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知躒提出要趙鞅交出邯鄲。趙鞅楞住了。邯鄲是一座大城,光是百姓就有十萬戶,而地理位置更是極為重要。邯鄲是晉國東方的門戶,北拒燕代,南臨齊國。從前邯鄲氏把守邯鄲,雖然是趙氏的支派,但畢竟保證了趙氏獨佔一方的優勢。如果讓知氏插手邯鄲,那無疑是在趙氏心腹中插了一根釘子。“絕對不行。”趙鞅心裡想,頭腦在飛快的運轉,心想怎樣才能找藉口把知躒拒絕。
“知大人,”突然下面有一個聲音,“邯鄲本是趙家世襲的封地。邯鄲氏雖然和範氏一起作亂,但趙氏還在,由我們接管邯鄲是順理成章的事。如果知大人不服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讓邯鄲人民投票自決,讓他們自己決定他們的歸宿,知大人看怎麼樣?”
趙鞅心裡一陣高興,心想這話說的可太妙了。邯鄲歸我趙氏已經百來年了,百姓都是受趙家的恩惠的,投票自決,他們肯定不會願意放棄趙氏而去當知氏的二等領地百姓。最多我在投票以前再減輕一點賦稅,投票結果肯定是我贏。
說話的原來是董安於。知躒不認識,對趙鞅說:“這位不是朝中的人物吧?”趙鞅拱手說:“這是在下的家臣董安於。”
“哦,”知躒點點頭,對董安於說,“我和你的主人說話,你一下人插什麼嘴?”
“雖是下人,說的卻有道理。”趙鞅說,“領受封地,好歹應該有個理由,沒有理由,也應該順乎民心,知大人有心接管邯鄲,我看由公民投票自決是合理的。”
知躒哈哈的乾笑兩聲說:“趙大人,我是開玩笑的,邯鄲是你們家族的老窩,我怎麼敢要,哈哈,哈哈。”
群臣見知躒笑了,如釋重負,彼此相對,也都哈哈的笑了起來,只是臉上的肌肉覺得有點累。
知氏的別墅。知躒半躺在太師椅上,一旁一位女子在為他捶腿。傍邊一位少年十五歲左右的年齡,眉目清秀,扎著方巾,穿著白色的便衫,恭敬的站在一旁。這一位是知躒的兒子,名叫知瑤。知瑤在知躒的兒子中,聰明過人,最得知躒的寵愛。知躒說:“唉,沒有想到趙家居然還有董安於這樣的人物,將來早晚是我家的禍患。”
少年說:“那董安於果然是個人物。聽說他特別善於收買民心,他治理晉陽不過三年,範吉射圍攻晉陽,城中糧盡十幾天,可百姓沒有出怨言的。這次圍攻邯鄲氏,就是他親自出馬。”
知躒說:“這樣的人物,我怎麼才能把他儘早的剪除?”
少年說:“父親,要除董安於,現在是最好的機會。趙鞅剛恢復爵位,可他作亂的把柄還在,父親您只要重提他未經國君同意,擅自圍攻邯鄲的事,他就沒法脫身。圍攻邯鄲是董安於出面,而作亂是死罪。父親只要逼趙鞅,他沒法不殺董安於。”
知躒大喜,對知瑤說:“我兒果然謀略過人,看來我知氏的希望,就在你了。”
知瑤得意的笑了。
夜幕籠罩趙家公館。書房裡趙鞅正秉燭讀書。素寧輕輕的推門進來。趙鞅問:“素寧,有事嗎?”
素寧說:“大哥,你打算怎樣處置範吉射呢?”
趙鞅說:“明天上朝討論這件事。怎麼,你關心這事?”
素寧說:“大哥,你還記得你從前答應過我,滿足我的一個要求嗎?”
趙鞅說:“記得,是什麼呢?”
素寧說:“大哥,求你放了範吉射,讓我和他走。”
趙鞅把書扔在桌上,生氣的說:“我早就覺得你假戲真做,和範吉射這小子生出情來,真讓我丟臉。範吉射是我家的心腹禍害,留著是個後患。而你,我早已經把你許配給韓不信,你要讓我在卿大夫面前丟臉嗎?”
素寧說:“你只知道丟臉。如今範吉射什麼都沒有了,他輸給你了,而我,我什麼都不要,只求一個自由。你,我們趙家,榮華富貴,前途無量。而我和吉射什麼都不求,只求離開這裡,你為什麼要做人太過分呢?”
趙鞅的臉由青轉白,伸手一巴掌將素寧打倒在地。這時伯魯突然從門外進來,吃驚的喊了一聲:“姑姑。”跪在素寧的身邊,帶著敵意看著趙鞅。
素寧哭著對伯魯說:“伯魯,沒事,姑姑沒有事,你快回去睡覺。”
趙鞅頹喪的託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