉向了那天竺僧人邦巴拉道:

“你們二人是神教的?”

他連問數遍,楚爾布赤在丈外的地方應答道:

“我是楚爾布赤,他叫邦巴拉,不懂漢人的話,你是誰?”

柳長歌臨風而立,朗聲道:

“在下柳長歌。”

這時,他忽覺腳下一鬆,竟似要陷入腳下雪中。

他心頭一凜,已然拔空而起,身形退後兩步。

待落地時再看,先前自己所站的地方,竟凹陷了一個洞。

柳長歌一驚,抬頭但見那天竺僧人邦巴拉正口中念念不休,目光似死魚般盯著自已,一動不動。

他心頭一凜,莫非這番僧會使妖術?

正這麼想時,邦巴拉又是一陣梵語聲聲,柳長歌身邊的一塊石頭,忽然滾落。

柳長歌這時才記起,以前曾聽說天竺武林有兩大絕技:一種是可以數日不食不飲,乃至埋入地下十幾日仍不死的瑜伽神功;另一種是可以力由心傳,不假手足之舉動的心傳大法神功。此時,邦巴拉所使的,恰是那心傳大法神功。

正在這時,只見邦巴拉的雙目仍在盯著自己,口中又開始唸唸有詞,顯得說不出的詭氣襲人。

柳長歌心念一動,竟也雙目直直地迎上了邦巴拉的雙目,全身蓄勢,陡然發功。

只見他狂吼一聲,聲似炸雷,在半空中如晴天霹靂,接著他雙腳猛地一跺。

那天竺心傳大法,心之所想,目之所視,力由心生,力由心催,從心發力,經雙腳傳入地下,直至目視之物的地下,無影無形,最難防備。

但柳長歌先發制人,先用佛門獅子吼神功震散邦巴拉心意,使他心念無法集中,力不能集中於一點,則功力四散,其勢必削。

然後,柳長歌全力跺地。此時,他功力已非尋常武林人士所比。一跺之下,一股大力從地面傳了出去。

正好此時邦巴拉已發功。但他發出的功力,甫出便遇到了柳長歌強大的內力反擊,被反震了回來。

邦巴拉決不曾料到,這個年輕人,竟會有如此強大的內力。

他明白時,已太遲了,兩股巨大的內力反撲,他的身子被震飛在半空。

楚爾布赤見勢不妙,迎上前去。但柳長歌的刀,迎上了他。

邦巴拉落地時,已是七竅出血,如果不是有瑜伽神功護體,只怕他早已斃命,但他還是被擊成了重傷。

楚爾布赤明知不敵,已轉過身去,拖著邦巴拉,竟毫不費事。

柳長歌恨二人傷人太多,已縱身追了下去。

山風之中,三人很快便沒了蹤影。

過劍門關北行,乃是戰國年間秦將司馬錯滅蜀所建的棧道,人稱金牛道。

柳長歌一路追去,便見山路蜿蜒於高山峭崖之間,雄偉險峻,上倚刀砍斧的峰崖,下臨萬丈亂石奇立的深澗,時聞古木之上悲鳥寒號,空山之中子規啼怨。

山路越行越險,遙遙見楚爾布赤揹著邦巴拉,轉過了一道山崖,已沒了蹤影。

柳長歌腳尖微點,已滑出數丈,快到了斷崖邊,正待轉過山崖,繼續追擊。

忽然,他停了下來。為什麼停下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這感覺,逼使著他立即停下了腳步。

然後,便發現,崖那邊有人!他並沒有看見,因為他的視線被山崖給擋住了,他也沒有聽見什麼,因為風太大,吹得棧道呼呼地響。

但他聞到了。

他聞到了氣味,一種人身上才會有的氣味。這一聞,救了他的命。

柳長歌停住,但他不知道,除了迎上去,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他迎了上去,他的衣衫剛出現在山崖拐角處,便被飛蝗般的箭矢與暗器,打成了蜂窩的形狀。

他的左手一抖,手中的衣衫已拋了過去。然後,他的人已出現在衣後。

阻擊的人,顯然沒料到,自己首先擊中的不過是件衣衫。

所以,當柳長歌出現的時候,弓弩手還沒來得及裝好箭矢,只有二、三枚暗器,在慌亂中射了出來。

刀光起,又落下。

地上已有了四具屍首。伏擊的人,卻遠不止這些。

只是,狹窄的山道,使他們只能一排一排的設伏。

柳長歌的刀落下,卻沒有收回,而是頂在了那五名伏擊者中唯一還活著的那人的脖頸之上。

他這才看清,原來這也是個神教的人,藍眼高鼻,正嚇得發抖。

柳長歌一皺眉,擔心這傢伙萬一又不會說漢話,豈不是白抓了一個活口,他眼光閃動,已有主意。

只見他刀微微抬起,擺出一副要砍將下去的樣子,口中恨恨道:

“沒想到又是個不會說話的傢伙,留著也沒用。不如殺了乾脆。”

他作勢欲下,刀下那人忽然開口道:

“別……殺,我……會中……中土的話,殺我別。”

柳長歌見此人雖文理不通,但總還能聽明白,心頭暗喜,把刀一壓,喝道:

“你們有預謀,是不是?”

原來,九轉法王除了派楚爾布赤和邦巴拉來劍門關,防止李夢遙等人逃入四川或川中派人接應李夢遙外,還有一個更大的預謀。

他派人暗中在金牛道上設下了重重埋伏。一旦有楚爾布赤、邦巴拉二人不敵的高手,或川中的武林門派要出川,神教便可藉機,在難於上青天的蜀道天險,一舉伏殲。

聽完這些,柳長歌—忽然心念一動,他放下手中之人,疾退。

才退過山崖拐角,一排更密集的矢雨向他射來,原來,來時的山路也已被人切斷,自己已是兩面受敵,無路可逃。

柳長歌身子緊貼山石,細細觀察。背後切斷自己去路的,約有二十人左右。前面設伏的,據剛才那人所說,有三十人左右,但都躲好了,看不真切。這兩處人馬雖無高手,卻可憑山勢之險,將自己困住。

他心中念頭急轉,一時決定不了,是該進還是該退。最後,他決定進,一定要看看,究竟有什麼埋伏。

心意已定,他突然腳尖在背後山岩上輕輕一點,人已飛起,縱掠了出去。

頓時,幾十只飛矢迎空飛來。

但飛矢到跟前時,柳長歌的人又已貼在了山石之上,他手中刀光閃動,已將側處的幾隻飛矢撥落,其餘的全部射空。

間不容髮的,柳長歌身形又起,如法泡製,又掠前了數丈,這次他擊落飛矢時,已可清楚地看見前方不遠處,十名弩手那驚慌失措的神色。

趁著對方不及裝矢,柳長歌如一頭飛鷹,在半空中飛掠了過去。

那十名弩手已不及再放弩,惶亂之中紛紛轉身逃跑。

柳長歌卻並不急著追,而是跟在這些弩手身後的一丈外,飛撲向前。

不一會兒,他已能看到前面的伏敵了。

突然,一隻長矛飛空而至,洞穿了前面一名弩手的身體,直直地從山崖上跌了下去,慘叫聲在山谷中迴盪不絕於耳。

接著,對面的伏敵,不顧那些弩手死活,已將一排長矛飛擲了過來。

又有幾名弩手被擊落棧道,空隙一開,剩下的長矛,紛紛向柳長歌胸前射到。

柳長歌兩掌翻飛,將長矛一一擊落或抓在手中再反擲回去。他內功神異,長矛破空時嘯聲刺耳,一下竟將兩個伏敵胸口洞穿。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又聞到了一種氣味,他飛退。

“轟”的兩聲過後,棧道上頓時瀰漫著粉紅色的煙氣,藉著風勢,直颳了下來。

柳長歌一口氣倒飛出七、八丈開外,才停住身形,他知道,這飛天血霧,乃是西域有名的一種毒煙,中毒之人會在十日之內,血肉脫落,慘不堪言而死。

但他頓住身形才發現,背後已無退路。

後面二十名殺手,已是弓滿、箭在弦,遙指他的背心。

只要他一動,立刻就會被射成一隻刺蝟。

柳長歌定住,苦笑。

這時,前面的伏兵也已經逼了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棧道之上。

柳長歌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正是被他追趕的楚爾布赤。

楚爾布赤哈哈大笑,笑聲從棧道的那邊,遠遠地傳了過來:

“柳長歌,你再厲害,還是中了我的計。快放下你的刀,自廢武功,我饒你不死。”

柳長歌淡淡笑道:

“楚爾布赤,不要以為用這幾張弓,你便可以困住我。”

他話雖這麼說,心中也實在沒有太大的把握。單是腹背兩處受敵和身後那二十張拉滿了的弓,便夠讓人頭疼了,現在又多出了這個楚爾布赤!

楚爾布赤冷哼一聲,突然長嘯一聲,嘯聲在山谷中迴響不斷。

嘯聲一起,柳長歌身後的弓箭手們,便已鬆開了弦。

十支箭破空而至。身後這些弓箭手,顯然訓練有素,比剛才設伏的那些弓弩手要高明瞭許多。只聽弓弦聲響,十支箭幾乎同時而至,除中間,四支箭直射柳長歌外,其餘六支箭全沒有直接對住他,而是封死了他四處的空間,斷了他躲閃的退路。

柳長歌見箭破空之聲極其尖利,知射手一定是臂力過人,他正待出刀,正面的神教教眾,已擲出了十根長矛。長矛後發先至,與十支長矢幾乎同時攻到。

柳長歌腹背受敵,已不及抵禦。情急之下,他猛的身子斜飛出了棧道。

長矛、弓矢全部落空。

柳長歌身到半空,向山崖之下急墮,他忽然出刀。

犀利無匹的天羅刀,竟硬生生地插入了山岩之中,將柳長歌掛在了棧道旁的陡崖之外,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出谷。

楚爾布赤沒料到柳長歌竟有這樣的身手,但他旋即笑了。柳長歌雖然附才僥倖逃命,但現在即使是白痴也已看出,柳長歌恐怕再沒機會躲過了。

因為,背後另外十張含勢未放的弓,已阻斷了他躍回棧道的希望。只要他的身子出現在半空中,他就會成為靶子。

但,前面的長矛,卻使他懸靠在峭崖之上也不可能了,因為,只要楚爾布赤一聲令下,這些長矛,便會統統射向柳長歌的身體,他人腳不著地,已無法再輕易避開。

楚爾布赤大笑,笑聲中他揮了下手。十根長矛,向懸掛在棧道外的柳長歌飛去。

長矛擊空,落下山崖。

長矛擊出時,柳長歌已不在,他已抽刀躍起。

他躍起在半空,是因為他不願坐以待斃。他沒有把握,能阻住十支箭的進攻,但他至少有機會試一試。

他人已在半空,但卻沒有箭矢飛向他。因為,楚爾布赤手一揮的時候,那截斷了柳長歌來時道路的二十名黑衣鬥士,竟在同時倒了下去。

他們一倒下,便現出了另一個人來。

一個年紀比柳長歌小了一、二歲的少年公子,正站在棧道之上。他的腳邊,是那剛剛倒下的二十具屍體,他的嘴角,掛著一付譏諷的笑意。

一個他這種年齡,本不該有的譏諷。

他略略拍了下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工作似的,看著地上的屍體。

正在這時,對面的楚爾布赤和半空中的柳長歌,同時看到了他。

二人心頭都是一凜。此人何時出現,竟無人發覺,而他卻在舉手投足之間,已將二十名神教教眾統統殺死。

柳長歌面向楚爾布赤,話卻是對著身後那少年說的:

“喂,多謝你救了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似笑非笑,看著楚爾布赤等人,道:

“你先不要謝我,有什麼話,待我殺了這大喇嘛,我們再聊。”

他的話聽上去像是小孩在開玩笑,表情也沒有絲毫殺意,但楚爾布赤心頭,竟莫名地升起了一種恐懼。

這恐懼,來自於那少年人的眼睛。這是一雙讓人看了一眼便難以忘記的眼睛,裡面冷冷的,看不出一絲情感。

這樣年輕的一個少年人,竟會有這樣一雙眼睛!

楚爾布赤的自信,已經動搖了。

他在西域一帶頗受人尊敬,武功也是數一數二。

他本以為,一到中原,自己可以打遍武林無敵手,但,先是在約戰時,在血旗門總壇受了李夢遙的挫;今日,又在劍門關口,被那年輕的刀客幾招擊敗;此刻,竟被一個少年眼睛,擾得心中不寧。他已有了怯意。

那少年人,已走到了柳長歌的身邊,道:

“你為什麼要管這閒事?”

柳長歌一怔。心中略有不悅,道:

“這豈是閒事?天下道,天下人走得,豈容自行劃地,索錢傷人?”

那少年人冷哼一聲,道:

“據你這麼說,天下的武林幫派,全該殺了?”

柳長歌愣住,那少年已接口道:

“試想,天下哪一門哪一派,沒有自己的地盤了便是少林,武當,也各佔了一座少室山和一座武當山。

天下山,天下人去得,怎麼少室和武當兩山,就不許人隨便去啊?”

柳長歌全沒料到他竟會有這樣一番道理,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只好問道:

“那兄台你又為什麼要管這閒事?”

那少年哈哈一笑,兩隻眼睛將楚爾布赤上下打量一番,道:

“我本不想管這種閒事,但偏有那麼些盜世欺名的和尚喇嘛,不在廟裡好好唸經吃齋,卻跑到這山上指手劃腳,甚是可惱。再說,這蜀道,本是給蜀人出川入川所用,偏有那些個蠻夷之徒,硬不許蜀人出川入川,豈有此理。”

他語氣狂傲至極,眼睛卻始終盯著楚爾布赤。楚爾布赤心中惱極,但面對這少年,他竟沒敢出手。

那少年冷笑一聲,道:

“大喇嘛,你聽著,小爺我姓唐,名獨。”

他話一出口,楚爾布赤已是神色大變,他此次前來,九轉法王特意關照他,要注意兩個扎手的人物和勢力。

一個,是久在四川的丐幫。丐幫自從主力轉入川中後,已在四川一帶紮下了很深的根基。九轉法王一再叮囑楚爾布赤二人,遇上丐幫,不可久戰,只有設伏,才有可能將丐幫主力阻在川中。

另一個比丐幫更讓人頭疼的,便是在蜀中已歷數百年的唐門。三十年前,唐門當時的三大高手,均在圍攻神教一役中陣亡。唐門從此,已不再派人在江湖走動。

近三十年來,唐門高手久未在江湖露面,但唐門餘威猶在,仍是武林中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

而楚爾布赤今天遇見的,正是近三十年來唐門唯一一個公開在江湖走動的高手:唐獨。唐獨出道才不到一年,卻已是江湖中新一代高手中最具傳奇性的人物。不到半年,僅四川一地,死於他手的名盜,便有“神槍候”周小葉、“飛刀”刀飛、“千里獨行”玉如松等數人。

現在,唐獨就站在他的面前。

楚爾布赤頓時決定了下一步該幹什麼:逃!

瀟湘書院圖檔,kevin-liuningOCR,瀟湘書院獨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