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石頭下山

葉江流與石不轉的入門功練了有了七、八分火候後,風雲真人又授石不轉“風中刀”,傳葉江流“雲之劍”。

“風中刀、雲之劍,乃本門鎮門武學,此功相傳於上古時,軒轅氏征討蠻王蚩尤於琢鹿,被困於絕谷中。軒轅氏於谷中觀風、雲之變,領悟而成,將之授予其下兵將,才將蚩尤打得大敗而逃。後來軒轅氏羽化成仙,也是靠這功夫……”

“風中刀、雲之劍,其實是殊途同歸、互有相通。你們兩人一人先學刀,一人先練劍,學成後,互傳對方所學,若能將兩種武功整合在一起,是謂,風雲刀或風雲劍,則可無敵於天下。”

“風中刀”有五式,依序為“起、行、卷、馳、和”,即“風起式”、“風行式”、“風捲式”、“風馳式”、“風和式”五式,“雲之劍”,則是“湧、開、怒、飄、散”五式。

其中起手式的“風起”、“雲湧”為單一式,後為三、六、九、十二式,每式又有三百六十種變化。依風雲真人的說法,不管是風中刀、雲之劍,練成前三式,已得列一流高手之級。

石不轉聽到“……練成前三式,已得列一流高手之級……”不禁狂喜,他知道,自己的“出頭天”即將來到。

自風雲真人授“風中刀”之日起,他日夜苦練,可是,也許是“風中刀”太為精深博大。他練了三年,“僅”習到第四式“風馳九式”,對於“風和十二法”總不大能得心應手,似乎遇到了某些瓶頸。

至於葉江流,練雲之劍則練到第三式“怒雲六劍”,所以每次兩人比試,總是略輸石不轉一籌。不過,葉、石兩人武功其實都已屬一流。

石不轉學了九成的“風中刀”後,自覺在江湖上已罕有敵手,揚名於江湖之日應指日可待。日前下山進城採買,又聽說“天下第一武道會”正於開封舉行,便與林羽嫣說:“我石不轉重出江湖的時候到了!”

林羽嫣興致沖沖的要去見葉江流,她以為師兄妹三人終於可以連袂江湖,快意行俠,石不轉卻要她別去碰釘子。

“小葉子學武,意不在江湖爭雄,前些日我也跟他提過,要他和我們一起下山。哪知,他卻說闖什麼天下?四大聖山就算剩下一座五台仙山,我也要當神仙。還說什麼‘得遇師父,就是一種仙緣’,夢已在走,我不會半途而廢的!”

“他知道我要和你一起走嗎?”

“當然啦,我說三人一起走,他只說保重,你們走那天,我就不送了。”

“沒關係!師妹你和我一起去開封,等我們闖出了名堂,小葉子看著好玩,也許就會跟來了。”

林羽嫣沒有答話,含著眼淚跑去找葉扛流。

葉江流正在他自己臥室的床上打坐。

林羽嫣跑得太過急而氣喘吁吁,臉頰因激動而泛紅,她深情無悔的眼神注視著葉江流的臉,葉江流動也不動,彷彿沒有感覺到她已經進來一樣。

“小葉子,我和師兄等一下就要下山了。”

“不是說明天嗎?”葉江流睜開眼睛,心平氣和的說著,同時站了起來,從櫃子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了林羽嫣。

“這東西還你,我已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希望你多看看這世界,找一個如意郎君,莫要像我一樣,為情困住一生,被愛所作弄。”葉江流淡淡一笑,續道:“俗世有多少人像我一般自困痴夢之中,我雖是無怨無悔,即使可以重新選擇我也會走這遭,但羽嫣,被愛作弄,這條路可不好走啊。”

林羽嫣呆呆看著葉江流塞進自己手裡的東西。

一把短劍,曾經自己滿懷希望,充滿柔情,稱這把劍為羽嫣情劍。

“好!”林羽嫣怔了片刻,咬牙說:“我會依你的意思去做,我收回這把劍,我等一下就下山,但你要依我一件事,否則我會永遠跟在你身邊。”

“什麼事?”

“你要與我保持聯絡,做不成夫妻,我們還是師兄妹,我只要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偶爾見見面。”

“需要嗎?”葉江流心想,“我雲遊四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到哪邊。”看著林羽嫣盼望的眼光,他不忍心拒絕,於是答道:“好吧!保持聯絡。”

林羽嫣深深抽了口氣,走近葉江流。

“那麼,我以後再也不會死纏著你,你要成仙、要雲遊四海,想要相見,恐怕也不容易了。葉師哥,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你就在我額上輕輕吻一下,讓我留一點安慰與回憶。”林羽嫣閉起眼睛,慢慢品嚐,彷彿想留下這一刻。

葉江流凝視著她。對林羽嫣的深情自己不能說沒有感動,想起以往,內心一痛,就會想起朝青絲,他不想再墮人情海,愛得越深也越痛苦,自己一個人井波不興的求道不是很好嗎?

嘆了一口氣,他輕輕的朝她那梳劉海的額頭,吻了下去。

林羽嫣臉上不知不覺流下了淚珠。

林羽嫣咬咬唇,一抹臉頰的淚珠,推門而出,走了一會兒,石不轉剛好迎面而來,林羽嫣劈頭就說道:“師哥,我們立刻就走,我倒要看看小葉子是不是會下山來找我!”石不轉一愣,林羽嫣卻拉著他,兩人告別了風雲真人就連袂下山。

開封,天下第一武道會。

天下第二的令旗,迎風招展,插在“天武壇”的正中央。

“天下第一,楊升!”、“楊升,天下第一!”在數百名各門派高手的歡呼聲中,“三品帶刀護衛”楊升往前走著,準備登上三十二階的樓梯,上壇取下天下第一令旗,並坐上寶座。

這天下第二的令旗是被朝廷封為“楚國公”的大師童貫所頒,楊升經過三天三輪的比賽,剛才擊敗十名對手,才得到掌有此旗的殊榮,這旗號稱是有史以來官府中人第一次頒給武林中人的“天下第—。”

此旗能否號令武林中人雖然還有疑問,但楊升信心滿滿,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他深信過不了多久,大部分的習武之人都會承認此旗的權威。

石不轉與林羽嫣趕到會場時,楊升已擊敗眾高手,正站在擂台中央,接受眾人的歡呼。初次見識到這場面,林羽嫣興奮的望著四周人群后看著台上的楊升,臉上閃過一抹傾慕的眼神。

石不轉看了,心中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忌妒,心中喊道:“這是我的舞台,我才是天下第一,比賽還未結束。”想到豪邁之處,便運起丹田之力吼道:“且慢,我石不轉來也!”場內的吶喊聲居然被石不轉的吼聲壓過,眾人只覺耳朵“嗡……嗡……”作響,石不轉已拔身躍起,直掠寶座。

就在石不轉飛身而起的一剎那,楊升也拔身而起,以同一速度竄出,擋在石不轉面前,阻他飛向寶座。

石不轉使出風中刀“風捲式”,刀光如風中雷霆,其勢如江海奔騰。楊升出劍,劍光飛舞狂卷,其勢若雪花紛飛。當!當!當!鏗鏘之聲不絕於耳,兩人一前一後,在乎飛向寶座的瞬間,已交手了數十招。楊升劍勢隨刀光飛舞,腦子一片空白,全憑反射動作將刀光一一擋住後,兩人落在壇中寶座前刀、劍相持。

雖然處於豔陽高照的正午,楊升卻冷汗直流,他自知不是天熱,而是心寒。

石不轉微微一笑,口中吹出一口氣緩道:“風——馳——式!”楊升只覺風起塵揚,天地昏濁,刀勢像風一樣從四面八方直迫楊升全身,這次,楊升根本不知如何禦敵,一連退了五步。風塵退去後,石不轉的刀已經架在楊升的脖子上面。

台下觀眾幾時見過這般如風的刀法,個個目瞪口呆,一片肅然,片刻後“天下第一,石不轉!”、“石不轉,天下第一!”的吼聲才陸續進出。

石不轉得意的看著底下人海,又朝著林羽嫣擠擠眉,心想:“今日終於來了!羽嫣一定對我刮目相看!”高舉右臂喊道:“叫我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石不轉!”、“石不轉,天下第一!”觀眾呼應喊聲不絕。

楊升臉色鐵青,不得不說道:“閣下武功高強,在下自嘆不如,天下第一我拱手相讓,石兄是天下第一,我只當天下第二!”

石不轉收刀冷冷道:“天下第一是我,天下第二是我師弟葉江流。”石不轉將天下第一令旗拔起,扛在肩上轉身跳下擂台,牢看林羽嫣的手,邊走邊問道:“這可比練神仙好玩吧?”

林羽嫣笑盈盈回答:“哇,好威風!真了不起。哼!小葉子聽到這事,一定羨慕死了!”

石不轉點點頭,馬不停啼又要到江湖去求戰爭勝了,因為此刻的江湖百家爭鳴,自封天下第二的人很多,石不轉一一將他們打敗,最後總拋下一句話:“我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因為天下第二是我師弟葉江流!”

從此石不轉與葉江流的名字開始揚名於江湖。

石不轉的話雖然狂妄,但他與人挑戰從來沒有敗過,大家也不得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而就在石不轉初試啼聲,意氣風發的於江湖爭雄的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葉江流因緣際會的於“太原府”百姓的簇擁下,躍上歷史的舞台。

石不轉與林羽嫣下山後沒幾日,真人要葉江流下山採購食物與日常生活用品。葉江流揹著包袱往山門外就走,走在山路間,突然覺得腦後生風,他本能的伸出右手迎風一夾,拿到眼前一看卻只是一根枯樹根。

山風吹來,葉江流心想。“好大的風,連樹枝都給吹落了。”隨後想到:“不對!方才風聲破空而至,隱然有股殺氣,那不是自然之風,莫非……”

忽然背後傳來“風雲真人”的笑語:“如果這一根樹枝所引起的風聲你都沒聽見,連接都接不著的話,你我師徒緣盡,你回來的時候恐也見不到為師了。其實,依你現在的身手,揚名天下易如反手摺枝。”

接著又道:“難得……難得,你仍不忘學道初心!小葉子!你速去速回,備妥食物、日用品後,為師授你‘風雲大法’。”

葉江流聽說採購回來,師父就傳授“風雲大法”,真是走得急如星火,一股腦的往山下直走,花了半天的時間,走到山下,卻見城外,旌旗蔽日,戰馬煙塵,敵人若雲,原來城裡城外兩隊人馬正在打仗。

他打聽後才知道,圍城的兵馬是金兵,九個月下來已將城內的宋兵圍著滴水不入,飛鳥難渡,而守城的正是父親的門生與自己也有數面之緣的張孝純將軍。

要知葉江流之所以人山學道,除了受朝青絲所影響外,另一個原因是見國事靡爛,已到忠臣無可作為的地步,尤其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亂世末法、邪說橫行,一般公卿顯貴乃至士子文人放著國事不管,以狎妓遊宴為樂,尋常老百姓上行下效,趨奉時尚,整個社會淫逸之風盛行,在在都讓葉江流痛心疾首,認為紅塵俗事,孽緣糾纏最好不碰為妙。

何況“太原府”乃是邊錘重鎮,民間百姓多吃苦耐勞,較沒有那種淫逸之風,此刻他見“太原府”危在旦夕,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豈有不挺身而出的道理?

葉江流進城一看,宋軍已彈盡糧絕,陷入有倉無糧、有弓無箭的地步了。便拜見守城的張將軍,自告奮勇,請求上城督戰。張將軍只知道他是個胸懷大志的書生,雖練過幾年武功,但此時此刻即使是“天道盟”的汪盟主親至,都可能只是一籌莫展,搖頭興嘆,微小如葉江流又何德何能可力挽狂瀾呢?

於是搖搖頭,長嘆一聲,道:“城外敵兵如虎,關內少糧缺箭,我們有槍有刀,都用不上,你手無寸鐵;如何能幫我?”

一旁的宋兵也說道:“敵人強弓勁弩極為兇狠,城垛都不敢上人,若人一露面,金兵箭如雨下,九死一生,你也不要緊張,我們只有等待京師發兵來援了!”

葉江流再三向張將軍請求,讓他到關寨上,看看敵人陣勢如何了得。

張將軍道:“官兵人馬數千,尚不敢伸頭露面,你去也是白白送死。”連連搖頭,不讓他上城垛。

葉江流決心已下,最後說出死而無怨的話,張將軍才勉強答應他去觀觀陣勢。但必須換上官兵服裝,不然讓敵人看見一個書生把關,有辱大宋體面。

葉江流依言而行,換好衣服登關的時候,張將軍命令數個士兵護送,吩咐如果敵人射箭,要迅速把葉江流拉下關來。

葉江流走上關寨,剛剛站到寨口,金兵的飛箭果然就“嗖!嗖!”射來。

葉江流用了支鐵筷子,像夾蠅子一樣!

“叭!叭!叭!……”近身的箭都被他給夾住,然後拋在身旁。不到一個時辰,寨上已收到一大堆箭。

一會兒,金兵的箭勢稍歇,葉江流心中一動,喚來身後的護衛對他們說了一些話,不久護衛在葉江流身後撐起了枝白幡,上書:“大宋科舉落榜人,棄文學武共三年。”金人有認識漢字者,將白幡所書的意思傳了開來,全營氣得怒氣滔天,不可遏抑,陣勢因而大亂。

衛士們驚訝的把這事報給張將軍,張將軍起初有點不信,直到登上寨去,親眼看到葉江流像變魔術般的接箭,才拍著雙手為葉江流喝采,嘴巴還喃喃地道:“大宋有救了,大宋有救了!”金兵見攻城無效,只好鳴鼓收兵。

葉江流下了關寨,對張將軍道:“小侄想趁勝追擊再接他們一次箭!”

張將軍道:“敵人太刁,賢侄這樣打扮再次上陣,恐怕金人識破,不再射箭。”

葉江流和士兵們商量,共同想出個主意,讓他裝扮成個姑娘上陣,故意惹敵人生氣,說不定還可再撈到一批利箭。

金兵看見一個穿紅掛綠的女流之輩,在關寨上騷首弄姿,後面幾枝白幡寫著:“大宋第一名,醜妓金莫愁。”氣得怒髮衝冠,立刻擊鼓射箭。

葉江流閉著眼睛,聞風而動,只聞筷子“叭!叭!叭……”響,一枝枝的利箭都被他接了下來。他在上面接,士兵們在下面搬,直到金兵鳴鑼收兵,大家數了數,除去殘箭,收起來的利箭比頭一次多得多。

第二日,金兵又擊鼓攻城攻寨。

葉江流扮成道士在城門上架起一個祭壇,拿起法鈴,搖搖擺擺的跳來跳去,作起法來。金兵見是個裝神弄鬼的道士在戲弄他們,怒氣衝衝,鼓擂得更響,箭如雨下一齊向他射來。葉江流邊跳邊念著經文咒語,一面接箭。

大宋城池裡的軍民爭相觀看,大家都看著目瞪口呆,葉江流收起心神,專心接箭,他感到箭如雨下,竟是越來越多,葉江流心一動,雙眼一瞄,卻見北門前有一群金兵抱著大木樁,用力向前衝撞。

守門的人心思全注意葉江流這邊,看金兵的箭越射越多,天空宛如布起一道天幕,葉江流就像在雨中撐起一把傘,雨打在傘上就立刻彈開似的,難怪眾人如痴如醉。

葉江流接住箭往衝撞過來的金兵射過去,一連兩箭射傷了兩人,止住了金人攻勢,大宋軍民這才“譁!”的一聲!驚叫起來。金人計敗也就停止射箭。

大宋官兵算算從早上直到日過午時,金兵這一次所射的箭,又比前兩次的總和還多。金兵見幾次都上了當,再不敢輕易放箭攻城,“太原府”之危得解。

張將軍見葉江流的武藝高強,解“太原府”之危,於是再擺筵席,為葉江流慶功,並提出要上報朝廷封葉江流當大將軍。這時,忽聞鑼鼓喧天震地,葉江流與諸位將軍的談話都聽不清楚。原來,城中居民舞龍舞獅像辦廟會般,說要來答謝葉江流。

葉江流應百姓之邀上了城樓,但見“太原府”的居民百姓,一路扶老攜幼,頭頂香盤,挨挨擠擠,眾口同聲,要葉江流率領眾人抗金。葉江流再三感謝,說出自已是修道人,不能動了塵念。

眾人哪可依他,一起跪了下來,葉江流只好說道:“眾鄉親的支持,江流豈有不知之理,然‘修道’是江流畢生之願!江流所學有限亦難堪大用,有朝一日江流學成‘灑豆成兵,呼風喚雨’之術,對‘太原府’才能有更大的貢獻!”

有人道:“葉大俠若這麼走了,‘太原府’一旦被攻陷,即使你成為大羅金仙我們也無緣相見。”

葉江流沉吟了一陣子:“是否留下來與諸位共同奮鬥,對江流而言確是天人交戰,希望各位鄉親父老讓江流思索一夜。”

“對!我們就讓葉大俠再想一想,葉大俠可要以天下蒼生為重啊!”

這天夜裡葉江流躺在床上想著自己的神仙之夢似乎近在咫尺,明兒一回山,師父便要傳授自己“風雲大法”,成仙有望,可以將紅塵俗事盡皆拋棄,難道就要這麼放棄嗎?然而想起百姓對自己的殷殷期望,佛祖都能捨身成佛,如果自己可以拋掉一己成仙的私利,救百姓於水火之間,那不更有意義?

葉江流輾轉難眠,不知不覺走下床,推開窗戶,但見一片姣潔明月映照府城,今天正是十五,明月分外圓、格外的大,耳邊傳來民眾賞月嘻笑聲,還有萬戶持衣的聲音,嬰兒的哭聲笑語也夾雜其中,好像在慶祝和平的到來……

葉江流心想:“經過幾天的慘烈殺戮,黎民百姓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

不禁得意一笑,這一切彷彿都是自己所賜予的,他想到自己如果留下來與百姓一起奮鬥,將來名留青史,也不辱我葉家忠義門風。

明月映照,四周一片靜謐,葉江流彷彿聽到持衣的婦女在閒話家常:“這一個月下來連衣服都沒有洗了。”、“國破家亡,保住一條小命就該偷笑了,誰還有空閒洗衣啊!”、“今晚夜色好美!”、“如果葉大俠留下來,我要做些月餅送他……”、“我要讓我們家的小虎子跟他學武!”

葉江流壓不住內心澎湃欲飛的凌雲壯志,一手推開房門,有股想要走到城裡的衝動,他恨不得立刻告訴全城百姓:“我葉江流要與諸位共存亡,誰要滅‘太原府城’,先殺了我葉江流!”

這是天意嗎?自己必須遠迢迢來到太原,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以往在冠蓋滿京華的開封,只覺自己空有一腔熱血,卻無處發揮。

如今來這個被千軍萬馬所包圍,天高皇帝遠的邊陲重地,驀然才發現自己還可以活得這麼有意義,或許能為一小撮人奉獻,好過在一大群人中迷失吧。

彷彿他聽到朝青絲在對他微笑,人生除了愛情與功名之外,本來還有許多更有意義的事,就像當年朝青絲以棋道讓遼皇罷去侵宋戰事。

記得在“觀海別院”的日子裡,葉江流曾經吟誦自己當時最喜歡的詩句:“一夜北風寒,萬里騰雲浩,長風雪連天,改盡江山求……”

當時,朝青絲卻若有所思的說道:“你也是學劍之人!可瞭解‘學劍難,棄劍更難’這句話的含意嗎?從我拿起黑白兩子開始坐在棋盤前,便走上孤獨之路,一個劍客拿起劍步入江湖,或者一個士子考上進士求得功名,不都一樣只有往前走的路嗎?”

“平常人還好,懂得隨波逐流,但你才大志高,總想要改變些什麼,其實我們終是凡夫俗子改變不了什麼的,就像我如果幫皇孫穩住了帝位又能如何?說實在我不認為他會是個好皇帝,有朝一日他政權穩固了,說不定比耶律猛還壞,遼國或許會亡在他手中。”

“唉!從我下的第一盤棋開始,我下的棋都是遼國宮廷鬥爭的棋,你考上進士求得功名也不過是在大宋官海中沉浮,小葉子,人的志氣不能太大,偶爾隨波逐流,甚至沒有壯志,也沒有理想,像一般的市井小民一樣安穩度日,波瀾不興,那也沒什麼不好的。”

當時葉江流意氣風發,實不懂朝青絲的感嘆何來,經過這幾年來的漂泊,他卻慢慢懂了。

“好,就這樣決定,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我葉江流誓與‘太原府’共存亡!”此刻無官一身輕,卻更能做大事,葉江流出了房門,躊躇滿志,他想找地方,靜下心來再思考斟酌往後的人生。

葉江流躊躇滿志,走沒幾步,忽然聽到一陣淫謔的笑語,整個心都沉了下去。

只聽一個男人說道:“我的官有多大?我是太原的督軍,負責監督這裡的文武百官,知府趙孟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一個!張將軍?我叫張孝純替我擦鞋,他敢說個‘不’字?”

“至於最近很風光的葉江流,他只不過是個死老百姓而已,我要他去死,他敢活?嘿!嘿!這次我在‘太原府’立了大功,應該可以升官,如果可以調回京師,我一定帶你走……”

葉江流聽到這裡,心沉下去,愣在那邊,忽然身邊走來一名士兵說道:“葉大俠,你可來了,李督軍擺了慶功宴,正令我去請您來喝幾杯。”

葉江流“哼!”了一聲,推開門便進去,李督軍只是朝他點點頭,狀甚倨傲。

葉江流早是一肚子氣。這時趙盂秋知府與張孝純將軍也都來了。

李督軍狂呼亂叫,旁若無人,對身旁的美女道:“你不要看這些狗官平日道貌岸然,聽說張孝純在守城期間還頒下‘禁酒令’,我今天就要這太原府的文、武兩巨頭與大小官吏陪你喝酒!喝個不醉不歸。”

李督軍拍拍手,要屬下拿人頭般大的“龍王杯”來盛酒。幾個下人拿了“龍王杯”出來,一一倒滿酒。

李督軍笑著與眾人道:“喝不完的可要罰站!”陪座的“太原府”官員畏懼李督軍的官威,只能笑笑,紛紛起身到李督軍面前去拿酒,沒有人敢不喝。

李督軍大擺官威,雖說是“請”眾人喝酒,其實卻要“灌”眾人酒,他這樣目中無人,故意“羞辱”太原府的官員是其來有自的。

李督軍的後台是權臣蔡京,蔡京權尊勢重,朝野側目,朝廷上下,各郡各府,莫不佈滿蔡京爪牙,唯有這“太原府”一向被稱為“大宋朝的最後一塊淨土”,意思是說“太原府”向為葉驚華門生任官所在,影響所及“太原府”忠良輩出,屢屢彈劾蔡京,可說是蔡京的心頭之患!

此時,除了葉江流坐在那邊不理不睬,還故意打著盹外,就只有張孝純因為多年前曾經喝酒誤事,被降了官位後,從此立誓不喝酒外,大家無論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向前去領酒,皺著眉喝了下去。

李督軍見張孝純不喝,故意要人將“龍王杯”送到他面前。張孝純再三告免,李督軍就是不許。張孝純只好舉起酒杯略略沾唇,一下子便面容發赤,眉頭打結,愁苦不勝。

原來張孝純這些日子以來身先士卒,拼死守城,身中七箭十二刀,大夫吩咐他不許喝酒。李督軍見狀,走下席來,親手揪了張孝純的耳朵,拿著“龍王杯”強灌之。

張孝純出於無奈,悶著氣,一連幾口喝盡。哪知不喝還好,才喝一口,只覺得天在下,地在上,牆壁都團團轉動,頭重腳輕,站立不住。李督軍拍手呵呵大笑。

葉江流冷眼旁觀,吞不下一肚不平之氣,忽然挽袖而起,拿了只“龍王杯”在手,斟得滿滿的,走到李督軍面前,說道:“張將軍承老先生賜酒,已醉得不能為禮。我代他酬老先生一杯。”

李督軍愕然,方欲舉手推辭,只見葉江流聲色俱厲喝道:“此杯酒別人吃得,你也吃得,別人怕著你,我葉江流不怕你!”也揪了李督軍的耳朵要強灌。

李督軍只有笑笑說:“不急,不急!老夫宴請諸位自是要不醉不歸,哪有我自己不醉的道理,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不勞葉大俠費心。”說罷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葉江流厲聲道:“不是說不醉不歸嗎!全給我一口喝下去。”李督軍苦笑,又不敢不喝,折騰了老半天,喝了又吐,吐了又喝,才將酒給喝完,葉江流要李督軍將酒杯遞過來。

葉江流拿著酒杯,運起十成內力擲杯於案,“砰!”一聲巨響,整個將杯子陷進桌內,眾人駭然。葉江流拍手呵呵大笑:“好個慶功宴,好個慶功宴!”嚇得眾官員面如土色,一個個低著頭不敢作聲。

李督軍假醉說道:“葉大俠高興就好,老夫醉了,你們慢慢喝,我告辭了。”

葉江流揮揮手,也不送,坐在椅上,敲著桌子,拿起一罈酒,就往嘴裡倒,還大聲嘆道:“漢賊不兩立,忠奸不併存!”一連唸了七、八句。

“漢賊不兩立”這句話是出師表上的話,葉江流把蔡京一夥人比為“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眾人只怕李督軍聽見,替他捏兩把汗。

葉江流全不以為意,又喝了數口酒,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惆悵。原本不喝酒的張孝純將軍見狀嘆了一口氣,吟道:“藉此一壺酒,滌盡千古愁。”也拿起酒來與葉江流對飲,太原府的在地官員,也都坐了下來,陪兩人喝酒、論政。

至於,李督軍所帶來的中央官員、陪酒侍女,紛紛假借種種說辭,欲先離席,葉江流也懶得理他們,揮揮手,請其自便。

茫茫中,葉江流醉了,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講了好些話,張將軍拉著他的手,流著眼淚,也向他說了些什麼,但他都不知道了,反而自己腦裡有種十分清楚的意念。“有這一夥奸臣為亂,自己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守不住太原府!”,忽覺得“成、敗、興、滅,不過是一種萬物循環的道理罷了!自己大可遠離塵世輪迴,又何必如此執迷不悟呢?”酒後入房睡覺,葉江流,幾經天人交戰,輾轉難眠。

次早,有人上報李督軍說葉江流已不知去向,李督軍胸中放下一塊石頭,囂張依舊。

“太原府”的百姓卻開始傳說,那葉將軍乃天上“武曲星”下凡,為救百姓於水火亂世之中!

明月長圓,紅塵依舊,葉江流歸心似箭,由紅塵奔人仙山,他回到“仙人峰”已是隔天的夜晚,盥洗完畢,上床睡覺,準備明日一早再向師父請安。

這夜,葉江流卻做了一場兇夢:葉家上下三十口被五花大綁的綁赴刑場,一劊子手執一張弓,“咻!咻!”發了三十箭,一箭一個盡數處決,不留一個,讓他驚出一身大汗來。

葉江流醒轉過來,微微睜開眼睛,心頭兀自不住的跳。

葉江流尋思想道:“明明是真,卻怎麼是夢?”披衣坐起,看桌子上那盞殘燈半明不減,便去剔亮了燈。

再看那四壁靜悄悄地,只聽得方才那片哭聲還在耳邊不遠處。

葉江流大疑,道:“怕真有此事!”

跳下床來,走到房門邊細聽。越聽越近,只在房門外天井裡,哭得好不悲傷。

葉江流大怒道:“看是什麼鬼,我此刻還怕他是夢?”

便去床上拿了寶劍,右手提著,用左手去拔了門閂,踢開房門,大踏步趕出天井裡看時,只見滿庭露氣,殘月在天,那片哭聲兀自在青草裡;

他直趕到外,沒想到一看,原來是青草堆裡許多秋蟲,在那邊嘰嘰喳喳的亂鳴亂叫。

葉江流看了一轉,走進房來,把房門關上,將寶劍插好掛好,坐在那把椅子上。

葉江流在燈光下想將起來,爹爹回京後終日滿面愁容,憂讒畏譏。十四歲那年兄長被外放為官,全家在淮河渡口相送,他當時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一朝父子三重臣,卻沒有光宗耀祖的榮耀之感,反而是憂饞畏譏,戰戰兢兢的活著?

當時阿爹要兄長們謹言慎行,葉江流竟然有種易水送別的蕭蕭之感,步入江湖之後,從楊升、曲震天、閻松、李督軍的氣焰可想而知,權臣是如何的囂張跋扈。

更可怕的是權臣亂紀,不只蔡京一人,當時朝廷有六大奸臣,民間都稱他們為六賊!這六賊為了權勢,常常互相傾軋,爭亂不休。六賊唯一共同敵人,只有我們姓葉的,聽說他們彼此較勁看看誰能先扳倒我們葉家。

葉江流恩前想後,但覺悽惶非常,突然一陣急遽的敲門聲,葉江流自從與“風雲真人”習武以來,生活甚是平淡閒適,何嘗聽過這等急促的敲門聲,此刻心中不免一震,還直問自己是否是在夢中?

門一打開,卻是往日服侍自己的書僮小文,葉江流見小文滿面風霜問道:“小文,你怎麼來了?”

小文一見開門的果然是二少爺,“哇!”一聲哭了出來,葉江流柔聲道:“小文,乖!不要哭,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小文放聲痛哭:“老爺與大公子在山東上表彈劾童貫,童貫一怒之下將他們流放到柳州,聽說童貫還要派刺客在途中暗殺他們。”

“二公子派出護送老爺的高手都被狙擊在路中,一個不剩。其實,半年前老爺就得到消息,為免連累下人,早將我們遣散,老爺對我思重如山,教我讀書寫字,如果不是出了這事,今年老爺還要叫我像小東一樣去人大學、考科舉呢!三公子你一定要想辦法拯救老爺、大公子啊!”

葉江流立刻急如星火的趕回家裡,卻看著父、母親安然逝世。他將大哥平安送到柳州,一到柳州,安排好諸多事項。卻又傳來在海南島的二哥遇到“南海神教”的叛亂,葉江流披星戴月到了海南,花了一年的時間終於助二哥平定了“南海教亂”。

在這幾年的江湖歲月裡,葉江流似乎忘記他學道的理想,竟然已步入江湖,他也隨波逐流,順手管了幾檔閒事,在加上師哥石不轉為他吹噓,“孤舟俠隱”的俠名也響遍了整個江湖。

林羽嫣與石不轉下山將近二年,她常常陪著石不轉轉戰四方,隨著石不轉名氣越來越大,林羽嫣天天盼望葉江流來信,卻一直落空,她的心情逐漸低落。

這一年來只收到風雲真人的一封信。

風雲真人在信中說與葉江流在五台山的煙霞洞修行半年多後,葉江流返家辦事,總共已過了一年,二月十九日這天,他自己屈指一算知道十日之後自己的大限將到,道人說自己已找到一個福地洞天,靜待兵解的最後一刻,要林羽嫣不用掛心。

對於風雲真人的過世,林羽嫣雖然傷心,但風雲真人在林羽嫣成長的日子裡,早就對林羽嫣說過當死的那天到來,就像迴歸自然一樣,無喜無哀也無愁,他只想找一個地方靜靜等待,死對真人可以說是求仁得仁,因此林羽嫣較能釋懷。

葉江流雖曾答應林羽嫣說會魚雁來往,保持聯絡,但卻一封信也沒有寫,林羽嫣之所以一直跟在石不轉身邊,並且偶爾與石不轉一起轉戰江湖,使江湖上的朋友將他們兩個稱為“風雲俠侶”,便是因為石不轉聲譽日隆,每個江湖人如果稍加打聽,一定可以知道石不轉的所在,葉扛流如要寄信也有地方可以寄。

石不轉轉戰江湖,未曾一敗:“我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因為天下第二是我師弟葉江流!”也成了無人敢質疑的一句話,石不轉聲譽如日中天,交際應酬也多,甚至許多江湖俠少請石不轉證婚,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又有誰知不鳴則已,一鳴天下第一的石不轉也有他的苦處。

每一次見到林羽嫣總是在她為受消瘦,奔波千里之後。

“唉!怎麼又找不到小葉子?為什麼不死心?”石不轉總是收起凌人的傲氣,用最好的態度,最謙卑的涵養,很溫柔的問她:“羽嫣,我一生只有兩個理想,第一個理想稱雄江湖可說已經成功了,第二個理想你還要我等多久呢?”

林羽嫣總是低頭不語,誰又聽得到她心中千喚不一回的吶喊:“小葉子,葉江流,你在何方,可安好?一去經年,音訊全無。小葉子,小葉子,你真的那麼無情?早知道這樣,即使你再討厭我,我也要纏著你!”

“你知道嗎?”石不轉深情的看著她。

“小葉子說不定在哪邊已經學會煉藥救人,呼風喚雨,擺脫紅塵俗世的道家秘訣,如果他知道我還沒跟你有了結果,那不被他笑死才怪。”

林羽嫣微微一個顫震,輕輕嘆息,依舊低頭不語。

“好吧!”石不轉長長嘆了口氣。

“我說過,我會等你,我不相信天下有比我強的人。哪怕你要我等你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都會等你的。”

石不轉咬著牙,轉身便走,他心裡不平的想著。

“如今,我石不轉名震江湖,號稱天下第一,哪一點比不上小葉子……”、“小葉子來自官宦人家,又是進士出身,但如今他也流落江湖呀!難道……就是這樣所以我不如他,比不上他?”

“我好歹找個官職做,不就比他強了,說不定也可讓羽嫣回心轉意……”

石不轉又想起以往在山上的日子,葉江流偶爾評論朝政,月旦滿朝忠奸,林羽嫣總是聽得熱血沸騰,義憤填膺,有種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激越情懷,想到這裡於是一顆心怦怦亂跳,內心深處,又浮上指望,於是他停步轉身,大義凜然的對林羽嫣說:“算了,國難當前,這些兒女情長,且放在一邊。”

“國難當前,怎麼會?當今聖上雖然昏庸,但最近總算做一件好事,他竟然聯金滅遼,聽說燕雲十六州中,太行山以東的七州都已經決定要還給大宋了,趙佶收復了壇淵之盟以來喪失一百八十八年之久的國土,恐怕會因此留名青史。”

石不轉前幾天才和一個從燕雲十六州來到開封的宋人聊天,所以對當時的國際大事有些瞭解,一付憂國憂民的樣子說道:“女真人在八年前建立金國,以一萬軍隊,大敗遼主耶律延禧所率的七十萬大軍,六年的期間金國就佔領了半個遼國,攻破遼國的上京臨潢,耶律延禧落荒而逃。”

“後來宋、金使者在臨潢締下密約,金國負責攻取遼國的中京大定府,然後南下直指長城古北口,宋國則攻取遼國的南京燕京府,然後北上,宋、金會師於長城古北口,兩國以古北口關隘為界,互不侵犯。”

“可是大宋竟然讓那個童貫領軍,二十萬大軍對燕京奇襲竟然還被追殺到盧溝橋,死傷殆盡,幾乎全軍覆沒,已經攻陷中京的金國大軍接到宋軍潰敗的消息大吃一驚,於是放棄古北口,從居庸關南下,進攻燕京,真是一物剋一物,把宋軍打著落花流水的遼軍,一與金人接戰立即潰不成軍,金國輕而易舉的取得燕京將大遼給滅了。”

“唉!遼、宋兩國百年和好,聯金滅遼反而暴露出我們的缺點,滅了遼國,金人也看出大宋其實比遼國更不堪一擊,沒想到童貫、蔡京他們厚著臉皮,要向金人索取燕雲十六州,金人笑裡藏刀,勉強將燕雲十六州交還,童貫因此被趙佶封王,其實有識之土都知道,金人狼子野心,識破了大宋只是紙老虎,遲早揮軍南下……”

“果然,近日宋、金邊界,金人蠢動。開封城內,也傳有金人殺手出沒,種種跡象顯示,宋、金戰爭恐將一觸即發!”

“全國不久一定會發兵攻我大宋,國事危急至此,這正是我輩武人,報效國家,為民請命的時候,師妹我們……”

“師哥,我身入紅塵走江湖,只不過要看看人生百態,你……你不要在我身上,繼續浪費時間。”林羽嫣以往對國家、民族的熱情似乎也被消磨了,她淡淡的答道。

石不轉見這也弓I不起林羽嫣的興趣,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不過仍對自己充滿信心:“搞個官來做,讓她過安定的日子,日子一久,一定……一定可以得到……師妹的芳心……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黃葉,秋風,大地蕭條。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蒼生為魚肉。官道上黃沙捲起煙塵,一列車隊從天涯的那端緩緩而來。

車馬漸近,首先看到八名甲冑鮮明的武士疾馳而來,接著便是幾輛一路而來已被沙土所塵蒙的華麗馬車,中間那輛尤其華麗,也比其餘的馬車都還要大,趕車的是一個彪形大漢,在車轅兩旁,一左一右立著兩個壯士。

左邊那一個面白皮淨,看來甚是儒雅,此人名叫施羽,是華山派的掌門大弟子,也是當今武林,十大用劍高手之一。右邊那個臉龐瘦削,甚是陰森、奸險的樣子,名叫陳鬼劍,是江湖邪派排名前五的高手,“鬼劍山莊”莊主。

這兩個正、邪兩派屬一屬二的高手,俱眼露精光,不時四顧,一付戒慎恐懼的樣子。馬車裡的人不知是何方神聖,竟能讓正、邪兩派高手一起護駕。車馬在道上飛馳,車輪不停滾動著,車輪輾過,將路上的小石塊軋得四處彈開,——切似乎很平靜。

這平靜在車馬經過一片枝葉茂密的樹林之際,終於改變。風一吹,樹葉隨風搖曳。

施、陳二人突然感到樹林之中,一陣風起雲湧,那風才一動,施、陳二人就立刻抬頭,兩道劍芒掃向樹林深處,那趕車的大漢,反應更為敏捷,長嘯一聲,叫了聲“不好!”,“刷!”地一鞭向車頂處抽了過去,這馬兒久經訓練,聽到車伕的嘯聲便嘎啦一聲停住了。

前後車隊、馬隊,飛起數條人影。剎那間,三十餘名高手飛身而起,護住車隊……

施、陳二人連人帶劍已攻到樹上,一時只見落葉紛飛,感到雲淡風輕,那股風早如雲霧一般飄過,落在車頂之上。

趕車壯漢一鞭已到,卻被抓住了鞭梢,只覺一股勁力如排山倒海般壓來,趕車漢子來不及鬆手撤鞭,整個人被抖了起來,往地上一摔,跌得四腳朝天。

這一連串的變化,其實發生在極短的時間,施、陳二人還在樹上,又見那快得像風一般的人手起刀落,只聽得“嘩啦!”一聲響。

車頂上已被劈出了一個大洞,那人身形隨風躍進車內,施、陳二人臉色一變齊聲呼道:“護駕!”

那飛身而起的三十多名高手這時也陸續飛至,在趕車壯漢指揮下將這部馬車給團團護衛住了。

可是,那風一般快的人,已進了車廂,而當今皇上,喔……不!他在前一天,因為知道宋、金開戰在即,為了想要一走了之;已經將皇位傳給了太子趙桓,自己則逃之夭夭,南下避難。所以,他現在應該是——太上皇。

太上皇與刺客正在車廂之中談話,護衛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趕車壯漢其實是“護駕大將軍”車西雲,車西雲正要開口交涉,突然聽得車廂中,傳來了太上皇略為顫抖的聲音。

太上皇道:“車將軍、施大俠、陳壯士,你們不必驚慌,是江湖義士來投效。”

聽到太上皇的聲音還算平順,車、施、陳多少放了一點心,但自己卻無能抵住來人的攻勢,他們面子掛不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車廂的頂上已穿了一個大洞,陽光射了進來,更顯出車廂中象牙鏤刻,錦墊繡鋪,華麗至極!

太上皇臉色蒼白,卻強作鎮定,正襟危坐的坐在繡墊之上,而站在太上皇身旁,執刀背劍的是個方面大耳,沉著威嚴而剛毅的勁裝大漢。車、施、陳三人見了那勁衣漢子,喃喃道:“石不轉……怎麼會是他?”

太上皇咳了一聲,問勁裝大漢石不轉,道:“以壯士的身手一旦來投效,朝廷必以護衛統領的最高職位待之,為何要這般魯莽行事?”

石不轉哈哈一笑道:“此次,金人南侵,國步艱難,皇室風雨飄搖,為保平安,朝廷招賢納能,天下皆知。草民日前已蒙主恩寵授予‘皇族三品護衛’之職,專職保護皇族安全。”

“今日,卑職敢犯龍顏,實因近日金人囂張,屢有暗殺行動之進行,搞得皇族、親王,人心惶惶,不得安寧。為確保太上皇的安危,微臣不得已親自測試,看看太上皇的護衛是否可擔當重任,如有冒犯,還請太上皇見諒。”

太上皇聽了,也勉強一笑:“壯士有驚世之才,自有驚世之舉,朕怎麼會怪你呢?經壯士這一試,車將軍也可知道護架陣式哪邊還有漏洞,朕一定讓皇兒晉封壯士為‘三品官職’,日後朕的安全就由壯士全權負責,這樣朕也高枕無憂了。”

石不轉孤傲的持刀為禮,向太上皇道:“三日前,金人‘殺手樓’屠龍一隊十五高手傾巢而出,欲趁皇上視察黃河防務時暗殺於途中,微臣早一步得到消息於途中破車求官,代替皇上坐於轎子內,來犯殺手被微臣一一擊斃,因此蒙主隆恩,晉封微臣為‘皇族二品護衛’!”

依照大宋官制,及開國幾十年來得慣例,皇族護衛一職,最高不過三品之官,看來石不轉可是新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呢!

太上皇尷尬的一笑:“我看‘一品帶刀護衛’才配得上壯士……”

石不轉仍是持刀禮,向太上皇道:“其實,我們已接到密報,也許今日,或是明日,金人‘殺手樓’屠龍二隊將對太上皇有所行動,皇上擔心太上皇安全,特要卑職來此護駕!”

太上皇愀然色變,對石不轉道:“一切……一切有勞狀士了!只要能保護本宮的安危,一定……一定加封‘一品帶刀護衛’……榮華富貴包你享受不盡……”

太上皇說著說著,突然發現匆忙之際,還未問這位“二品帶刀護衛”的姓名,於是咳了一聲,問道:“壯士高姓大名?”

勁裝大漢走出了馬車,回頭道:“草民石不轉,江流石不轉的石不轉。”

風沙吹透太上皇的車駕,太上皇感到一冷,“哦!”了一聲:“原來是石護衛”。

石不轉方走出馬車,就聽見後方警哨響起,石不轉自語道:“說曹操,曹操到,‘殺手樓’的人還來的真快!”從懷裡掏出一塊統領令牌,對著護駕眾人喊道:“‘皇族二品護衛’石不轉在此,眾將官聽令!”在場四十餘名護衛齊聲喊道:“是!”

石不轉發令道:“車西雲、施羽、陳鬼劍、護衛一隊保護太上皇先行,其餘與我殿後,擺‘鶴舞陣’迎敵!”

眾人聞令依石不轉指示行動,太上皇被護駕先行,“鶴舞陣”尚未擺好,果然有十餘名黑衣殺手自旁邊樹林跳出。

“殺手樓”殺手見眼前陣仗,知道著了敵人的道兒,審視眼前情勢,敵眾我寡,又瞄見石不轉,知道其便是日前殲滅屠龍一隊的高手,評估此役勝算不大,帶頭首領喝道:“突圍!”便要各自散開逃命,落荒四竄。

但這些殺手兇惡成性,便在逃走之時,還揮刀亂殺,也殺了些不堪一擊的宋室護衛。石不轉大怒,叫道:“石不轉在此,豈容你說來就來,要走便走。”、“別讓韃子走了。”兩個起落,已奔到前方,左手拍出一掌,身隨掌起,打向那帶頭首領後心。

那殺手也不回頭,“嘿……嘿!”一聲冷笑後,倏地反擊一掌。

波的一聲響,雙掌相交,石不轉只覺對方掌力猶如排山倒海,身子晃了幾下,倒退了三步。那殺手已經借力向前逃竄躍去。

石不轉當眾被逼退,顏面大失,心想若不討回面子來,真不知往後顏面將擺何處,吸了一口氣,調勻氣息後,見己方三十名增援部隊趕到,已漸控全局,隨手拉住一匹馬來,便上馬獨自追去。

石不轉追趕數里,來到一樹林中,卻見那殺手首領持刀站著,見到石不轉來冷道:“怎麼,還不認輸嗎?我南海十四郎今日就讓你心服口服!”

石不轉一躍下馬,也不多說,只道:“候教了!”

南海十四郎斜走向前,一把亮透寒光的金刀已不知從什麼地方變了出來,他隨手輕晃,竟擴散出波波光弧、刀氣。

石不轉吞下一口唾沫,剛才兩人換了一掌,石不轉知道,此人武功恐怕未必遜於自己,他有點緊張,有點興奮,神刀正舉胸前,目不轉睛的凝視對方,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南海十四郎靜靜的握著刀,站立不動,意態悠閒安詳,卻又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石不轉全神貫注,力透四肢百骸,在這一觸即發的前夕,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聽得了血液在體內奔流的聲音。甚至,他也能感應到手上神刀的顫動。

南海十四郎還是沒有動,還是從容的站立原地,像在等待什麼。這時,一股強風吹來,狂風如嘯中,石不轉風中刀“風起雲湧”順勢就展開。風中刀芒,如怒濤奔浪,涵蓋天地,要吞噬南海十四郎。

南海十四郎也出刀,石不轉只覺一股凌厲罡烈的勁風,已猛然襲擊而來。

但聽“當!當!當!”鏗鏘之聲不絕於耳,火花四射。兩人快打快,硬碰硬,連續交手數百招,石不轉使出再現江湖以來未曾使過的“風馳九式”卻也無法越雷池一步,突破南海十四郎的刀幕。不過,南海十四郎也同樣攻不進來!兩人勢均力敵,半斤八兩。又纏鬥了一陣後,刀光盡逝,兩人倏然分開,面對面站著,互相凝視對方。

石不轉雖滿臉漲紅,但他偏不信邪,大喝一聲,“風馳九式”,三百六十五招又急施而出。只見空氣激盪,風馳雷響,刀影有若排山倒海。南海十四郎雖仍喘息不已,但也不甘示弱,也是一聲大喝,刀自胸前,如電光石火般推出,一股浩蕩如江河般的綿綿勁力,亦急湧而至。

“當!當!當!”兩人空中交戰!快刀交鋒。石不轉於漫天刀影中,突然福至心靈。“以慢打快,以柔克剛!風中刀的‘風和十二法’正是這廝的剋星。”手中便使出“風和十二法”起手式——“風和日麗”。

“風和日麗”招如其名,刀風柔和,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但卻又能後發先至,讓南海十四郎的快刀強攻,猶如打在棉絮上,氣焰盡失。

石不轉見此招奏效,眼中陡現殺機,招出“風清月朗”,挑南海十四郎一個弱處,神刀緩緩送出,去勢雖慢,卻偏又能於南海十四郎的刀網中,如人無人之境,劃開通路,直取其心胸處。

眼見刀鋒至南海十四郎胸前三寸處,石不轉卻覺氣力不續,猛一停頓,即失去殺敵契機,南海十四郎刀影馬上大興,強阻“風清月朗”的餘招去勢,令石不轉不得不回刀,復使“風馳九式”以快打快,抗衡南海十四郎電光石火般的快刀。

這時,傳來南海十四郎的聲音:“練不成‘風和十二法’是無法擊敗我的!你既然無心再鬥,何不就此收刀?不然,照這樣再打下去,五、六個時辰,也分不出勝負!”一陣刀光交織後,南海十四郎便飄然而去,石不轉也不追人,只是持刀站著,口中喃喃地念道,“不練成‘風和十二法’,還真無法殺他呢……”手裡拿著刀就耍起“風和十二法”來!耍了一陣子,又停了下來閉目沉思,似乎依舊無法突破其中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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