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感覺自己都快要虛脫了

笛笛坐不住了,她強打著精神站了起來,拼命的擠到我和那個黑胖子中間搖搖晃晃的用身體擋住我,一邊擋還一邊沙啞著嗓子狂喊司機“快停車呀!”

汽車“嘎”的一聲在一個大坡中央停了下來,司機打開車門,全車人都惡狠狠的瞪著我,笛笛幾乎是在用最後的一點氣力推我下車,看著她哀傷到了極點的表情,我知道不能再犟了……趕緊跳下車去。

那羊皮卷兒遠遠的被扔在將近兩百米以外的山路邊兒上。

我嘴裡罵罵咧咧的走了過去,這大坡走下去還算順利,可是等我扛起羊皮卷再往回走時才發現:這不是扛著幾十公斤的東西走平地,這是在一個海拔四千多米左右的大斜坡上負重行軍哦!還沒走過一百米,我就已經是汗如雨下了!胸口像堵著一團爛棉花,整個腦袋嗡嗡作響,吸進來的氣跟呼出去的氣已經沒什麼區別,眼前飄起片片紅霧……我把羊皮卷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喘起了粗氣!

大巴停在那裡紋絲不動,車上好多的藏人都把腦袋從車窗裡伸出來大喊大叫,就在這時,我看見笛笛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步三搖的往這邊走……她的身體本來就已經很虛弱了,這樣會越幫越忙的!我揮手大叫著讓她回去!而後趕忙站起身來拖著大羊皮卷往前走。

大巴司機真他媽的操蛋!當他看到我和笛笛很吃力地把羊皮卷推進車門以後,突然把汽車發動著,然後緩緩的向前移動起來。

車上的人大叫”人還沒上來呢!”他卻說:“車不能停,一停就死火……讓他們追!”

我看出他的惡意來了,一把抓住笛笛的手,三步並作兩步的往門邊兒竄——但怎麼都竄不到跟前。

這雞巴大巴跟我們玩起了走走停停的遊戲!

笛笛根本沒力氣了!被我奮力拽著強打精神小跑了幾步,有一個年輕的藏人實在看不過眼了,把身體吊在車門外,伸出一隻手臂來拉我——相隔不到一尺,但我卻怎麼也抓不到那隻手!車子爬坡的速度越來越快,而身後的笛笛越來越重,一瞬間裡我甚至都要放棄了!但那個年輕的藏人瞪著一雙牛大的眼珠子對我猛吼!讓我用盡了最後一點吃奶的力氣向前一撲!終於抓住了他的手——我從來沒有握過這麼有力的手!他一個人把我們兩個幾乎是連拖帶扯的拽上車來,頓時整個車廂裡響起了一片喧鬧聲……

我感覺自己都快要虛脫了,再回頭看看笛笛,差點沒被嚇死:只見她跌坐在汽車門口的腳踏板上,身體的形狀比平時縮小了一輪兒!兩眼望天,氣若游絲,像一個快要被溺死的孩子一樣無助無望的看著天空!天哪!是誰把我的笛笛給弄成這副模樣兒啊!我撲過去把她抱在懷裡,拼命的給她拍背撫胸,想讓她把氣喘得順暢一點!但笛笛似乎什麼都不在意了,只是一味的看著天空!一味的喘著,咳著!皺裂的嘴唇像一隻風乾了的桃子在顫抖的引掣聲中戰粟著。

2005年元月1日(星期六)

今天是2005年的第一天,想不到我竟是和這樣一個女孩兒在這樣一個地方渡過的。

瑪曲在藏語中,就是“黃河”的意思,但很多漢人更認同那個“曲”字,因為泱泱大河就是在這裡拐了第一個大彎向北方流去。我和笛笛選了一塊地勢較高的小土坡相擁著坐下,極目遠眺:看那個S形的大河彎在夕陽餘輝的照耀下泛出片片金光。

“你聽聽昨天車上那幾個藏族男孩兒問你的話?”笛笛恨恨的說。

“哦!那是你聽不懂人家的問題!”我笑道:“他其實是在問你是不是我老婆!”

“那你回答他了嗎?”

“當然回答了……你不是全都聽到了嘛!

“我沒聽到!那麼難聽的話給誰聽都得捂起耳朵來!”我讓笛笛靠在我的胸前坐好,然後給她做了一下簡單的腦部按摩,笛笛幸福的把我手抓下來握在自己胸前說:“不用按了,現在已經好多啦!昨天在車上,我整個右半腦被砸得像是要裂開了一樣……當時要不是你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當時只是覺得右半腦疼嗎?”

“兩邊都疼,但右半腦疼的特別厲害!”

“那就壞了!”我肯定道。

“怎麼?”笛笛緊張的問。

“右半腦是掌管人的性慾的……”

“去你的吧!”笛笛嗔笑著捶了我一拳道:“又開始胡謅了!你整天老是把性掛在嘴上,還有你天天掛在嘴邊的那幾個弟兄。我看你們呀,就是在那座破城裡呆的時間太長了!要是能出來看看黃河是這樣的拐彎兒,恐怕也不至於整天那麼無聊!”

“也不是了!”我無意辯解道:“其實我們這幫人對自己的感情還是蠻慎重的,‘多情是有情的姨媽’!你像吳跫本來真是想讓人好好給介紹個女孩子結婚的,可誰知道他一睜眼就愛上了那個媒婆;胡亥本來是跟姐姐談戀愛的,可誰知談著談著竟愛上妹妹了;朱璵遇到了一個飽經風霜的成熟大姑,原本以為可以被人牽著手共赴愛河,可誰知,那老女人是個涉世未深的老處女;而左力呢?更慘!很得意自己泡到了一個冰心玉肌的清純少女,可誰知卻偏偏是個對萬種風情瞭若指掌的小龍女……”

“你說話好難聽哦!”笛笛不等我認錯便轉過臉來撲在我身上亂揪亂掐起來,一邊掐還一邊問:“再說一遍!我是什麼?”