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卻說範吉射到了後宮,正沒有目的的四處張望,忽然身後有動靜,一回頭,一張小嘴兒已經貼在了嘴上。“忽”的一聲,一個豐滿的身子墜進了範吉射懷裡。隨後是一陣格格的笑聲。“公主,你這親男人的功夫真是一流,連我都提防不住。”範吉射捂著臉說。
公主叫文玉,不到二十的年齡,是當今晉侯的親妹妹,人漂亮,還特愛領導潮流,是晉國女性的外交代表。最近剛在諸侯婦女大會上做了如何增加婦女體重的學術報告。
公主在打獵的時候認識了範吉射,一見鍾情,媚眼亂飛,可惜總是不中目標。只好假裝失足落馬,才得英雄一攔。可惜胳膊上的傷月餘不愈,至今還伸不直胳膊。
“範吉射,我漂亮嗎?”公主在範吉射懷裡問。
“漂亮。”範吉射心不在焉。
“哼,說說而已。我知道你心裡才沒我。我傷了這麼久,你從來也不想想來看我。”
“文玉,不,公主,我是臣下,怎麼敢提出來看公主?其實我一直在關心你。不信你可以問主公。”
“我知道你在撒謊。剛才你叫我文玉,我很高興。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叫我公主了。”
範吉射說:“那怎麼行?再說公主您出身顯貴,不可以和我們這些下臣來往的。”
公主說:“胡扯。人生來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有上蒼賦予的不可剝奪的權利。你我也是平等的。”
範吉射說:“公主又從那裡聽來的新思想,當心讓主公知道不讓你隨便出門。公主,你這麼美,列國的諸侯都隨你挑,你才看不上我呢。”
公主芳心暗喜,卻說:“範吉射,那你說,列國的諸侯,那個配的上我?”
範吉射說:“齊侯最近喪偶,我看…………”
公主生氣的打斷他:“胡說。讓我給老頭做小嗎?”
範吉射說:“不是不是,我是看齊國大。公主想嫁年輕有風度的,我看燕伯最合適。”
公主撇撇嘴:“燕國扁小紡國家,早晚讓人家給滅了。再說燕伯名聲不好。”
範吉射說:“那楚王怎麼樣?楚國地方六千里,物產豐饒,氣候溫暖。楚王還特別風雅。”
公主說:“你越說越沒道理。楚國是我們的敵國世仇。楚國不尊重天王,違反人權公約,欺負弱小國家,是世界和平的主要威脅。讓我大哥聽見了,你這是一條罪狀。”
範吉射假裝生氣的說:“您瞧,所以我最好不說話。”
文玉攬著範吉射的脖子說:“我是說著玩的嘛。吉射,過兩天咱們去踏青如何?”
範吉射說:“踏青?現在漫天飛雪那裡有青可踏?踏雪還差不多。”
文玉說:“吉射你不懂了。我大哥在曲沃修了一座坤林苑,四季如春。我們去那裡。”
範吉射說:“有這種事?”
文玉說:“騙你幹嗎?我父親開始修這座坤林苑,可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也沒有能看見它竣工。直到去年才完工。”
範吉射說:“這是公室的苑囿,我去合適嗎?”
文玉說:“有啥不合適?你們家是我們晉國的望族,你又是我大哥的得力大臣。當年趙氏當權的時候,把我們公室的上林苑當他們家的獵場呢。”
“那好,那我先謝過公主了。”範吉射雙手施禮。
公主撲通一聲跌落地上。
趙氏的公館。屋裡淡淡的燃著幾支蠟燭。趙鞅斜靠在椅子裡,陰沉的臉被燭光映得忽明忽暗。門開了,從外面輕輕的走進一位女子,瘦削的身段,穿一身的白,臉色白的有些憔悴,眼神也帶著哀傷。女子走到趙鞅身邊,輕輕跪下,雙手放在趙鞅膝蓋上:“大哥,還不去吃飯?嫂子擔心呢。”
趙鞅愛撫的摸著妹妹的頭髮,嘆息說:“妹妹,大哥沒有胃口。”
這女子是趙鞅的妹妹素寧,範吉射的所愛。素寧說:“大哥,這世界上沒有絕路的。你不要太耽心。”
趙鞅說:“你不知道。今天範吉射在朝中當眾辱罵我。我覺得丟臉,為我們趙家丟臉。”說到痛心之處,一掌擊落了桌邊的茶杯。
素寧說:“大哥,范家現在猖狂,你就忍一忍嘛。”
趙鞅說:“能忍的過嗎?明眼人都看得出,晉國公室已經衰微了,晉國的世族,能過三代的不多。范家已經滅了欒氏。我們趙家仇家最多,我怕先人傳下來的家業,到了我就要斷了。”說到痛心之處,蒙面而泣。
素寧嘆息說:“可惜我是個女子,不能為大哥分憂。”
冬天已經完全征服了世界。四周除了雪就是冰,沒有絲毫綠色的痕跡。趙素寧坐在窗前,望著凋零的一池敗荷,心中傷心。心想自己從小喪母,根本得不到父親的愛,唯有大哥疼愛自己,教自己認字寫詩。如今大哥又心事重重……素寧覺得這個世界在自己面前晦暗了下來。想到出神之處,低聲吟道:
蓮兮荷兮女兒腰,一夜秋風盡皆凋;收香斂豔著冬色,留待春時再撒嬌。
素寧一拍手:“哎呀,不知不覺又成一首好詩。”忙回頭喊道:“香香,快過來。”
香香是素寧的丫頭,十四歲的年齡。聽主人召喚,趕緊過來。素寧說:“我剛得了一首好詩。你趕緊抄錄下來,讓人送給範吉射看看。”
曠野裡,狂風大作。沒有葉子的樹枝發出颼颼的慘叫聲。一隊人馬飛奔過來,捲起陣陣煙塵,驚飛了樹上的烏鴉。為首的兩騎,一位黑袍金甲,騎一匹白馬,乃是趙鞅;另一位年紀老邁,土黃色的裝束,騎一匹黑馬。趙鞅勒住了馬頭,停了下來。老人用手中的段鞭指著前方逶迤的山嶺,蒼老的聲音低沉而緩慢:
“當初先主把我抱在懷裡,用手指著東邊說,從這裡北到代地,南到黃河,東臨齊境,你要把這片土地都變成趙家的土地,讓我們世世做這片土地的主人。唉,我老了,鞅兒,全看你了。”
趙鞅嘆息說:“祖宗的英勇,我比不了。”
老人說:“主公不要耽心,依老夫看,範吉射並不可怕。”
趙鞅說:“哦?叔父有什麼高見?”
老人說:“範吉射雖然氣盛,可是沒有謀略。而且他為人有婦人之心,不足以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