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為報師恩 索鏢鬼王谷 追還血寶 遠離長白山
“你不必妒嫉,我喜歡你,我會好好待你的:只要你……”
“好呀,我本來倒沒有真殺你的意思,你原來是這樣一個大色魔,我可不能再讓你害人了!來吧!你的死期真的到了!”猝然迎上去,左掌一豎一撥,先消來掌,再發右掌,一招“枯木逢春”,玉指顫動,如風吹柳條,指向不定。駱奇根本不知道這一招的厲害,暗暗運勁,用掌迎擊,希望乘機能抓莊劉玉鳳的手腕,這樣就可以穩操勝券了。不料他卻弄錯了,掌一遞出就受到剋制,廿二違反公證人的原則,出言提醒駱奇小心,可惜已經太遲,來不及了。駱奇聽到甘二的叫聲,正自一怔,眼前影子一動,腹部已經中了一腳,痛得他“哎呀”一聲,本能地倒退。彭忠手中捏著的暗器打出去,企圖阻擋劉玉鳳追擊,沒想到她追得快極了,快得趕過了駱奇的前頭,迎面一掌勁發,嚇得駱奇又向後退,足剛沾地,便“哎呀”一聲又叫起來。
彭忠給嚇呆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這一枚暗器竟然打進主人的身上,倒幫了敵人一個大忙。他一急,顧不了許多,搶了出去,扶住駱奇大叫少爺,說他是無意的,實在是對不起,請少爺原諒。駱奇自料難有勝望,反而說出善言了。他說:“阿忠,這大致是報應!你不必難過!我知道,你不是要打我!但結果是打了,因為,這是報應!你對我爹說,請他,替我報仇!把這女人,在我墓前處死,讓我在死後,娶她為妻!阿忠,你記住了?”
“少爺,我記住了!”
“還有,你把我,葬在……”
“少爺!少爺!少爺!……”
彭忠哀叫只是白費力氣,胳奇己死,如何還能叫得他生還?
甘二是這場打鬥的公證人,他是有相當責任的。現在,駱奇死了,是死在彭忠的暗器,但是,甘二如何能這樣直說,想到如何向斜三星教主解釋才能使自己置身事外,他心情異常複雜。
甘二是個心思靈巧的人,他看見劉玉鳳如此輕易就殺敗駱奇,知她功力極高,自己未必佔到便宜,而他背後之人,更非自己所能對付,實在開罪不得,結冤不得,但在斜三星教方面,他又何嘗惹得起!他一樣是巴結惟恐不周。現在,這事情是在他眼前發生,並且在他作證之下廝殺的,追查起責任,他不勸解而做證人,這責任是他無論如何也推卸不了的。他為此而後悔,為此而感到煩惱。
甘二曾經想到殺死彭忠,殺人滅口。他想過,除此之外,自己無法置身事外,至於劉玉鳳,那不要緊,她是敵人,敵人的話,是很難使人相信的,只要自己到時咬實是劉玉鳳所為,就不怕她逃了去!甘二主意打定,便悄悄的由彭忠背後迫近,可是,當他正要下殺手之際,忽然有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甘老二,你能想到殺人滅口這一招,足見你為人不笨,可惜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即使殺了他,也是滅不了口,因為還有我!”甘二一怔,遊目四望,見不到有人,心中甚為驚奇,甚至懷疑是劉玉鳳弄的鬼,但她是個女的,那個聲音卻是個中年男子,這兩者之間,顯然不是一個人。
甘二本來要殺人滅口,置彭忠於死地,不料動手之際,為一神秘的聲音所擾,使他改了主意。他初時懷疑是劉玉鳳所為,可是一時又覺不對,因為劉玉鳳是個少女,那聲音卻是個中年漢,性別與年紀都不同,何況劉玉鳳就在面前。根本沒動過嘴,那個聲音卻不是由劉玉鳳這一方傳來,可見他們根本是兩個人。
廿二被神秘聲音所擾,不敢下手殺害彭忠,彭忠渾如未覺,仍然抱著主人哭訴,這本是最佳的偷襲時刻,可是甘二不敢冒險,他不敢貿然下手。
但是,這關係著他的未來,威脅著他的生命,生死存亡大事,他是絕不甘心就此放過彭忠的,因此,他恨恨的朝四周瞧了一眼,目光便落在劉玉鳳身上,這雖然是敵人,她的話未必可信,但到底亦是一個危險人物,他也不願放過她,要找機會消滅她,以保自己的安全。
劉玉鳳見他舉棋不定,冷冷地說:“姓甘的,這場打鬥是結束了,你是公證人,你有什麼話說!”
甘二能有什麼話說?他根本無話可說。但彭忠說話了,他說:“有本事你就把我一起殺了,要不,這個仇,我將來一定要報!”
“把你一起殺了有什麼難?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用不著我殺你,自然有人想殺你!”劉玉鳳冷峭地說。彭忠不明白,大聲反問:“你說什麼?有什麼人要殺我,你說!”
“當然有人要殺你,哼,你真是個傻瓜,要不是我,你已經死幾次了,還能活到現在。”
“胡說,什麼人要殺我?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有人要殺你滅口,嫁禍於我,所以要殺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會自己去想?只要你想一下,就明白了!剛才和姓駱打架的是我,真正殺死他的是你,他的死,你與我都有責任,但除了你我之外,還有誰有責任呢?這個人假如把你殺了,便沒有人知他在場,他可以推得乾乾淨淨說不在場,這樣,你想,姓駱的會找誰報仇?當然是我。假如有人說,他看到了,卻來得遲,援手不及,那他不但沒有責任,還有功勞吧,因為他可以替你們掘墳立碑。你想想,這個人他會容你活下去把真相說出來?”
彭忠雖然不算聰明,但劉玉鳳已經畫龍點睛,他也可以想到是誰了。他本能地瞧甘二一眼,見他目露兇殺,神色有異,不由的心頭一怯,暗流冷汗了。再想到早先他聲言要做人證,不肯插手相助,更覺得劉玉鳳的話有可信之處,便不由自主的多看甘二一眼。
“姓彭的,你明白了?趁我還在這裡,你決定吧,要是我一走,你就沒有機會逃生了。”彭忠聽了劉玉鳳的話,果然抱起駱奇的屍體就走。聽得背後傳來劉玉鳳的聲音:“你最好跑得快些,越快越好,你這一帶可有朋友?你去找他們幫忙吧,我不能長期保護你的。”
“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會記得清楚的!”彭忠抱起駱奇,灑開大步,奔向山後去。劉玉鳳目送他們轉過樹林之後,便對甘二說:“姓甘的,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想怎樣,說吧!”
“臭丫頭,你以為我怕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以含血憤人?”
“姓甘的,你敢站到月亮下面賭咒發誓?你敢說,剛才你不是想殺彭忠?你有膽否認?我只是不明白,你已經要動手的了,何以忽然又改了主意,放過他?”
“你根本就胡說八道,我幾時想殺彭忠呢?”
劉玉鳳聽得“嘿嘿”冷笑。
“你笑什麼?難道我冤枉了你?”甘二說。
“不,你沒有冤枉我,你是冤枉了自己!”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明白,你不是這樣笨的人,你不會想不到殺人滅口的,你只是不敢承認,冤枉自己是個笨蛋!姓甘的,我沒有說錯你吧!”
“臭丫頭,你別以為我真怕了你,不敢殺你!”
“你當然不會怕我,但你怕斜三星教的教主呀!你敢說,你不怕他?”
“我……”
“你怎麼啦,為什麼不說下去?”
“好,我且秤秤你這丫頭有多少斤兩,再去……”
“再去追姓彭的是不是?姓甘的,你己遲了,追不上他了!”
“臭丫頭,看招!”言出招發,一點足就撲向劉玉鳳,使出一招“烏龍出洞”,攻勢倒是不弱。劉玉鳳凝神不動,等他迫近身邊時暗點雙足,陡然後退了尺許,避過其鋒,靜待其變。
甘二這一招用得很是冒險,他是存心試試對方的,所以一直都是虛招,並未用實的,及雙方接近了,劉玉鳳如無接招意思,這才化虛招為實招,希望撿點便宜。於是,勁力集中到拳頭上,直搗劉玉鳳丹田。他由虛化實,只是一念之轉,去勢甚速,所以期望亦高,沒料到招勢去盡,用實了,仍然差了半尺,無法打到她的身上。這一來,甘二知道上當了,凜然心悸,慌不迭點足急退。可是,遲了,他退在殺劉玉鳳進攻之後,而劉玉鳳進得比他更快,她一閃身,已繞到了他背後,他向後退,正好送上門來,自己找苦吃,劉玉鳳玉掌輕舒,恰巧打在他的背上,這還好他臨時改了方向,把身形略為扭斜,所以劉玉鳳那一招打不正他後心,否則,僅此一招,他便難以再活了。
甘二中招之後,全身大震,痛徹五內,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翻身過來,使他忍受不住,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但他到底不是弱者,雖然受傷,仍能支持,口中一聲:“臭丫頭,我跟你拼了!”似是真要找劉玉鳳拼命,其實他不過虛張聲勢,用以搞亂對方心思而已,他真正的意圖是逃命。劉玉鳳一時失察,竟然上當,被他斜竄疾撲,透進樹林。當時雖有微月,究竟天黑,若果貿然追進樹林去,隨時有中伏可能。劉玉鳳與他沒深仇大恨,實在犯不著去迫趕,稍微逗留一下,也便離開了。
劉玉鳳是聽到的連聲慘叫才由客棧匆匆趕出來查看究竟的,結果是先查看到許多屍體,之後是駱奇死了,跟著是彭忠把他的屍體抱走了的,最後,甘二也逃了,留下的還是隻有那些屍體。劉玉鳳目睹一切,不禁大有感觸,輕輕嘆息。
夜很靜,自己的嘆息回傳到自己的耳朵,別有一種感覺。劉玉鳳在各人都離去之後,也不願一個人留下來陪伴死人。她在甘二走後不久,也回到客棧去了。
客棧很靜,沒有人發覺她。她回去之後,經過凌起石的房門口,放輕腳步,稍微停了一下,聽得房內有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凌起石仍然熟睡未醒,不禁暗暗點頭,心道:“孩子到底是小孩子,不管有多大本領,就是貪睡!”想著,自己也回房歇息去了。
下半夜,再無事故發生,劉玉鳳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直睡到明日天光大白才醒。
第二天,凌起石叩劉玉鳳的房門說:“姐姐,天早光了,該上路啦,怎這麼瞌睡,還不起來,想做瞌睡蟲?”
凌起石的取笑,惹起劉玉鳳一陣笑。她想到去夕凌起石的酣睡,便打心底笑起來。
這時姐弟雖然相識的日子甚短,卻親熱得如親姐弟,互相都為對方設想,都關懷著對方,這就充分表現出他們之間的熱情和關心。
“弟弟,你起來許久了?”
“許久了,我天亮不久就起來了,你這麼好睡。”
“你昨晚睡得好,沒聽到什麼怪聲吧?”
“沒有,我睡得很好。”突然想到什麼,脫口反問道:“姐姐,你聽到什麼了?”
“我?也沒聽到什麼。”
“姐姐,我們先去吃早餐,然後再上路好不好?”
“好!好!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片刻之後,劉玉鳳果然出房了。於是姐弟倆便到食肆去吃早餐。
“弟弟,昨夜你真役聽到什麼?”
“姐姐!我想,你一定聽到什麼,可是鬼叫?還是老虎叫?”
“我聽到有人慘叫,而且不止一聲。我不知是什麼人,所以出去看看……”
“看到了?是什麼人?”
“看到了!死的有好些人,我看到的時侯,他們已經死了!不知是什麼人!後來……”
“後來怎樣?知道了?”
“死的是什麼人還不知道,殺死他們的人是知道了。”
“是什麼人?”
“駱奇!斜三星教教主駱宏道的兒子。我已把他殺了,替死者報仇!”
“姐姐,你真有本事!我真佩服你,你殺他……”
“不,我說殺了他是不對的,其實,我是打敗了他,真正殺他的不是我,是他的家人彭忠殺死他的。”於是,她把當時的情形,重述給凌起石聽。由於她說的話相當啊亮,所以鄰近桌子的人也聽到了。其中有人輕輕地嘆息一聲,悄悄地說:“這位姑娘真是不識好歹,怎好殺死駱教主的兒子,不是自找麻煩?既然殺了,隱瞞還來不及,怎好再四處張揚?如果給駱教主知道了,他怎肯罷休?只怕今後水無寧日了!”說完,又低低發出一聲長嘆。
這個人雖然輕聲嘆息,卻已被凌起石聽到了。他並不立即循聲望去,待過了一會,再無異聲了,他才外望,看到的是一個禿頭的中年漢,身型壯健,四肢粗壯,頭很大,因為禿的關係,看來特別大,這人生就一張怪相,據江湖上積存的經驗,天生異相者,可能會有異能,凌起石如此一想,再細心啄磨他最先的幾句話,似有無限感慨,由此更可斷定此人是友非敵,縱使不是朋友,亦是熱心人士,心地純良,不滿駱宏道者,想及此,凌起石對他先存有好感了。
“姐姐,我看,這兒人多人雜,還是別談這些吧!不如快點吃了東西好上路。”
“好!你這主意真好!”
兩人果然很快就吃飽了肚於,帶了一點準備路上充飢,便結帳而去。
凌劉兩個帶了行李,匆勿上路,凌起石忽問:“姐姐,樹大有枯枝,這話怎解?”
“這是一句比喻,意思是一棵大樹,不管它長得是多麼茂盛,都難免有枯枝,也就是說,一個門派,即使管教得甚嚴,教出的子弟絕大多數都是正人君子,也難免會出現不肖之徒!”
“原來是這樣!”凌起石似乎明白了,應了一聲之後,再問:“姐姐,假如真有這樣一個不肖之徒,你碰上了如何對付他?殺了他?還是原諒他?”
“這個,這個我還沒有想過,不知道。”
“既然會有這種人,就遲早都會給我們碰上,姐姐,你若不先想清楚,那時就會猶豫不決了!”
“不錯,我過去疏忽了,我是應該想想的,不過,弟弟,你怎會問起這個問題?有什麼發現嗎?”
“發現還沒有。”凌起石說“但我們既然是出來闖蕩江湖,姐姐還是代師討鏢,到時難免會碰上一些棘手問題,若不先想個辦法,只怕到時不好對付。”
“對!未雨綢繆,有此必要。”
“姐姐,我倒有一個辦法,但只是暫時的,要想一勞永逸,還得另外再想辦法。”
“你且說說你的暫時辦法。”
“姐姐,我們都是初出道的,別人不認識我們,我們也不認識他們,不必理他是什麼人,只要他們與壞人群在一起,就當他是壞人辦,這辦法你看怎樣?”
“這倒是個臨時辦法,假如這次我們索鏢真碰上這樣的人,我們就用這個辦法,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對!姐姐,你真爽快,比個男子漢要爽快,我們就這麼辦,使壞人喪膽,叫他們害怕!”凌起石高興地說。
“弟弟,你聽說過一個叫鬼門關的地方?”
“沒有!鬼門關,可是閻羅王的地方?”
劉玉鳳嗤一聲,笑了起來。她說鬼門關不是閻羅王的地方,是金展鵬的地方。她說:“鬼門關是進入鬼王谷的入口處,谷主就是冷麵鬼王金展鵬,我們就是去找他要鏢!”
“他有展鵬翅,我有折翼刀!管他什麼金展鵬銀展鵬,都是銅臭俗物,遇上我這位冰清玉潔的玉鳳姐姐,管叫他有翅難展,俯首投降。”
“看不出你這小傢伙倒會逗人開心。”劉玉鳳明知是凌起石逗她開心,聽了一樣高興。
劉玉鳳在起程之前,娘曾告訴她此行的路徑和要注意一些什麼事,此刻走了幾天,卻有點迷失方向的樣子。她向人打聽,知道距新安鎮不遠,便和凌起石商量,買點什麼東西送給一位世伯。凌起石對這些一竅不通,搖頭道:“姐姐,我不懂這一套,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照我說乾脆不送最好!”
“那怎麼成?”
“為什麼不成?你送了,他也未必合用。”
“不跟你說,你什麼也不懂!”
“我是不懂呀!不過,到了新安鎮再向人請教吧!”
“好吧,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劉玉鳳一抖馬鞭,馬跑快了,很快就到了新安鎮。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個冷清清的市集,就是母親口中熱鬧非常的新安鎮。
“姐姐,就是這裡嗎?”
“快了!新安鎮東三十里,很快就到了,我們先去買點東西,也吃點東西再去吧!”
兩個先吃飽肚子,再到一間鋪子去,向掌櫃問道:“請問去姜老英雄姜伯善家可是向東走?”
“噓!”掌櫃的低“噓”一聲,擺頭外望不見有人,才壓低聲音道:“兩位是路過的?和老英雄是什麼關係?要找他老人家?”
“不!我們是受朋友之託,順道代為問侯他老人家安健的,還談不上什麼關係!”
“那麼,兩位還是少惹麻煩,快走吧!在這方圓數十里,再也不可向別人打聽了,走吧!走吧!”拿櫃的迭聲催促,更引起劉玉鳳姐弟倆的好奇心。
年輕人的好奇心總是比較大,何況姜伯善和劉玉鳳有密切關係,當然更非問個明白不可!因此,劉玉鳳向掌櫃的追問原因。掌櫃的似乎很害怕,總是回答得吞吞吐吐,閃閃縮縮,凌起石道:“掌櫃的,我不想害你,你還是告訴我們如何走法,讓我們自己去吧!”
“姑娘。實不相瞞,老英雄已經不在莊裡,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有一夥強盜衝進姜家,殺人,放炎,動掠都齊。老英雄和他的小孫子都失蹤了,好幾天了,仍然不知去處,你們也見不到他老人家,碰巧遇上強盜,可就危險了!”
“哦,原來發生了這種事,怪不得這裡如此冷清了,掌櫃的,謝謝你!我聽朋友說,姜老英雄是個大好人,怎會有人尋仇搶劫?掌櫃的,你可知道那些是什麼賊人?有沒有聽到人家說過。”
“沒有!哦!有!據說是幾個強盜合起來的!”
“這就對了!我正覺奇怪,姜老英雄有一身武功,姜家的人都會武,若是普通盜匪,怎也沒這個膽,也未必有這份本事!”
“走吧,弟弟!好歹我們總得去看看,不算了卻一宗心事!”
掌櫃的本來還要勸阻的,但他怕惹事上身,又不知他們是什麼人,擔心他們是賊黨,存心試他,那就慘了,多了這種顧慮,他便只好目送劉凌兩個離去。
劉玉鳳替姜老英雄擔心著,恨不得馬上到了姜家雲著個究竟,所以打馬如飛,凌起石緊跟著她,跑出十里地過外,經過一道樹林邊,他突然縱馬搶前,道:“姐姐,停停!停停!”
“什麼事?”劉玉鳳一臉驚異地說。
“姐姐,你看到什麼沒有?”
“沒有呀,你看到什麼了?”
“姐姐,你看,這是什麼?”
“嗯。一隻蠍子!”
“這邊呢?”
“朱頂鶴!”
“這一個呢?”
“這不是黃蜂?”
“對了,還有這呢?”
“啊,赤煉蛇,審什麼意思?”
“姐姐,今天我撞破了人家的戒,我看,早晚必然有人來尋仇,非得小心不可!”
“你說的人家是什麼意思?我們又撞破什麼人的戒?”
“姐姐,黑道上有所謂五毒,你聽說過啦!剛才我們所見的就是五毒中四毒的標誌。那蠍子是毒蠍子大洪;朱頂鶴是鶴頂紅朱鶴年;那黃蜂是毒黃蜂黃振羽;赤煉蛇是赤煉蛇郝小龍,這是四毒了,還有以一朵花為標誌的斷腸花花豔娘未有人到,所以找不到她的斷腸花!姐姐,這五毒,據說渾身都是毒,碰他一下也會中毒身亡,所以江湖上不管黑道也好,白道也好,俠義道都好,對這五毒都畏忌三分,非不得已便不願和他們結冤,因為大家都有此心理,便使他們坐大,日子長了,他們習以為常,倒覺得自己真是了不起。”
“你真看得這麼準了?證實確是五毒的標誌?”
“我看不會錯!”
“奇怪的是我們才到,他們怎麼先來了,這麼快?”
“姐姐,你別弄錯了,他們要找的未必是我們,我們不過來得巧,碰上罷了!”
“弟弟,你以為他們另有目的?”
“我懷疑劫掠姜老英雄一家的,就是他們五毒乾的!”
“五毒乾的?五毒和姜老英雄有仇?”
“五毒跟姜家有仇,這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五毒跟許多人都有仇。”
“但是,據我娘說,姜伯善老人家是個樂於助人的老好人,和善得很,怎會跟五毒有仇呢?”
“姐姐,照你這般說,他們更易有仇了!說不定五毒在做案,遇上姜老英雄,看不過眼,出面干涉,這就有仇啦!救人,你不能說姜老英雄不對呀!”
“對!我倒沒想到這一點!”她想了想,問道:“你看,我們現在該怎辦?”
“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了,一是繼續到姜家去,這會與五毒結怨!一是退回去,不再理姜家的事!姐姐,你說我們應該走哪一條路好?”
“你以為走哪一條路好?弟弟!”
“姐姐,你忘了?我說過,我聽你的!水裡火裡,只要是姐姐說一的,我都聽,決不反悔!”
劉玉鳳大為感動。但她說:“弟弟,我不是叫你決定,我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當然是走第一條路!遲早我們要跟他們結怨了!我想,將來我會有許多仇家!多得很!”
“我們既然都選第一條路走,那是太好了!”
“姐姐也選這一條?”
“當然,我是奉娘之命去探望姜老人家的,姜家既然遇劫,我又碰上了,若不弄個明白,將來怎好向娘交代?況且,遇上這種事,我也不能不管!”
“姐姐說得對,我們快……姐姐!”
“你……幹什麼……”劉玉鳳正在向前,突被凌起石一把攔腰抱住,向上一躍,雙雙離開了馬,躍離有二丈左右。這突然發出的一招,大出她意外了,所以連回避的機會也沒有,她又驚又羞,這麼大個女子,還是第一次被個男子這樣抱著!她想不到這位弟弟會來這一招,心中忿恨可以想見。
但是,她只說了半句,卻明白了,原來凌起石不是侮辱她,是救她一命!她看到路的兩旁射出了兩排密密的箭,交叉地在她的馬背上一尺左右射過,她縱然拍馬衝前,也難以避得了!不過,藏身馬肚下不是不可以躲得過的,只怕事起倉猝,自己未必能應付得好!凌起石抱她躍高二丈,這是個最好的辦法了!弄清楚了事實,心情自然不同,她還感激弟弟呢!
就在此際,敵人的第二排箭射到空中來了,她伸手拔刀,刀卻不見了,只見眼前一亮,一道寒光把自己與凌起石都籠罩住,把所有敵人射出來的箭都擋了回雲,同時傳出一連串的慘叫聲。她安然落地之後,才知道那箭能手都給凌起石撥回去的箭射死了!她想不到凌起石的武功如此高強,不由的暗暗折服,覺得此行得他相助,實是莫大之幸。她長長吸一口氣,發覺胸脯隱隱作痛,想起早先被抱壓得緊緊的情形,不禁嬌臉發熱,本能地看了凌起石一眼,並且向他道謝!
“姐姐,我們還用得著這一套嗎!快上馬吧,說不定敵人已經聽到叫聲了!”
“對!我們快走!”劉玉鳳精神一振,飛身上馬疾奔,直朝姜家而去!
姜家在望了,劉玉鳳注望,凌起石在她身邊輕輕“咦”了一聲。
“什麼事?弟弟?”
“姜老英雄真不簡單,看來他還未出走呢,說不定仍在家中!”
“仍在家中?你怎知道?”
“我是這麼想罷了!姐姐小心背後!”
劉玉鳳回頭一望,赫然發現有人正向她瞞準放箭,她要顯一下功夫,正伸手去接,凌起石已拔出她的刀把箭撥落,她正怪他多事,他在她耳邊說:“姐姐,五毒的東西,不能用手去碰,提防有毒!”她心頭一凜,暗叫慚愧。在這一點她又輸給弟弟了。
伏在暗處偷襲凌趙石與劉玉鳳的,都給凌起石殺了。劉玉鳳認為他殺戳太重,他不同意。他說,不是他嗜殺,是敵人太過狠心,他不過以牙還牙而已,如果說太狠,也是敵人自取,與人無尤。
“弟弟,你看,我們怎麼走?”
“姐姐,姜老英雄不但武功了得,術數也是如此精妙,實在令人敬佩!我說姜老英雄可能還在家中,就因為見這周圍草木依然未有絲毫損毀,顯然敵人並未進犯,敵人既然還未入屋,姜老英雄自然無事了!”
“你說什麼術數?怎麼我看不出來?”
“這是奇門術數,若不曾學過,是無法看得出的!姐姐你別小看這一片草木,如果不懂得走,只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那間房子呢!我猜五毒的人就碰過釘子。”
“我不信,看都看到了,怎會走不進去!”
“你不信,可以試試,我在這裡等你!”
“好,我試試看!”劉玉鳳果然疾向屋子走去,她眼看房子,越走越近,只覺得處處都有障礙物擋著去路,無法通過,被迫轉彎路。左轉右轉,不一會便轉回到早先的起點處,凌起石迎著她,笑道:“姐姐,我沒騙你吧?”
“真是奇怪,我明明是朝屋子走去的,忽然面前出現高山峭壁,出現斷橋江流,江水滔滔,白浪湧湧,可是現在看去,卻是一片平坦,只有草,有樹,有幾堆斷石亂磚,怎會走近了卻變了樣?”
“這就是奇門術數的妙用,高明的,只有幾根燈草,只用幾滴清水,就可以變成森林,變成大湖,叫你通不過去。現在,姜老英雄似乎還未到這境界,要不,你就連那些石堆,碎磚斷木也看不到了!”
“真有這麼奇怪?”
“自然是真的,我怎會騙你!我說五毒那些人未必能破得姜老英雄這奇門術數,姜老英雄仍在家中!”
“弟弟,你也會這奇門術數?”
“會一點點,可惜不精!”
“這麼說,你能到得那屋子了?”
“這個,我不敢說!奇門術數也有許多家派,巧妙各有不同,一如武藝,不過,我們可以試試,或者會應付得來!姐姐,你跟著我,不要隔得太遠!”
“好!你走吧!”
凌起石帶頭走。劉玉鳳緊緊跟著,覺得他只在轉圈子,轉來轉去,根本沒有走近那房子,相反,似乎更隔得遠了。她正感到奇怪,想出聲詢問,卻見凌起石忽然把路邊的木樁拔起,再插下雲,忽又拔幾根草放到路中去,再灑上一把泥,動作甚為古怪。這樣走了一會兒,他突然停下來,對她說:“到了,姐姐,屋內是有人,可能是姜老英雄真的在屋內,你先告訴他一聲,免得引起誤會,會有不便!”
“怎麼,就在這兒說?他聽得見?”
“這兒離屋子已經很近了,他老人家可能在屋內看著我們,你說吧,他會聽得到的!”
“好吧,我說!”她雖然有點難以相信,到底還是依了他,說了話,說出自己身份,道出了來意。
這時候,姜伯善果然伏在屋內的窗邊,透過隙縫向外注視。他真已看到劉玉鳳一個人在屋外碰壁,也看到她與凌起石兩個人一起來。他初時以為他們找不到通路,一點也不緊張,及至發現凌起石步步迫近,他可急了。他不知道來人是什麼路道,還以為他們是五毒幫的人呢。因此,他準備了一切,決心與他們一拼的,他把最毒辣的,也是最後的一著安排好,準備拼命了。怎料凌起石和劉玉鳳都停下了。她並且說出身份,說明來意,這一來,姜伯善喜出望外,把一塊青布扯起,屋前那草地已不見了。劉玉鳳為之一愕,因為,一下子她和屋子只隔幾丈了。
她為此感到愕然。一個老人的聲音這時由屋內傳出來,道:“姑娘,你真是姓劉,鴛鴦刀的愛女?”
“是的!別人可以冒認,父母怎好冒認?請問老前輩可是姜老英雄?”
“姑娘既然是鴛鴦刀的傳人,當必精於這刀法……”
“老前輩言重了,我雖學過這刀法,但距一個精字還相去甚遠,比之家母,可就差得遠了!”
“姑娘太謙了。可否讓老漢開開眼界?”
“長者有命,怎敢辭!請老前輩多多指教。”劉玉鳳說著。拔出雙刀。使到十招左右,一個老頭已由屋內出來,笑道:“賢侄女,不必練了,果然是鴛鴦女不傳刀法。不過,賢侄女除了跟你娘學之外,可是另有帥承?”
“老前輩真是目光如炬,不錯,我除了跟家母學之外,確是另有師父。”
“令師是……”
“家師是淨明師太。”
“哦,原來是她!這麼說,賢侄女的福緣可不淺呢!這一位是……”
“他是我在路上結識的義弟,叫凌起石。”
“凌起石?”老頭把凌起石由頭到腳的看了兩遍。
“怎麼,你老人家認識他?”
“不!只是聽說過。”老人又看了凌起石一眼,對劉玉鳳道:“對了,你叫我伯伯吧,別老人家老前輩的叫了,你這位義弟,他真了不起啊!”
“是呀,要不是他,我還來不到這裡,見不到伯伯你呢!伯伯,你懂得奇門術數?教不教我?”
“啊!我剛由書本學來的,靈不靈還不知道呢!我看,你這位義弟就比我高明多了,你叫我教,不是叫我出醜?是了,我真糊塗,屋裡坐吧,怎麼老是在門口說話呢!”老頭子笑起來了。
老頭子就是姜伯善,他問過劉玉鳳母親的安好之後,便問及她此行的目的。她不瞞他,直說了,他沉思有傾,道:“玉鳳,就你們兩個人去?你師父和你娘都沒來?”
“沒有!伯伯,你怕我們應付不來?”
“不錯!如果光明正大的一個對一個,你既得母親與淨明師太真傳,料不會吃虧,可是他們人多,又陰險毒狠,你們人少,又沒經驗,我就不放心,如果在平時,我會陪你們走一遭的,可是我正與五毒幫糾纏不清,我若果和你們一起去,反而會惹起五毒幫對你們不利,何況,我實在也不能離開這裡。”
“伯伯放心好了!我本來是一個人去的,在路上遇到凌義弟,才多虧了他幫忙,既然多了一個人,我更加可以放心了,伯伯要對付五毒幫,我們還恨不得留下來幫伯伯一個忙呢!”
“姜伯伯,我也這麼叫吧!五毒幫,我們剛才在路上已經和他們交過手,結下冤仇了,所以,伯伯不用為此擔心。至於他們與伯伯為難,我已在伯伯的原有防禦上再加了新的防禦,諒他們未必能攻得破,伯伯也大可放心!”
“呵,謝謝你了!”姜伯善說:“只是你給我加上去的防禦,我未必懂得解,因我實在懂得不多,你且說說,我該怎樣處理?”
“這個容易!伯伯你記著好了,凡遇到這一類的禁制,都可以用這方法去解的。”他於是把辦法告知姜伯善。
姜伯善牢牢記在心中,對凌起石的無私幫助,表示衷心感謝。
姜伯善謝過凌起石之後,問他:“你既是玉鳳的義弟,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你是誰的門下?”
“姜伯伯,你大約奇怪我怎會懂得奇門術數吧?這一點,我只能說是師父教的,可不能告訴你師父的名諱!這是我告別師門時師父再三囑咐,不許我說出他老人家名諱的。他說,是怕我倚仗他老人家的名聲胡作非為!”
“哦,既是這樣,你可不能違背師言!”
“伯伯,他有好幾位師父的,我知道其中兩位是高仲坤和倪欽前輩!”
“哦,原來是高大俠、倪大俠的高足!太好了!不過,高大俠、倪大俠似乎不會奇門術數,我想,不會是他們教你的吧?”
“不是,我是別有師承的!”凌起石坦然相告,承認教他奇門術數的另外有人,不是高、倪兩位所教。姜伯善點點頭,道:“早先我還說你們兩位人數太少,恐怕眾寡懸殊,不易應付,現在看來,似乎是我太過多疑了!”
“伯伯,你說得對,我們實在是人數太少!我們也知道。可是,我們實在找不到幫手,沒辦法,事急馬行田,只好冒一次險了!”
“這麼說、你們是決定去了?”
“不錯!姐姐為了報達她的恩師,又得她娘同意,而且,這是姐姐第一次正式出門辦事,是隻許成功,不能後退的。至於我,姐姐到哪裡,我就到哪裡,不管他是水是火,我都不會後退的了!”
“那麼,請恕我問一句:你們知道他們有多少人?有些什麼人?你們此行,不錯是冒險一些,但在你們心中,你們以為對付得來?有多少把握?”
“伯伯,這個我可不敢說!因為我們實在知得太少!無法作準確估計!”
“姐姐!我可不同你這樣想法!我認為我們此行,有絕對把握!獲勝的時間可能會延長,但最後勝利必屬於我們,這是必然的!我有這個信心。”
“有志氣!有氣概!你年紀輕輕的就有此膽量,有此信心,實在難得!”姜伯善說,“不過,想法和實際未必是一樣,你有此信心,固然甚好,但也得有實力支持,你憑什麼有此信心?”
“伯伯,你當然知道哀兵易勝,一可當百這些例子!我與姐姐都抱有必勝之心而來的,決不會怕難怕苦。對方則未必有此決心,在心理上,我們先勝過對方了,至於人數,那是不成問題的。我們會先去打聽清楚他們有什麼人,然後再決定或明或暗去找他們!如果對方高手多,我們當然不會正面露面,我們會採用暗中行事,個別消滅他們!若果只是庸手,那就不用這樣費事了!伯伯,你看這辦法怎樣?”
“好!好!虛實並用,明暗兼施,這辦法甚好!你能做到這樣,我就可放心了!不過,你們已經惹上了五毒幫,小心他們會加入敵人陣營!”
“這個不勞伯伯掛心!五毒幫的可怕處在於五毒,不在武功!但他們可以嚇別人,卻不能嚇我,別人怕他的五毒,我卻不怕!所以,我也不怕五毒幫!”
“賢侄,你這話當真?不是存心安慰我吧?”
“不!是真的!碰上五毒的人,自有我去對付,姐姐可以迴避一下,另找對手!可惜我無法使姐姐不怕五毒,否則,真是可以不把他們放在眼內呢!”
“賢侄既然有此本事,那是好極了!五毒幫在這兒放了不少毒物,使我連門口也不敢出,如果賢侄能夠把它清除一二,我也不用困在屋內了!”
“伯伯放心,這事十分容易,包在小侄身上!我馬上就可以辦到!”
凌起石說他不怕五毒幫的五毒,劉玉鳳聽來不知是真是假,注目問他:“你真不怕五毒?這不是開玩笑的!”
“姐姐你不信?風水先生騙你十年八年,我的話馬上見功!伯伯你說給我聽,那些毒物都在什麼地方出現?”
“哪裡都有,門口外邊就有了!它們是無性的,不怕奇門術數,我真怕它們把五毒幫的人引了進來!”
“你們別出門口,只站在門口之內,它們是決不會進來的!我出去對付它!”凌起石走出門口,口中發出一種怪異的叫聲,緩緩的向外走,劉姜兩個很快就發現許多蛇跟在他後邊,他一直走向外面,蛇群就跟著走,後來,他停下了,把那些蛇安頓了,再回頭引出許多蠍子,把它們引到蛇群對面,互相對峙著,然後,他口中怪叫著,蛇群和蠍子竟然打起來,纏作一堆,死傷過半,仍不肯罷休。直至蛇與蠍都死光了,他才施施然回到屋中,笑道:“怎麼樣?你們都看到了?”
“都看到了!你有這本事,五毒幫確實奈何你不得了!你過去學過訓蛇?”姜伯善問。
“沒有!我只是從小就在山上過日子,一直到這次出門才離開的。山上蛇多,蠍子也多,見得多,聽得多,所以也就學會了它們的叫聲!就是這麼簡單。”
“弟弟,這次有你在一起,我完全可以放心了。不怕告訴你,當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對你有了好感,但我答應與你同行,卻曾感到後悔,怕到時要照顧你,分散我的精神。可是,事實已經證明,你曾救過我兩次性命!我擔心到了鬼王谷之後,會成為你的累贅呢!”
“姐姐,你說到哪裡去啦!”
“弟弟,我說的是真話,這一次,能不能索回鏢銀,並不是看我,完全要看你了!”
“姐姐,別說這些了,我們還是向伯伯打聽一下有關金展鵬的事吧!”
“你說的金展鵬是指鬼王谷主吧?過去是他,現在換了新谷主,叫做駱宏道了。駱宏道是江湖上稱為三星教的教主。他做了鬼王谷主之後,人事上略有改變。他這個人,當然不是好人,不過,在壞人當中,他卻是一個比較講信義的人!如果他答允過什麼,他會盡可能做到的,非他能力所及,那自然是力不從心,無能為力了。”
“這是說,在壞人當中他還有人性,算得是一個比較好的人!我記住這一點,將來碰到他,我會好好考慮的!”
“伯伯,趁現在還未天黑,我們不如早點上路吧!”
“這怎麼可以,遲早也不爭在一天半天,你別多心,好歹總得睡一覺,養足精神再說!”
“這個,謝謝伯伯了!我們……咦,什麼人來了,該不是五毒幫的人吧?”凌起石突然提到五毒幫,把姜劉兩個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望了凌起石一眼,然後便將目光移向窗外,凝望片刻,果然看到有幾個人正朝他們這裡匆匆的趕來!
來人漸漸被看清了,共有四個人,其中有一個是女的,三男一女,都不年青了,年紀最輕的大約是那個女人,也有三十過外了。
來人在外面停下來,看了片刻,似乎已作出決定,沿著小路走近。但走了很少一段路,便通不過去,轉了個彎,繞到了另一邊。
“伯伯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不知道,陌生得很!”
“姓姜的老不死,快出來受死,別躲在龜窩了,你躲得了一天躲不了兩天,你不能躲一輩子的!”來人之一肆無忌憚地高聲叫嚷,姜伯善倒沒有什麼,劉玉鳳卻忍不住,氣得要出去跟人家拼命!
“姐姐你何必生氣?你當然聽過狗叫!你就當他狗叫好啦,何必理他!”
姜伯善讚道:“還是賢侄想得通透!玉鳳,你該學學起石了,對於外物的威誘彈贊,你必須抵受得起,否則,就要受到別人左右,陷進人家預先安排的陷井了。”
“伯伯說得真對,我一定銘記不忘!”
他們只顧自己說話,根本不曾理會來人。這一來可氣壞來人了。他們粗言穢語亂叫一通,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那些話,實在非常刺耳難聽,尤其劉玉鳳,她更聽得面紅耳熱,羞憤填膺。但是,來人中那個女人卻滿不在乎,她不但沒有阻攔同伴說那些話,自己還參加說上一份呢。
“伯伯,我實在忍不住了,我非去教訓他們不可!”
“玉風,起石說得好,你就當他們是狗叫好了,何必理會,你若出去跟他們理論,正好上了他們的當,中了他們的計了。他們胡說八說,目的就是要刺激我們,使我們忍受不下。你不出去,他們便白費氣力,一無所獲,你若出去,他們便成功了。況且聽他們口氣,似乎知道你在這裡,所以用一些最難聽的話來刺激你,你出外找他們,一定先在口頭上受到更大汙辱,那又何必?你若一氣之下,失去冷靜,更是他們最大的希望。玉鳳,我們不出去不是怕他們,是瞧不起他們!”
“姐姐,你不過想出一口氣,那還不容易,你等著好了,包有叫你開心的時候。”
“真的?你這樣有把握?”
“當然真的,你瞧著吧,很快就可以看到了。”凌起石話聲未了,來人已經發出駭人的狂呼,四個人分別從四個不同的方向逃竄,似是身邊發現了可怕的事物!劉玉鳳與他們隔了一段路,看不清楚,感到十分怪異,偷望姜凌,他們卻很安詳,好象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更覺驚奇,正要發問,姜伯善已先她開口讚道:“賢侄,你這一個安排真叫我佩服,縱不能傷斃他們,也可以叫他們嚇破了膽了!”
“伯伯你過獎了,這是他們大意,和不懂得奇門術數罷了,若果遇上會家,就不靈了。”
“你說得不錯,但你要知道,江湖上懂得奇門術數的人並不多,精於此道的更少,所以,你這個安排,隨時隨地都用得著。”
“伯伯,你們說什麼呢,我一點也聽不懂。”劉玉鳳含恬撒嬌地說,逗得姜伯善呵呵大笑。
姜伯善實在感到十分開心,他眼見後一代的如此了得,足可應付邪魔惡道,如何不開心,這一晚他和凌劉兩個直聊到深夜歇息。
劉玉鳳因為自己不懂得用奇門術數,心中不服,拼著不睡覺也要偷看屋外那四個分散的人,著他們如何再會合。
那四個人互相叫嚷,問對方何在,也說出自己所在。在劉玉鳳眼中,他們之間相距並不遠,不過三幾丈或十來丈罷了,自然,她與他們距離了一段路,未必測看得準,但極其量也不過相距二三十丈而已,這個距離實在很小,不但看得見,普通說話也能使對方聽到,何必那麼大叫大嚷,劉玉鳳越看越覺得奇怪,越感到奇怪便越想知道,越想知道便越看下去。
“姐姐,你還沒睡?”凌起石的聲音突然在劉玉鳳耳邊響起來。她聽得愕然一怔,隨即回望,並說:“弟弟,你也未睡?”
“我睡不著!”凌起石說:“我有點不放心!”
“你不放心?不放心什麼?”她不由的注視著凌起石。
“我怕我們走之後,姜伯伯對付不了五毒幫,我們這一走,這兒會出事;還有,此去鬼王谷,邪魔歪道高手必多,我們真能奪得回鏢銀嗎?如果奪不回,怎有臉回去見你的師父?”
“你想得不無道理,但也不必太緊張,你不是說過,但求心所安便感滿意了,何必過慮其他?睡吧,我們明天還要趕路,該睡了。”
劉玉鳳實在有點倦了,她很快就睡著了。過了不知多久,她突然聽到叩門聲,便問:“誰?什麼事?”
“是我,姐姐!”回答的是凌起石。她問他有什麼事,他說睡不著,想和她聊天。她起身說:“好吧!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快五更了,就要天亮了。”凌起石一邊說一邊已走進劉玉鳳的睡房。劉玉鳳猛然發覺他的神態有異,不禁心頭狂跳。感到臉熱,想到白天被他攔腰抱住,胸貼胸,臉貼臉,事後曾覺得胸脯隱隱作痛,雖然那時事起倉促,無所選擇,但此刻他的目光盡注視著她的胸脯,貪婪得叫她害羞,也叫她生氣。她恬著臉,佯怒道:“你怎麼啦?有什麼事就快說吧!”
“姐姐,你真美!人家說仙婦很美,又說月殿嫦娥很美,我想,她們一定不及姐姐!”她聽得大為高興,發現手腕被他握住,心頭為之一蕩,本能地一抖手,猛覺得痛,一痛而醒,霍的坐了起來,才知道剛才一切全是夢境,並非真實,怔怔地出神,回味剛才夢中經歷,真個感到一陣心跳與臉熱了。
外邊這時方打響三更,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劉玉鳳再聽到叩門聲,張開眼皮一望,天色微亮了,她問:“誰?”
“姐姐,是我,快起來,天快亮了,伯伯已經準備好早點,吃過早點,我們正好趁早上路。”
“好的,我就來!”劉玉鳳在梳洗時又想到了那記憶清楚的夢境。
凌起石和劉玉鳳兩個離開了姜家,直闖鬼門關,要進鬼王谷。在距鬼門關還有半天路程的水門,有兩個中年大漢守在橋頭徵收橋頭錢,每人五十錢至五百錢不等,因人而異,由得兩個大漢隨口說,不容還價,否則捱打之後,還是要給錢。遇到漂亮的女人,那兩個大漢還動手動腳加以揩油,並以粗言淫語加以調戲呢!
“姐姐!”凌恰石看著走著,低叫一聲。
“別理他,各人找錢方法不同,我們不必理會。”
“姐姐,我們給不給?”
“別人給他們是別人的事,我們不必學別人。”
“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拋他落河!”
“走吧!別嚼舌頭了。”
“姐姐,我先行。”凌起石快走兩步,走在前頭,劉玉鳳也不理會,讓他走在前頭。
凌起石走到那人跟前,那人見他大模大樣的走上橋頭,伸手一攔,喝道:“臭小子,要過橋,快拿錢來!”
“什麼?拿錢?拿什麼錢?”
“買路錢!懂不懂?”
“買路錢?這路是你爹開的?還是你爺爺開的,你想敲詐?”
“大哥,何必跟他多說話,丟他落河就是!”另一個大漢說。
“好吧!不給他點苦頭吃,別的人更不肯給了!”老大伸手一抓,就要把凌起石抓住,凌起石身子一閃,陡然蹲低,用腳勾一挑,把對方的錢袋挑起幾尺,然後伸手住搖兩搖,聽到錢幣的碰擊聲,便對老大說:“多謝了!”
凌起石一句多謝,把對方氣壞了。他們兩個人守在橋頭,守了半天才詐到這些錢,突然給人搶了去,如何甘心?因此,老大第一個發現,搶先發招。老二也隨著搶撲來,把凌起石困在中間,將劉玉鳳分離開了。
“你們向別人強捐惡募,本來就是不義之財,我替你們消災解難,你應該多謝我才對!怎麼恩將仇報反要打我?”
“少廢話,你拿不拿過來?找死!”
“好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丟他落河!現在,你們先犯我,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來吧!去!”他一聲喝叫,老大已經給丟到河裡去了。
老二見凌起石一隻手抓著錢袋,一隻手一抓一甩,已把又高又大的老大丟到河裡去了。不禁又驚又恨,想了想,立即向凌起石偷襲,以求一逞。怎料凌起石十分靈敏,聽覺靈,反應速,老二的招式剛剛用盡,凌起石就掃出一腳,把老二踢到河裡。
“你們走吧,現在沒事了,不必給買路錢了!”
凌起石教大家不必再給錢,快點過橋,各人自然是洶湧疾走,衝過橋去。
過橋的人當然高興,但早已過去,付出了買路錢的那些錢怎辦?有人這樣問,有人主張送到道觀佛寺作香油,凌起石笑說:“這些錢你們不必費心思了,我自有用處,總不會丟進水裡就是!”他如此說了,各人自然不敢再爭執。可是那些路人不敢爭執,水中兩個大漢卻破口大罵,查問他的姓名。
“你們是什麼人,我不問你,我是什麼人,你也別問,要想知道,自己去打聽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你怕死?連姓名也不敢說,還是婊子生的,沒有姓和名?”
“你婊子生也好,婊子養也好,都隨你,我不理,你想不勞而獲,輕輕便便就想知道我的姓名,沒有這樣便宜,你們罵呀,罵得越大聲越口粗,我只是覺得你們的功夫不堪一擊,連第九流也夠不上,可能是第一百零九流。不過,你們罵人的聲音倒真是好聽,是不是你娘教的?還是人家把她們罵得多了,你們耳熟能詳,學會了的?你們再罵吧,大聲罵吧,我希望多聽幾句。”轉口對劉玉鳳道:“姐姐,我們走吧!”
“走,那些錢呢?”
“這些錢當然是我的了!”
“你真的要了它?”
“不要怎辦?守在橋頭每個過橋的送他幾個?”
“你拿了它準備怎用?”
“吃、喝、睡都要用錢呀!”
“這怎行?你用這些錢,跟他們兩個有什麼不同?”
“不同可大呢!他們是收買路錢,我是鋤強扶弱,他們的錢由路人身上詐取,我這錢是由兩個惡賊手中奪來,怎麼相同?姐姐,你要想想,這些錢已不是那些路人的,是兩個惡賊的了,他們的錢,我們為什麼不能用?”
“好,算你有理!”劉玉鳳笑了。
“姐姐,如果我們不怕夜襲,今晚就可以直闖鬼門關了,你認為怎樣?”
“你查清楚了?不會有錯?”
“我查清楚了,不會有錯。”
“那麼,我們馬上走!”
“姐姐,你怎麼啦?走回頭路?”
凌起石發現姐姐走回頭道,為之詫然。但劉玉鳳叫他不要多問,催他快走。
凌起石跟著姐姐走進山頭,更感莫名其妙,他幾次發問,都給劉玉鳳頂了回去,叫他不必問。他只好壓著一肚疑惑跟著走。
“好了,我們可以在這裡歇歇了。”劉玉鳳在幾間茅屋前停了下來,叫凌起石去借地方過夜。
一陣狗吠聲自茅屋房中傳出,跟著,五六隻兇狠的狗自茅房撲出來,疾撲凌起石,凌起石倒很鎮定,並未被狗群嚇倒,繼續是過去,伸出手,似與群狗打招呼,也不知他對群狗說些什麼,那一群兇狠的狗忽然都馴服下來,如迎接主人一樣搖頭擺尾繞纏在他的身邊,使得本來替他擔心的劉玉鳳大感奇怪。
“弟弟,你怎麼啦?跟這些狗熟悉的?”
“不錯,我跟它們很熟,你看,我們是好朋友呢!”凌起石說時,把其中一隻抱了起來。
這茅房中住著三個人,兩個是老,一男一女,另一個是十二歲大的女孩。
那個女的走出來,向眼前景物一望,不自禁的“唉”一聲驚叫,隨即對茅房內叫道:“老頭,你快出來,發生奇事啦!”
“奇事?光天白日能有什麼怪事發生呢?莫非那野狼又來了?”老頭邊說邊走出茅房,擺動著腦袋向左右望。
老頭也看到凌起石了,還看到站在較遠的劉玉鳳,臉上出現詫然之色。老婦說:“你看,大黑、小黑,它們跟這小夥子多熟絡?”
“這有什麼不好?它們跟小鳳子不是一樣很要好?”老頭似乎未明老婦之急。老婦低哼一聲,冷然說:“你真是老糊塗了,這怎麼同,它們跟小鳳子是相熟的,但這小夥子卻很陌生的!”
“啊,對呀,這小夥子跟它們是陌生的,這就是真奇了!”老頭終於明白過來了。
“老爺爺,老奶奶,我和姐姐是路過這裡的,姐姐說她有點不舒服,想找個地方歇歇,不知兩位老人家可肯予個方便?”
“出門人誰也不能象禍牛背了間房子走路,我這兒地方住的與吃的都有,不過,住店要交租,吃飯要付帳,你們寄宿倒無所謂,但不能白吃白住!”老婦不客氣的說。
“這個當然!如果不太貴,我們倒付得起,兩位但請放心好了!”凌起石說。
“這就行了!小夥子,快把你姐姐請過來吧!”老婦叫老頭招呼客人,自己先進屋內去了。
老頭把兩匹馬拴好,再帶他們入屋,老婦給他們倒過水洗面,然後問:“兩位吃葷帶是吃素?”
“老奶奶,不要太客氣!我們葷也吃,素也吃的!只要填得飽肚子,就可以了!”凌起石說。
“是,老奶奶,隨便什麼都可以的!”劉玉鳳說。
“你放心,我們會的!既要銀子,就得花心機了!世間總沒有不勞而獲的呀!”老婦說完,轉臉廚房叫:“老頭,付得起賬的客人,你得花點心機呀!”
“別羅嗦了,我自己會做!”
“那是最好了,我看你的!”老婦不再理老頭,轉對劉玉鳳說:“姑娘,真是抱歉,這兒沒有什麼好吃的,地方簡陋,你只可以將就一點了!”
“老奶奶你太客氣了!我們姐弟兩個得你老人家肯收留,得免挨鳳……噫,好香啊!大蒜好香啊!”劉玉鳳嗅到炒蒜頭得味,食指大動,脫口稱讚。
不一會,老頭捧出一小碟紅椒、蒜頭炒通菜,只有一小碟,香噴噴紅椒青菜白蒜,色香味俱全,就是少了一點,姐弟倆兒就吃光了。因為少,特別覺得好吃,讚不絕口,再來一味是小碟鹽局山蝦,還加上幾片紫蘇,又是色香味全。之後,來一味陳皮清蒸鮒魚。老婦特別介紹:“你們口福倒是不淺呢,這魚昨天才到的,來了三尾,我們昨天只吃了一尾小的,留下一尾中的,明天吃,這一尾是最肥最大的了!”
蒸得恰到火候,魚本身肥美,肉嫩而滑,味道又好,加以凌起石姐弟肚餓,所以吃起來特別覺得好。跟著來的是一味生燒鷓鴿,全只生燒,外皮金黃色,焦香之味衝進鼻孔,引得快流口水了。此外還有草菇陳腎墩山雞,炒魚唇等,共計十味,吃得凌起石姐弟兩個摸著肚子叫飽。最後,來一味玖瑰杏糊甜品。然後都是一盅甘沏的清茶。
凌起石笑說:“今晚這一餐,是我吃得最好的一餐了!老爺爺,真謝謝你,我怎也想不到你老人家會有這樣好的手藝!”
“小兄弟,你過獎了!我這手藝怎值得稱讚,如果我老伴落廚,哈哈!只怕你們連舌頭也要吞下肚裡去呢!可惜你們急於要走,來不及了,將來有機會,你再嚐嚐我老伴的手藝吧,到那時,你就覺得我的手藝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不,老爺爺,這是我第一次吃到這麼好的東西,我是畢生難忘的!”凌起石認真說。
“老人家,你有這祥好的手藝,怎會隱居在這裡,不住在大城裡呢?”劉玉鳳好奇地問老頭。
“姑娘,你問得真好!其實,許多人都會這樣想的。”
“那是為什麼?能說嗎?”
“能說,當然能說!”老頭說:“人是多種多樣的。有的為名為利,不惜喪盡天良,無惡不作,有的人口是心非,偷搶拐騙,好話說盡,壞事做盡;有的吃葷,大魚大肉,有的吃素,長年長月吃齋,人是不會相同的,別人喜歡住大城,我與老伴卻愛這裡清靜!”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
“別客氣,明天你們還要上路,早點睡吧!”
“老奶奶,老爺爺,晚安!”凌起石說。
“兩位老人家,晚安!”劉玉鳳說。
“晚安!明天見!”老頭與老婦一起說。
各自回房安寢了,茅屋已無火光,也無人聲,靜得很,連夜遊鳥飛過也聽到了。
凌起石長期以來都睡得很少,這一晚又沒有好好熟睡。他回房不知過了多少時光,陡然聽得沉沉的一女子的叫聲,精神為之一振,本能地凝神傾聽處隨即聽出有夜行人的風聲,更聽得留神了。
凌起石不相驚動別人,悄悄地起來,輕巧地溜出房去,四下搜索,已看到一個小影正穿過一窗入房,凌起石不知來者是誰,便跟蹤伏在窗外偷看。房內此時已燃上了燈,他看出是一個小女孩的背影,心中大奇。不料女孩陡然轉身,看到兩道明亮的目光,她一抬手,兩枚暗器已打出去,房中燈光頓熄,人也追出房外了。
凌起石仍不想驚動別人,便急向外逃,女孩的膽子真大,銜尾疾追,半點也不害怕!一追一逃,都跑得快,不一會,已追到另外一座山頭了。凌起石漸漸放慢,停了下來,跟著,小女孩也停下來了。
雙方對峙著,男的只有十三歲,長得不矮,看來有十五六歲高了,但稚氣未除,看得出是個大孩子,勉強稱得為少年而已;女的年紀更小,大約只有十一到十二歲,瓜子臉,又黑又大的眼珠,再配上兩個梨渦,十分好看,含恬帶怒固然好看,笑起來當必更甜!但一臉頑皮,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又聰明又淘氣的傢伙,說不定出身富貴人家,從小就被驕縱慣了。她站定之後,指著凌起石道:“你為什麼偷看我,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你為什麼黑天半夜偷進人家的房間?”
“你說什麼?我偷進別人的房間?”
“難道不是?你偷進那位老爺爺老奶奶的房間?”
“你怎知道那房間是他們的?”
“我當然知道,我和姐姐今夜寄住在他老人家那裡,聽到聲響,出來一看就看到你了!”
“你這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怎麼?你還想否認?”
“咦,你剛才說聽到聲音,是什麼聲音?”
“我先聽到了有人輕輕叫了一聲,再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
“你的耳朵倒是不壞,可惜為人太笨!你走吧,我不處罰你就是!”
“你想處罰我?你想怎樣處罰我?我還未追究你擅入他人地方,你倒惡人先告狀了!”
“你叫什麼?為什麼來這裡?”
“我叫凌起石,你叫什麼?”
“你不必問我,我知道你是誰就行了!”
“不行!這不公平!我告訴你,你也該告訴我!”
“不必了!再見!”她回身就走。
“不!你不說,別想走得了!”他追趕她。
大女孩走得真快,轉眼已落到半山了,但凌起石比她走得更快,追上了她,截住她,要她說出名字。她一聲不響,“錚”一聲拔出了劍,奮身就刺,出手非常兇狠,一出手就是拼命絕招。凌起石恨她狼辣,沉勢揮袖,疾捲來到,竟然是硬拼。她似乎沒想得他如此膽大,倒給嚇了一跳,足尖一點,身形一斜,使出一招“蝶繞花叢”,劍光如練,沿著凌起石身邊繞過去,一剎之間,遍襲凌起石十二大穴,用招不但狠辣,出手亦極精妙,小小年紀有此成就,實出凌起石所料,他自己已經年輕了,但女孩比他更年輕,他對自己的成就已經萬分滿意,料不到還有一個比他更年輕的人亦有此身手!因此,他並不討厭,也不怯懼,反而引起興趣了。
大女孩使用“穿花蝴蝶”身法,配以輕靈詭怪的劍招,在黑夜中,恍如御劍飛行,快到只見劍光,不見人影,那情形,真是練有十年以上的人,也未必有此身手,所以凌起石十分欣賞,但是,大女孩使出“穿花蝴蝶”身法,仍然佔不到好處,對凌起石功夫更是又驚又慕,覺得是從未到過的高手,心頭感到焦急,求勝之心大熾,功勢更加凌厲。
凌起石見對方比自己年輕,不免產生惜憐之心,連避數招之後,陡然退出她的繞纏,朗聲說:“住手,我有話說!”
“有話你說好了,誰阻止你了。”她口中說著話,功勢卻沒有慢,還是疾風疾雷般進攻不休,使得凌起石無法好好說話。他到底還是個大孩子,稚氣未除,好勝心強,加上長久以來養成的一點野性作怪,在她的連番進攻之下,終於忍不住了。他悻悻地說:“你別不識好歹,我可不怕你!”
“誰說你怕了?你捱打是你苯,怨得誰來!”
“你真不停手?”
“幾時說過要停手?”
她倒說得對,她一直未答允過停手呢!凌起石愛到了搶白,臉熱了,他沉著臉,恨恨地說:“那好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樣!”凌起石動了真怒,兩目一張,寒光如電疾閃,對方給嚇了一跳,但她下不了台,無法不硬著頭皮打下去。
雙方真個拼起來了。論輕功,雙方不分上下,身形翔動,招法精巧,女的更勝一籌,但說到內力,她就不如凌起石了,因此,每在硬拼之下,她總要變招回避的,這一來,她露出了弱點,便被逼處下風了。打到近百招,凌起石奮勁一掌拍出,她急於迴避,點足拔身,不料腳下石塊輕動,她借力不到,反而失了重心,向斜坡倒下,以她的輕功,諒不會有什麼危險,但總是叫人擔心的。凌起石見狀,馬上撤招變式,閃身撲出,伸手一託托住她的臀部,她反手一掌打在他的肩頭,借勢飛躍起來,站到平地,反而凌起石給她反掌一推,感到一股陰柔勁力襲向全身,吃力地向下退了兩步,才借勢反躍,離開斜坡。
凌起石心中非常不快,他本來是一番好意救她的,想不到她卻恩將仇報,居然想推他下山坡去。為此,他站穩之後,便怒視對方,道:“來吧!我們再來!”
“來便來,難道還怕你!”
“不怕就最好,動手呀,還等什麼?”
大女孩在凌起石聲聲催促之下,果然揮劍再戰,繼續繞纏著凌起石進攻。凌起石留心分析她的身形步法與招式,以備有機會碰頭時再打,也好有個底子,易於應付。
大女孩似乎未知他的用意,攻勢絲毫未變,任他有機會細看。這樣又過了一會,凌起石再次展開反攻,再一次打在一起。
凌起石一直未動武器,大女孩卻早已用劍了。如果嚴格而論,大女孩已經是輸了。但她不服。她也沒有禁止凌起石用武器。他原是可以是用的,他不用是他自己的事,可不能因為他不用武器就算他獲勝的,在武林中,有所謂鐵砂掌、劈空掌、手刀等功夫,是經手作武器的,凌起石不用武器,顯然是他相信自己的武功可應付,在此情形下,不用武器這一方,是不能在平手時算是獲勝的。
凌起石久戰之下,多少摸出了一點味道了。他大膽地使用彈指神通,不斷彈得大女孩的劍光散亂,劍身反彈回去!而且,每彈一下,大女孩就覺得虎口震痛,幾乎握不住武器了。
這是一個新的威脅,女孩膽怯了。她遲疑了一下,似定下了拼死決心,陡然一揮手中劍,然後低叱一聲:“有膽的就別躲,再接我一招!”她一躍而起,轉了個身,頭下腳上,以“鵬搏九霄”一式倒撲而下,劍光疾瀉,快如閃電,指正凌起石的前額。凌起石不願硬碰,在最後一剎時光,他才飄然斜退幾尺,使大女孩不易變招,眼看她就要撞到地面了,她才一挺腰肢,以劍尖支地,猛的一個轉身,連人帶劍反彈出了丈外。
“好身手!佩服!佩服!”
“別賣口乖,再接這一招!”大女孩的身手真夠了得。她身形剛定,一點足又已撲擊,身形手法那麼輕便靈活,即求之一流高手,也不外如是,竟見之一個大女孩身上,確是難得。凌起石雖然恨她自大,但想到她比自己更年輕,自己早幾年不正如她一樣?幾曾害怕過什麼?他從她身上見到了過去的自己,恨氣漸消了。
但是,凌起石恨氣漸消,大女孩的氣可沒有消,她好強逞能慣了,此刻一直處在下風,如何受得了。所以非打出個名堂不可!
大女孩搶攻,凌起石回進,又從頭打起。這樣打法,假如不改變,其是打到天亮也未必打得完。凌起石覺得這樣纏打下去不是辦法,於是改變用內力取勝,沉著雙手,運用雙袖與十隻手指,使出“彈指神通”與“鐵袖功”,兩隻袖子就如兩件會變化的武器,有時柔若流水,輕飄飄的隨風舞動,專卷大女孩的來劍,以柔裹剛,是一個絕妙辦法。大女孩以多變輕靈見稱,碰上凌起石這鐵袖功,卻是她的剋星,使她無所施展,即使僥倖進過鐵袖,也無法逃得過“彈指神通”,無法傷及他的身體。
大女孩在一次又一次的狂攻下,都無法傷及凌起石,內心實在惱恨。她本來對他有敬佩之心的,只要稍有好處她便會自動停手了,可是她,一點好處也得不到,所以無法下台,非堅持再鬥下去不可!
這樣連番狂攻猛撲,她感到氣力不繼了,而且,新招用盡,再也無法在倉促中創出新招了。於是,在惱恨之下,一個轉身,徑向山下飛跑而去。
她跑得很快,轉眼就不見了,凌起石沒再追趕,目送她遠去,長長透一口氣,自語:“這丫頭是什麼人?年紀輕輕,竟會練得這一身好功夫!剛才所見,她不過是欠缺氣力與經驗,再過得兩年,她年紀長大,氣力足了,經驗豐了,只怕我不易勝得了她。”
說完話,活動一下,靜一靜心神,然後下山。回到房裡一看,一切依然如前,顯然未有人到過,姐姐也未發覺。
第二天,他姐弟倆在天亮便起床,身老人家告辭了。老人家知他們有緊要事辦,也不便苦留,但老頭開出來的費用,竟高達五千兩銀子,凌起石勃然變色道:“怎麼,你這是什麼意思?吃一頓,睡一覺,就要五千銀子?”
老頭道:“這是你情我願的,要是你早說怕貴,我也不會親自落廚。哼!要不是我瞧你們年紀輕,有好感,別說五千,五萬兩也未必請得我入廚呢!”
老人口氣如此之大,倒使凌起石吃了一驚,他想,這兩個是什麼人?五萬兩銀子也不能請得他入廚?心中頗為懷疑,但一想到夜來那個大女孩的行藏怪異與超卓武功,又心下釋然了,覺得這一家人實在古怪得可以,但五千兩銀子,無論如何還是太貴的,而且,自己身上也沒有這個數目,因此,他仍然:“昨晚我們沒清數目,是我們的錯!但你們未說明數目,也是你們的錯,五千兩銀子,別說我沒有,就是有,也不會給你。”
“那麼,我有話在先,如果你們付不出銀子就得在這兒做工抵債,直至還清欠債為止。”
“要是我不肯呢?”
“那也不難,只要你能從我手底下出得門口,我就不予追究。”
“此話當真?不是開玩笑?”
“當然真,認跟你開玩笑!”老頭執柺杖守在門口,神色凜然,果然不似開玩笑。
凌起石看看姐姐,她朝老頭拱拱手:“老人家請高抬貴手,別跟我弟弟一般見識吧!”
“這麼說,姑娘是肯付帳了?”
“付帳?沒有呀!我哪有這許多銀子。”
“那就請姑娘別再說了,你要出去,也得顯點功夫呢!小夥子,請吧!”
“好了,好了!別鬧了,幾十歲人,還是沒老沒小的,也不怕人笑話!”老婦的聲音由房中傳出來。
“我的好奶奶,他們吃了睡了不給錢,我們不是白虧本?這怎麼行?”
“我說行就行,怎麼不行,你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到頭來還不是給回人家?何必當這個守財奴?”
“給回人家?這話從何說起?”
“你瞧不出來?他們是自己人啦!”
“我的奶奶!你越來越糊塗了。”
“你本來就是個老糊塗!將來你慢慢會知道的,快讓開吧,別阻了人家上路。”老婦出了頭,老頭只好舉白旗投降了。
“小夥子,你走吧!男不與女敵,夫不與妻爭!我認栽啦!”
“不,你老人家的手藝,你老人家的心意,我還是記在心間的。”
“有了你這一句,我總算是好過一些,走吧!走吧!路上小心。”
“謝過老人家,再見!將來有空,再來拜望你兩位老人家。”
“路上小心!再見!”老頭子與老婦兩個目送他們遠去了,老頭才道:“果然是個好小子,膽子大,就不知武功怎樣?”
“你放心!比我們那丫頭好多了。”
“你怎麼知道?”
“我親眼看到的。”老婦說:“他們昨晚打起來啦!著著實實地打了一架,我們那丫頭,你是明白的,她從來不饒人,但昨晚,她扯白旗,逃啦!”
“真的?鳳丫頭輸了?”
“當然真的,要是她贏了,又要出人命了。”
“這就怪不得你叫我不可動手了。”
“我是不想你們傷了感情,以後才好說話。”
老頭聽了妻子的話透了一口氣,說:“老太婆,你才看到他們動手的,你可看出他是哪一派的人?照道理,能調教出這樣人才的,當今之世不會有幾個。”
“我不能說準他是屬於哪一派的人,我只是奇怪,他用招式甚為平凡,任何一派都有這樣的招式,一點也說不上精奇,就因為太平凡了,說他是哪一派的都未嘗不可。”
“那麼,你說他勝了鳳丫頭,又怎麼解釋?”
“他能獲勝,不在於他的招式,在於他的內力深厚,他的招式雖然平凡,卻內力深厚,便每每在重要關頭化腐朽為神奇,化平凡為精妙,在武學中有所謂重、大、拙,用得其法,輕可變重,小可變大,拙可降巧,他就是用重與拙戰勝鳳丫頭的,鳳丫頭年紀輕,氣力弱,經驗少,招式雖然精妙,變化莫測,卻限於功力,無法迫近他的身邊,變成徒花氣力,久戰之下,便只好退走了。”
“這麼說,這小子的功力實在深厚呢!”
“我覺得他的功力,比他的年齡最少多了十年,甚至二十年,至於何以如此,可就猜測不透。”
“你看鳳丫頭怎樣?她會不會就此甘心?”
“你知道鳳丫頭的性子,她怎會就此甘心?”
“這可為難了,我們已將所學都傳給鳳丫頭了,她若再找那小子尋仇,怎麼辦?”
“這實在是個問題,怎辦好呢?”
老頭子夫妻倆都感到十分為難。他們口中的鳳丫頭已悄然來了。她叫道:“爺爺,奶奶!那小子呢?逃啦?”
“逃啦,你找他們?”
“他們是什麼人?要去哪裡?”
“他們是一家鏢行約來的人,到鬼王谷去索取鏢銀的,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有什麼。”鳳丫頭說:“奶奶,你知道鬼王谷的情形?可怕嗎?”
“這和你有什麼相干?管他可怕不可怕?”
“我怕他們失陷在鬼王谷,我就永遠無法報仇!奶奶,你不知道,昨晚,我跟他們打了一架,他氣力大,我打不過他,我要找他報仇!他若死在鬼王谷我便報不了仇啦!”
“哦,原來是這樣。”老婦慢應著,瞟了丈夫一眼,意思似乎在說:“怎樣?我沒說錯鳳丫頭吧!”
鳳丫頭說道:“爺爺,鬼王谷在什麼地方?離這裡有多遠?”
“你問這個幹什麼?”老婦說。
“我去幫他們,我不能叫他們死在鬼王谷。”
“為什麼?你和他們相熟?”
“不!我要找他們報仇,我不能讓他死掉。”
“傻丫頭,他們死掉,你不是已經報仇了?”
“不!我要親自報仇!我要親自殺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