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卻說陳乞打聽範吉射的下落,中行寅結結巴巴的說:“陳兄,說老實話,我不知道範吉射的下落,我只看見他帶著三千敢死隊衝進趙鞅的千軍萬馬之中,所以估計他必死無疑了。”

陳乞說:“那不一定。趙鞅是不會把他在戰場上殺了的。既然不知道他的死活,我正好趁趙鞅婚禮的機會去打探一番。如果範吉射僥倖不死,我盡力把他救出來。”

齊侯問:“這範吉射如今身廢名裂,留他何用?”

陳乞說:“主公有所不知。這範氏在晉國七世為卿,可以說是根深蒂固。我們把範吉射接到齊國政治避難,如果將來晉國政局有變化,他就是我們手裡的一張牌,雖然比不上公侯太子,也能派上大用。如今不費一兵一卒的風險去救範吉射,以圖將來的大用,何樂而不為?”

齊侯拍手說:“陳大夫好計策。我批准了。”

一陣風煙捲過齊晉兩國的邊境,三萬甲兵護送陳乞到晉國。來到邊境,晉國的邊防人員來到陳乞的車前。陳乞從車裡挑開窗簾問:“這就到了晉國了嗎?”晉國人說:“沒錯,請陳大夫命令貴國的軍隊在境外等候,只有隨從車馬可以進入敝國。”陳乞把窗簾拉上。三十多輛護送陳乞的車馬進入了晉國,齊國的軍隊在邊境展開。

陳乞的人馬行了三天,來到了晉國的國都。只見城外旗幟飄揚,城頭上貼著一幅標語:“熱烈歡迎齊國貴賓訪問我國。”趙鞅騎著馬在城外親自迎接。陳乞看見趙鞅,從車裡探出頭來,興奮的說:“趙將軍!”趙鞅也親熱的過來行了個禮:“陳將軍。”兩人親熱的挽著手一起朝城裡走去。

趙鞅的兩個兒子在旁邊抬著頭好奇的看著這古怪的老頭。趙無恤終於忍不住問:“爸爸,齊國的人都這麼胖嗎?”

趙鞅不高興的說:“胡說。陳伯父這是富泰,你不要不懂禮貌。”

陳乞問:“這是趙將軍的公子?”

趙鞅說:“什麼公子,不成器的兩個逆子。這個叫無恤,年長的那個叫伯魯。”

陳乞把無恤抱起來說:“我看這小子很有點聰明勁,將來富貴不可限量。”陳乞正說著,忽然看見了無恤胸前掛著一個棕色的琥珀,心裡一動,想:我怎麼好象在那裡見過這東西?

二十五卻說陳乞看見趙無恤胸前的一枚琥珀面熟,又不便細問,隨趙鞅來到釣魚台國賓館。安頓停當,陳乞對趙鞅說:“今天你我相見,可以算是雙雄會了,趙兄索性不要走,和我共進晚餐如何?”

趙鞅說:“和陳兄相見,我也是高興的很。不過家裡晚餐已經備好了,不敢不回去。如果陳兄有興致光臨寒舍……”

陳乞哈哈笑道:“好,好,看來趙兄還是個模範丈夫。兄弟有機會到貴府,怎肯錯過?我們這就動身。”

趙鞅說:“什麼模範丈夫?陳兄不知道,我們晉國的風俗和貴國有所不同,虐待婦女是要受罰的。你想女人你如果不能打,那拿她們還有什麼辦法?我們這裡還算好,你如果到秦國去看看,那更要搖頭了。”

陳乞說:“秦國是西方的蠻夷,提他們做什麼?”

趙鞅說:“近墨者黑,咱們晉國的風氣都是讓秦國給影響的。”

一夥人來到趙府,趙夫人迎頭撞見陳乞,大驚小怪的說:“哎呀,這不是陳大夫嗎?貴客貴客,到我們晉國來那是國賓,居然肯光臨我們這窄門小戶的。”回頭又對趙鞅說:“你也不早點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準備宴席,如今只有粗茶淡飯,你這不是讓我丟臉麼?”

趙鞅說:“陳大夫也不是外人,今天來是私訪,不是官方的,你不用大驚小怪。只管用日常茶飯就好。”

方了客廳,陳乞就座,無恤在一旁不肯走開。陳乞就張開手說:“到叔叔這裡來坐。”無恤到陳乞懷裡,陳乞仔細看看無恤胸前的琥珀,還是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就問:“無恤,你胸前的這枚琥珀真是漂亮,不知你從哪裡得來的?”

無恤說:“范家的大夫範吉射作亂被我父親捉在地牢裡,我前些日子到地牢裡他送我這枚琥珀,說是他們家的傳家寶貝。”

趙鞅臉色大變,對無恤說:“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快到你母親那裡去?”無恤委屈的退出。

陳乞恍然大悟,想起從前範吉射的父親範鞅出使齊國的時候曾經佩帶,被齊侯問起,還炫耀了一番。陳乞想:果然範吉射沒有死,可笑這敗家子敗盡了范家還不說,居然把他們家的傳家寶平白送人,說不定還是為了換一張餅吃。範吉射生的光彩照人,卻如此無能。他父親一世英勇,從來沒有落在人下,如果地下有知,豈不要氣死?可見生兒子不可不小心,生下逆子,不如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