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感恩圖報 慨贈愛情珠誅兇滅醜 失陷飛魚山1
“你還說!”呂玉娘佯嗔詐怒,分外嬌嬈,看得凌起石心頭一蕩,一把將她扯過馬來,緊緊的摟著她。
呂玉娘更嗔道:“你真壞,還沒有真當了上山大王就壞了,真當上了還得了?一定是打家劫舍,姦淫擄掠樣樣俱全了。”
“你放心,如果我做了皇帝,就封你做皇后,我當了山大王,就封你做壓寨夫人。”
“我不當壓寨夫人,更不做皇后,皇帝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三千宮娥美女,做皇帝有什麼好?”
“你真怪,連貴為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卻不願做,豈不是怪?”
“這有什麼出奇?做皇后雖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要皇帝卻沒有皇帝,這有什麼好?哼,做皇后,倒不如我現在自由自在呢!”
“你這話也有道理,那麼,我就不做皇帝!”凌起石笑說。
呂玉娘道:“你看你,真的一樣,別做夢啦!如果皇帝這麼容易做,還輪得到你?只怕你才這麼說要做皇帝,給人聽了,把你捉將宮裡去啦,看你還胡說八道!”
“好,不做就不做!我就是做我自己吧!我要去東就去東,要去西則去西,自由自在,又有個仙女般的美女肯跟我作伴,還是現在的好了。”凌起石笑說。
兩人心情很愉快,談談笑笑,他倆下了馬,準備找個地方,在山裡度宿一宵了。
突然,凌起石低聲道:“禁聲!我似乎聽到有聲音。”
“什麼,你聽到有聲音?”呂玉娘奇問道。
凌起石道:“似乎是人聲,但又不很象,而且,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所以要再聽清楚,現在你不要說話。”
“好吧!”呂玉娘答。
於是兩個人都不出聲,靜靜地傾聽。
片刻之後,果然有一聲尖銳的叫聲傳來,但清楚地聽出這不是人聲,是野獸的叫聲,至於是什麼野獸的叫聲,卻聽不出來。
呂玉娘問道:“你聽得出是什麼叫聲?”
凌起石不回答她時間題,只是說:“走!趁天色未黑,我們再走一程。”
呂玉娘奇道:“你怎麼啦?改變了主意?”
“你跟我走好了,包保你去到一個更好的地方。”
他們向前走,來到一個大湖邊,呂玉娘叫道:“不要走了,就在這裡吧,走了一天,也該洗個噪了。”
凌起石道:“好,你先洗吧,我給你把風。”
“好,你留意了,我下水啦!”水聲一響,她己到了水中。
凌起石叫道:“這湖裡不知有什麼東西,你不要遊得太遠,提防有危險!”
呂玉娘在水中游泳,感到遍體清涼,不禁歡叫,自然的唱起歌來,歌聲很悅耳。
凌起石也是一個唱歌能手,過去他朝夕與禽獸為伍時,學會了唱歌抒發感情,他的對象是禽獸,結果學會了禽獸的發聲。此刻他聽得呂玉娘唱歌,不禁注視湖中,只見呂玉娘在碎銀般的湖水中游來游去,姿勢美妙極了。
呂玉娘會游水,使凌起石感到意料之外,於是便想把自己的龜息功傳給她,教她在水中可以睡覺的本領,他正在沉思中,卻聽得呂玉娘嚷叫道:“你說是替我把風,怎麼只看著我,怪難為情地,快轉過身去!”
“你會意錯了,我見你的水功練得不錯,便想教你躺在水中可以睡覺的辦法,你還記得嗎?在萬松山莊之時,有一晚,你看到我躺在水裡,驚異得叫起來……”凌起石說。
“記得!記得!”呂玉娘搶著答:“你幾時可以教我,現在行不行?”
“現在怎麼行,我要先教你在陸地上練好龜息功,讓你不用呼吸也能活著,然後才能練水中的,你要練,我得先告訴你基本功夫,等有了進境再一步一步的練下去,這才能練成,怎可以說練就練,如果這麼容易,個個都會練了,還有什麼稀奇!”
“那麼,你先教我基本的。”她一邊說一邊遊近湖邊走上來,她忘記了自己在洗澡,凌起石見此,急忙轉過身去不看她。
呂玉娘見他轉身,也發覺了,不禁驚呼,滿臉發熱,急急穿上衣服。
她抱怨凌起石看她,捏起粉拳打他,自然,她不過作狀遮羞,只是輕輕打他,凌起石卻感到渾身舒坦,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凌起石不自禁地摟著她,想親她,她把他一推,向湖中一指,笑說:“你還不下去洗澡!”
凌起石恍然大悟,說:“好,由你把風了。”他再親她一下,便向湖中走去。
這一夜月光甚明,凌起石在湖中游來游去,呂玉娘在湖邊把風,她卻不好意思看他。不一會,她聽到凌起石叫道:“玉娘,你去找些樹枝把火生起來,我們還沒有吃東西呢!我現在給你捉兩尾魚上來,我們燒著吃,好嗎?”
聽他一說,呂玉娘也覺得餓了,說道:“好吧,你快些上來。”
一會,呂玉娘生起火,凌起石果然捉了兩尾魚上來,她就燒著吃。但凌起石卻不用燒,撕開生魚就食,他說是在過去山洞早吃慣了,只會覺得甜,不會覺得腥的。他叫呂玉娘試拭,她不敢,寧願吃燒魚。她咬了一口,便嘆口氣說道:“味道是不錯,可惜役有鹽,也沒有油,假如有油鹽,一定更加好吃。”
“油就沒有了,鹽卻有,你看,這是什麼?”凌起石從袋中拿出一個小瓶,是炒過的鹽,還帶一點辣味。
呂玉娘灑了一些到燒魚上,吃起來更加好味道了。
這一夜,兩個人在月光下談談說說,直至月向西下才歇息。
第二天,一覺醒來,天色甚佳,兩個精神也甚佳,他們便又起程了。
不料午後天色大變,密雲滿天,狂風怒吼,一聲暴雷疾發,驟雨急降。凌起石他們正在途中,前不能靠村,後不近店,既無廟宇,又無茅舍,根本投有地方避雨,兩人就在雨中疾馳。
凌起石突然長嘯一聲,索性高歌起來。
呂玉娘對凌起石的歌聲甚為欣賞,他們在雨中行走,呂玉娘笑道:“大哥,過去我常聽人家說落湯雞,現在我才真正領略到落湯雞的滋昧,你是不是?”
凌起石笑道:“不,我在小時候就嘗得多了,那時候,我很怕雷聲,遇到大雷雨,我就會躲在老虎的懷中也不敢動了,那些老虎和我很要好,只怕它們已經忘記我了。”
“別想老虎了,你看,這裡已經是富源縣了,我們要小心了。”呂玉娘說:“大哥,我們現在怎樣?住旅店還是住廟?”
凌起石想了一想,道:“住店,我給他個明刀明槍,挑明來。”
“什麼了你要挑明來?就憑我們兩個?”呂玉娘有點不相信地反問。
凌起石點頭道:“不錯,我們挑明來。”
“為什麼?我不相白。”
“道理很簡單,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要把對方弄得暈頭昏腦,虛實莫測,真假莫辨,這樣,我們便可以乘機出擊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就怕我們兩人實力單薄,雙拳難敵四手,到頭來反要吃虧!須知這次我們責任甚重,只許勝不許敗,所以非要加倍小心謹慎了。”
“不要緊,你放心好了,我早已想到克敵制勝之法了,只要我們按照計劃行事,就可勝利的了。”
“你說怎樣就怎樣好了,我聽你的。”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凌起石笑說,並伸手摟住她的腰行走。
呂玉娘輕輕把他推開,道:“你看這是什麼地方,若給人看到,羞死人了!”一臉羞笑。
凌起石道,“好,我們找個地方歇息吧。”
“走吧!落湯雞!”呂玉娘失笑,催馬疾行,凌起石在後跟著,兩人直趨富源縣城。
那時候,富源並不很旺,城中的店鋪也不多,時近傍晚了,風雨又大,路上少行人,更少客商,城中的商店多已關門了。
凌起石與呂玉娘兩個冒雨投宿,大出客棧主人意外,那夥計聽到馬蹄聲,探頭外望,見有客人來,立即被上蓑衣出門相迎。
“小二哥,可有上房?”凌起石問夥計。
夥計一連幾聲說有,並請他們下馬。
夥計帶他們去看房,所謂上房,其實極為普通,呂玉娘一看就皺了眉頭。凌起石低聲說:“這是山城,有這等地方已很不錯了。”呂玉娘朝他一笑,便不出聲了。
睡前,凌起石向夥計打聽黑石灣在什麼地方,夥計陡然變色,他知道凌起石是去黑石灣訪楚天南的,態度變得非常冷漠,但他還是把去黑石灣的路線告訴了凌起石,至於凌起石探問黑石灣的內情,他就一問三不知。
第二天,她們依照店夥計的指示去到黑石灣,果然看到一座規模壯觀的翠石莊。由外表看,這座莊子是十分威武壯麗,比好些莊子都更具氣派。
呂玉娘輕聲讚道:“這莊子真有看頭,比我們的萬松山莊更為宏偉壯觀。”
凌起石道:“但是,這卻是一座藏汙納垢的地方,莊子的主人和萬松山莊的主人是無法比較的。”
“謝謝你看得起我爹。”
“不用謝了,我是讚我的爹,我也沾光不少呢!”凌起石笑說。呂玉娘明白他的意思,輕輕打他一下,臉泛嬌羞嬌笑。
凌起石和呂玉娘這次西行入滇,沿途實在有許多樂處,為過去單人匹馬或與其他同行時所無,一對情侶同行,自有其說不出的快樂。他們到黑石莊前,卻不急於入莊。也不用閃閃縮縮回避。因為他們決定挑明拜訪,自不同於偷襲。可是他們來到莊外,卻感到奇怪了。他們都發覺,以楚天南的為人,必有不少仇家,怎會如此大意,莊外全無暗樁?他們已經到了閘前,閘是關上的,這已經出奇了,光天白日,一座雄踞一方的黑石莊,怎麼把閘門關上?他拍門,門內又無人應,這就更奇了。
“大哥,你覺不覺得諾大一座莊子,怎麼如此靜,會不會有什麼詭計陰謀?”
“很難說。”凌起石道:“誰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既然靜得異常,我們便要多加小心了!”
“閘門既然關上,莊內又無人聲,我們把它當作陷阱,小心應付無害處!”
“莊內若果無人,我們如何入去?去幹什麼?”
“本來,我是準備光明正大,挑明瞭入去的,現在莊內無人,我們只好用老辦法,要翻牆入去了!大約這是命中註定,我總是要用偷偷摸揍的方法入人家的地方,真是有點奇怪!”
“那麼,我們入去吧!”
“等一下!讓我再想想!”凌起石靠在閘門外那株桐樹默默沉思,呂玉娘不去打擾他,獨個兒在閘門查看什麼,看得非常小心,有時站立,有時蹲低,有時彎腰,有時仰望,姿態不一,看了左邊,又看右邊。那麼精細的觀察,簡直如人家研究古董或字畫,連一點點小物品也不肯放過。她查看了一會兒,見凌起石向自己走來,使迎上去道:“大哥,你想到什麼了?”凌起石道:“你先說,你看到什麼了?”
“我發現木樁下有被挖掘過的跡象,至於是否有目的,我卻看不出來。”
“是有計劃,有目的的!這是楚天南的陰謀,也是他所以迴避的原因!”
“我不明白,你說明白點好不好?”
“事清明顯不過。他埋下了火藥,佈下機關!等我們到來,解動機關,火藥爆發,我們便活活給炸死。燒死!你看到的可能就是他們埋火藥的地方,也可能是故佈疑陣。迷惑我們,總之,不會是好事!”
“你這樣肯定?”
“我相信是這樣!”凌起石肯定地說:“狼外婆宴客,當然不會有好宴!”
“那麼我們現在怎辦?”
“不要緊,我自有辦法應付,你跟著我,要留意我的動作!”
“好的,我跟著你就是!”
“你跟我來!”凌起石的身向閘的左邊繞走,選定地方後一把抓著呂玉娘手腕,道“起!”一扯,兩個人向上躍起有四丈來高,越過圍牆,直入牆門,一望,都吃了一驚,一股冷氣直襲心頭。
原來他們看到莊前大空地的木樁上掛有十多具屍體,給人以陰森感覺。
“大哥,這姓楚的是太可恨了,找到他,我非殺掉他不可!”
“這個當然,我不會阻止你的!從這裡走!”他一指,便從那個地方躍上瓦面,再入莊內。
凌起石當然未到過這個地方,但他卻似乎對這個地方十分熟悉,入了莊內就轉左轉右,穿房入室。
呂玉娘大感奇怪,道:“大哥,你怎麼好似對這個地方很熟?你以前到過?”
凌起石搖頭道:“不,我怎會到過。”
“但你對這個地方很熟。”
“我不是對這個地方很熟,而是對地方的佈置很熟,它依照九宮七煞建成,我曾學過這個陣式,所以對它很熟。”
呂玉娘問道:“九宮八卦陣我聽過,九宮七煞陣我未聽說過,不知兩者中有什麼異同之處?”
凌起石正要回答,突然停止不說,臉現驚疑之態,旋又冷笑道:“好傢伙,居然還給我要花招!”
他身子側轉,突然朝一面繪有一株老松樹的牆壁走去,在一個松節上用手一按,另一面牆壁上便出現一道門,這一切,看得呂玉娘目瞪口呆。
呂玉娘半信半疑的走向門口去,凌起石急忙叫道:“玉娘,止步!”說時還向她推出一掌,呂玉娘被推開了兩步。
凌起石再向門口三尺左右的地方打出一掌,掌勢用實,門內與兩側,還有上面都有疾箭射向那個地方,如果剛才不是凌起石及時把她推開,她驟遇此變,只怕避得門內的也躲不過兩邊的,就是連兩邊的也幸而躲開了,也未必躲得過頭上射下來的三支疾箭,那就不死也會受到重傷。呂玉娘目睹這一驟變,哪有不感激凌起石,她脫口叫了聲:“大哥!”
凌起石責怪她道:“我叫你跟著我,注意我的行動,你怎麼忘了?這是十分危險的,怎可以拿生命去作要,剛才如果我眼睛看慢一點,我們都要遺恨終生呢!”
凌起石這話說得很重,呂玉娘是官家小姐出身,自小便在父母,特別在乳孃疼愛中長大,幾曾受過如此責備,就是和凌起石一起時,她也沒有受到如此重的責備,因此,她一聽之下,兒乎忍不住發小姐脾氣了。及至念頭一閃,想到剛才凌起石那焦急的表情,與他關懷的目光,覺得凌起石的責備,實在是愛意深邃的證明。呂玉娘明白到這實在是凌起石關心和愛護她,因而感到一陣心甜,她扮了個鬼臉向凌起石道歉。
凌起石叫她以後不要再亂走,要小心跟著他,呂玉娘連聲答允。
這一座黑石莊佔地甚廣,房屋甚多,凌起石與呂玉娘一面要小心提防暗算,一面搜索,先後找出好幾個地牢,放出了二十多人,有本地人,有江湖人物。凌起石叫他們快走,否則,楚天南的人回來就要沒命了,於是各人都是怕夜長夢多,匆匆離開黑石莊。凌起石與呂玉娘卻仍然呆在莊中。
他們兩人找遍了整座黑石莊了,仍然無法找到楚天南及其黨羽,證明他們已經事先逃了。
呂玉娘有點失望地道:“大哥,早知如此,我們不如不來了。”
凌起石道:“不,還是來的好。”
“有什麼好?”
“第一,你在天龍山得到了一柄天龍劍,第二,我們在這裡救出了二十多人,佛家有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救了二十多人,我們每人差不多造了成百級浮屠的啦!”
呂玉娘忽地一笑,說:“這地方不錯,我們今晚不用擔心淋雨了。”
呂玉娘見凌起石說話輕鬆,知他心情已和早先不同了,所以和凌起石說笑了。她說可以在黑石莊過夜,原是出自說笑的,但凌起石兩眼一張,目光電射,注視著呂玉娘,道:“對!還是你想得到,我怎會想不起。”
呂玉娘道:“我們真的在這裡過夜?”
“怎麼?你自己提議的又反悔了?”
“不是反悔,我是奇怪你怎會同意。”
凌起石笑道:“我不是這樣說過,你喜歡的,我都同意嗎?”
呂玉娘道:“那麼,我們睡在哪裡?你餓嗎?想吃什麼?我燒給你吃。”
“不!你跟我來,我們來了總不能空手就走,那太不值得了。”
“去哪兒?你不是說在這裡過夜嗎?”
“是呀!我沒說不走呀!”
“我不明白。”呂玉娘翹起小嘴了。
“好了,我告訴你。”凌起石走過去,在她耳邊說道:“我懷疑楚天南必然留下人在暗中監視我們,我們不走,他決不出現。我們現在走了,今晚再悄悄地回來,出其不意,便會有收穫了,現在,你明白啦!”
他乘機親一親她的粉頸,她嗔著眼要打他,凌起石道:“好了,別鬧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取寶貝。”
呂玉娘奇道:“寶貝,什麼寶貝?”
“寶貝就是寶貝,你跟著我來就明白了。”
呂玉娘跟著凌起石走進一間精緻的石室。室很小,但十分雅潔,正面是門口,另三面擺滿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瓷瓶。凌起石逐瓶查著,結果取了幾枚老山參,兩支人形首烏,一株靈芝和一小包其他藥物。呂玉娘對藥物常識不豐,不知道哪種有大用,只對一塊有紅色血絲的石頭有興趣,把它拿走了。
他們離開黑石莊,回到城中客棧,客棧的掌櫃與夥計都對他們十分冷淡,呂玉娘心中很不高興,凌起石卻是不加理會。他們回到房中,凌起石用酒把一隻人形首烏洗抹乾淨,十分小心,呂玉娘問他幹什麼,他叫她坐到身邊,一手扳著香肩,一手拈著首烏,把首烏塞進她嘴裡,才悄悄地說道:“現在你明白我幹什麼啦!”
“嗯!”她扭動了一下腰肢。凌起石說:“你不知道,何首烏難得有人形,它不但能助人功力,更能使得人青春長駐,童顏黑髮,永保不變。今天能一下子獲得兩支,實在是奇蹟,你吃了,我再助你練一會功,不出三天,你的功力便會大增了,還有時間,我們初更之後起程還不遲。”
呂玉娘細嚼首烏,昧道有點苦澀,本不好吃,但想到能青春長駐,便心甜如蜜,苦澀也變為香甜了。
天色全黑了,他們又出客棧,掌櫃與夥計心想:他們一定又是去幹傷天害理的事,心裡暗暗咒罵。
二更前,凌起石與呂玉娘兩個已經到了黑石莊,因為白天他們曾經到過,這回是駕輕就熟,自然輕易許多。
但是,也出他們的意外,莊內一間房有燈光,他們才飛身入莊,便引來一陣狗吠聲,莊內一間房的燈光也突然熄滅了。
不一會,黑石莊的瓦面上出現了人影,有人而且叫道:“楚莊主,你這是算什麼?烏燈黑火的,人出不見一個。”
這個人指名求見楚天南,口出怨言,頗出莊內人意外。當來人說到第二遍時,有個人開聲了。他說:“你要找楚莊主?來遲了!莊主不在這裡,請吧!”
“什麼?莊主不在這裡?他約我來的,卻自己走了,這是哪一門子道理?你說,他去了哪裡?”來人很不客氣,大約身份不低。莊中那個人道:“閣下曾與莊主有約?請問閣下是哪一位?幾時與莊主有約?誰訂的約?”
來人大咧咧地說:“楚天南給我一封信,約我前來,說是有要事相商,是什麼事,他在信上沒有說明,我倒也不知道!我是威寧方海龍,你可聽說過?”
莊中那人馬上現身,恭敬地說:“原來是草海龍爺,失敬,失敬!龍爺請進!”他很快的就燃上了火,給方海龍引路,並且揚聲叫人暖酒。但一路上仍然是冷清清的不見其他人,方海龍訝然道:“莊主真不在?”
“龍爺請原諒,莊主實在不在!”
“你是莊主的……”
“我是莊裡帳房,小姓舒,賤名遠志!”
“舒遠志?”方海龍重複著說,頓有所悟的問:“可是江湖上稱為摘星手的?”
“那是朋友開玩笑的,龍爺千萬不要見笑!”
“原來你就是摘星手,失敬,失敬!”方海龍朝對方一揖,顯出他對摘星手的重視,他和摘星手客氣了一番,坐定後,方海龍道:“舒兄,楚莊主不是一個如此失約的人,他約了我來,自己卻走了,莊中又只有你舒兄和很少的一兩個人,其中可是發生什麼事故?”
“不錯,這裡發生了大事,莊主不能不走!而且走得倉促,以至無法通知你!實在抱歉!”
“貴莊發生了什麼事?可以說給我聽聽?”
“當然可以。”舒遠志說:“龍爺可聽說過江湖上年來才冒頭的凌起石?”
“聽說過,他三年前曾大鬧京師,後來突然失蹤,許多人都以為給人害死了,不料半年前他又重現江湖,舒兄說的大約是此人?”
“不錯,正是他!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比他更年輕的女子!”
“聽說是個京中名妓,不知可是?”
“最初的一個是,現在的不是了!”
“哼,他倒風流呢!不知現在的是什麼人?”
“還查不出來,但知他們同行同宿,形同夫婦,相信不會是好人家的女兒!”
“這個當然,如果是好人家女兒,怎會跟他在一起?”
“她的武功怎樣?比姓凌的如何?”
“還不清楚,相信不會太差,否則,姓凌的也不會看她在眼內!”
“你莊主和他結了怒?他來尋仇?”
“正是!聽說他這幾天就到,莊主怕吃眼前虧,先避開了!”
“他真會來!這消息……”
“他已經來了!早間才走!”
“他來過了?你……”
“我躲起來,他們找不到莊主,申牌初已經走了。”
“舒兄,不是我背後廢活,你們莊主也太膽小了,憑他楚天南這個名號就可以嚇退不少江湖人物呢,何況還在黑石莊?還有他那三十六手天南鞭法?竟會害怕一個出道未久的小子,真也太膽小了!不是我方海龍誇口?假如他再來黑石莊,你瞧我怎樣對付他吧!”
“你真有這個膽,要不要我去把凌大俠請來和你見面?”一個山東口音的老頭突然插上這一句,舒方兩個聽得愕然失色。
方海龍確不愧為草海之王,雄霸草海多年,他給一個突然而來的山東老漢嚇了一跳之後,立即又能平靜下來,冷然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偷聽我們說話?有種的就站出來說話,不要再躲在一角扮鬼扮怪!”
山東老漢哈哈大笑,笑聲激盪,聲震屋瓦,灰塵飛墜,宿鳥驚鳴,直如雷鳴,聲勢懾人。方、舒兩個相顧失色,不知老漢是什麼人,竟有如此深厚內力。
山東老漢道:“方草蛇,你這話最好是對姓舒的說,他不是躲了半天,直至人家走了才敢冒出頭來。方草蛇,我告訴你一個消息,也可以說是提醒你,假如我沒有聽錯,凌大俠與呂女俠不出頓飯時光必會趕到這裡。”
“你怎會知道?你們是一夥?”方海龍問。
“我們不是一夥,非友也非敵,若果是友,我會馬上把你抓下來等他發落,也不會提醒你,若果是敵我會和你聯手對付他們。我是一個慣於獨行獨斷,不受任何控制與影響的人,我所以知道,因為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所以我知道你們這裡會有人,我先他們起步,跑得也比他們快,所以我先到了,不過,你如不信,可以等一會見,他們馬上就會來到了。”
山東老人說得是如此肯定,對方倒不敢漠視,但面子悠關,亦不願太過示弱,所以仍然口硬,說不怕。
山東老人冷笑道:“那好吧,算我老頭兒多嘴,說錯了請勿見怪,我根本是局外人,何必強自出頭,自尋煩惱,不如站在牆頭看熱鬧來得合算。姓舒的,你小心了,凌大俠與呂女俠已經來到莊外了,再見吧!”語音一完,一切重歸寂然。
方海龍見對方有退走狀,急忙叫道:“老兄且慢,我還有事請教。”
“不,遲了,我不想因為你而和凌大俠作對,你還是自己打主意吧!”說完,山東老漢告退了。
舒遠志此時心情極亂,無法集中精神思維,他怔怔地看著方海龍,似乎他的生命要依靠方海龍去保護,自己己失去自衛能力了。
方海龍再叫了山東老人幾聲,卻聽不到回話,他本來不想再和他打關係的,但現在又改變了主意,可是已太遲了,他再見不到山東老人回答了。
突然,有個年青人回答道:“什麼人在此大呼小叫?快出來見我!”語音清晰,中氣十足。
“好大的膽,你是誰?我還沒問你,你倒先來查問我起來了!”方海龍有些氣憤地說。
“咦,奇怪!你可是姓方?”年青人詫異地問。
他這麼一問,方海龍也詫然了。他甚少離開草海,怎麼這個年青人會知道他姓方?他為此而驚異,反問:“不錯,我姓方,你怎麼知道?”
“我到過你的地方,見過你,不過你沒有見到我,姓方的,和你一起那個是誰?一臉奸詐相,是你的朋友?”
“他是這裡的主人,姓舒……”
“原來是他,他還不是這裡的主人,他是這裡主人的奴才,是這裡的看門狗,他是個陰險奸詐狗奴才,我是來找楚天南的,姓楚的既然不在,就只好找他的狗奴才算帳了,姓舒的你好意思扮烏龜,縮頭不動?”
舒遠志雖然心怯,到底是管家身份受不了侮辱,拔刀而起,喝道:“快來送死!”他飛身竄上瓦面,剛站定,一縷寒風疾射他背心,他反應奇速,反手一刀劈後,身形也是迴轉,目光所及,對方竟然是一個女子。
舒遠志從對方的身形容貌,證實山東老人所說的句句是真,對這個山東老人的身份更感到神秘了。但他無暇細想,他揚刀向對方一指,喝道:“你姓呂,綽號天龍女是不是?快說個明白,免得自誤!”
“哼,你還是小心自己的狗命吧!”她的劍已收回,不屑的目注對方。
她這神氣看到舒遠志眼中,當堂怒火攻心,忿然罵道:“臭裱子,你敢小看我,你是什麼東西,你們孤男寡女在一起,還能幹出什麼好事?”
舒遠志盛怒之下,辱罵呂玉娘發抖。她不再說什麼,揮劍就刺,劍走偏鋒,斜出旁位,刷的一聲就刺到舒遠志的右肋。她眼見他方手握雁翎刀,卻偏要攻他的右肋,實在不合情理,所以出乎對方意外,反而有點失措,本能地就先退右足,同時沉手揮刀,向下疾斬,刀光過外,刀劍相交,舒遠志感到手中刀輕了許多,心知有異,剛俯首下望,已聽得屋下面傳出“鐺”一聲響了。
屋下鐺一聲響,舒遠志也看到自己的雁翎刀尖部分給削去了一小截,刀尖變得更尖,刀鋒卻是變得不鋒了。舒遠志吃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他自己知道,這柄雁翎刀雖然算不得是寶刀,卻是十分鋒銳,跟了他三十年了,不知斃傷過多少成名人物,也碰上許多寶刀寶劍,都能保持完好,可見其實在不平凡,想不到此刻與呂玉娘交手,第一招就被削去了一截,這是不吉之兆,怎叫他不心慌?他想到武林中常常聽到的一句“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膽寒股慄了。
呂玉娘恨他粗言侮辱,半點也不放鬆,一招用完,略為一頓,便發出第二招,劍光如電,疾射對方的心窩,劍風勁銳,隔在半尺以上,舒遠志已經感到冰寒刺痛了。
舒遠志有過第一招經驗,再出不敢輕敵的了,他滑足一點,橫掠數尺。
呂玉娘似乎料到他有此一著,銜尾直追,如影隨形,半步不慢,舒遠志足剛沾地,寒風已射向腦後“風府穴”,冰冷得似要凝結他的血液了,使他站足未穩,慌不迭的再退再凝,全無還手之力,這現象是他事前所料想不到的。
舒遠志一閃再閃,一避再避,仍然擺脫不了呂玉娘,又恨又氣天驚,終於把心一橫,挺身以待,似乎不惜一拼。他不再退,緊握刀柄,勁貫刀鋒,把呂玉孃的來招硬接下來。他以為早先所以吃虧,由於自己大意,並非技不如人,可是刀劍再次碰在一起,他的鋼刀再給削去了一小截,他知道了對方的功力實在不弱於自己,但對方的劍則遠勝自己,這樣拼搏,終究是自己要吃虧的,便沒有膽再打下去,想到逃走了。
他在瓦面上,奇怪方海龍何以久久不肯上來助他,對他產生反感,認為他不夠朋友,這樣一想,更無心戀戰了。
但是,呂玉娘如何肯放他逃走,兩次硬拼之後,她測出他的功力不外如此,便再無顧慮,放膽展開攻勢,使出穿花繞樹身法,身形如電閃星流,掌劍並用,忽而劍光驟至,疾射面門,忽而掌風似浪,摹然湧向後心,雖然在瓦面之上,亦無礙她身法施展,而且身法越來越快,出手越來越密,真使舒遠志防不勝防,到此他才知道對方所以成名女俠,實在是名不虛傳。
他連連失招,被刺中兩劍,鋼刀丟了,穴道被封,連求死也沒有機會了。
他成了呂玉孃的俘虜,被活活抓住了。
呂玉娘把舒遠志押入廳中,舒遠志幾乎昏了過去,因為他看到方海龍呆然坐在椅上,不言不動,對他被押入來,看也不看一眼,有一個青年則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看到他們入來,笑著站起來,道:“玉娘,你真行,居然能把他活捉了!”
呂玉娘一笑說:“你抓了個活的,我總不能只抓個死的呀!”
凌起石道:“不,你說得不對,你抓到的是活的,我抓的才是死的。”
“怎麼?你把他殺了?”呂玉娘失驚地問。
“還沒有!”凌起石說,“本來,殺了他也值不得大驚小怪。不過,他這個人並不太壞,還罪不致死!而且,他患了重病,我若不替他醫治,他最多也只能活半年。”
“你救了他?”呂玉娘問。
“還沒有,我要看他的反應如何才作決定,弛自己還不知道有病。”
“你現在打算怎樣?”
“十分簡單,我們要找的是姓楚的,他跑了,就得在他們身上要人。玉娘,你先問問他,姓楚的去哪裡?看他怎麼說。”
舒遠志還充硬漢,不肯說,呂玉娘要殺他,他更粗聲大罵,凌起石道:“他自己找死,我們不必為他惋惜,還是讓方海龍對付他吧!”
凌起石解開了方海龍的穴脈,他兩眼一張,直視凌起石道:“你說我患了重病,半年內要死?真有此事?”
凌起石似乎料不到他能聽到的自己的話,為之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姓方的,你倒裝得真象啊,居然能把我瞞過了,你有這份能耐,我十分佩服!不過,你患重病,這是事實,按我估計,你最多隻有半年命,但我對你的功力估計不足,我願意更正,你大約可以活到九個甚至一年,但絕不會超過一年,除非你另有奇遇,比如碰上名醫,或者遇到剋制你這病患的藥物。”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有重病?”
“我當然有證據,玉娘,請你給我到上面把風,看看有沒有敵人偷襲。”他把呂玉娘支開之後,對方海龍說:“如果我沒有看錯,這兩年來,你對房事必定力不從心,這事,你自己比我清楚。”
方海龍陡然變色,起立,向凌起石跪了下去道:“凌大俠,希望你能救我!”
“你起來!起來!”凌起石扶起他道:“我既然肯告訴你,自然也準備了救你,你也不用急,這種事,急是急不來的,而且越急越糟,你站起來,調勻氣息,讓我替你把把脈,再想辦法。”
方海龍如言坐了下來,凌起石一邊替他把脈一邊和他聊天,漸漸,他也變得輕鬆了,方海龍情不自禁中把病源說了出來。
凌起石並不置可否,等他暢所欲言,然後才告訴他道:“方前輩,你把事情弄錯了,你不是身體虛弱,恰恰相反,你是健康太好,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話,照我的話去做,不出一月你就會見功,你信不信?”
“信!信!凌大俠,你請說。”
“方前輩,你不必再理會姓楚的了,你也不用助我一臂之力,我自信還可以對付得了他。”
“是!是!”
“你天亮之後就回去草海,以後除了魚類之外,要少食肉類,多喝濃茶,戒食蛋類,我再替你開張藥方,你連服十天,然後隔日再服十次,便可見功了。”
方海龍聽得凌起石可以治好他的病,使他能夠重享閨房之樂,他感到無限高興,立即請凌起石給他開藥方。凌起石也不留難他,給他馬上開了三張藥方,說明先後次序及服食方法,然後便馬上替他施針炙術。
呂玉娘在瓦面上問:“大哥,看不到什麼人,我可以下來嗎?”
凌起石說:“你多耽一會吧,等一會,我會通知你下來的。”
“好的。”呂玉娘說。
舒遠志站在一旁,手不能動,足不能動,但可以說話,他說凌起石胡說八道,存心是要害方海龍,又說他的藥方亂開,更說他的針灸會害人。
但方海龍知得比任何人更清楚,何況他還想到,假如凌起石要害他,不過舉手之勞,何必做如許多手腳?還有,他此刻殺了自己,正是人不知,鬼不覺,何必留下後患。方海龍想到此,他恨舒遠志挑撥,把他臭罵。
凌起石的針灸術是一流的,他運針如飛,認穴準確,手起針落,深淺無不恰到好處,方海龍過去未受過針灸,以為必然十分痛楚的,怎知不及蚊刺蟻咬,有時根本不覺得痛,及至凌起石把針拔出之後,他頓覺渾身鬆快,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感覺。
他吐掌運勁,功力依然,不由的哈哈大笑說道:“凌大俠,你這手藝太神妙了,使我頓開眼界。”
凌起石忙道:“萬前輩過獎了,說到手藝,我僅是小兒科而已,比之家師,相去不可以裡計,若與前人比較,更難望其項背,中原的醫學與武學都是使人莫測高深的。我不過是後輩小子,算不了什麼!”
“凌大俠所說也許真實,但在我眼中,你已經是很了不起,我前所未遇到的人了。”方海龍至誠地說。
凌起石笑道:“方前輩,這是藥方單子,你照方服食就可以了,我在上而寫的服食次數,你不必太過重視,多服一兩次,或少服一兩次都無礙,這是調理臟腑的和平藥,以後你仍可按五日一次十日一次的服下去,到了你自己覺得不需要的時候,便可止服,過了一個時期想服了,又可以再服用的。你唯一要注意的是,短期內不可食肉類及補品,以後也不要多食,同時,房事要有節制,不能過頻,否則,生機追不上消耗,任何藥物也無法生效,這兩點,你千萬要記住,但願我有空到來拜訪時,聽到你已經恢復的好消息。”
“凌大俠,你一定要來,我歡迎你來,你的那位朋友……”
“她是我的未來妻子,我們已經訂了婚,將來我們會一起拜訪你的。”
“好!好!太好了!凌大俠,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你們結婚時我大約很難有機會參加你們婚禮的,這兒我先送新娘子一點小玩意,當作賀禮,謹是表心意而已,希望你不要拒絕。”
“不!你還是給她的好,她這個人個性倔強,她喜歡的就會收下,不喜歡的便不會受,至於禮物本身的價值倒不計較,收與不收是在乎她對禮物的喜歡與否,有時我給她買點東西,她也不肯要的,所以,她收與否,方前輩不必介懷。”凌起石說完便把呂玉娘叫下來。
方海龍向她邀請在先,希望她將來能和凌起石去草海玩要,呂玉娘答允了,說凌起石去她一定去。方海龍再向她表示到時恐難有機會參加她的婚禮,先送禮,請她收下,說得她臉色緋紅。
呂玉娘其實早就聽到她們的談話了,不過少女到底還是少女,方海龍如此面對面的送禮,她還是羞不可仰,感到臉熱。
方海龍怕她拒絕,說:“這不是好東西,但很好玩的,希望你喜歡。”他解釋,並且當面加以教導她玩的方法。
呂玉娘看著那兩顆不算大,卻十分圓亮的珠子在一隻盒子內不斷互相碰擊磨擦,發出微弱,但十分悅耳的聲響,不禁有點喜歡,卻聽得凌起石道:“方前輩,這東西你自己留著正有用處,怎麼用來送禮,我們雖是初交,但均是以誠相待,我看你還是留著的好,將來我們到草海拜訪你的時候,見到什麼喜歡的,不會給你客氣的。”
方海龍聽得臉色泛紅,頗有點尷尬。但他卻說:“凌大俠,你知道它的功用,我也不用瞞你,我自己還是留有的,我的草海就產這種東西,我若果自己沒有,說真的,我捨不得送給你們,這東西有個好處,你用它的時候,有聲,不用它的時候,它不會有聲音,你說不會和我客氣,就不必推辭了。”
“這珠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但從它的聲響我明白到它的用途,我也聽家師提到它,想不到今日見到它。”凌起石說。
“這珠子並不難找,草海每年都有出產,但似這樣的圓亮,又配成一對的,著實不容易,不過,對我來說、要配一對這樣的珠子也不算困難。”方海龍自豪地說。
“我完全相信,因為你是草海龍王!”凌起石轉臉看呂玉娘道:“玉娘,方前輩的話你也聽到了,他是送給你的,喜不喜歡,要不要,你自己決定好了。”
“方前輩,謝謝你!”呂玉娘把珠子收下。
“呂大俠,你要這樣把它們隔開才行,不然,磨擦得太多,是會損毀的!”方海龍把盒子的上蓋輕輕一旋,當中便現出一片薄薄的魚鱗,把兩顆珠子分隔開來,聲音也頓時消了。
舒遠志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內,聽到耳中,他更知道,方海龍送給呂玉娘這一份禮物,原是送給楚天南的見面禮,想不到楚天南逃了,形勢大變,原是敵人的凌起石卻與方海龍成了朋友,方海龍把禮物送給了呂玉娘。不過,舒遠志雖然知道這一切,知已無機會傳出去,他在方海龍離開之前,給方海龍殺了。
方海龍是帶了三個人一起來的,他那三個人都給凌起石制服了,睡了一夜,第二日醒轉,方海龍卻又把他們帶回草海去了。
方海龍走了,黑石莊又只留下凌起石與呂玉娘兩個人,呂玉娘問道:“大哥,我有點奇怪,你怎會忽然改了主意,放過方海龍的?”
凌起石笑笑說:“這不但你覺得奇怪,我自己也感到奇怪,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與我之間似乎是有一種微妙的關係,我幾次想下重手,都在最後時刻感到心脈劇跳,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少有的現象。我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但肯定其中必有原因,因此,我終於放過他,還給他治病,更說將來去拜訪他!”
“你是去追查原因?”
“不錯,我是去追查原因。”
“我還有一點感到奇怪,這兩顆珠子雖然確很圓亮,但並不大,何以方海龍似乎對它十分寶貝,拿來送禮?”
“玉娘,這不是普通的珍珠,它叫做愛情珠,又稱消魂珠,是專供給人家夫婦尋歡作樂時助興的,我想不到他捨得送給你。”
呂玉娘聽得嬌臉緋紅,笑罵:“你胡說,人家方海龍怎會如此混帳,你自己壞,胡說八道。”
凌起石卻一本正經地說:“我一點也沒胡說,剛才你沒有看到我說他正該留著自用,他臉也紅了?他不是尷尬地說自己還有?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不好意思改口要回去!”
“嗯,是了,他患的是什麼病?我看他很健康嘛,怎會有病。”
“他患的主要是心理病,其次是早年必定縱慾過度,引起身子虛弱,引起心理負擔。後來吃的補藥不少,身子是補的強了,心理威脅卻未悄除,於是變成陽簍,越不行就越是補,越補就越不行。我先告訴他病源,再解除他心理負擔,他回去之後,就可以再重享閨房之樂了。”
“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就是什麼都懂。”她不自禁的紅了臉,兩眼特別明亮。他看得一驚,立即捉著他的手,揉動她的靈台穴。
呂玉娘本來已放軟身子靠在他懷裡,穴道受了刺激,目光漸漸收斂,身子也站直了,不好意思地說:“不知怎的忽然感到睏倦,恨不得馬上睡一覺。”
凌起石道:“這是很自然的事,我們已經好幾天不曾好好睡過覺了,想睡覺且很自然的,橫豎這幾沒有別的人,我們就睡一覺再走也不遲。”
“在這裡睡?你不怕黑石莊的人回來?”
“我不怕他們回來,你怎麼不說,我就要他們回來,怕他們不回來?”
“我說不過你,不跟你說了。”她放眼四望,似乎找尋什麼。
凌起石已知她心意,對她說:“來,有現成的,包你睡得舒服。”
“我也記起了!”呂玉娘記起在搜查的時候看見到一個女人的睡房,佈置得很精緻,便憑記憶去找。
凌起石說這地方是按照陣圖佈置,隨時有被迷的危險,叫她不可亂來,她不聽,幾乎給暗箭射中,這才不得不跟凌起石走,並且說要跟他學習陣法。
他們兩個都歇息了好幾幾個時辰,直至午後才離開了黑石莊,迴轉客棧取馬。
這一回,掌櫃的態度大變,對他們非常殷勤,燒了最好的菜給她們吃,弄得他們莫名其妙。後來有幾個人相繼向他拜謝救命大恩,他才明白其中因果。
原來他們在黑石莊救出的二十多人當中,有幾個是本地人,其中有一個便是這間客棧掌櫃的哥哥,他回來一說,掌櫃的覺得救出他哥哥的兩個年輕人,和自己的客人十分相似,而且,這客人曾向他們打聽過去黑石莊的路,他錯誤會他們是去投奔黑石莊,想不到他們卻是去找黑石莊算帳,因此,對他們感到歉意。
凌起石告訴他們,楚天南在他們到達之前已經逃了,為此,他勸他們要小心,黑石莊的人會再回來作惡。他說要繼續去找尋楚天南,直到找到為止,所以不能久留。說完便走了。
在路上,呂玉娘道:“大哥,你以能到過昆明沒有?我想在昆明多玩幾天,遊遊彌海,遊遊滇池。”
“好的,我們遊罷昆明之後,還可以到石林去看看,嗯,對了,我們可以在石林練幾天武功,到石林去練乾坤大法,是最適合的了,只怕除了石林之外,再難找到第二個比它更適合練乾坤大法的地方了。”凌起石說時目光閃閃,似乎十分興奮。
呂玉娘早就聽說過雲南有石林,怪石成林,怪異百出,大小不一,高矮不一,人在石林外,會覺得氣象萬千,人在石林內,會覺得如入陣圖,迷失方向。凡到過石林的人都會覺得石林是鬼斧神功,世無其匹。但是,她雖然聽過如此說法,卻未目擊,此時聽得凌起石說遊罷昆明之後便跟她到石林去遊覽與練功,不禁大樂,歡然道:“那太好了,我正要見識這石林!”
凌起石道:“講到遊覽,要去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只怕不睡覺,畢此一生也難踏遍呢!只看機緣,再考慮其他吧。比如這次到昆明,遊石林,就是機緣,假如不是到黑石莊,怎會無端到昆明來?”
呂玉娘說:“你說機緣,我完全同意,就是你我能夠相識,也是機緣!你且說,有哪些地方值得去遊覽的?”
“值得去的地方太多,譬如桂林山水甲天下,峨嵋天下秀,黃山看雲海,泰山觀日出,西子湖濃妝淡抹總相宜,錢塘江萬馬奔騰潮湧,龍門天險,三峽猿啼,要說的實在大多了,要去的一樣多,說是說不完,去也去不這完,還是到時看機緣再說吧!”凌起石神往地說。
呂玉娘豪氣地說:“大哥,這兒個地方我都要去!”
“好,只要你喜歡,我一定陪你!”凌起石笑說。
“大哥,你真好!”呂玉娘不自禁的飛身過馬,坐到凌起石的背後,共騎一馬,撤嬌地把臉貼到他背上。
凌起石笑道:“你坐穩了,掉下來可別怨我!”
“你放心,除非你也掉下去,我不會自己掉下去的。”她雙手環抱在他腰際,確是十分安全。
兩個人雖然是去昆明,但由富源到昆明的路不近,不是一兩天可以到的,他們明知楚天南躲在昆明,卻斷定他不會很快離去,所以路上不用走得太急。
走了兩天,忽而山路,勿而平坦,路倒不算難走。這一天他們寄住農家,老農夫見他們是外來人,便勸他們不要走這條小路,要沿官道走,而且,最好過兩天再走,不要明天就走。呂玉娘問是什麼原因,老農夫嘆一口氣,說:“大約在五個月前,一夥強盜佔了飛魚山,任何人從山下經過都不免被劫,有的更丟了性命,官兵去剿,連吃幾仗之後,再也不敢去了。大約是兩個月前,有人看到兩個老人經過山下,一樣被截劫,但老人把山賊收服了,亦住到山上,從此官兵更不敢去招惹他們了。另從經驗所得,一兩日內必有毒霧下降,人畜都受影響,我們久住此地,頗有防備方法,但以不出屋外為主,你兩位乃外鄉人,若在路上,恐難倖免中毒。官道離飛魚山較遠,賊人少有侵犯,所以勸你們兩位過兩天再由大道走。”
呂玉娘看著凌起石,問道:“怎樣?”
凌起石道:“老伯伯的話是一番好意,照理我們應該聽從。但我們有事在身,怎能久候!再說,毒霧不會傷得我們的,強盜也未必傷得我們,我看,還是明天上路吧!”
呂玉娘又問:“大哥,你說這是什麼毒?不知可有解毒之法?”
“有的!趁現在天色未黑,我們出去看看,或者能找得到,這樣,對老伯他們可能會有用處。”
呂玉娘同意,兩個便出門去找尋解毒霧的草藥。老農夫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以為他們同意他的勸告,很是高興。
凌起石目光甚銳,雖在黑夜亦能見物,只近黃昏,更難不倒他。他出去打了一個轉,已找到五種生草藥了,他帶回去,原來老農夫也認識三種,另兩種不認識,不知道有什麼用。
凌起石把每一種的藥性解釋給老農夫聽,並給他寫了下來,再教他五種並用方法,老農夫心中卻不大相信,及至後用過後,果然功效卓著,廣為傳播,這是後話了。
話說凌起石兩個翌日告辭農夫上路,天色甚為清明,但走不到一個時辰,風雲變色,濃烏激湧了。
濃霧遮擋視線,稍遠的景物便看不清,凌起石與呂玉娘來到飛魚山下了,自己還不知道,但他們的說話卻驚動了山賊,立即有人喝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想趁濃霧偷過飛魚山,快報上名來,免得自誤!”
呂玉娘朗聲道:“你聽準了,天龍女同石敢當大俠由此經過,你們是什麼人,在此何事?也該說個明白,名得自誤!”
呂玉娘回答得十分爽快,反把對方嚇了一跳,但他們是地頭蛇,明知對方不是無名之輩,也不肯示弱,一面派人上山報告,一面留住對方,等候山上指示。
片刻之後,另一個口音的人喝道:“什麼天龍女、石敢當,都是無名之輩,快把行囊留下,饒你們一命,若敢說個不字……”
“那又怎樣?是不是送你回老家去?”呂玉娘打斷對方的話頭。
那人突然出現在凌起石面前一丈左右,揚起鋼,兇暴暴地以刀尖指著凌起石道,“我看你們一定是姦夫淫婦,偷偷逃亡,卻冒認什麼天龍女,不過,你們不用怕,只要女的做我們大王的押寨夫人,今後……哎呀!”他話未說完,凌起石飛身一掠,他已慘叫倒地了。
“大哥,你殺了他!”呂玉娘驚訝地問。
“他膽敢侮辱你,死有餘辜!”
“你也太魯莽了。”
“這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我,他侮辱我,我不計較,侮辱你,我決不饒他!飛魚山的嘍羅聽真,快叫你們的大王下山答話,若敢有違,我殺上山去,雞犬不留,還不快去通報。”凌起石的話不算大聲,但卻甚遠,山頂寨內的人也聽到了,相顧愕然,急急派人查問。一查之下,知道說話的人是石敢當,是在山腳下說的,寨內的人更驚了。
山腳離山頂那麼遠,竟然話聲能傳到山頂,依然那麼清晰,這份內勁,就非他們幾個可及,在氣勢方面,他們是先輸給對方了。
但是,他們霸佔飛魚山半年多來,不過始時無人知道而已,及後,半年多可說十分順利,從未失過威。外傳的所謂兩個老人,不過是他們的頭領所扮,志在壯大聲威罷了。
此時凌起石的話,實在嚇得他們惴惴不安的。不過,他們總是要去會會凌起石的,否則,他真打上山來,這一仗,只怕吃敗仗的不是對方,為此,幾位山大王稍微商量片刻,便有老四老三兩個匆匆下山全見凌起石了。
呂玉娘看到來的兩個都目光不正,愛用斜眼看人,便肯定他們不是好人了。
凌起石說:“你們憑什麼在此截劫行人,說,憑什麼!”義正詞嚴,聲色俱厲。
老四、老三兩個注目凌起石與呂玉娘兩個,雖然霧大,但距離得近,還是看得十分清楚,看到凌起石不過二十出頭歲數,呂玉娘只是二八年華,兩個都甚年經,便不相信她們有什麼真功夫,及見到呂玉娘長得美,淫念頓生,便不自禁的言以誘詞道:“你想知道我們憑什麼截劫行人?當然是憑過人的功夫啦!你要不要試試,包保你也讚我們好功夫。”
“哼,耗子跌落天秤,好不害羞!”呂玉娘說,她還不知對方言中有物。
老三聽得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井底之蛙,死守著這個臭小子,怎知道別人的功夫不使得,你若不信,不妨跟我到山上去試一下。”
“住口!”凌起石怒目相向,兩道銳利目光直似利箭,看得老三不寒而慄,退了一步。
凌起石目光不移,注視對方,左手緩緩抬起,然後飛快的向老三重穴一劈,掌影一晃,慘叫聲起,老三隨即躍出丈外,當場死了。
老四深知老三功力不弱,竟受不了對方劈空一掌之力,他看得心寒膽怯,猝然轉身就走,狂奔山上。
“大哥,他跑啦!”呂玉娘擬追殺,但凌起石道:“他跑不了啦!”他彎身拾起一粒石子,向迷茫大霧中擲去。
這時候,大霧迷天,丈外已難見物,老四正向山上跑,呂玉娘真難相信凌起石的石子會打得中他,但是,說是也不信,凌起石的石子射出去,立即有人發出慘呼,從聲音依稀可以聽得出是老四的聲音。
這可不能不叫呂玉娘感到驚愕了,問道:“大哥,你看得到他?”
“我?沒有呀!”凌起石開心地說,顯然帶點捉弄她的成份。
她嗔著推他一下說:“你騙人!”
“不,沒騙你,我真看不見他。”
“看不見,怎麼打得中他?”
“我眼看不見,耳可以聽呀!”
“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不過,你可以想想,深夜拼鬥,一樣是看不到,但點穴不是一樣十分準確?不過點穴是近些,我打穴是遠些而已。”凌起石解釋地說。
“好!又算你有道理,可是我們現在怎辦?”
“這馬留在這裡,我們上山去。”
這時候,霧下的更大了,濃眾的霧把整座飛魚山都淹沒了,在當時,根本無所謂遠近,因為霧太濃,伸手可觸,連目光銳利的凌起石,亦僅看見身邊的呂玉娘,而呂玉娘則只可看到凌起石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呂玉娘驚異地說:“我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霧。”
凌起石說:“這不似是普通的霧,這可能是毒霧!”
“毒霧?這麼說,我們不是中毒了?”
“別怕,我們有藥可預防,你伏在我背上,我揹你上山去,我怕他們打下滾石,就難以應付了。”
“我自己走得啦!”
“不!他們可能佈下陷阱,一失散就很難照顧了,快伏上來,這兒十分危險。”
呂玉娘有點害羞,但又覺得很有趣,而且,由於這是首次,她有一種異常新鮮的確覺。她興奮地享受著這種感覺,沉醉在這種感覺中。
凌起石已經上到山頂了,她仍不知道,緊緊地抱著他不放手。
凌起石站定了,呂玉娘仍然伏在他背上,不肯下地,不言也不動。他感到奇怪,低聲問:“玉娘,你怎麼啦,睡著了?”他不敢說得大聲,她卻像聽不到。
他忽然想到惡作劇的辦法,伸手打她的屁股,果然她開聲了,說:“你幹什麼?”
他再打一下,低說:“我的大小姐,好妹妹,已經到了山頂啦,我已聽到人聲,大約距離不遠了,你還不下來?”
呂玉娘伸直了腳,踏在地上,也低聲說:“舒服極了,我以為還沒有到呢!這麼快!”
“你就舒服了,我揹著你,可不舒服呢!”凌起石笑著說。
“你輕功好,我又不重,怎會辛苦。”
“沒背過人,怎知道不辛苦。”
“那容易啦,等一會下山時,我揹你下去,公道啦!”
“真的?”凌起石問。她說不假。
“好,我記住了!現在,我們小心點,隨時都會碰上敵人。”凌起石突然聽住,並且用力握了一下呂玉娘手腕。她立即明白,他已發現什麼了,便也凝神靜聽。但除了松濤山風之外,什麼也聽不到。
“大哥,怎麼我聽不到?”呂玉娘問道。
“禁聲,讓我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凌起石禁止呂玉娘講話,呂玉娘見他說得認真,知道不是開玩笑,也就不打擾他。但過了片刻她又低問:“他們說些什麼?”
“他們似乎有好幾個人,因為聽不到我們的聲音,懷疑我們仍在山下等他們下去呢!但有人則認為我們可能偷偷上山,要打下滾木和石頭,阻止我們上山,還好我們上得早,平安無事,若果現在才上來,可能真會給他們的滾木和石塊撞傷撞死也說不定呢!唔,現在他們決定打滾石了。”
“我們要不要回避?”呂玉娘問。
“當然不用迴避,我把他這麼一戳,他們就打不了滾木啦!”他的手指在她身上輕輕戳一下,幾乎使她忍不住笑。呂玉孃的心情一點緊張也沒有,因為在濃霧中。她一切全靠凌起石,自己無須擔心。
過了一會,果然有人邊談邊走的來到他們身邊。其中一個抱怨地說:“阿清,你有無發覺?大王今天似乎是全無勇氣,對那個石什麼很害怕,你說不是怪事?”
“是呀!我也奇怪,就說現在吧,無緣無故打滾木,不是怪事?將來要把滾木弄上山來,真不如重新斬過一批。”另一個說。
“霧這麼大,人那麼小,又濃霧……”
“這不是霧,是瘴,所謂山嵐瘴氣,就是指這些了。山嵐瘴氣有毒,我們長久以來習慣了而且我們又預服了解丸,自然不會中毒,如果是路過,猝然遇到這等毒瘴,必然中毒昏迷。”
“這麼說,那姓石的應該昏迷啦,還怕他怎的?”
“這又不然,武功高強的人抗毒本能就會增強,何況江湖人物,身邊總會有種藥物,所以,他們不會中毒昏迷。”
“你知道他們會從這條路上來?”
“天才知道!”
“那麼,我們為什麼要由這裡……”
“這是大王的命令,因為這路距山寨最近,你明白了沒有。”他聽不到回答,突然卻有另個男子聲音說:“你們白費心機了。”
這個聲音來得十分突然,嚇了對方一跳,驟然產生的反應,使他駭然反問:“誰?”
“是我!石敢當!朋友,你這滾木不用打下去!”話音未斷,一隻手指已經戳在對方的暈眩穴,使他很快就暈倒的了。
“大哥,現在我們怎樣進行?”呂玉娘笑問。凌起石的手一直摟在她的腰肢,此刻稍微用了點勁,她便很自然的靠在他身上,他說:“我要發一長嘯,嚇他們一大跳,然後再和他們捉迷藏!”
“你不及他們熟悉地形,不怕吃虧?”呂玉娘提醒他:“打草驚蛇,怕不好吧?”
“不!毒霧迷漫,伸手難辨五指,形同黑夜,我們正好引蛇出洞,伺機出擊,總好過進入蛇穴,諸多受制!你最好還是不要動手,找個地方靜靜的待著,等我把他們收拾了之後,再和你一起入山寨去看個究竟,你怎樣?還是想躲到哪裡?”
“霧這麼大,看什麼也看不見,我也不知該躲到哪裡才好!你說吧,我該躲到哪裡?”
“那就不必躲吧!你留神點,我要發嘯啦!”凌起石吸一口氣,緩緩發出嘯聲。可是十分奇怪,那嘯聲似乎不是發自凌起石口中,是發自十丈外一處地方,聲音由小而大,漸漸傳了過來,震的耳鼓發痛。呂玉孃的內力已經是十分不弱了,也感到耳鼓震盪得隱隱作痛,對凌起石內力的強勁,比她所想像的還要高明許多,心中既感高興也慚愧。高興凌起石有此高明武功,足以傲視江湖,慚愧的是自己武功未夠水準,配不上凌起石,產生一種自卑心理,這心理是由內心自發的,自然不為凌起石知道。
凌起石這時只留意四周,突然,有個聲音在一邊說話:“老二,你說,這嘯聲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姓石那小子發瘋狂叫吧!”
“不會,若果是他,怎會叫?你真是太小看他了!你以為他是傻子?”
“大哥說的是,我們分頭去找找看!”
“好!你到那一邊,我到這一邊!”
“是!我們分頭找,一有發現,立即通知!”
兩個山大王分頭去找尋發嘯之人,怎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他們身後不到二丈的地方。
凌起石站在原地不動,等待著老大走來,老大不知就裡,果然走近了,等到發覺有異,已經是太遲了,無法應付了。
老大一下就給制往了穴道,木然站住不動,老二到另一邊去找,走近呂玉娘附近。呂玉娘發覺時,他們之間只在一丈左右。但呂玉娘並未出手,她只是留意著,所以雙方越來越近,結果,在相隔不到三尺之際,呂玉娘憤然喝道:“看招!”聲發招發,一掌打出,卻不用劍。老二也很機警,不接即退,同時打出兒支暗器。
“來得好!”呂玉娘揮袖一捲,把暗器都收了,且立即反打出去。暗器出手,忽傳“砰”然聲響,火光在濃霧中閃現,慘叫在火中傳出。呂玉娘這時才知道自己剛才曾踏在鬼門關前,假如不是及時把暗器擲出去,這一聲慘叫可能由自己口中發出,受傷甚至死亡恐怕難免。她細心傾聽之下,發覺有人在吟呻,但她不敢冒險,不肯出去察看這個傷看的情況,她怕對方並非受死,只是施詭計,她也怕對方雖然受了傷,卻仍有戰鬥能力,和仍然是可以發暗器,所以不願去查看,但過了片刻,老二發聲求援了。極希望對方伸出求援之手,減輕他的痛苦,也因此,使得呂玉娘心動了。
老二在受傷之後,請求呂玉娘幫助他減輕痛苦,使她心軟,考慮是否該冒生命危險雲幫他,因為霧太濃,她實在看不清他的情況,他若突施暗算,她是無法應付的。這是關係她的安危,她不能不去考慮。
呂玉娘出身官家,自小就受禮義薰陶,對於邪正之分,分得很清,她又被人尊為女俠,使就想到古往今來的俠士行為,覺得應該在人家有危難時,要加以援手,可是,她十分信服凌起石,但凌起石作事卻是相當偏激,根本不理什麼邪正,只顧事實,初時,呂玉娘覺得不慣,心理上有抗拒,及經相處日久,卻對他深位折服,對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極為欣賞。因為,她考慮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大哥,他受了傷……”
“玉娘,你快閃避,他可能用暗器打你。”凌起石及聲急叫,嚇得呂玉娘來不及回答,雙足一點,拔起丈外,飄落也在丈外,足剛沾地,她聽到原先站立的地方傳出“啪啪”聲響。她暗叫一聲僥倖,想到剛才自己如不是開口問問凌起石,就貿然出手相救,則此時只怕受傷的是自己了。
四周寂靜了一會,卻聽凌起石低喝:“你還想逞英雄,充好漢,你別做夢了,走!快給我引路。”呂玉娘很快就想到了,不會是別人,一定是給她打傷了那個二寨主。
二寨主實在抵受不住痛苦,願意給凌起石引路,凌起石也不為難他,給他解除部分痛苦讓他走得舒服些。
呂玉娘跟在一起,入了山寨大門,果然別有天地,那是一座很大的石洞。
凌起石剛入石洞就對二寨主說:“你要想清楚點,不要扮鬼裝神,免得自己吃苦頭。”
二寨主說:“你如果害怕,最好就不要入寨來。”
呂玉娘道:“你若果嫌苦頭吃得不夠,那就隨你的便好了,到時休怪我們不理你。”
“你們是一條命,我也有一條命,憑什麼你們這樣的寶貴,卻瞧不起我,你們不是要踏遍飛魚山,看個遍嗎?快來啊!怎麼不來!”二寨主大踏步向前走,走呀走的,他故意一個不慎,踢中地下一根凸起的石筍,身子一傾,向牆壁傾跌過去,呂玉娘本能地一閃,牆上出現一道門口,二寨主就向門口衝進去。
呂玉娘一急,也追了進去,門已關上了,她一急,發出重招,一掌把二寨主打倒,但二寨主傷而未死,一連幾個打滾,距離呂玉娘已在二三丈外,呂玉娘急於找尋門口,沒有及時殺掉二寨主,二寨主雖然未死,也傷得極重,自料難得生存,便生出拼命之計,把心一橫,咬緊牙齒,忍著痛楚,把其中一個機關開動,呂玉娘所站之處突然裂開,她不會想到有此,在毫無防備之下掉了下去。
凌起石在外面又急又怒,想盡辦法才弄開石門,只看到二寨主的屍體,卻不見呂玉娘,他一可急死了。但二寨主已經死,無法查問,他實在惱恨極了,一輪亂掌,把石洞打得變了形。
濃霧未散,天色未明,飛魚山在濃霧籠罩中,凌起石的心也給濃霧封閉了,他越想越恨,也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的在山洞內搜查,先後搜查過五六次,仍無結果。
終於在翌日天亮後,他頹然地單獨下山,碰上飛魚山上的嘍羅,無一能夠倖免一死。這一役,飛魚山的賊人幾乎全部喪生,可說得是慘極。但在凌起石來說,他的損失卻是無可補償的。
凌起石失去了呂玉娘,才知道她對自己的重要。他一步一步走,一點勁也沒有,一腔鬱怒之氣,使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他覺得什麼都不順眼,樹也好,石也好,禽也好,獸也好,一覺得不順眼就揮掌疾劈,劈樹樹倒,劈石石碎,劈鳥鳥墜,劈獸獸亡,不管什麼東西,只要他覺得不順眼,就會給以一掌。
瀟湘書院圖檔,fsyzhOCR,瀟湘書院獨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